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童家酒店
2019-07-08  作者:诸葛青云  来源:诸葛青云作品集  点击:

  那赤红圆柱,看去完完整整,其实先遭奇热烤炙,再受寒云水雾的重如山岳猛压,早成了灰,只存其形,只存其质!
  但这种灰,蕴有毒得不能再毒的剧烈毒质,决不能任其飞扬空际,否则必对人禽兽畜,构成严重灾劫!
  故而包效肃等三位武林奇侠,所发掌力,并非示威,而是深具实际作用的必需动作。“铁面阎君”包效肃是最先出手,他的掌力,不单使赤红圆柱变成了一堆灰,并蕴有极强的旋转力!把地上砂士吸至空中与赤红柱灰混合,急速旋转,渐成实质,凝而不散!
  地上砂土,被旋吸而起后,也形成了一个圆形深坑!
  “独目天曹”柳子严是第二个出手,他先搓手后发掌,掌风中似乎要“以火制火”,并蕴有点点火星!
  掌风先把空中由砂土和赤红圆柱所凝结的灰柱,压落深坑之内,然后便有点点火星,随同飞坠。
  这些火星是“独目天曹”柳子严的内家三昧真火,主要作用,在于消毒,要使那种奇毒无比的“三阳奇毒火星虫”,彻底毁灭,不为世间留下半丝祸害!
  以火克火,虽然效用显著,却也微嫌暴烈,不够温和!
  故而,火星飞坠后,地坑中立起一连串越响越高,越响越急的连珠霹雳,似有爆炸之虞!
  但中坐白衣人单掌微按,便有片无形劲力,先把坑口封住,再慢慢往下一压!
  这片无形劲力,看去甚为祥和,毫元形相,但威力却属绝大!
  才把坑口封住,坑中霹雳声息便已由响转闷,由闷转缓……
  等再往下一压,便一切俱归沉寂,坑外地面,也恢复原状,只不过那根赤红圆柱,和漫空“烈火飞星”,一齐失去踪迹而已。
  司空敏的捧葫芦婢女司焚,空自毁了一件“天魔门”的传宗至宝,“烈火飞星”仍告无效,魔主又七窍溢血,倒在地上,不知是晕是死?遂觉今日局面,突然由胜转败,并败得太惨,业已不可收拾……
  “天魔郡主”司空敏的这四名黑衣侍婢,也就是“天魔门”的四大弟子,性情均与手中所捧法物,关系极为密切!
  司焚,捧的是“烈火葫芦”,她平素便性情急燥,宛如烈火!
  如今,见“烈火飞星”失效,连惊带愧,烈火脾气突来,一声不哼地,回掌便往自己天灵拍去!
  掌犹未落,肘际一麻,整只右臂都酸软无力的垂了下去!
  这是“云中紫凤”毕青绢仓卒出手,隔空点穴,救了司焚!
  但她虽然救了司焚一命,但心中也慌乱得宛如一团乱丝,失了主张,不知今日之事,应该怎样收场?是拼斗到底?是竖起白旗?自己那位毁了成名兵刃,心爱神物“冷霜丸”的大对头“云中墨凤”冷红瑶,又会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她是不肯错过胜利局面,来个狠心辣手,斩草除根?还是会起侠义襟怀,来个“能放手时且放手,得饶人处便饶人呢”?……
  心慌、意乱、气散、神摇,这四者之间,颇有连带关系,也正是毕青绢如今的情况实照!
  平素若有十二成功力,心慌意乱下,至少减去一成,气散动摇下,又要削弱一成,换句话说,这位“云中紫凤”的一身所学,虽甚高深精湛,如今却已打了个大大折扣!
  由于此故,毕青绢出手点穴,解救司焚之时,身后有物飞来,她居然不曾发觉?
  直等有样小小东西,飞到她后领之上,毕青绢方悚然一惊……
  就在此际,有个清朗语音,远远叫道:“千万不可回头……”
  这语音,对于毕青绢来说,绝不陌生,这是昔年与她交厚,后来彼此竟变为敌对地位的“云中墨凤”冷红瑶。
  毕青绢一声冷笑,咬牙嗔目叫道:“冷红瑶,你暴露你一向假仁假义的真面目了,你居然不许我回头么?”
