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无名洞白骨案相联
2019-07-13  作者:诸葛青云  来源:诸葛青云作品集  点击:

  司徒玉听得毛骨悚然地,咬牙说道:“这‘铁算秀才’吴鸿烈,直够厉害。”
  说到此处,忽然向萧弄玉抱拳一揖,便欲飘身上马。
  萧弄玉问道:“司徒兄何以行色匆匆?去心太急。”
  司徒玉目闪神光,眉宇间英气勃然答道:“小弟不知此事便罢,既蒙萧姑娘见告,不平之气,已自难抑!我要单骑孤剑,走趟‘沂山’,诛除‘铁算秀才’吴鸿烈,归来以人头祭坟,使淳于前辈能够在九泉下有一点安慰。”
  萧弄玉连点螓首,笑吟吟地微送秋波说道:“好一位豪侠男儿,我在这坟前等你三天,你若真能把‘铁算秀才’吴鸿烈的人头带来,我便保证替你弄上一张可以参与‘天池棋会’的淳于前辈签证。”
  司徒玉不懂她如何可以弄到签证?不禁愕然叫道:“萧姑娘……”
  萧弄玉挥手笑道:“走吧!不必怀疑,也不必问了,我相信你的侠胆雄心,你也应该相信我的无边智慧。”
  她既然这样说法,司徒玉自然不便多言,一抱双拳,颗身上马,“墨骅骝”四蹄展处,人如龙,马也如龙,转瞬间,便在滚滚风尘中,消失踪迹。
  萧弄玉目送之余,娇笑连声,自语说道:“好一个美侠士,俏英雄,够肝胆,也够豪迈,但是不是还嫌略略有点莽撞呢?”
  她自语方毕,转身向坟前一拜,也自倩影云飘,不知驰往何处?
  “沂山三恶庄”不仅在“山东”地面,便在整个北六省的黑道中,也是响当当的字号。
  所谓“三恶”,是“追魂叟”宋明,“女丧门”田古丽,以及“铁算秀才”吴鸿烈三位结盟兄妹总称。
  由于“登楼酒客”淳于粲那样高明的绝代高手,赴约“沂山”居然丧命在吴鸿烈所用“铁算盘”的“百子齐飞”之下,遂使“沂山三恶”名头,尤其是“铁算秀才”吴鸿烈的个人声名,越发于黑道凶煞之中,闪耀异彩。
  “三恶”兄妹,正在连朝酒会,接送欢宴一般来此道贺的友好之际,忽然手下庄丁,持着一张名贴,呈向吴鸿烈道:“启禀三庄主,有人投贴拜会。”
  吴鸿烈接过名贴一看,只看贴上写道“司徒玉拜”四个龙飞风舞字儿,遂对“追魂叟”宋明叫道:“大哥!你知不知道这‘司徒玉’是那道人物?”
  宋明目光微注,扬眉答道:“此名虽然不见经传,但既敢前来‘三恶庄’,不是同道,便是强仇,二弟似可亲自接他下,免得被认失礼。”
  吴鸿烈点了点头,刚待起身,“女丧门”田古丽却在一旁娇笑叫道:“二哥,我代你去迎接这位司徒玉,你就在厅中等候便了。”
  吴鸿烈笑道:“有劳三妹。”
  田古丽嫣然一笑,便向同席饮酒的“蒙山”苗氏双雄,及“莫邪岛飞龙寨”寨主,“铁臂飞龙”卢呜等三人,略打招呼,离席姗姗走去。
  这位“女丧门”论年龄不过二十四五,但一身内家功力,却深具火候,颇为不弱。尤其是貌艳如花,心毒如蝎,更复淫荡得朝秦暮楚,才获致那相当难听的“女丧门”三字外号。
  如今,她代替吴鸿烈前来迎客,刚到庄门便觉眼前一亮。
  原来“三恶庄”外岸然卓立着一位手牵黑马的青衫俊客。未论人,先论马,已是万中难得选一的罕世龙驹,但人与马儿,同立一处,却使田古丽那两道水汪汪的秋波,根本就不向马儿投注。
  当然司徒玉太英俊,太漂亮了,他怎会在“南荒死谷”的“无名洞”前,被孟冰心视为除了当年梁天奇外的第一美男子,并使萧弄玉一见倾心,直赞其人如玉。
  田古瓦的一双秋波,虽在怔怔发愕,但司徒玉却未把这“女丧门”的一点庸俗姿色,看在眼里,傲抱双拳,朗声问道:“这位姑娘,莫非就是名震鲁中一带的‘女丧门’田三当家?”
