第十章 夜蹑敌踪
2020-03-09  作者:诸葛青云  来源:诸葛青云作品集  点击:

  他心中暗想,这是有意安排?还是偶然巧合?……
  在他认为,后者“偶然巧合”的成份较大。
  因为时属深夜,地属深山,诸葛叔叔便算成了诸葛亮,也未必准能于“马前神课”中,卜算出自己会在此时,来到此地?……
  念犹未毕,那彪形大汉,因巨石阻碍,使他无法捉到幼童,竟暴怒起来,双手按石,先是一声大吼,然后便猛力一推!这大汉的臂力之健,实足惊人,那块重有数千斤的人高巨石,竟被他轰隆推倒!
  幼童惊叫声,身若轻烟地,闪到展温如的身后。
  彪形大汉怒吼追来,展温如遂把双臂一张,含笑说道:“这位仁兄不必对那小孩过份威逼,我来代他赔还你一头牛儿如何?”
  大汉怒道:“尊驾休管闲事,我上这小鬼的当儿太多,今日非要好好把他教训一顿才能消却胸头恶气!”
  那幼童身法太快,趁着展温如把彪形大汉略略一拦之下,接连两个纵步,已到了另一片竹林左近。
  大汉见状大急,一式“长箭穿云”,居然高拔起两丈三四,从展温如的头顶越过。
  但他人在空中,幼童便已入林,大汉便身形一俯一扑,势化“神龙渡海”,领下脚上,相当夭矫地,追入竹林之内。
  展温如发觉这彪形大汉,不单膂力奇强,连一身轻功,竟也相当不俗,不禁皱眉忖道:“这条卖相刚猛,但却身法灵活的汉子,一身武学,相当不俗,不知是哪派人物?……”
  念方至此,身后一声轻响!
  展温如着实吓了一跳,因为这声轻响,是发自他的背上。
  背上怎会发响,展温如自然回手一摸!
  不摸还好,一摸之下,不禁惊愧交集!
  原来他背上竟被人贴了张小小纸条,山风一吹,遂发轻响。
  这不必问,替展温如贴上纸条之人,定然是那顽皮幼童。
  展温如揭下纸条,闪目一看,有七个似诗非诗的字儿,写的是:“三更月斜松化龙!”
  事情越来越明白了,那顽皮幼童,不是外人,是诸葛奇所邀侠义,而这“三更月斜松化龙”七字,则是有关“夺魂秘笈霹雳书”藏处的第三句密语。
  因为第一句密语“万竹共拥一株松”,第二句密语“万星共捧一轮月”,与这“三更月斜松化龙”七字,脉路相通,而那顽皮幼童于替自己暗贴纸条之前,又曾说过“斗力不如斗智”之语!
  展温如看毕纸条,见彪形大汉与顽皮幼童的踪迹早杳,自己又成了独处深山,不禁摇了摇头,苦笑自语说道:“诸葛叔叔,你把那四句密语,一齐告我多好,这等神秘作法,弄得人太以牵肠挂肚,你这斗智举措,尚未斗倒铁霸天却已把我展温如斗得头晕脑胀,七荤八素!
  空山自语,无人应声!
  展温如发了一阵牢骚,终于把那字条,揣入怀中,向前信步走去。
  但才走两步,展温如忽然又从怀中把字条取出,扯得粉碎丢掉。
  这是他小心之处……
  因展温如觉得区区三句密语,自己深镌脑际,永记弗忘,何必还留这字条,万一有所遗失,或落入铁霸天等梦想夺得“霹雳书”的凶邪手中,岂不泄漏机密?
  一阵折腾,长夜已过,东方缓缓现出了一些鱼肚白色。
  咦!好香!
  不是甚么迷香、薰香、脂粉香、美酒香而是一种味道浓郁,引人馋涎欲滴的锅中煮肉香气!
  一夜之中,有奔波、有打斗,使得展温如早就饥肠辘辘。
  再一嗅得这特殊香气,腹中越发咕噜噜,咕噜噜地,响将起来。
  到了,香味发处,就在前面。
  果然是一口大铁锅,锅中之物,早已沸腾,阵阵浓香,引得人食指大动。
  但锅下有炉,炉旁有屋,屋门虽然紧闭,但门外的白木几上,却置有碗盘杯筷等物。
  换句话说,这锅炖肉的主人,看光景正在屋内高卧,好梦未醒!
  展温如委实忍耐不住业已大大发作的饥饿之感,遂走到那山崖脚下,柴扉茅顶的三间草屋之前,向那两扇紧闭屋门,略抱双拳,朗声说道:“在下行路经此,腹中饥饿已极,请主人行个方便好么?”