  “刷刷”连声,身后居然纵落两人,冷红瑶的清朗的语音,再度响起,不带半丝火气地,含笑说道:“毕姊姊,你错会意了,我不是不许你从此回头,只是警告你暂时不可回头,因为落在你后衣领上的,是条‘五色飞蛇’,不动无妨,万一回头被啮,仲孙神医,已归道山,‘独腿华陀’牟汉三兄,又为‘天魔琴音’所伤,是否有人能救得了你,真还说不定呢?”
  毕青绢一听自己后衣领上,竟了条“五色飞蛇”,不禁更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冷红瑶还是语音平和地,含笑说道:“常山大师,请把‘五色飞蛇’收回来吧,倘若毕姊姊仍想动武,由我奉陪,大家凭真实功力,斗他个三阵五阵!”
  一声“阿弥陀佛”,先在身后响起,跟着毕青绢的后领部位,便起了轻轻一震!
  毕青绢知已无妨,赶紧回头注目,果见有条全身满布五色环纹的极小怪蛇,扇动着两片极薄极薄的透明肉翅,凌空飞向一个独臂僧人的僧袍大袖之内!
  这时,冷红瑶向躺在地上的司空敏,以及簇拥在司空敏身旁,意似卫护的殷天恨、莫三通,四名黑衣侍女,看了一眼,低声说道:“毕姊姊,你先去看看司空敏的情况怎样?有没有需要我们救助之处?”
  毕青绢如言走过,为司空敏仔细诊了脉象,冷然说道:“司空郡主虽然伤势颇重,却死不了,不需你们帮助,今日之事……”
  冷红瑶不等毕青绢再往下讲,便自接口说道:“今日之事,暂时到此为止,为敌为友,全在毕姊姊一念之间,能够回头,当然最好,否则,约莫半个月后,我们要去巫山‘登龙峰’,扫灭‘阴阳邪教’,彼此不妨重整旗鼓,作场总决断吧!”
  毕青绢向冷红瑶深深看了两眼,突然低声向道:“‘独目天曹’柳子严对中坐白衣人执礼太恭,我又只见他动过一臂,这情况倒有点像是‘太阳庵主’独臂神尼?……”
  冷红瑶肃然恭立,点头含笑说道:“正是‘太阳庵主’,毕姊姊法眼无差!”
  毕青绢悚然一惊,略似有所不信的皱眉说道:“真有这种事么?江湖人纷纷传说,神尼早已归西……”
  冷红瑶道:“毕姊姊也是老江湖了,怎会轻信什么毫无根据的江湖流言……”
  话方至此,这位“云中墨凤”,忽然双手合十胸前,恭身肃立!
  原来,就这眨眼之间,较技台前所坐的白衣人、红衣人、和黑衣人,也就是“太阳庵主”独臂神尼,“铁面阎君”包效肃,“独目天曹”柳子严等,也已飘然而去。
  她们仍和来时一样,未向任何人打招呼地,也已到了“鹰愁谷”口。
  冷红瑶与包效肃、柳子严,属于同道至交,无须作什形式上的客套,但“太阳庵主”独臂神尼,却有其特殊身份,虽然不告而行,冷红瑶仍恭恭敬敬地,合掌送别。
  等这三位武林奇客,身形在谷口杳失以后,毕青绢方长叹一声,自语说道:“伤的伤,死的死,许多善后问题,亟待解决,看来‘鹰愁谷’之战,确实不得不暂时到此为止的了……”
  冷红瑶善解人意,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不宜说什重话,遂也双眉深蹙,微叹说道:“昔日毕姊姊是受邵琳挑拨,才动了意气,与小妹背道而驰!如今,邵琳已……”
  毕青绢不等冷红瑶再往下讲,便回过头来,把一道妙目精光,盯在冷红瑶的脸上,冷冷说道:“如今,邵琳已死,你要我自承错误,向你低头赔礼?……”
  冷红瑶摇手笑道:“毕姊姊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你若要我向你赔礼,冷红瑶愿意当众低头!但顺逆是非,与民族大义之间,却务请姊姊要慎重思辨!”
