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大难不死

2022-05-06  作者：诸葛青云  来源：诸葛青云作品集  点击：

　　孙秀哪肯答话？默然无语地，又与焦老三，双双施展水下功力，沉入波涛之内！
　　林不凋如今方自有点惊奇，双眉一剔，便转身走到船尾，意欲掉过头来，摇橹追去，问个青红皂白？
　　但林不凋虽然掉转船头，却是方向相反地，驶往湖心，不是驶向湖岸！
　　这倒并非林不凋笨拙得不会驶船，而是他发现了向湖心航行，比向湖岸航行，更为重要！
　　原来，林不凋转身之际，目光微瞥，竟发现湖心方面的水波以上，漂浮着一个人儿！
　　以常人而言，追寻自己的“沉香寒铁斧”，自然比救援一个多半业已死去的陌生人儿，来得重要！
　　因落水沉溺之人，多半都是在死去以后，尸身才会浮上水面！
　　但侠士与常人不同，常人是重己轻人，侠士是重人轻己！
　　如今，林不凋不考虑水上浮人是否已死？即将船驶向湖心，对自己珍逾性命的“沉香寒铁宝斧”，根本不顾的动作，便是重人轻己的侠士襟怀的充分表现！
　　转眼间，林不凋所驶画舫，已与那漂浮人体接近！
　　目光注处，“咦”的一声，把这位不知经过多少大风大浪的武林怪侠，“无斧樵夫”林不凋，惊奇得从船尾上跳将起来！
　　水上这具漂浮人体，居然又是“金手书生”司空奇的模样！
　　倘若易时易地，先后相逢，林不凋决不惊奇，但那位“金手书生”司空奇，正持着自己的“沉香寒铁斧”，泅水向岸，这位“金手书生”司空奇，却又漂浮湖心，怎不把这位武林怪侠“无斧樵夫”，弄得惊奇欲绝？
　　林不凋未见第二位“金手书生”时，尚且闷在葫芦之中，如今虽然闷得更深，但终于把个闷葫芦，被他生生钻破！
　　他恍然而悟，自己认错了人，如今漂浮水面的，才是真正的“金手书生”司空奇，方才那持斧潜逃之人，只是貌似“仲尼”的“阳货”而已！
　　林不凋虽已恍然大悟，心中却仍有两点疑惑！
　　第一点疑惑是，天下有如此相像之人，已极稀奇，更怎会在这“鄱阳湖”上，同时出现？
　　第二点疑惑是，“金手书生”司空奇是当世武林中，数一数二人物，他怎会轻易落水？
　　这两点疑惑，有一个获得共同解答的希望，就是赶紧救起这位漂浮水面的“金手书生”问他个明白！
　　但万一司空奇已遭溺毙，魂化波臣？则这万古奇逢，恐怕永远将成为自己心中一个不解之谜！
　　林不凋一面寻思，一面设法把漂浮湖心的“金手书生”司空奇，捞上画舫！
　　苍天默佑，司空奇并未溺毙，只是酒气熏人，沉醉不醒！
　　林不凋目注司空奇这副烂醉如泥的狼狈模样，不禁摇头苦笑，心中也再度起了两点疑惑！
　　第一点疑惑是，司空奇为何如此贪杯？他究竟饮了多少酒儿？才醉得这等效法三闾大夫，学步青莲学士！
　　第二点疑惑是，既然司空奇酒醉落水，为何浮身不沉？难道是龙王爷公正廉明，不收怨鬼？抑或阴曹地府拘魂鬼卒，惹不起这位人间大侠，“金手书生”？
　　这第二次的两点疑惑，不难获得解答，但却必须等待“金手书生”司空奇，酒意全消，醉乡梦转！
　　林不凋打算替司空奇脱去内外湿衣，放在舱中软榻之上，盖好锦被，让他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校对按：“锦被”，湖南版作“棉被”，此记。）
　　谁知，脱衣之际，奇事又生！
　　这位“金手书生”司空奇的外衣虽湿，内衣未湿！
　　这自然也是奇事，但由于这项奇事，却使林不凋适才的第二项疑惑，提前获得解答！
