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再返山场亦成劫后
2025-05-3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杨天宠一听林荣这番调度,果真能够应付非常,跟皮三顺全是连口答应着,杨天宠向林荣道:“南北两面山头,在我们平常看起来,全是绝地,到处有悬崖绝壁阻隔,必须有极好轻身术的人,才可以立时翻到南北山头一带搜索;不然可得从野猪冈,那边转过去,越过了白沙涧这一片乱山头,才有道路可通,林师傅,有那么一身好轻身术,只有请你多辛苦帮忙了。”

  这时马膏药袁星三,越听越觉气愤不平,幸而这时铁胳膊皮三顺在火把光中看到袁星三面上的神色不好,皮三顺突然醒悟这个人起嫉妒之心。当家的有些失言了,皮三顺赶忙说道:“既然是南北山头有两位擅轻功提纵术的,那么请袁老师多帮忙,袁老师这一身纵跃的功夫,我们久仰大名,今夜倒得请袁师傅施展施展了。”马膏药袁星三哼了一声道:“皮三爷,袁老三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别这么捧我,这不是说客气话,恭维朋友的时候,我是能干点什么决不会含糊,我就谨遵台命,倘若失脚摔死,好朋友们就来世再见了。”话声中一拧身,嗖嗖的一连几个纵身,一直地扑奔这个白沙涧的北边一片大山坡,这可比较着南面越发的险峻。这片山看看那么平整,并且上面顺着山坡是一层碎石,没有一处凹凸的地方,可是这种山坡想往上猱升,完全得凭着一口气,丹田气一提不住,不到了坡形较大的地方,就无法停留,这个马膏药袁星三,他在负气之下,毫不客气,竟一直地扑奔了北山。

  这个林荣听到马膏药几句话,十分无礼,他分明是暗和自己较量,可是他说的话也对,此时不能过分耽搁,只好把马膏药袁星三这种情形,存在心里,遇到了机会,再会到一处,那时倒要看看本领高低,手底下强弱。这两个人无形中在这个地方树嫌结怨,林荣提着剑一直地扑奔了南面这段乱石冈。杨天宠跟铁胳膊皮三顺两个人一东一西,杨天宠仍然回转总舵盘龙谷,他带领一队弟兄,要翻上后谷,往东搜索下去。皮三顺带着一队弟兄,一直地扑奔野猪冈,他好调派,守护白沙涧四周的弟兄,重行布置,往外开展着包围,他们这一四路分兵,林荣跟马膏药袁星三是单身一人,凭着个人的轻身术,猱升这种不容易上下的山头,所以张宏跟金娃银娃能够脱过眼前的这步劫难。

  倘若是他们认定了逃走的人没有别处可走,只有往西边险峻的地方脱身,他们调集起大队的弟兄,转出白沙涧这片绝地,翻上野猪冈的山头,四下灯笼火把往回下圈过来,张宏跟金娃银娃也就不易脱身了。这个林荣完全失败在一个狂字上,此时张宏从断崖下石埂子上摸索着往南到了这段乱石冈头,隐蔽身形查看附近一带。这个林荣竟是在这里转了一周,提着剑,扑奔正南,追赶搜索,这种情形,跟金娃银娃入奎屯山是一样,这么荒旷险峻的大山头,想搜索逃人,谈何容易。

  张宏一连用小石块试着,附近一带没人,潜伏隐匿,可是耳中却听到围着白沙涧的四周,全有呼哨的声音,自己和金娃银娃还在奎屯山匪党包围之下,可是时候不容迟缓,月亮已经沉下去,看天上星斗的情形,离着天亮不到一个时辰了。张宏赶紧地翻回来,仍然从这片断崖南边乱石冈退下来,此时金娃已经把银娃肩头后的伤痕包扎好,在石埂子上又歇息这半晌,全觉得精神略微恢复,并且此时仍然是置身绝地,不逃出奎屯山,仍然是有极大的危险。

  张宏这一翻回来,金娃忙招呼道:“张老师怎么样?”张宏道:“还好,不过四下呼哨的声音已经辨别出来,在他这总舵的四周,全有匪党把守,可是我们只要闯过眼前这两个山头,就容易脱身了。这么大的山头,他没有那么多人,严密地包围,我们总有道路可走,不过往前边石冈子上去的那个窄狭石埂子,不容易走,你们姐妹两个还是分开,我先带一个人上去,那里一失脚,就要粉身碎骨。金娃银娃此时只有听张宏的吩咐,张宏先把银娃带到上面,又把金娃接上来,现在全是在心慌意乱,时时注意着四周,所以金娃银娃全不敢在这时向张宏问他怎会来到这里。