  毕表绢目光微瞥“天魔郡主”司空敏等人,嘴角一披说道:“我有头脑,我会思考,不劳你加以教训,你们也有不少内伤颇重之人,请出‘鹰愁谷’吧,半个月后,巫山‘登龙峰’的‘阴阳教’中一会,你自然便知道我的思考结果!”
  冷红瑶于毕青绢语意之中,听出她虽然不肯就此回来,便知在巫山“登龙峰”的“阴阳教”中,彼此还有一次定必更凶狠更血腥的死拼恶斗!
  她心意已尽,不便再复探劝,便与常山大师,一齐回转客棚。
  常山大师只收回了一条“五色飞蛇”,但也发现了奇小白蛇和奇小黑蛇,与“天魔琴”合在一起的蛇形灰尽,知道竟是这两条爱蛇,于无意中破了“无相天魔妙音”,使“天魔郡主”司空敏,身受重伤,替群侠化解了一场败局已定的凄惨劫数,不由在怜惜中深觉安慰,而安慰的成份,又远远超过怜惜!
  洞庭渔隐”郭三、邓凌风、胡冰心等三人穴道,自然早为冷红瑶解开,如今正由“独腿华陀”牟汉三,在替他们调理脏腑间的伤势。
  三人伤势,虽以胡冰心最重,郭三最轻,但因郭三年岁太高,反而情况最是险恶,调理起来,最为费事。
  除了服些现成丹丸外,必须处方煎药,或再加金针刺穴等精奥手术,以期促进复原,自然是早点离开“鹰愁谷”这等龙潭虎穴为妙!
  冷红瑶与常山大师,回转客棚,看了郭三、邓凌风、胡冰心三人情况,又向茅浩问道:“茅贤侄,你的断腕伤势,似乎……”
  “独腿华陀”牟汉三接口笑道:“接续断骨,是我专长,囊中并恰好带有极合用的上佳药物,茅老弟只要听话小心,十日内不受丝毫震动,便可撤去包扎,服药休息,三个月后,我包他不仅动转自若,腕间无痕,并照样可以施展内家掌力,和他驰誉江湖的‘追风快剑’!”
  冷红瑶听了这样说法,愁眉说道:“照此情况看来,我们不宜返回‘凌云观’,因江行飞流急湍,风波难测,万一船只生变故,对郭老人家和茅贤侄的伤势,大大不利,不如就在酆都左近,寻一可以休息之所,等郭老人家、邓贤侄及冰儿的伤势痊愈,再复直赴巫山,大破‘阴阳教’吧!”
  “独腿华陀”牟汉三点头笑道:“这样最好,酆都市里尚盛,有些药物不至于购办不齐,又要设法用他物替代,在灵效方画,也难免会打折扣!”
  李梦华想起自己初来“酆都”,向方秋寻仇时,所住过的童家客栈,便含笑说道:“有了,有家客栈,兼营酒楼,不单店东父女,是我及邓凌风贤弟、胡冰心妹子旧识,会欢迎我们,便连饮食,也无虞供应,极其方便!”
  胡冰心被李梦华一言提醒,点头笑道:“我与店东之女童小琴,十分投缘,并还救过她一次,替她扮了回被人倚势抢亲的新娘子呢!”
  既有如此合适所在,群侠自无异议,一齐由李梦华引路,前往童家客栈。
  但才出“鹰愁谷”,胡冰心便突然叫了一声:“啊呀……”
  冷红瑶当然关心爱徒,几乎是与邓凌风一齐注目,并先行发话问道:“冰儿何事惊叫?是不是你被‘天魔琴音’所震的脏腑伤势,有了什么变化?”
  胡冰心微摇摇首,苦笑一声答道:“冰儿的脏腑伤势,已为牟老人家的灵药控制,除了四肢酸软,周身无力,并时或恶心想吐之外,并无其他恶化迹象,恩师尽管安心!我适才惊叫之故,是发现我们忘记了一件事儿……”
  李梦华是搀扶着胡冰心,缓缓而行,闻言不禁止步问道:“是什么事儿?倘若紧要?我们还可分人回转‘鹰愁谷’呢!”
