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洞庭明月群英会
2025-09-13  作者:宇文瑶玑  来源:宇文瑶玑作品集  点击:

  午时未过!
  岳阳楼头,临窗的座位,谷罗远含着一腔悲愤和满肚子的新奇的经验,独酌举杯,透瞰着八百里洞庭!
  烟波渺渺,帆墙如织!
  要他在这千万艘巨舶舟艇中,寻找那位“玉箫仙子”秦湘灵姊姊的“兰舟”,真如同要他在大海之中捞针般艰难!
  他不禁暗恨那位奉令前往朝云峰顶送信的“竹剑银翼伴红线”吕芸儿,未免过于大意了些!
  八百里洞庭啊!以自己的脚力,要跑多久呢?
  而自己却也糊涂,为什么不当时问一声?
  谷罗远想到此处,不禁失声发笑!
  “爷爷,瞧那个大男人独自发笑,是不是个傻子?”
  低低地,娇滴滴的话声,刺得谷梦远混身一震!
  他知道自己的耳力太强,强得可听到一丈距离外的花针落地,所以才会听到这几句悄悄的耳语般声音,这可怪不得别人……
  不过,他也觉得这说话的女孩子未免太多事!
  谷梦远转念及此,一股好奇心之油然而生!
  星目暴闪,缓缓的向那发话的方向横扫一眼!
  这一扫,自然已扫出了那说话的人儿来了!
  在离开谷梦远约有六尺之远的一张桌子上,坐定了一位白发老人和一位年约十七八岁,身穿白衣的少女。
  老人虽已看去约有七十出头,但却精神极为矍铄!
  那白衣少女则是天真未凿,活泼无邪!
  园园的脸庞,红得象透的萍果,短短的秀发,浅覆额头,细细的蛾肩之下,那双水淋淋,灵活的大眼睛,更是象要说话般的在楼上溜来溜去!
  就在谷罗远目光再度射向这一老一少之时,那位白发老人,竟然举起面前酒杯,向着自己一笑!
  而那位白衣少女却又向着自己伸舌瞪眼作怪!
  谷罗远突然感到无比意兴索然,他洋洋地装作不懂,右手举起了杯,掉头望着楼外的浩荡烟水,摇曳云光!
  但烟水云光已无法使他充耳不再闻听楼头话声了!
  他的心神已分——
  他虽然未曾炼过分心之术,但却实有分心之能!
  他那学究天人的恩师,惠予他的太多了……
  谷梦远只有再度撇开兰舟之约的烦心事,而任凭自己的那双耳朵,讨厌的接受着这楼头的嘈杂说话之声!
  这一听,却听得他大大的吃了一惊!
  想不到这岳阳城内已经成了三山五岳的好汉聚会之地!糟的是,自己却又无法不被卷进这个纠纷之中!
  谷梦远大感左右为难,进退失据……
  倘如这些楼上的食客中,那些看上去确是武林人物的大汉们所说是真的,则八成自己已难摆脱!
  “玉箫仙子”秦湘灵突然改约,居然另有用心!
  这是多么令人不快的事!
  谷梦远思念及此,忍不住自语道:“秦姊姊为什么不对我明说呢?何必动这种心机······?”他不愿再想下去,他太尊敬她了,所以,不想找她的过错!
  也许,这正是男人共同的缺点和最大的错误!
  谷罗远非圣非神,自己也不例外!他陡地感觉到自己的心神猛然的烦躁不宁,这可是有生以来得未有过的情形!
  谷梦远的神情落寞,他也陡然领会到,烦躁是太过于容易蒙蔽人们的灵智了,因为,他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儿,一闪打他的眼底滑了过去!
  那是她——“竹剑银翼俏红线”吕芸儿!
  但是,他此刻竟已改变心意,不想急急地找她们了!他知道,她们一定会在那个地方等着他去!
  只要自己也去,象他适才的所听到的那些人所说的话,去凑上一份热闹——也许她们断定他一定会去,他就不愁见不到她们了!
  他想到被人牵着鼻子的牛······现在,自己仿佛就是!
  烦躁的心情,带来了他的焦虑目光,他忍不住在楼上的食客之中寻找,无所目的寻找着······
  岳阳楼上十多张八仙桌,此刻几已全告客满,而楼下却仍然不停的有人上楼来寻找个座位用饭。
  上楼下楼之声,确是喧嚣得很!
  谷梦远连连的皱眉,也有着被骗的感觉,所以,他实在不想再坐下去,掏出一锭散银,正待离去——
  突然,谷梦远那本已站了起来的身躯,竟然又坐了下去!
  此时只听到一阵“蹬——蹬——”之声,楼口现出三名大汉!
  这为首的一人,身高在八尺开外,紫红的脸堂,浓眉环眼,大耳阔口,一身大红洒金劲装,衬得他魁伟堂皇!
  随在这紫面大汉身后的两人,也都身高八尺,神态威猛,目鼓筋突,一望即知是武林健者。
  三人上得楼来,顾盼生豪,似是未把满楼食客放在眼下,竟是大步向着谷梦远所坐的这张桌子行来。
  “兄台,借光并着坐坐可好?”为首大汉冲着谷梦远一抱拳,未等答话,三人已坐了下去!
  这三人行事,倒是相当的豪爽,就是显得有些儿一厢情愿,弄得谷梦远只能点头一笑,无从作答!
  一阵吆喝,这三位壮汉正象好久未曾大鱼大肉的果腹般的猛吃猛喝不已,刹时之间,桌上已是杯盘狠藉,汤酒淋漓!
  谷梦远虽然看得直皱眉头,但却也心中暗暗艳羡,这三位大汉的口腹之福,自己却实在享受不到!