  他连说两遍,茅屋中才有个老头儿的语音,先打了一个呵欠,然后懒洋洋地答道:“几上有碗,锅中有肉,你饿了便吃,吃完便走,我老人家睡兴方酣,不许再复搅我!”
  对方既这等说法,展温如也就不再客气!
  他先揭锅盖,扑鼻浓香腾处,锅中煮的果是一锅肉汤。
  但肉已切碎,汤也较稠,故而不如说是一锅肉羹,来得更符合实际。
  展温如取过碗来,满满盛了一碗,便自大快朵颐!
  这肉羹似非以猪、牛、丰肉,甚或鸡肉鸭肉所制,但却滋味鲜美得尚系展温如生平初次尝试。
  半碗喝完,展温如悴然心惊!
  他暗想那有这么巧的事儿,自己方觉饥饿难耐,便有人煮好一锅现成鲜美肉汤,莫非这又是那群万恶不作之徒的恶毒花样?
  所谓花样,不外是羹中有毒……
  但若有毒,展温如不但下喉,并已入腹,警觉得未免太晚一些!
  故而,他于一怔之下,竟连尽三碗!
  这是展温如想通了,因反正羹已入腹,一碗有毒,三碗也是一样,何不索性填饱肚皮,再复见机行事?……
  在他狼吞虎咽之下,三腕肉羹,转瞬不见。
  展温如不单毫无中毒之感,反而觉得气旺神和,天君开泰!
  他摸摸肚皮,取出一锭纹银,放在那白木几上,向茅屋再度抱拳说道:“多谢老人家的美味厚赐,在下告别,几上有锭纹银,留奉老人家买酒喝吧。”
  茅屋室中阒无应声!
  展温如因山民多半早起,如今红日已高,自己又朗声发话,怎的茅屋主人突又不加理睬?……
  疑念微动,伸手轻推柴扉!
  那两扇木门,看来关得紧紧,其实却是虚掩,应手便启。
  门户既启,展温如便信步进入茅屋。
  目光一扫,双眉立蹙!
  他蹙眉之故,并非这茅屋中有甚血腥罪恶,或不堪入目情事,而是三间茅屋以内,居然空荡荡地,根本毫无人迹!
  适才分明还有老头儿的语声,如今却阒然无人,显系是从后窗不动声色地,悄悄溜走。
  展温如先是蹙眉,旋即脸色一变,赶紧盘膝坐地,运功调息!
  因为这种情况,显示出对方竟是有意炖了一锅肉羹,留待自己进食。
  既然如此,则那锅异常美味的香浓肉羹中,岂不多半藏有甚么恶毒花样?
  适才未曾发觉之故,可能毒物属于慢性,展温如遂赶紧动气行功,对脏腑间细加察看。
  说也奇怪,一遍行功作罢,不单仍未发现体内有丝毫中毒情况,反而气旺神和,仿佛连真气内力方面,都有了不少进境模样?
  展温如正自错愕莫解,忽又用鼻连嗅!
  因为那锅肉羹,炉下有火,应该越炖越浓,越炖越香,怎的如今却嗅不见那浓郁香味?
  不解之下,闪身出屋,不禁目瞪口呆!
  原来室外的炉火、肉锅,都已于展温如运气行功时,被人悄悄搬走,白木几上,却用石块压着一张纸条。
  展温如取起一看,只见纸上写着:“江湖险恶,修为欠纯,为汝增力,百蛇之羹!”
  笺末,并未署名,但展温如一看便知,有点像是“卧龙秀士”诸葛叔叔手笔。
  难怪自己适才吃时,觉得那锅鲜美羹汤,不像以鸡、鸭、牛、羊等肉炖制,原来竟是不知加了甚么罕世灵药,功能增力益气的“百蛇之羹”。
  然则这件事儿,既是诸葛叔父所作安排,他为何悄然隐遁,不肯与自己见面?
  自己迭遭变故,心中疑问重重,若能向诸葛叔叔,一一请教,岂不极好,偏偏诸葛叔叔只在暗中维护,不肯明面出头,仿佛有意神秘,却是何故?
  这是号称当世第一智者的腹内机关,连狡若天狐的“冀北人魔”铁霸天,暨无名居士,难免落其算中,却哪里是展温如这点经验闻历,所能参详得透?