　　因为，司空奇长衫以内，穿了一袭薄裘，凡是这薄裘所覆之内，便根本毫无水渍！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袭薄裘，蕴有怪异！
　　林不凋注目细看，并用手摸索，除了觉得皮毛特别紧密柔滑以外，根本看不出是何种皮革？
　　他的“沉香寒铁斧”，虽已被人骗走，但舱后厨下，却有菜刀。
　　林不凋把司空奇抱到榻上，覆以棉被之后，便手执菜刀，略凝真力，向薄裘一角剁去！
　　他是第一流武林高手，这略凝真力的一剁之下，慢说是件软薄皮裘，便是精钢美玉，也无不应手立碎！
　　但一刀剁后，皮裘完好依然，连半丝毛屑均未断落！
　　林不凋不必再试，他已经知道“金手书生”司空奇身上这件薄薄皮裘，是罕世珍奇宝物！
　　此裘不仅能御刀、剑、暗器，并必能御水火，司空奇便是仗着身穿此裘，才漂浮水面，未曾沉下水底！
　　落水不沉的谜底，业已揭并，为何醉酒的谜底，则除非等司空奇醒来，无法解答！
　　晨……午……黄昏，今日……明日……
　　司空奇醉得真够厉害，他一共醉了三日！
　　饮酒时，是五月二十五；酒醒时，是五月二十八日！
　　这位“金手书生”，从沉酣醉乡中，兴足醒来，一睁双目，便大感惊讶！
　　此身仍在画舫以内，画舫仍在“翻阳湖”上，但坐在自己对面者，却非孙东海，业已换成了“无斧樵夫”林不凋！
　　司空奇大感惊奇地，诧然问道：“林老人家，你是何时到此？”
　　林不凋失笑说道：“司空老弟，你这场大醉，可真醉得痛快，大概还不知道你已醉睡三日了吧？”
　　司空奇大惊问道：“今天已经是五……月二……八？”
　　林不凋点头笑道：“不错，我是五月二十五日，把老弟从水中救起！”
　　“水中救起”四字，又把聪明透顶的“金手书生”司空奇，听得糊里糊涂，直眉瞪眼！
　　林不凋知道他自从酒醉以后，即告神智茫然，一无所知，遂把自己巧遇一位与他极为相似之人，误认是“金手书生”司空奇，终被骗去“沉香寒铁斧”等情，向司空奇细说了一遍。
　　话完，并又微笑叫道：“司空老弟，这是我遇见那厮的后半段经过，你再把你遇见他的前半段经过说出，便可互相衔接！即或稍有未明脱漏之处，也容易加以研判！”
　　司空奇点头称是，便把自己与孙东海在湖上相逢之事，缕缕说出。
　　林不凋静静听完，满面怒容地，咬牙顿足说道：“这事闹得大了，不仅是桩天大笑话，也将不可收拾！”
　　司空奇听他说得如此严重，不禁对林不凋瞠目而视！
　　林不凋长叹一声说道：“司空老弟，你是宿酒才消，神智尚未清醒，故而略有怀疑，我则已对整个事实，清清楚楚，你无妨就心中所疑，尽量发问！”
　　司空奇问道：“那孙东海是何来历？”
　　林不凋牙关一咬，面罩寒霜地，咬牙答道：“他不是孙东海，他是来自‘东海天魔屿’的‘玉面天魔’孙秀，也就是我恨之入骨，誓欲将其凌迟碎剁的万恶淫徒！”
　　司空奇“哎呀”一声，赧然叹道：“他仓促间不易捏造姓名，这随口而出的‘孙东海’三字，分明已露马脚，只恨我当时怎么那样糊涂，毫未起甚疑念呢？”
　　林不凋笑道：“这不是老弟糊涂，君子之心，往往如此！”
　　司空奇继续问道：“那‘玉面天魔’孙秀，既想害我，则手段极多，何必要把我灌酒以后，推入‘鄱阳湖’内？”（校对按：连载版及出版本均作“灌酒”，似“灌醉”更合适，此记。）
　　林不凋微笑说道：“这事可分作两点加以推论，第一点是‘玉面天魔’孙秀不敢在茶酒之内下毒！”
　　司空奇点头说道：“这是他的刁猾之处，我在饮酒时，曾加注意，倘若酒中有异？则‘玉面天魔’孙秀，早就败露行藏，难逃公道！”
　　林不凋笑道：“第二点是他有其他顾虑，也不敢用兵刃，或点穴等手法，致你于死！”
