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解剑坡前风雷动

2024-08-11  作者：宇文瑶玑  来源：宇文瑶玑作品集  点击：

　　湖北境内的武当山。
　　在武林之中，嵩山少林寺，武当上清宫，同时视作两大圣地，素为一般同道所敬仰，尤其是近廿年来，少林掌门大道禅师，和武当掌教玄慧真人，更是难得一见的一代奇人，少林，武当两派，在这两位佛法，道行别有奇遇的高僧高道主持之下，弘扬佛道，光大法门，使两派子弟在江湖上享尽了风光，几乎一旦只要沾上了少林，武当名号，就宛如脸上贴了一层金光！
　　盛名之下，自然也少不了有着不少只欲扬名立万的少年好手和黑道巨擘们，找上门去，滋生事端，为两派门下子弟，平添了无限麻烦，也为这两座名山，惹来数不尽的杀机晦气！
　　不过，这些年来，倒还没有什么人得逞过，因为，少林武当子弟，果然也有他不凡之处，历次前来骚扰之人，都扫数给他们击退！
　　这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
　　武当山乃是道教发源圣地，朝山进香之人，自从山上积雪大消之后，便已络绎不绝，各处观院，无不挤满了进香的客人，但是，那座作为武当一派禁地的上清宫，却是很少有人踏入。
　　因为，上清宫只有武林人物可来！
　　而且，还得有着相当身份武林人物才能来的。
　　此刻，日正当中，也不过是午时方过。打紫霄宫后的山道之上，忽然出现了一群装饰怪异的神秘人物。
　　这群人数目不多，只有七名，但每个人的服装色彩，却全不相同，当先的一他，穿的一袭白衫，其次则是蓝，黄，绿，紫，红，黑褚色，每个人肩头，斜插了一支宝剑，步履飘逸，快捷之至。
　　过了紫霄宫不远，便是太子岩，此外上去，便是武当山有名的解剑坡了。
　　武林中人都知道，上武当山，访上清宫，在解剑坡前，必须解剑，否则决不许再向前行一步！
　　然而，这七名身背宝剑之人，却似乎完全不懂这套规矩，明明已然到了解剑坡前，他们脚下居然仍未放慢！
　　显然，他们要直闯过去了！
　　如果此时真由他们闯过去了，那武当山的英名，可就砸了！
　　就在这七人踏上解剑坡，正待向上奔去，突然人影一闪，由两边林木之中走出四名黄冠道人来。
　　那急步而行的七人，陡然同时止步，动作之快，有如星火电光，齐齐止步，一字排开。
　　白衫人冷冷的向那四名道人道：“你们可是武当派中的道人？”
　　那四名道人互望了一眼，其中之一颔首应道：“不错，檀樾等可是要去上清宫么？”
　　白衫人两眼一翻，道：“老夫如是不去上清宫，来到你们武当山作甚？”
　　那四名道人之一皱眉道：“贫道瞧檀樾等也是武林中人，上我武当，应有的规矩，难道诸位都不知晓么？”白衫人冷笑道：“什么规矩？”
　　那道人道：“解剑坡前，一律放下兵刃！”
　　白衫人陡地哈哈一笑道:“这规矩是什么人立的？”
　　最左的一名道人道:“自然是我武当历代祖先所立下的了！”
　　白衫人沉声道：“你们武当山立下的规矩，与老夫又有何关？四位拦住老夫去路，又是为了什么？”首先说话的道人接道：“上清宫不许身携兵刃之人跨入，七位檀樾如要前去上清宫，须得先将兵刃留在此处！”
　　白衫人道：“老夫如是不允呢？”
　　那四名道人齐应道：“不得越过此坡一步！”
　　白衫人闻言，回顾了身旁诸人一眼，大笑道：“武当门下，果然跋扈得很，咱们似是不用跟他们多费唇舌了！”
　　那六人齐齐发出一声冷笑，忽然同时抽出身后长剑！
　　四名武当道长，不由得脸色大变，其中一位性情显得较为暴躁，眼见对方拔出宝剑，不禁也解下身畔佩剑，大声道：“你们想硬闯么？”