  胡冰心目注恩师冷红瑶,皱眉说道:“恩师,雪儿呢?我觉得大会刚开始时,站在‘天魔郡主’司空敏左肩上的那只白鹦鹉,定是‘雪儿’,它怎么不见了呢?会不会与司空敏一同归了劫数?”
  冷红瑶因当时情况艰难,几乎败局已定,一心只在照顾群侠,确实把爱鸟“雪儿”之事,暂时忘却。
  如今被胡冰心这一提醒,也觉诧异,暗忖自己与常山大师,一同纵过主棚之际,怎的也未发现白鹦鹉“雪儿”踪迹?
  倒是李梦华在闻言之后,含笑说道:“我看见了,就在皇甫姊姊被‘摄心铃’声,诱发蛊毒,仆倒台上的情势极端险恶之际,白鹦鹉‘雪儿’,突然飞起,欲啄司空敏双目,被司空敏一把捉住,但并未伤害,只交给一个手捧丝网的黑衣婢女,用丝网网住,提在手中!”
  胡冰心恍然道:“原来如此,但华姊怎不早点告诉我呢?”
  李梦华正待解释,冷红瑶已先说道:“当时,情况险恶,顾人都来不及,谁还顾得了鸟?司空敏跟着又弹奏起历害得出人意料的‘无相天魔妙音’,情势更险,当然会把‘雪儿’之事,忽略过去……”
  李梦华笑道:“冰妹暂坐此处,休息一下,我回‘鹰愁谷’去,替你把‘雪儿’讨回。”
  冷红瑶摆手笑道:“贤侄女不必辛苦。一来,群邪下恼羞成怒,一团慌乱,若去索鸟,多半会再动干戈!二来,白鹦鹉‘雪儿’,刁钻无比,也已通灵,把它留在群邪身边,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逃逸机会,多得很呢!”
  李梦华闻言微一皱眉,欲言又止。
  胡冰心看出她的神情,娇笑问道:“华姊,你想说些什么?是否有不同意见?”
  李梦华不便直驳冷红瑶之言,只得婉转其词地,含笑说道:“我也觉得白鹦鹉‘雪儿’,十分慧黠,善解人意,但它以区区一只小鸟之力,竟想攻击‘天魔郡主’司空敏的双目要害,是……否有些不智?”
  冷红瑶目注李梦华点了点头,接口笑道:“贤侄女说得太宛转了,何止不智,简直愚蠢!这大概是她知道情况险急,焦急得糊涂起来,常言道,‘急令智昏’,人固往往如此,鸟亦未能免俗!”
  胡冰心笑道:“华姊,你可不能轻视这些小小动物之力,这次若非我请常山大师,秉‘遇文王,谈礼义,逢桀纣,动干戈’的法则,悄悄放出了几条灵蛇,如今的‘鹰愁谷’内,不会是一团慌乱,而是一团喜气,群邪要得意洋洋,大摆庆功宴了!”
  冷红瑶瞪了胡冰心一眼,佯嗔说道:“冰儿真会胡闹,原来你把常山大师拉向一旁,竟是出的这种主意?”
  胡冰心有点撒娇似的,嫣然笑道:“师傅不要瞪我,冰儿这桩主意,出得难道不好……”
  扈青芳一旁笑道:“主意是好,但那‘天魔郡主’司空敏,却在已操全胜的局面下,突然自己伤了自己,并伤得那等重法,真被冰妹害得惨了!”
  胡冰心双眉一轩,正待发话,茅浩已然笑道:“司空敏除了艺髙,心计更毒,你看她要求以毒蜂解药,换取‘冷霜丸’,并乘机暗撒蛊毒之举,委实作得天衣无缝,使我们全都受人暗算,尚不知所以然!冰妹驱蛇妙计,可谓‘以牙还牙’,也是‘计人者人恒计之’,司空敏的应得报应……”
  说到此处,感慨无穷地,长叹一声又道:“这次‘鹰愁谷’之行,本算十分美满,除了我在蛊毒迷神下,被殷天恨‘修罗刀’断了一掌外,别无重大伤亡,但美中不足的却是‘北岳神医’仲孙老人家,不知怎会突归道山?究竟是天年已尽,还是遭人算计?我们应该设法查一查呢……”
  提到“北岳神医”仲孙达,群侠神色立由兴高彩烈,变为凄惨!
