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括苍山首会四凶女
2019-07-13  作者:诸葛青云  来源:诸葛青云作品集  点击:

  司徒玉错会了意,陪笑叫道:“姐姐,我这次是真心佩服,正如孟获向诸葛武侯所云:‘丞相神威,南蛮不复反矣’,你……你怎么还生气呢?”
  萧弄玉摇头说道:“我不是对你生气,是在想事。”
  司徒玉道:“姐姐想甚么事?”
  萧弄玉答道:“我想你刚才所说的‘迷宫五煞’兄弟连另创新派,争霸江湖的雄图大略,都不畏人知,是否还有甚么见不得人的高度机密?”
  司徒玉剑眉微挑,目注萧弄玉,含笑问道:“姐姐不是怪我和你抬杠子么?”
  萧弄玉嫣然一笑说道:“杠子虽是杠子,但抬得倒也不无道理……”
  话方至此,萧弄玉忽然向他连连摇手,示意噤声。
  司徒玉知她定有发现,住口不言,侧耳静听之下,果然听出从“迷魂峡”方面,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人语之声。
  他们所立之处,距“迷魂峡”并不甚远,但因逆风关系,听不真切,只约略可以辨出是两人对语。
  萧弄玉暗以“蚁语传声”功夫,向司徒玉道:“玉弟,我们过去暗加察看一下,但行动方面要特别谨慎,因为身处逆风,我们难于听清他们说话,他们却容易发现我们踪迹。”
  司徒玉点了点头,两人遂蹑足潜踪,悄悄掩去。
  距离渐近,山风渐小,已可听出对话人是一个老叟和一个少女。
  首先听得一位苍老口音说道:“姑娘年岁轻轻,怎么这样不讲理呢?你挡住我的去路则甚?”
  另一个娇脆少女口音,格格笑道:“我不是不讲理,只是想问问你的姓名来历。”
  这时,司徒玉与萧弄玉业已悄悄掩到“迷魂峡”,同藏在石后,偷窥动静。
  他们藏身山石,并不太大,必须两人紧偎,等于是司徒玉把萧弄玉抱在怀内。
  在峡中对语之人,果是一个老翁,和一个奇装艳女。
  老翁身穿葛衣,头上戴着一顶箬笠,极为清癯矍铄,年龄约莫在六十以上。
  那少女则二十一二,头上云发,梳成一条长辫,垂在背后,穿一身兽皮短衣,长仅及膝,裸露着一双小脚,脚下也跣足无履,装束不汉不苗,半蛮半华。
  尤其怪异的是,这少女除了脸上皮肤,又白又嫩,娇艳欲滴以外,手足之上,均长了一片短短金毛,几若兽类。
  司徒玉看清这两人情状,不禁向萧弄玉耳边,悄声问道:“玉姐,那少女满身长着金毛,太以奇异,不知是不是你所说的‘神州四凶’之一,‘蛮山毛女’熊纯纯?”
  萧弄玉被他一言提醒,点头悄然答道:“玉弟猜得大概有点道理,你对于女人,仿佛是特别敏感呢!”
  司徒玉听自己这位玉姐姐的语意之中,始终不脱醋味,遂一吐舌头,不敢再复多言。
  这时那头戴箬笠的蓑衣老者,对于蛮装少女的探询姓名之问,含笑答道:“姑娘礼尚往来,你不先向我说出姓名来历……”
  话犹未了,那蛮装少女便接口说道:“你想我说出姓名来历,极为容易,但却不要后悔。”
  蓑衣老者笑道:“老夫后悔则甚?”
  蛮装少女答道:“因为除了我主动相告者外,凡属自行动问,并听说出姓名之人,都无法活过三日。”
  这几句话儿,说得够骄够妄,但蓑衣老者却毫不动怒地,哈哈大笑说道:“令人惊心碎胆,亡魂夺命的芳名上姓也好。”
  蛮装少女“哼”了一声说道:“你既自己找死,怨不得我,我叫熊纯纯。”
  萧弄玉目注司徒玉,嫣然悄笑说道:“鬼灵精,真被你猜对了。”
  司徒玉偎在她耳边,一面领略那令人神迷心醉的女儿体香,一面低声说道:“奇怪,这‘蛮山毛女’熊纯纯,却跑来‘括苍’则甚?”
  萧弄玉方待说话,已听那蓑衣老者,把“熊纯纯”三字,念了两遍,扬眉笑道:“姑娘,老夫除了对‘熊纯纯’三字,尚系初闻以外,并未觉出甚么令人可怖之处?”
  熊纯纯道:“我‘熊纯纯’三字,虽不可怕,‘蛮山毛女’如何?”