　　白衫人道：“不错！牛鼻子若是识相，最好是速速告知贵派掌门，前来迎接，否则，武当一派，只怕要从此在武林之中除名了！”
　　四名道长只听得大感意外！
　　世间上有人胆敢说此狂言之人，他们可还是头一遭听到，是以，一时之间，他们都忍不住要失笑了！
　　那白衫人目睹四名道人脸上怪异的神色，不由得心中甚是不快，怒喝道：“你们是武当的第几代弟子？为何这等大胆，竟敢不管老夫所说之话？”
　　那首先发话的道人皱眉道：“贫道玄飞，这是贫道的三位师侄，明因，明知，明休，但不知檀樾等怎样称呼？因何来此找碴生事？”
　　他的语气，显得甚是平和，但言中含意，却不卑屈。
　　白衫人哼了一声道：“你是玄字辈，那是玄慧道长的师弟了？”
　　玄飞道人皱眉道：“施主识得本派掌门师兄么？”白衫人大笑道：“怎会不识？老朋友了！”
　　玄飞道人连忙稽首道：“檀樾大名，可否见告？”白衫人道：“老夫么？尤坤一！”
　　玄飞道人开言一怔道：“原来是冷魂谷的谷主尤老檀樾么？贫道真正失敬了！”
　　尤坤一淡淡一笑道：“道长不用客套了！老夫如今已是天毒教中的七大剑侍之首的白剑追魂使者，今天来此，可不是想与玄慧叙旧，你最好要他快来迎接老夫，也许老夫与他的交情，可以为他保全你们武当全派命脉！”
　　玄飞道长闻言，呆了一呆道:“天毒教？贫道好似并未听说过武林中有这等教派啊！”
　　尤坤一尚未答话，他身旁有人应道：“现在你已知道了！还不快快去告诉玄慧，难道真要老夫等动手么？”
　　玄飞道长目光转向这说话的蓝衫人道：“檀樾是谁？”
　　蓝衫人冷笑道：“蓝剑夺命使者古煌！”
　　玄飞道长一楞道：“古煌？这名字似是听人提过，檀樾出身，可是丐帮？”
　　古煌冷笑道：“是又如何？你只要记住，老夫此刻乃是天毒教中的蓝剑夺命使者，就已经很够了！”玄飞道人这时可在心中暗暗打鼓了！
　　一个“冷魂谷主”尤坤一就已经不是他所能应付的了，再加上一位丐帮长老“八步夺命”古煌，那还了得？
　　何况，另外的五人，看样子，也不是好与之士！玄飞道人沉思一下接道：“另外这几位檀樾，想必也是武林中大大有名之人了？”
　　古煌道：“你想知道么？”玄飞道长道：“贫道正想请教！”
　　古煌道:“让你知道也不妨事，但老夫可要先告诉你，若是你不自量力，想拦阻老夫等人上山，那可就有得你苦头吃的了！”
　　玄飞道长道:“檀樾不必出言威胁，武当弟子，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不过……就算檀樾等要贫道禀告掌门师兄，至少也得让贫道知晓诸位大名才是！”古煌道；“使得！”他一指身着紫衫的中年人道：“这位是紫剑摄心使者朱天秉！”
　　玄飞道长道:“朱檀樾可是来自大雪山？”
　　敢情这玄飞道长见闻之广，也颇出人意料！
　　朱天秉淡淡一笑道：“不错，朱某正是雪山隐士，摄心掌！”
　　玄飞稽首为礼道：“贫道失敬了！”
　　这时，古煌又指着穿着丝衫的瘦子道：“绿剑追风使者丁迟！”
　　玄飞皱眉道：“无影追风侠丁檀樾也投入天毒教了么？真是想不到啊！”
　　丁迟冷冷接道：“丁某行动，不必劳动道长费心过问了！”
　　古煌接着介绍那黄衫少女道；“黄剑连心使者梅芳君梅姑娘！”
　　玄飞对梅芳君似是一无所知，只抱拳说了声久仰。那红衫青年人则是“红剑焚心使者”秦雷。
　　玄飞仍然是道了声：“久仰”，敢情，他对秦雷的出身也一无所悉。
　　最后，古煌才指着黑衫人道:“玄飞，这位乃是本教黑剑无常使者司马弘，想必你不会陌生的了！”古煌这一回可没有说错，司马弘大名，玄飞道长怎会不知？
　　他呆了一呆，道：“铁面无私，黑道煞星的活无常司马檀樾，竟也投身天毒教了么？”
　　司马弘却懒懒的接道：“有何不可？”