  “独腿华陀”牟汉三摇头说道:“仲孙达兄医道远高于我不谈,体力方面,也一向比我壮健,我不相信他是天年已尽!传此讯者,必知究竟,冷仙子能不能设法把‘独目天曹’柳子严兄找来?……”
  冷红瑶不等牟汉三话完,便苦笑接道:“柳老人家随侍庵主,不知去往何处,一时无法相寻,但除了他外,白鹦鹉‘雪儿’,可能也会对仲孙老人家何以突归道山之事,知晓几分。”
  茅浩被冷红瑶一言提醒,点头说道:“对了,白鹦鹉是被仙子派去向仲孙老人家传话,不知怎会落到‘天魔郡主’司空敏的手中?也不知道它究竟见着仲孙老人家没有?”
  冷红瑶道:“见未见着,乃是关键。‘雪儿’若见着仲孙老人家,必知其噩耗之因!这问题无法推料,只有等‘雪儿’脱离对方归来,一切便可明白。”
  扈青芳笑道:“仙子,我们住到童家客栈,白鹦鹉‘雪儿’,若是飞离‘鹰愁谷’,它能找着我们?”
  冷红瑶道:“童家客栈仍在酆都境内,距离不远,‘雪儿’极具智慧!应该有此能力!最少,它也会飞回‘凌云观’一带,等候我们踪迹!”
  群侠一面谈笑,一面果然走到了酆都城郊的童家客栈。
  由于方秋已死,方家庄瓦解冰消,无人再加滋扰,童家客栈兼营酒楼的生意,作得极为兴隆茂盛!
  店东童大突见邓凌风、李梦华、胡冰心等,引领群侠前来,简直是喜出望外。
  尤其是童小琴,立刻带着满面娇笑,扑向胡冰心的怀内。
  李梦华因胡冰心被“天魔琴音”所震的内伤不轻,不宜受什震动,遂伸手一把拦住童小琴的纤腰笑道:“小琴,晢时不要碰胡姊姊,她的内伤不轻……”
  话方至此,童小琴便惊叫一声,目注胡冰心道:“胡姊姊,你……你伤势怎样?快去我房里休息。爹爹会替你延请酆都境内,最高明的伤科大夫……”
  胡冰心对于童小琴所表现的真挚殷勤情意,相当欣慰,含笑说道:“不必请大夫了,我们来的人中,便有一位今之华陀,连你爹爹的多年宿疾,都可以请他老人家伸伸手呢!”
  童小琴因爹爹童大,忠有哮喘宿疾,始终无法根治,闻言之下,不禁狂喜,遂搀扶着胡冰心,一面走向上房,一面急急问道:“胡姊姊,你说的今之华陀,是那一位?他肯不肯替我爹爹……”
  胡冰心接着童小琴的话头,娇笑说道:“就是那位撑拐杖的年老人家,小琴,你只要多替牟老人家准备几壶好酒,童大叔的哮喘宿疾,便包在我身上……”
  童小琴喜道:“前日恰好贵州来人,送了爹爹一缸‘陈年茅台’,店中窖内,也还有一些极上乘的‘泸州大曲’……”
  “独腿华陀”牟汉三早就听见胡冰心等谈话,遂接口笑道:“茅台及泸州大曲,都是西南诸省的地方佳酿,但‘哮喘’更是自古以来的难治宿疾。胡姑娘莫对童姑娘先夸海口,要等我为童店东诊脉以后,才知道有无把握。”
  进得一所幽静跨院,把各人所住房间,安排妥当后,牟汉三便亳不推辞地,立为童大诊脉。
  李梦华则悄嘱童小琴,代办两份隆重祭礼。
  经过牟汉三的细心诊察,判断童大的“哮喘”之症,已积患廿余年,起因于风寒积湿,和过度疲累,遂斟酌开方,嘱童大朝夕服药,不可间断,十日后,病情便大为减轻,再换上一两味主药,继续煎服上七七四十九日,定当除根,永不再发!