  蓑衣老者摇头笑道:“熊姑娘请恕老夫孤陋寡闻,尚不知‘蛮山毛女’……”
  话方至此,熊纯纯剔眉叫道:“神州四凶呢?难道你也不晓得?”
  蓑衣老者神色微惊道:“神州四凶?”
  语音一顿,又恢复那种泰然安祥神色,摇头含笑说道:“老夫只听得‘神州四逸’,却不曾听过‘神州四凶’。”
  熊纯纯双目之中,厉芒电闪说道:“‘神州四逸’是谁?身份如何?”
  蓑衣老者应声答道:“是‘罗浮梅叟’、‘巨斧樵夫’、‘放鹤老人’和‘寒江钓雪翁’,他们被江湖人物,公推为武林的一流好手。”
  熊纯纯冷笑一声,哂然说道:“我告诉你,‘神州四逸’不过徒具虚誉,欺世盗名,若论起真实武功,他们连替‘神州四凶’为奴作仆都还不够份呢!”
  萧弄玉听得秀目双挑,目光遥注那“蛮山毛女”熊纯纯,仿佛闪射出森森杀气。
  司徒玉知道她要发脾气,忙自低声笑道:“姐姐不要动气,你看那位老人家涵养多好,我们先作壁上观,学习些为人处世之道。”
  原来蓑衣老者听得熊纯纯那一片狂言之后,仍自神色平和,微笑说道:“熊姑娘,这‘神州四凶’,既然如此厉害,却是些甚么人呢?”
  熊纯纯道:“四凶都是女的,‘杏花凶女’匡无艳、‘蛇心鬼女’阎小青、‘天魔冰女’玉娇娃……”
  蓑衣老者笑道:“还有一凶呢?熊姑娘怎不说将下去?
  熊纯纯傲然笑道:“你这样大的一把年纪,看来江湖经验极多,难道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之语,都不曾听说过么?”
  蓑衣老者“哦”了一声,目注熊纯纯,上下略一打量,含笑说道:“原来熊姑娘这‘蛮山毛女’四字,也列名于‘神州四凶’之内。”
  熊纯纯嘴角微披,点头答道:“我不在乎人家骂我凶,如今该你说明姓名来历了吧?”
  蓑衣老者笑道:“多承姑娘动问,老夫姓姬,名与谓。”
  萧弄玉听得双眉一剔,目闪精芒地,悄声说道:“原来是他。”
  司徒玉低低问道:“姐姐,这姬与渭是谁?”
  萧弄玉尚未答话,熊纯纯业已自言自语说道:“姬与渭?……姬与渭?我怎么觉得这姓名好熟?”
  那自称为“姬与渭”的蓑衣老者,微笑说道:“熊姑娘与老夫年纪相差太远,老夫倦怠江湖之际,正是你牙牙学语之时,你未必知道我……”
  话方至此,熊纯纯业已失声叫道:“我想起来了,姬与谓正是‘寒江钓雪翁’,原来你……你就是‘神州四逸’之一。”
  司徒玉心中一喜,暗想自己到处找寻“神州四逸”,终于在此遇上一位。
  “寒江钓雪翁”姬与渭见那“蛮山毛女”熊纯纯脸上现出惊容,遂微笑说道:“熊姑娘何须吃惊?你不是认为‘神州四逸’欺世盗名,连替你们‘神州四凶’为奴作婢都还不够份么?”
  熊纯纯被他顶撞得脸上一红,恼羞成怒地,剔眉答道:“对了,我就是看你有点像是那几个老怪物之一,才拦住你的去路,要和你斗上一斗。”
  姬与渭抱拳一揖,笑吟吟地说道:“熊姑娘,你虽有较技之心,我却无争胜之念,常言道得好:“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老夫鬓发苍苍,那里还足于你们年轻人,一较长短。”
  萧弄玉向司徒玉低声笑道:“玉弟听见没有?满瓶不动半瓶摇,这位‘寒江钓雪翁’姬老人家,倒真是炉火纯青,谦逊淡泊得很。”
  司徒玉笑道:“姐姐,我觉得这位老人家的涵养功夫,可能是从镇日钓鱼之下,磨练出来的?”
  萧弄玉点了点头,含笑说道:“玉弟这种看法,倒真是见道之言。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着实会把人的襟怀品格,陶冶得澹泊空灵的呢!”
  他们密语至此,那“蛮山毛女”熊纯纯业已厉声叫道:“姬与渭,我们既然遇上,不斗不行,但我要先问你,‘括苍迷宫’不会无故变成焦土,这把火儿,是不是你放的?”