　　听他说话的语气，仿佛这根本算不了什么一回一争！玄飞道长可就忍不住长叹了一声道：“司马檀樾一向侠名远播，贫道常以未能认识为憾，想不到今日奉晤之时，檀樾竟已……”
　　他身为武当掌门人师弟，有许多类似讥讽性的话语，自是不好出口，是以说到口边，临时却又打住。
　　司马弘依然懒懒的说道：“道长不用呑呑吐吐了！老夫行事，向来无拘无束，我高兴投身天毒教中，道长大可不必大惊小怪！”
　　尤坤一这时接道：“玄飞，老夫同行之人，你已知晓了是谁，你去不去告诉你那师兄来此迎接，应该有所交代的了！”
　　玄飞道长沉思了一下，道:“诸位暂请稍待，贫道这就去禀告掌门师兄……”
　　语音一落，转身交代了他那三名师侄几句，疾步向山上行去。
　　“黑剑无常”司马弘向四周打量了一眼，懒懒的向那巨石上一坐，吁了一口气，道:“想不到隔不了几年，这玄慧牛鼻子竟然这么大的架子了！老夫倒要瞧瞧他头上是不是生了几只角来？”
　　“缘剑追魂”丁迟冷哼了一声道：“角只怕没有长的出来，只是八成是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了！”
　　朱天秉淡淡一笑，接道：“武当山也不是什么铜墙铁壁，咱们还得等他们前来，真是岂有此理得很！”
　　“黄剑连心”梅芳君忽然格格一笑道；“朱兄，我们迎上去如何？”
　　说话之间，梅芳君娇躯一拧，就待由那三名中年道人身边走过去。
　　那三名道人陡然同时举剑，喝道：“女檀樾留步！”
　　三支长剑，交义而来，挡住了去路！
　　梅芳君粉靥一沉，娇叱道：“你们想怎么样？动手么？姑奶奶正是求之不得！”
　　右手一挥，长剑已告出手。
　　三名道人的脸色同时一变，其中一人沉声道：“女檀樾，玄飞师叔已去禀报掌教，专程来此迎接诸位，女檀樾忽然要闯上山去，贫道等不能不横身相拦，师命所在，尚望女檀樾见谅才是！”
　　他说的话是有理，也十分中听，梅芳君虽然有心惹事而来，此刻也觉着以自己的身份，就算杀了这三个人，也不见得有什么光彩！
　　当下柳眉一扬，掣回长剑，哼了一声道：“好啊！你们早要是知道谦逊一些，也许姑奶奶就不会这等生气了！”
　　莲步轻转，退到了“红剑焚心”秦雷身侧，嫣然一笑道:“秦兄，少时那玄慧道长来了，你要不要与他较量一下？”
　　秦雷笑道：“怎么？姑娘可是想打头阵么？”
　　梅芳君道:“可不是？但如秦兄想抢个头阵，妾身自是不用争先了！”
　　秦雷道：“多谢姑娘承让了！”
　　梅芳君娇笑道：“秦兄何必客气，妾身……”
　　她下面要说的话，尚未出口，司马弘已怒声道：“梅姑娘，妳少说一句好么？老夫一生，最恨的便是听那男女之间的废话，肉麻当有趣，自己不脸红，别人听了就要不是味道哩！”
　　这几句话不轻不重，半似说笑，半似责骂，只把梅芳君窘的娇靥红到了颜根！低下头去，半晌抬不起来！
　　秦雷则浓眉连皱，生了一肚子的气，却不敢发作！
　　对于司马弘，他可不敢惹的很。
　　一时之间，秦雷和梅芳君处境之尴尬，可谓有些无地自容！
　　不过，幸而这时那山道之上，已然出现一队黄冠道侣，敢情那武当上清宫中的道长们已然来了！
　　远远看去，只见一队约有十多人的行列，由山上疾步而来，当先的一人，正是那位去请掌门人的玄飞道人。
　　随在他身后的，则是一位年约五旬，看上去仙风道骨，但却脸色十分沉重的老道！
　　古煌等人则是认得他，他正是武当现任掌教，玄慧道长。
　　一行人来得极快，眨眼之间，已然到了解剑坡前。
　　尤坤一目光一转，冷笑道：“武当掌门，果然有些气派！”
　　古煌接道：“尤兄，这气派只怕维持不了多久啦！老夫断言，他除了屈服，别无他路可走！”
　　尤坤一笑道：“那还用你说么？”