  田古丽听了对方这两句话儿,不禁柳眉双蹙。
  她蹙眉之故,不是嫌“名震鲁中一带”的夸赞不够,也不是嫌“田三当家”的称呼不好,却是为了那“女丧门”三字。
  人的心理奇怪异常,田古丽平时对这“女丧门”的外号,颇为得意,丝毫不以为忤,但如今由司徒玉的口中叫出,却令她听得不太舒服。
  尽管这田古丽心中不太舒服,也只是一刹那间,她立刻眉头角皱,脸上堆欢,向司徒玉含笑说道:“司徒兄请多担待,我吴二哥因有远客在座,不便分身,才命小妹田古丽,代迎嘉宾,司徒兄请。”
  说到这个“请”字,她目光才移注那匹“墨骅骝”上,“呀”了一声,失惊地问道:“司徒兄,你这马儿,太矫健了,有点像‘天津杨柳青’‘隐贤庄主’石无争那匹‘墨骅骝’呢?”
  司徒玉暗佩对方眼力,点头答道:“田三当家的眼光不错,此马正是‘墨骅骝’,也正是由‘隐贤庄’石庄主借给在下。”
  田古丽一口一声“司徒兄”,已相当客气,大献殷勤,而对方却仍是用那似乎今天变得特别难听的“田三当家”称呼,不禁暗含幽怨地,向司徒玉瞟了一眼,叫道:“司徒兄,你把你的马儿,交给下人好么?我包管连半根马毛,都不会损坏。”
  司徒玉摇头笑道:“不必麻烦他们,我在贵庄,无多停留,只向‘铁算秀才’吴当家,借样东西就走。”
  话完,微一挥手,那匹“墨骅骝”,便通灵解意地,自行走入庄前林内。
  田古丽闪身让客,一面陪同司徒玉走向大厅,一面娇笑问道:“司徒兄,你想借什么东西,小妹田古丽便可做主应允,何须定要找我吴二哥呢?”
  司徒玉剑眉微皱,含笑答道:“不行!这样东西,价值太高,必须吴二当家亲自应允方可,别人谁也不能代他作主。”
  田古丽扬眉笑道:“我不相信有我不能代吴二哥作主借人的贵重东西,司徒兄且说说看。”
  司徒玉目闪神光答道:“我是特来奉访‘铁算秀才’吴当家,要借他……”
  这时,因他们已走进大厅,“铁算秀才”吴鸿烈听得司徒玉如此说话,便站起身形抱拳笑道:“在下便是吴鸿烈,司徒明友想要向我借样什么东西?”
  司徒玉开门见山干干脆脆地坦然无隐答道:“我是借吴二当家的六阳魁首。”
  语音一落,大厅中鸦雀无声。
  “铁算秀才”吴鸿烈做梦也未想到自己含笑问话之下竟会换来如此难堪的当头一棒。
  “追魂叟”宋明则拈须沉吟,猜测这司徒玉为何如此胆大?如此盛气凌人?他究竟有什么靠山?是什么来历?
  “女丧门”田古丽却心中好生失望,暗恨这样一个美少年,怎么竟是仇敌?自己少时究应如何……
  席间的来客,“蒙山”苗氏双雄及“铁臂飞龙”卢呜,也更为惊奇,暗忖:名满乾坤的“登楼酒客”淳于粲,都死在吴鸿烈那双厉害无比的独门兵刃“铁算盘”下,这司徒玉却吃了什么熊心豹胆?竟敢乱闯虎穴?