  姬与渭笑道:“老夫正欲出峡,便被姑娘拦住,根本尚未到达‘括苍迷宫’,怎会有放火之举?”
  熊纯纯道:“你来此则甚?”
  姬与渭笑了一笑,未曾答复,反向熊纯纯问道:“熊姑娘,你自己呢?”
  熊纯纯傲气腾眉,朗声答道:“我是接受‘名煞’钱通神的邀请,来此与‘迷宫五煞’兄弟,共商同创新派,争霸江湖之计,谁知计划还未开始,‘括苍迷宫’已成劫灰。”
  姬与渭叹道:“富贵草头露,荣华屋上霜,何须争利禄?且自……”
  熊纯纯摇手叫道:“老头儿莫要说教,对‘牛’弹琴,尚且声不入耳,你如今若想对“熊’弹琴,岂非更是白费气力?赶快答我所问,说明你是为了何事,才来这‘迷魂峡’吧!”
  姬与渭缓缓笑道:“我是代我一位老友,来此送个口信。”
  熊纯纯问道:“你代表谁?前来找谁?所谓‘口信’,是说些甚么话儿?”
  姬与渭把所戴箬笠略抬,目视熊纯纯,微笑答道:“我代表的是老友‘放鹤老人’林胜逋,我来找的是‘迷宫五煞’兄弟,我所传的‘口信’,是说明‘放鹤老人’另有要事缠身,无法来践与‘迷宫五煞’所订的七七之约。”
  熊纯纯听完话后,扬眉叫道:“好了,我们不谈别的事了,彼此放手一搏。”
  姬与渭手捋银须,含笑问道:“我们是往日有冤?还是近日有仇?”
  熊纯纯道:“无冤无仇。”
  姬与渭笑道:“既然无怨无仇,何必定要分什么胜负输赢?就算‘神州四逸’怕了你们‘神州四凶’如何?”
  熊纯纯狞笑一声,摇头说道:“怕也不行,除非你替我在这‘迷魂峡’口,上吊自尽。”
  司徒玉听得怒火上冲,剑眉轩动地,向萧弄玉“蚁语传声”叫道:“玉姐,这‘蛮山毛女’熊纯纯,简直欺人太甚,狂妄透顶,我忍不住了……”
  萧弄玉悄声接口说道:“不忍也得忍,这是难遇机会,我们先把所谓‘神州四凶’究竟有多少份量,摸摸清楚,以后才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司徒玉听得萧弄玉这样说话,只好强耐义愤,依旧静观。
  这时,那位“寒江钓雪翁”姬与渭因熊纯纯语意神情,过份蛮横无礼,遂也目闪神光,笑道:“常言道:‘蚂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老朽不肯在‘迷魂峡’口上吊自尽,只好奉陪熊姑娘,小作周旋,熊姑娘且请留条道儿来吧!”
  熊纯纯哼了一声说道:“对了,这还有点像威震乾坤的‘神州四逸’味道,不然简直成了又软又糟棺材瓤子。”
  说到此处,目光四外一扫,柳眉双剔说道:“我们先较较玄功。”
  姬与渭点头笑道:“好,熊姑娘是否要我抛砖引玉?”
  话犹未了,熊纯纯便摇手叫道:“不必,你只要照我所作,同样施为,便算‘神州四逸’之名,并非虚得。”
  姬与渭道:“这样更好不过,熊姑娘请自施,老朽观赏绝艺。”
  熊纯纯眼珠一动,目注姬与渭叫道:“我要你些东西。”
  姬与渭愕然问道:“什么东西?”
  熊纯纯笑:“你既称‘寒江钓雪翁’,身上总该有钓鱼线吧?”
  姬与渭颔首答道:“熊姑娘要用多少?”
  熊纯纯向约莫离自己丈许左右的一株青松,看了两眼,说道:“我要用一丈二尺。”
  姬与渭探手入怀,取出一圈鱼线,捏了一丈二尺左右向熊纯纯含笑递过。
  司徒玉看得好奇,偎在萧弄玉耳边,悄声叫道:“玉姐,你是七孔玲珑心,一向料事如神,可猜得出‘蛮山毛女’熊纯纯,要在这一丈二尺的钓鱼线上,耍些什么花样?”