  不想还好,越想越觉头昏,展温如只好走出茅屋,继续上路。
  他没有忘记好友陈其玉的今晚之约,要赶去“三柳店”。
  展温如于未出门前,因向诸葛奇一再求教,对于由六盘山脚前往伏牛山一路的大地名,虽已耳熟能详,但对“三柳店”这等小地名,却仍茫然不晓。
  好在时值白天,有的是山民猎户,展温如询问请教之下,才知“三柳店”路还不近,是在东南方约莫五十里外。
  若是平路,五十里路最多个把时辰,但崎岖山径,加上峰涧迂回,万一再走错方向,岂非难免会误了陈其玉的今晚之约。
  展温如心中一急,足下加功,宛如电掣云飘,向东南猛赶。
  他脚下极快,心中思绪也起伏如潮。
  所谓思绪,包括想人和想事二者。
  想人比较简单,展温如想的是无非是恩师而兼严父慈母的诸葛叔父,新交好友陈其玉,偶然间,陈其玉那位小妹陈琪的娇美倩影,也会从他心湖脑海中,翩若惊鸿地,一现即隐。
  想事却比较麻烦,无名居士要杀自己,铁霸天要救自己,诸葛权叔的特别神秘举措,“万竹共拥一株松,万星共捧一轮月,三更月斜松化龙”等三句秘语,究竟是何含意?第四句秘语又是什么?将会在何时何地,告诉自己?……
  这些没有一桩容易想得通的事儿,业已足令展温如脑竭心疲,莫名其妙?何况还有一件深亘在心的大事。
  那就是自己误中媚毒,与西门小琼那等淫娃荡妇,有了合体之缘,熟饭已成,白璧水玷,自己认为是终身无法除去的莫大污点,为何陈其玉却说只需他轻轻一语,便可为自己洗刷清白?
  陈其玉既不是神,又不是仙,何况即令他真是神仙,也绝对无法把自己洗刷清白,莫非陈其玉此语,只是意在使自己暂时宽解而已——
  心中急,足下快,登山过岭,越涧穿壑,中间还略为走错方向,问人之后,重加修正,也只在申初时分,便即赶到地头!
  “三柳店”名符其实,是一处山村镇集中的唯一大店,店门以外,种着据说是左文襄公遗泽的三株垂柳。
  展温如才进店门,目光一扫,便瞥见陈其玉业已坐在店内酒座之上。
  他大喜叫道:“陈兄,仅仅一夜之别,小弟便好生想你,你看我来得可快?”
  陈其玉白了展温如一眼,扬眉笑道:“展兄申初方到,还算来得快么?我是午末便来,坐在此处,等你已超过一个时辰。”
  展温如一面作揖谢罪,一面入座,向陈其玉笑道:“陈兄不要怪我,小弟在这一夜之中,出生入死,经历了不少事呢!”
  陈其玉双眉一轩,目注展温如道:“出生入死?展兄怎么竟说得这等严重?”
  酒保送上杯筷,陈其玉嘱咐他添酒菜以后,便静听展温如叙述与无名居士相会等一切别来经过。
  展温如细细说完,陈其玉扬眉笑道:“这样说来,‘毒杖蛇婆’姬七娘竟对展兄出了大力,不单在‘左公祠’内,剪除无名居士老贼党羽,连那锅‘百蛇羹’中恐怕也炖了她不少心爱之物!”
  展温如道:“这全仗陈兄的师门威望所致,若非令师曾对‘毒杖蛇婆’姬七娘……”
  陈其玉摇了摇手,截断展温如的话头,含笑说道:“展兄不必再说,你且伸出手儿,让我来为你诊诊脉息。”
  展温如边自伸出左手,边自笑道:“陈兄无须为我担心,我自己觉得吃了那几碗‘百蛇羹’后,不单没有丝毫不适异状,并果然在内力真气方面,有所长进!”
  陈其玉细心为他一诊脉息,含笑说道:“恭喜展兄,那种‘百蛇羹’除了风味绝佳以外,定还加上甚么罕世灵药,否则不可能使你体内气机,如此通畅旺盛!”
  展温如忍耐不住,目注陈其玉道:“陈兄,你我一见投缘,希望你不要有甚事儿,对我隐瞒才好?”
  陈其玉“咦”了一声道:“展兄何出此言,小弟有甚么事儿,对你隐瞒,以致使你不满了呢?”
  展温如苦笑道:“小弟自与西门小琼作了苟且之事后,深觉纵然掬尽西江之水,亦难洗涤污秽,但陈兄偏偏说是可以为我一语而解……”
  展温如毕竟脸嫩,一提此事,俊脸又告通红……
  陈其玉失笑道:“原来还是为了此事,展兄怎的这等迂腐?……”
  展温如道:“不是小弟迂腐,陈兄若不将怎样可以为小弟洗涤污秽的方法说出,展温如芒在背,片刻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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