　　司空奇一点就透，双眉剔处，恍然说道：“他是怕倘若我死于非命？尸体一经发现，友好必代为追究原因，寻仇雪恨，万一找到他的头上，他遂难得安稳！”
　　林不凋点了点头，冷笑说道：“孙秀这厮做事，一向阴狠绝伦，面面俱到，他不知用甚‘酒母’等物？将你灌醉，推入湖中，即令尸首浮起，被人认出，也不过是桩‘金手书生醉溺鄱阳’，足以轰动江湖惊人奇事而已，与他毫无关系！”
　　司空奇咬牙恨道：“这万恶贼子的心计真毒……”
　　话犹末了，忽又想起一事，向林不凋诧然问道：“林老人家，溺水之人，通常是气绝已久，腹中水满膨胀，才会浮尸，我怎么……”
　　林不凋接口笑道：“司空老弟，你难道身怀至宝，尚不自知？”
　　司空奇被他问得一怔，讶然说道：“我身边哪里有甚么能令我落水不溺的珍奇异物？”
　　林不凋指着榻上那袭软薄皮裘，含笑说道：“我因见老弟落水不溺，颇为惊奇，细加察看之下，才发现这件皮裘是冬暖夏凉，刀剑难伤，入火不焚，入水不沉的罕世异宝！”
　　司空奇听得剑眉双剔，目注那袭软薄皮裘，不禁“呀”了一声，自然而然地，垂落下两行英雄珠泪！
　　林不凋莫明其妙地，茫然问道：“司空老弟，你为何如此伤感？”
　　司空奇长叹答道：“老人家有所不知，我是对一位萍水相逢的陌生知己，感恩太切，故而伤情！”
　　他一面举袖拭泪，一面便把自己途中重病，多蒙那位白衣书生，救援调治，赠裘赠参等事，向林不凋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林不凋也听了感动异常，点头说道：“这位白衣书生，倒真是一位可敬可佩的江湖奇侠，不仅老弟对他有报恩之念，连我也想和他互为结识！”
　　司空奇双眉紧皱说道：“我还有一件事儿，想不明白！”
　　林不凋问道：“甚么事儿？”
　　司空奇说道：“那‘东海天魔屿’的‘玉面天魔’孙秀，无论如何刁狡险恶？他总不会未卜先知，能够预先料到，会在这‘鄱阳湖’上，与林老人家，不期而遇！”
　　林不凋点头道：“当然，他哪里有这种神通？”
　　司空奇说道：“他既不知会与老人家相遇，却化装成我的形貌则甚？”
　　林不凋微笑说道：“这事不难猜测，‘玉面天魔’孙秀是位色中饿鬼，花里魔王，他此次参与‘小孤山大会’，本是为那‘桃花煞女’姚秀亭而来，既然听了老弟告知与姚秀亭曾有一段纠缠，则改扮成你的形貌以后，必可获得不少便利？”
　　司空奇闻言，知道“玉面天魔”孙秀冒用自己身份之意，已被林不凋猜破，不禁心中格外发愁！
　　因为他如今尚不知“桃女煞女”姚秀亭经过一场劫火，业已灵明顿朗，欲海回头，归入正途，自然对于她是否会把“玉面天魔”孙秀所扮冒牌“金手书生”认成真货，上了恶当之事，不甚关心。
　　但他对于“桃花煞女”姚秀亭不甚关切，对于“碧目魔女”淳于琬，却关切之至！
　　万一淳于琬与自己久别情深，骤见“玉面天魔”孙秀所扮假货之下，有所……却是尴尬已极！
　　林不凋见他满面愁容，不禁诧然问故？
　　司空奇一说所以，林不凋也觉此事紧急，扬眉说道：“此事重大，委实不容忽视，何况如今时已五月二十八，‘小孤山大会’，迫在目前，我们也应该赶往‘天刑宫’了！”
　　说到此处，见司空奇仍自神情愁急，遂又向他安慰笑道：“司空老弟不要发愁，‘玉面天魔’孙秀只不过比我们早去三天，在这段不太长时间之中，未必便发生事故！”
　　司空奇闻言，暗想“碧目魔女”淳于琬只要不去得太早，自己便可赶到，即令事事凑巧，她先与孙秀相逢，但数语交谈，真伪立判，也不会发生甚么过份不堪之事？
　　有了这种想法以后，内心便宽，眉头亦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