  童大久为此疾所累,痛苦异常,想不到直至今日,才遇神医,千恩万谢之下,知道这等江湖奇侠,不能以金钱报答,遂嘱咐厨下,准备了一席盛宴,为群侠接风洗尘。
  入席之前,李梦华写了“先夫俞玉”,及“凌云观主莫凌云”等两个灵位,用童小琴命人置办的香花祭礼,加以拜奠!
  因为害死俞玉和莫凌云的主恶元凶,均是“独目鬼女”邵琳,如今,邵琳已在李梦华的“七宝屠龙刀”下,尸化碎肉,快意歼仇,自然应该祭告俞玉和莫凌云的在天灵位!
  李梦华首先主祭,等群侠拈香之际,她则在灵位之旁答礼。
  直至最后一位童小琴也拈香完毕,金碧光华,倏然电闪,李梦华竟把屠龙师太所赐那柄锋芒绝世,形如一弯新月的“七宝屠龙刀”,掣在手内!
  “红衣飞街鬼见愁”皇甫贞,“百花主人”扈青芳,与“九劫胭脂”李梦华,在江湖中因冰心辣手被人合称“红衣三煞”,最是姊妹情深,见状心疑李梦华在大仇尽歼之下,要殉节自刎,故而首先一声惊叫,双双扑了过来。
  李梦华右手持着“七宝屠龙刀”,用左手向皇甫贞、扈青芳摇手笑道:“二位姊姊莫要吃惊,我儿子还没有长大呢,李梦华尚非世俗女子,我不会在此时殉节……”
  语音略顿,目光微扫也是满面惊容的童大、童小琴父女,扬眉又道:“再说,要死我会到俞家坟地去死,怎可使童家客栈沾上不吉血腥?故而,我更不会在此地殉节!”
  皇甫贞虽然听李梦华说得有理,仍目光紧盯在这位有时相当柔顺婉转,有时又极刁蛮泼辣的“九劫胭脂”身上,皱眉问道:“华妹既然懂得子未成人,殉节无益之理,却突然取出‘七宝屠龙刀’来则什?”
  李梦华满面神光地,朗声答道:“我要落发!”
  这“落发”二字,一样震惊群侠,包括“云中墨凤”冷红瑶在内,都向李梦华投注过关怀劝止眼色……
  李梦华是玲现剔透之人,当然理会得群侠关怀之意,她秀眉双轩,向皇甫贞叫道:“皇甫姊姊,屠龙恩师于西归之前,赠我‘七宝屠龙刀’,并收我为她老人家的弟子则什?自那时起,我已领悟恩师深心,知道我所应该走的路了!”
  这几句话说的全是事实,使皇甫贞一时间竟告怔住?不知道应该怎样向李梦华劝解才对……
  李梦华向群侠微一拱手,含笑又道:“诸位,李梦华夫仇全歼,心愿已消,我虽然为子偷生,不敢轻言殉节,但却应不应该在先夫灵位之前,挥刀削发,表示我除了抚孤以外的余情尽断之心?”
  李梦华神色从容,但词锋极巧,把理由占足,使群侠中竟没有一人想得出劝止她落发之策……
  李梦华见群侠默然,遂嫣然一笑,螓首微摇,满头青丝,披肩而落!
  眼看这位“九劫胭脂”即将挥动“七宝屠龙刀”把满头青丝,一齐削断之际,突然在酒楼以外,有人厉声喝道:“‘九劫胭脂’李梦华,你情孽未消,不许落发!”
  李梦华神情一震,目注楼外问道:“发话之人是谁?”
  楼外人并未答话,却有一片白光,带着破空锐响,从窗间飞入!
  冷红瑶取起席上竹箸,微一扬手,硬把那片原本飞向李梦华的白光,给钉在酒楼窗内柱上。
  红影电闪,带着金碧异芒,这是李梦华手持“七宝屠龙刀”,穿窗而出!