  主客六人,全都大感意外,才弄得若大厅堂中,变成了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还是当事人“铁算秀才”吴鸿烈,比较镇静深沉,以阵亳不在意的“哈哈”大笑,打破了沉寂尴尬局面,向司徒玉抱拳叫道:“司徒朋友真够胆量,吴鸿烈佩服你的百丈豪情。来来来,请先入座,容我敬酒三杯,再复请教,只要你能执理堂堂,吴鸿烈便拚着一颗吃饭家伙,让朋友如愿以偿,也无不可。”
  这番话儿说得相当漂亮,司徒玉不便向着他立见真章,只好点了点头,昂然入座。
  吴鸿烈执壶起立,堆着满面笑容亲为司徒玉斟酒。
  司徒玉猜出他可能会先考较自己功力,遂也站起身形,双手擎杯承接。
  果然,酒尚未出壶,先有一片无形暗劲,威猛下压。
  司徒玉微微一笑,撒回左掌,由双手擎杯,改成了单手擎杯。
  接受对方斟酒之举,本以双手擎杯比较恭敬,但如今“铁算秀才”吴鸿烈,既蓄暗劲,存心较功,则司徒玉便不愿用双手擎杯,敌他单臂持壶,避免有所取巧。
  吴鸿烈相当识趣,在把第一杯酒儿,徐徐斟满,见并未能以无形劲将司徒玉擎杯的左腕压得颤动分毫之后,便知对方的内力真气,胜于自己。
  于是第二杯酒,及第三杯酒,他便不再出什么花样,改为满面春风地,含笑相敬。
  司徒玉左掌又伸,也自改成双手敬杯,不肯在断杀之前,先失江湖礼数。
  三杯酒罢,身为“沂山三恶”之首的“追魂叟”宋明,目注司徒玉,含笑问道:“司徒朋友,你刚才要借我吴二弟的项上人头之言,是真意,还是戏语?”
  司徒玉神采飞扬地微然笑道:“在下远来相求一片真诚,那有戏语之理?”
  宋明脸色一寒,沉声叫道:“司徒玉,彼此风萍未识,无冤无仇,却为何到我庄中,狂妄寻衅?你替我先报个宗派来历?”
  司徒玉摇头说道:“在下的宗派来历,暂时不愿告人,但要向吴二当家,求借人头的原因,却不妨当众一道。”
  “女丧门”田古丽不便老不开口,遂扬眉叫道:“你说,我要听你的理由。”
  司徒玉笑道:“我的理由简单得很,就是想暂借吴二当家的项上人头,到‘登楼酒客’淳于粲前辈的坟前一祭。”
  吴鸿烈“哦”了一声,冷笑说道:“原来你是想替邢淳于粲老鬼复仇!”
  司徒玉点头答道:“不错!”
  宋明眉头微蹙,一旁说道:“你与淳于粲是亲是友?”
  司徒玉岸然答道:“非友非亲。”
  田古丽心中一宽,眼波流媚地,格格娇笑说:“既然非亲,你又何必生事?难道竟不知‘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司徒玉一双俊目之中,神光凛凛地,朗声说道:“武林人物,于互相动手过招之时,彼此间均难免有所伤损,倘若睚眦必报,动辄寻仇,则江湖中岂不血腥气味太重……”
  语音至此略顿,目光电扫全厅,继续又道:“但淳于前辈的目前遭难,其中却蕴有冤情,司徒玉身为侠义之徒,遂不得不特来‘沂山’,向吴二当家,要点公道。”
  吴鸿烈脸色微变,目闪凶光,凝注在司徒玉脸上缓缓问道:“淳于粲冤情何在?你又想向我要些什么公道?”
  司徒玉厉声问道:“淳于粲老人家是怎样身死?”
  田古丽媚笑答道:“那老儿徒负虚名,独闯‘沂山’,结果却死在我吴二哥那支‘铁算盘’的‘三摇三摆,白子齐飞’之下。”
  吴鸿烈见田古丽心中竟将自己最拿手的诡异招术泄漏,不禁向她看了一眼。
  田古丽似发现自己失言,玉颊微红,低头不语。司徒玉摇头叫道:“田三当家,你语不由衷,淳于前辈并非死于吴二当家的‘铁算盘’下!”
  田古丽愕然把头,目注司徒玉道:“江湖中谁不知道此事,你怎么独持异论?”
  司徒玉冷笑一声,扬眉说道:“我认为淳于前辈的‘登楼酒客’之号,才是他致命因由!”
  “铁算秀才”吴鸿烈因自己所作安排,极为机密,除了“追魂叟”宋明,和“女丧门”田古丽外,别人绝无晓知,故而听了司徒玉之言,心中更惊,双眉紧蹙,冷然问道:“司徒朋友此话怎讲?”
  司徒玉俊目之中,神光电射地朗声说道:“由‘泰安’至此的一路之间,新开了三十余家酒楼,家家都有足令阮籍闻香下马,甘愿醉死便埋的罕世醇香美酒,于是淳于前辈逢楼必登,每饮必醉,到了‘沂山三恶庄’时,纵然盖世英雄,也难禁酒力,才……”
  吴鸿烈听到此处拍案叫道:“司徒玉,你难道以为是我故设此计?”