　　两人说话之间，玄飞道长已大声道：“七位檀樾，本派掌门师兄到了！”
　　司马弘竟然冷哼道:“到了又如何！可是要老夫上前来迎接么？”
　　那玄慧道长这时打了个稽首，目光在七人身上一转，微微一笑道：“原来尤老等当代高人，贫道不知，未曾远迎，罪过得很！”
　　尤坤一大笑道：“不敢当，老夫等专程前来拜望掌门人，不料令师弟竟然阻挡于我，想不到武当山的规矩，竟是越来越大了！”
　　古煌在旁接道：“玄慧，当年老夫来此，似也不用解剑，为何到了你当了掌门，对老夫等一批人反到如此见外起来了？莫非天下英雄，都已不在你的眼中么？”
　　玄慧道长笑道：“两位檀樾责间得好，其实，贫道如此做法，实因眼下武林，纠纷迭起，贫道已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而已！”
　　他略略一顿，接道：“但对尤檀樾等，当然不在此限了！是以贫道特来奉迎诸位！”
　　尤坤一道：“掌门人此言当真么？”
　　玄慧道长道：“贫道岂是打诳语之人？诸位檀樾请随同贫道前去上清宫便是！”
　　司马弘忽然冷冷一笑道：“看来你这小牛鼻子还是很有出息，早有你这几句话，岂不少掉不少麻烦？”
　　语音一落，站起身来，大步向山上行去。尤坤一等人，也不客气，随在司马弘身后而行。
　　玄慧道长紧伴着古煌身旁，武当弟子，则抱剑肃立，摆出一派迎接贵宾的礼数！
　　一伙人上得山来，进了上清宫正门，直趋大殿之中。令他们想不到的，是那大殿中竟已摆下了酒筵。
　　朱天秉看得大笑道：“尤兄，玄慧能够当上掌门，果然有他过人之处！”
　　尤坤一道：“可不？这等待人接物的手法，就不是别人所可想像！”
　　司马弘一面走向那酒筵的首席坐下，一面接道：“一个人只要有着面面俱圆之能，想当掌门人，那岂不是易如反掌一般么？诸他请坐，既然掌门人有这等心意，以酒相待，咱们可不要辜负了人家盛情！”
　　尤坤一等人倒也不客气，闻言也不待玄慧道长招呼，便自纷纷入座。
　　玄慧道长冷冷一笑道：“上清宫久已没有像尤老等高人驾临了，今日忽然来了七位之多，真可谓蓬华生辉……”
　　话音一落，向玄飞道长道：“师弟，你去请三位师兄回来！”
　　玄飞道长应了一声是，转身向后面行去。
　　玄慧道长这时又回顾了身后一名中年道人，道：“明因师侄，叫他们斟酒！”
　　明因道人稽首道：“掌门师叔，今日满座高人在此，小侄代为斟酒便是！”
　　玄慧道长道：“如此也好！”
　　他身为主人，自是坐在主人席上。
　　另外的一桌，则早先已有两名道人在座，那是玄化，玄通，乃是玄慧道长掌门人的师弟，执掌上清宫香堂供奉。
　　玄慧道长只待玄飞陪同他所称为三位师兄的“武当三剑”玄一，玄真，玄元三人来到大殿以后，这才一一为他们作了介绍，然后举起酒杯向尤坤一等人道；“不管七位檀樾因何来到做派，且请尽此一杯，接受贫道热忱欢迎之意以后，再谈不迟！”
　　司马弘大笑道：“快人快语，老夫歉迎！”
　　举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尤坤一等人心中原先还有些不安，不敢随意饮酒，只怕武当派在酒中作了什么手脚。但这时眼见司马弘看都不看便干了一杯，几人也就不再犯疑，纷纷拿起面前之酒，喝了下去。
　　玄慧道长笑了一笑，道：“荒山没有佳肴款待诸位，檀樾们远道而来，想必饿了，先随便吃上一些一，聊以果腹也好……”
　　司马弘道：“掌门人之言，老夫倒是深表同意，尤兄请啊！”
　　又是他当先举箸，领头吃菜。
　　看样子，他们似是以司马弘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