  张宏带着金娃银娃慢慢地从这片乱石冈头,捡那草木多的地方,隐蔽着身躯。转过眼前这片乱石冈,张宏招呼金娃银娃全把身形停住,隐在一片荒草中,低声向金娃银娃道:“我们现在要想脱身逃走,可得处处地计算着匪党包围搜索,下卡子埋桩的情形。你们的来历,匪党已经全知道了,现在你们逃出去,必然是往五云台山场的道路,他们就是山上搜索不到,路上也要追下去。现在我们非得走相反的道路不易脱身,此处离着边山可很远,可是这一班匪党们那么狡诈,从我入山时,我就利用他们疏忽的地方,现在他们无形中对于往北山去不大注意,明桩暗卡也多半在西南一带。因为往东去,完全是乱山头,不是三两天能出得去,我入山时就是反越过了他奎屯山前那座牧场,从北山进来,除去那座野猪冈前,冒了一次险,我很容易蹚进了匪巢。现在我们想脱身,还是得这么拼一下子,不然不易走开,不过前面再往西出去不远,可就是那个要路口,也就是入他总舵第一道卡子。”金娃银娃知道就是姐妹二人所遇到的假猎户,金娃忙低声向张宏道:“那个地方,我们也到过了,险些被他们猎犬所伤,从那里闯过去,得绕着他野猪冈的西边树林子。”

  张宏道:“姑娘,现在我说话可有些狂妄无知,姑娘们多担待,好在我张宏安心以死相拼,我把姑娘们救不出山去,我也不想生出奎屯山,就做我葬身之地了。现在请你们听从我张宏的主张,我们虽则不敢轻敌,眼前的情形,完全处在我们不利的地方,道路不熟,你们带伤不能动手,身上的功夫不能施展。我手底下这两下子太不高明,匪党的人多,在这种情形下,我们要闯重围出虎穴,倒得冒着险那么拚了,我们不用出其不意地行动,恐怕闯不出去。我认为那个野猪冈前,越是隐僻的地方越不容易闯过去。”银娃道:“猎狗可太厉害,比匪党难搪。”

  张宏道:“揣情度理在这个时候,他已经调动青石冈白沙涧所有的匪党来搜索我们,他的猎狗,一样不敢放出来了。姑娘们死中求活,拼着看吧,也许我张宏是你们救命星,也许是要命鬼,不要动,等一等。”这张宏把身上衣服又整理一下,收拾紧趁利落,他从眼前这片荒草中往前蹿出去,他走出一段去,用石沙土块,或高或低,在他停身的四周,间断地不同地发出轻微响声。他往前蹚过去,前面不远是一个小山头,他顺着小山头上张望了半晌,退回来。

  这个张宏到了金娃银娃面前,往下一俯身,低声说道:“从这片小山头过去,再越过一段山埂子,可就到了野猪冈。”金娃刚说了声:“不对!”张宏道:“不会错,因为现在我们逃出来的道路不对,完全是白沙涧上转过来的,从下面盘旋曲折,一定显着道路很远。我们到了野猪冈附近,彼此可要离得远些,好在你姐妹二人,此时也可以勉强挣扎,万一遇伏被阻,不能前进,或是形迹已被发觉,姑娘你们别叫张宏白卖了命,我要现身和他们动手,你们趁势倒可以逃过去。不论忍受着如何痛苦艰难,你们能设法出山去,我就是把这条命扔在这,也值得了。”

  金娃银娃一听张宏这个话,姐妹二人十分痛心,想不到这个人他竟这样知恩报德,并且完全是热肠侠骨的行为,虽则跟那个董春不过短短几句话,知道他们来历。这个张宏跟董春,不过是相处得年头多一点,他们并没有过深的关系,自己拔刀相助,救的是董春,现在他竟自破出死命去,非要把姐妹二人救出虎口,情愿意舍身奎屯山。现在全处在这种危机一发的时候,也不能多说话,金娃银娃从他的话声中,就知此人完全出于至诚,现在更不容和他再多说什么,金娃遂向张宏道:“张老师,请你先不必存这念头,咱们还是能够拼着逃出去,固然好,逃不出,同归于尽,我们姐妹二人,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终是那句话,落个清白之身而死,还有什么留恋,现在眼前既然没有什么阻碍,别耽搁,往前闯一步,算一步。”张宏答了声“好”,立刻俯着身躯在头里引路,一直地到了这片小山头前。

  张宏仍然先用小石头向附近试探一下,这片山坡不高,往下去也就是六七丈,不过下面绝不是平坦的山道,因为这个野猪冈还是在一片乱山头上面。张宏悄悄地指着东南那边一片林木,低声说道:“那里就是野猪冈。”金娃银娃也知道这是因为山势太大,所以现在再到了那里看着全不像临来的情形了,匪党所住的那个冈子上面的房屋,完全被树挡住。张宏招呼着这姐妹二人,顺着山头往斜坡下鹿伏鹤行,全是矮着身躯,很快地到了这个小山头下。这个张宏果然引着路一直地扑奔那片树林的南边,从树林子旁边转过来,这才看到匪徒的住处,他那个篱笆院内,依然透出昏黄的灯光。

  张宏低声招呼着金娃要咬着牙随着他的身后,紧蹿过这一段要命的地方,张宏这时可往前已经蹿出三四丈去,他竟自紧扑那段高冈下。此时四周呼哨的声音,还是连续的吹着,张宏很快地临近石冈下,金娃银娃也紧蹿过来,可是这姐两个,终归是惊弓之鸟,到了这种地方,不由得提心吊胆。这时三人前后全贴近了石冈下,眼前可有一段三四丈的石坡,没有草木隐蔽身形,这可是很险的地方,就在他们三人已经伏身在石冈边,张宏已经预备头一个闯过去。这真是这三个人命不该绝,就在这刹那间,突然西边那片树林内,发出轻微呼哨的声音,张宏可就没敢往前纵身,反把身躯伏在石坡上,金娃银娃也斜身倒在这,往西张望。