  司徒玉道:“我没有真凭实椐,不敢如此说法,但那三十几处新开酒楼,于淳于前辈死后,却全数纷纷关闭,总是事实。”
  吴鸿烈虽被司徒玉道破秘密,但当着众人,怎肯承认,遂冷笑连声,目闪厉芒叫道:“司徒朋友,常言道‘拿贼要拿赃,捉奸要捉双’,你既无真凭实据,仅仗几句空言,难道就想……”
  司徒玉突然纵声狂笑,一种逼人英气,也在眉宇间和笑声中闪射而出。
  这份旁若无人的侠骨英姿,着实把位“女丧门”田古丽看得芳心倾倒,扬眉问道:“司徒兄,你笑些什么?”
  “铁算秀才”吴鸿烈见双方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即将动武地步,田古丽却仍把对方称作“司徒兄”,不禁心中怙掇,又向这位生性淫荡的风流盟妹瞪了一眼。
  但司徒玉并未对田古丽摆出什么好看脸色,仍然傲气逼人,朗声答道:“我笑的是吴二当家欺人太甚,纵有真凭实据,又便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要仗着彼此的一身艺业,分个强存弱亡。”
  吴鸿烈冷笑说道:“你好象很骄傲,自以为很了不起?”
  司徒玉摇头答道:“我没有自以为了不起,便也没把这‘沂山三恶庄’当作什么了不起的虎穴龙潭!”
  席上坐的“莫邪岛飞龙寨”寨主、“铁臂飞龙”卢呜,一来因生性狂暴,二来自视颇高,三来又与吴鸿烈交情颇厚,遂忍不住地,狞笑插口叫道:“司徒朋友既然如此目中无人,我卢呜倒想先领教领教你的一身艺业。”
  司徒玉早知空谈无益,必将一战,遂点头笑道:“好,司徒玉单人孤剑,独闯‘沂山’,为的是会会北六省的绿林人物,卢寨主请。”
  话既答得干脆,举动更极爽快,一面说话,一面已离座起身,向厅外的院落走去。
  “追魂叟”宋明与“铁算秀才”吴鸿烈,见状心中微喜,因为武林中最忌之事,就是动手时,不知对方深浅。如今“铁臂飞龙”卢呜,既然先行叫阵,则正可一旁暗察司徒玉的武学路数,以及究竟有多高功力?
  “女丧门”田古丽也满怀好奇,颇想看看这位俊美得罕见,但也狂傲得罕见的司徒玉,凭什么竟敢硬闯“沂山”,独对“三恶”。
  群豪纷纷起身,随往院中之际,“铁算秀才”吴鸿烈却把“追魂叟”宋明的衣角轻轻拉了一下。
  宋明会意,落后两步,向吴鸿烈低声问道:“二弟有何打算?”
  吴鸿烈眉头一皱,悄悄答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大哥把你那支‘追魂笔’,借给我放在身上,作个准备。”
  宋明点了点头,撩起衣襟,解下一支精钢所铸,长仅尺七寸,笔头却巨约七寸,漆成红色,笔杆粗若核桃,漆成愚黑的“追魂笔”来,向吴鸿烈递去。
  原来这支“追魂笔”,是“追魂叟”宋明的成名兵刃,端的厉害无比。
  除了他当兵刃施展时专破一切内家气功,可以点打穴道以外,另含有三种妙用。
  第一种妙用是笔头的前三寸钢尖,可仗崩簧控制,随时出人不意,飞出伤敌。
  第二种妙用是前三寸笔尖飞出后,后四寸笔头,也立向四处张开,喷出一片“无形毒粉”,使对方纵然身法灵巧,能够避过笔尖,也必被随后散发密布当空的“无形毒粉”,迷晕倒地。
  第三种妙用是笔杆中空,并藏有数十根牛毛毒针,设置第二道崩簧,万一遇上绝代高手,在钢尖、毒粉,两皆无功之下,还可用这些寒铁所淬,见血封喉的牛毛毒针,作为最后杀手。
  宋明本身武功,已颇不弱,再有了这样厉害阴毒的独门兵刃,遂成为北道绿林中,响当当的人物,坐了“沂山三恶庄”中的第一把交椅。
  吴鸿烈接过这支“追魂笔”来,揣向怀中,心头便告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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