  萧弄玉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知人肺腑,但依照熊纯纯的目光所注看来,花样多半出在那棵不太大,也不太小的亭亭青松上。”
  司徒玉点头笑道:“眼为心之苗,我的想法也是如此,竟与姐姐完全一致。”
  萧弄玉笑道:“玉弟快看,我们全猜对了。”
  原来熊纯纯接过鱼线之后,神功微聚,玉掌一舒,鱼线便化作一线银光,从掌中电疾飞出。
  目标果然是那棵挺青松,一根软线,竟如钢针般的,线头才一入木,便贯入树身以内,足有数寸。
  如今这根鱼线,一头贯入青松树身,另一头则由熊纯纯用左手食指中二指,紧紧撮住。
  姬与渭笑道:“古来神医,能为‘悬丝诊脉’,熊姑娘若非也要效法先贤,一展歧黄妙手?但这棵青松,看来青松葱茂密,不像有什么病呢!”
  熊熊纯纯冷笑一声,答道:“姬老头,你猜错了,我所要施展的,不是‘悬丝诊脉’,而是‘悬丝绝命’。”
  说完,左手三指立即暗运功劲,那根丈许鱼线,便告微微抖动,但抖动得并不十分明显。
  片刻过后,奇事发生,不仅使“寒江钓雪翁”姬与渭大吃一惊,连暗中旁观的司徒玉与萧弄玉,也自脸上变色。
  原来随着鱼线的微微抖动,那棵挺秀青松的树身,也自有点摇摇颤颤。
  先是枝叶微颤,后是树身微摇,最后竟连青葱针叶,渐渐转黄,并一根根直往下坠。
  司徒玉骇然低语道:“乖乖!好厉害的‘蛮山毛女’熊纯纯,她这种‘悬丝绝命’的玄功,太以高明,我自忖无法办到,姐姐你呢?”
  萧弄玉摇头答道:“我也不行,恐怕连名列‘神州四逸’之一的威震乾坤的‘寒江钓雪翁’,照样也办不到。”
  话方至此,整棵青松的所有针叶,均已枯黄坠落,一概无存。
  熊纯纯微一抖手,收回那根细细鱼丝,向姬与渭狞笑叫道:“姬老头,你且照样作来我看。”
  姬与渭哈哈大笑说道:“老朽早就说过‘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像熊姑娘如此精深玄功,我是无法学步的了。”
  熊纯纯扬眉问道:“你是当真不能,还是倚老卖老,对我讽刺?”
  姬与渭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并不觉得技不如人,是什么可耻之事。”
  熊纯纯得意笑道:“你既然低头认输,我就要传言江湖,说是‘神州四逸’……”
  姬与渭不等她往下再说,便自接口说道:“熊姑娘应该明白,在‘神州四逸’之中,‘寒江钓雪翁’是最弱的一环,何况老朽不能代表其余三位。”
  熊纯纯听出姬与渭言外之意,目兴厉芒,剔眉问道:“你是说其余那三个老鬼,不肯认输?”
  姬与渭点头笑道:“那三个老鬼,眼皮子太浅,没有见过真正高人,假如让他们像我一样,见识了熊姑娘的‘悬丝绝命’神功,或许也不得不服。”
  熊纯纯冷笑说道:“我明白了,你是否打算来个‘神州四逸’和‘神州四凶’的较技大会?”
  姬与渭笑道:“举行一场这种艳女蓑翁较技,别开生面的武林大会,也无不可。”
  熊纯纯扬眉问道:“好,你约定时间,地点。”
  姬与渭含笑问道:“熊姑娘,你要多少时间,才可把‘杏花凶女’匡无艳、‘蛇心鬼女’阎小青、‘天冰魔女’玉娇娃等其余‘神州三凶’召集一处?”
  熊纯纯不加思索地,应声答道:“我们虽然天南轩北,各处一方,却有特殊联络方法,不出一月光景,就可在指定地点,互相聚合。”
  姬与渭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各自召集其余三人于八月中秋……”
  话犹未了,熊纯纯便摇手叫道:“姬老头,你是说今年的八月中秋,抑或明年的八月中秋?”
  姬与渭道:“今年。”
  熊纯纯冷笑一声说:“我是诚心诚意地,与你约定,你敢就敢,不敢就不敢,何必给我上当?”
  姬与渭听不懂熊纯纯语意,讶然问道:“熊姑娘这话怎讲?”
  熊纯纯嘴角一披,哂然说道:“今年八月中秋,是十五年一次的‘天池棋会’之期,你们“神州四逸’是棋会发起者,定必赶赴‘天池’主持一切,怎又和我……”
  司徒玉因对方提到“天池棋会”,越发聚精会神地,倾耳聆听。
  那位“寒江钓雪翁”姬与渭,连摇双手,截断熊纯纯地话头,含笑说道:“熊姑娘,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熊纯纯道:“什么叫做‘其二’?”
  姬与渭笑道:“八月中秋的‘天池棋会’,今年不举行了。”
  这句话儿,司徒玉与萧弄玉,全都听得一愕,双双对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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