  敢情张宏完全估测对了,这里的匪徒完全散布在四周,贴近树林子下黑暗处,此时是正有一名匪徒从里边闯出来,到野猪冈这里传达当家的命令。他们也是因为现在正在搜索敌人,自己的人也得稍微谨慎一些,所以来人虽则知道野猪冈的头目韩虎领率的弟兄埋伏在这一带,来人提心着韩虎所使用的连环弩,一个招呼慢了,他猝然发动,就许挨他一箭。所以远远地就响了一声轻微的呼哨打招呼,这一来,埋伏在树林中的匪党,立刻迎出去。张宏一看这种情形,真是天赐良机,他立刻头一个嗖嗖地一边两个纵身蹿出去,身形可不敢挺立,往北边一落,全身滚入一片深草中。金娃更不顾胯上的伤痕疼痛,咬紧了牙关,跟银娃全是一连两个纵身,越过这一段没有遮拦的石坡,蹿进对面荒草中。张宏伸手就把金娃的腕子抓住,因为身形一蹿过来,伏身在草中,全神贯注地侧耳听着树林子那边的动静,隐约地听到,一个粗声暴气的说了句:“真是怪事,难道飞上天去了。”

  张宏一听到那边有说话的声音,更知道金娃带伤这么猛蹿,恐怕她不能支持,所以抓着金娃的腕子帮助她,顺着这一片深草中,一直地往北,出来一箭多地,前面是一片黑暗的山弯。现在这种逃法,完全是听天由命,往前闯,不知道哪一时遇到了埋伏,就算完,可是蹿过野猪冈之后,这一往北紧逃下来,居然没遇到阻挡。散布在山头的匪徒,因为虽则是埋暗桩,下卡子,但是除去指定埋伏,不准移动的匪党们,所有的头目们,完全奉到当家的命令,带着人转看总舵的四周山头,搜索盘查,这也就是呼哨不停的缘由。这一来,张宏带着这两个姑娘,躲避着埋桩下卡子的地方,更仗着张宏那条结连的褡包,始终没敢抛弃,一连翻过两处无法上下的险峻之处。

  这时天光可渐渐地亮了,东方已作鱼肚白色,这么拼命地逃下来,完全仗着破着死命地想要从虎穴龙潭中再逃出来,赶到离开匪巢已远,金娃银娃可不能支持了。张宏一相度附近的形势,知道已经离开匪徒的总舵很远,遂找了一个隐僻的地方,叫金娃银娃躺在荒草上面,暂时歇息,现在全是口渴欲死,喉咙干得全要裂了。张宏找到山涧,就用那条褡包,浸湿了一段带回来,叫这姐两个挤水解了渴。

  天已经大亮,这姐两个足歇了有一个时辰,不过这么歇息决缓不过来,姐妹二人虽则骨格好,究竟有生以来,没吃过这种苦,何况身上全带着重伤,浑身疼痛。张宏也照样是力尽筋疲,不过他稍歇了会子,精神略微恢复。张宏向金娃银娃道:“姑娘无论如何,还要咬紧了牙关,支撑着,我们设法逃出山去,现在在身边可任什么没有,并且虽则离开他总舵,总还是他势力之地,我们总得赶紧地找寻道路,先离开山边要紧!姑娘,你们的牲口在哪里?”金娃银娃只得强自支持坐起,这姐两个这么一折腾,全是面无人色。金娃道:“牲口放在南边那个最大的山弯一段盆地中,那里有水有草,牲口也不会走失,不过我们现在反往北逃下来,是越走越远了,总得仍然翻回去,才可以找到牲口。”张宏道:“祝姑娘,任凭我们就是走不动,也得爬出山去,何况现在还能够勉强挣扎,我们时候越耗得久了,可是危险越多,身边是任什么没有了。”

  金娃被张宏一句提醒,因为自己和妹妹兵刃暗器和干粮完全被匪徒搜索去,现在是满腔怒火,还不觉得饥饿,可是不赶紧逃出山去,在这里困住,那可真不用想走了。姐妹二人,知道只有趁这时仍然拼着命地逃出山去,才有活的希望。这姐两个赶紧地把身上衣服收拾一下,张宏先去探了一次路,现在倒是不变的方向,只有往西走,离着山边近。金娃银娃虽是仗着张宏拼死相助,担惊冒险,逃回五云台祝家山场,哪又想到,祝家山场也是劫后余生,山庄被烧处,余烬犹存。五云台大难未已,那个林荣要夜入五云台,置祝涛全家于死地,这些事全在下集交代。

  (本篇完,感谢古龙武侠论坛“未来”、“怅望祁连”收集、整理、补缺)

相关热词搜索:戈壁双姝

下一章:最后一页

上一章:第九回 交相利用群匪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