  但出得酒楼,四顾寂然,来人竟不愿现身,悄悄逸去。
  李梦华不见敌踪,无法盲目追赶,只得回转楼中,见皇甫贞已从柱上取下一张白纸,正在观看……
  李梦华叫道:“皇甫姊姊纸上还有字么?这身法相当滑溜的大胆狂徒是谁?”
  皇甫贞默然伸手,李梦华接纸一看,上面写着四个字儿是:“龙五未死”
  “龙五”,当然是指“西域八条龙”中,排行第五,武功却属第一,被李梦华曾加戏耍的龙宝玉!
  但根据皇甫贞所告,龙宝玉因对李梦华情痴,找到“聚仙峰”,侍技骄狂,要斗“云中墨凤”,被冷红瑶连点三处大穴,破了内家真气,应该转回西域,从此隐居,怎会还在中原,并似业已恢复了原有功力?
  李梦华想不通内中原由,不禁向冷红瑶递过一瞥莫名其妙的询问眼色?
  冷红瑶微叹一声,目注李梦华道:“贤侄女,龙宝玉能够这快便卷土重来,替你留了麻烦之事,应该怪我!”
  皇甫贞听懂了冷红瑶言外之意,含笑问道:“仙子,你老人家与龙宝玉在‘聚仙峰’顶一战,是否曾缩手怜才?”
  冷红瑶取了桌上香茗,呷了一口,点头说道:“不错,我因龙宝玉年纪轻轻,便有那高修为,貌相更十分英俊,看来毫无邪恶,不禁动了怜才之念,在点破他三处大穴时,减了劲头,手下留了分寸,以期他受此挫折,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从此敛却傲气,尚可刻苦用功,他年东山再起,仍不失为一代人物!谁料他不知有什特殊际遇,这快便又追踪,向李梦华贤侄女加以缠扰!”
  扈青芳平时口才极好,闻言之下,嫣然笑道:“这样也好,仙子可能还不深悉我李梦华妹子性情,她在未把龙宝玉这段麻烦,弄清楚前,是决不会再有什么挥刀落发之念的了!”
  李梦华向扈青芳白了一眼,扬眉说道:“扈姊姊,你何必对我激将?我若此时落发,便使龙宝玉绝望,也等于向他示弱!李梦华生性强傲,决不低头,我的确要暂时保全这三千烦恼之丝,倒看那条自以为了不起的西域孽龙,有什么手段追我?”
  她一面说话,一面果然把形如一弯新月,闪烁金碧奇光的“七宝屠龙刀”,收回袖内。
  扈青芳故意把脸儿一板,佯嗔说道:“华妹怎么这样说话?我与你是至交姐妹,彼此知心,才猜得透你的性情,谁会对你耍什心机,用什激将手段?来来来,我要罚你三杯,你领不领罚?”
  李梦华也懒得再整理头发,就让那乌黑长发,披肩而垂,边自请群侠入座,享用童大父女殷勤所备的接风盛宴,边自向扈青芳笑道:“小妹领罚,但要求扈姊姊也要陪我喝上三杯!”
  说完,便自提壶斟满了六小杯“泸州大曲”。
  扈青芳向那六杯酒儿,看了一眼问道:“既是罚酒,为何要人陪喝?华妹你一向辨才无碍,能不能说个令我服贴的道理来?”
  李梦华双现梨涡地,嫣然笑道:“当然有道理,我们是同病相怜嘛!”
  扈青芳一时不解,愕然问道:“什么叫同病相怜?”
  李梦华瞟了扈青芳一眼,苦笑答道:“我有个龙宝玉给我烦恼,你有个‘八手维摩’公孙彦给你麻烦,真所谓有难同当,姐妹们要好到这种程度,岂不要痛痛快快地,彼此喝三杯么?”
  “九劫胭脂”委实刁蛮透顶,一席话儿僵得“百花主人”扈青芳不得不面带苦笑地与她把那六杯极为香醇的“泸州大曲”,一齐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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