  “爷爷,这三个人好象是牢里放出来的,瞧那馋相……”
  那低低的银铃般的笑声,又远远的传进了谷梦远耳中,他不禁看看自己桌上情状,和看了看这三位过屠门而大嚼的莽夫,心中倒真佩服这好管闲事的丫头比喻得恰如其份!
  “青儿,这三个人的来头不小呢,爷爷知道他们不是从牢里放出来的,他们是天生的这付吃相!”老人的声音更低,但谷梦远却仍能听得清楚!
  “爷爷识得他们呀?”
  “知道,不过不认识!”
  “爷爷,你骗人,那有既知道又会不认识的……”
  那老人似是一笑才答道:“青儿,你是不是能认识你每个都知道的人?”
  叫青儿的少女大概是被她爷爷问住了,半天不见回答!
  此时这三位大汉正在会帐,准备下楼,却不想三人这一抬头,突然发现有人横阻在前,挡住去路!
  “三位别来无恙,想不到在这儿遇上老夫吧!”发话之人乃是一位年约六十的老者,一身破旧的长衫,脏得又黑又亮,一头乱发,就象一堆稻草,塌鼻歪嘴,两只小耳不停跳动,眯着一双细眼,看上去三分不象人,七分倒象鬼!
  为首的紫面大汉,似是决未料到会在这儿遇上这个老人,先是吃了一惊,继而又是一怔,接着才哈哈朗笑道:“老朋友鼻子真尖,兄弟倒想不到一入中原,就被你老朋友给盯上了,厉害,厉害……”
  说着,又是一哈哈大笑!这阵笑声,中劲十足,直霞得楼上的大部分食客,两耳雷鸣!
  谷梦远不禁微微一惊,暗道:“看不出这人倒有相当内功火候……”
  那叫化般的脏老人,被这大汉笑得眉头一皱,怒道:“胡大猛,此间已不是尔等关外‘神风牧场’,那‘神风牧场’的字号,只怕吓不到老夫……”
  紫面大汉胡大猛笑声一敛,目射精光,沉声应道:“吕良,‘神风牧场’可从来不用字号吓人,尊驾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真算是白费——”
  站在紫面大汉身旁的另一位黑脸膛汉子倏地冷笑道:“胡兄,咱们犯不着跟这老儿斗口,且先约定个日子,咱弟兄们再与这老儿作一决断如何?”
  胡大猛点点头,大声道:“吕良,此刻兄弟等因有要事在身,无法逗留,三日之后,仍在此处碰头,是和是战,全凭尊驾怎样?”
  “好倒是好——”唤作吕良的脏老人嘿嘿一笑,顺口应声回答了这么半句话儿就忽然止口不语,两眼在三人身上打转!
  岳阳楼上的酒客们,在四人对答之间,业已知道,这三位大汉和这脏老人的身份来历是关外“神风牧场”的五大牧手之三,“紫面金刚”胡大猛,“三星子”储杰,“五绝神”李刚,忽然联袂入关,这显示着必有什么重大之事发生。而这位脏老人,却竟是素有丐帮五大高手之称的“牛头鬼丐”吕良,这更显得事态不太简单;他们既已结下梁子,必然要在这楼头掀起一番风雨······
  于是,几十双眼睛却盯向四人,而那眼睛里却充满了期望,等待,或是幸灾乐祸的不同表情!
  他们想看看这场热闹,急切的想看看这场热闹;可是,“牛头鬼丐”吕良居然应声答允三日后之约,这不禁使酒客们大感失望!
  “紫面金刚”胡大猛,在听得“牛头鬼丐”吕良话音一落之际,立即双手抱拳,朗声笑道:“兄弟等承情了!”当先一迈步,向楼口行去。
  “站住!”
  随着这声阴森森的暴喝,一股极大的潜力,直向“紫面金刚”胡大猛的胸前袭来,迫得胡大猛闪身疾退!
  胡大猛虎目暴睁,直注“牛头鬼丐”吕良,气得须发戟张,胸膛起伏,怒指着对方狂喝道:“吕良,兄弟等若非有事,今日定要你血溅此楼······你若再不闪开,兄弟就要得罪尊驾了——”
  这位“紫面金刚”胡大猛虽已怒极,却依然强自压抑,不肯在这岳阳楼上莽撞出手,引起一战场血!
  “胡大猛,储杰,李刚尔等听清楚,岳阳楼可比不得长白山,老夫若再容尔等脱去,这中原道上,老夫还能混吗?”
  胡大猛听得混身一震,正待答话,那位一直未曾说过半句话的红脸大汉“五绝神”李刚,忽地排身而出!“吕良,闪开!”右臂一曲,五指暴伸,电疾抓向吕良左肩。
  谷梦远一旁凝视,心中暗道:这红脸大汉的手法,倒颇象传说中的“困龙神抓”手法,想来武功一定不弱!但不知那“牛头鬼丐”吕良如何?能否避得开这红脸大汉力可搏龙的一抓!
  只见那“牛头鬼丐”吕良嘿一笑,右手一抬,食指、拇指微张,疾点“五绝神”李刚腕脉!
  这一招是攻其必救!那“五绝神”李刚力道十足的电疾一抓,竟然硬生生的被逼得缩手而退!
  “好手法!可惜碰错了对手了……嘿……嘿……”“牛头鬼丐”吕良冷笑声中,一招逼退“五绝神”李刚,左手却得理不饶人,迅快的拍出两掌!这两掌看似平淡,实则暗含内力,重逾千斤!
  “五绝神”李刚目光一凛,双掌合抱,一幌一推,让过了吕良的第一掌,硬接了吕良的第二掌!
  无声无息的一触之下,李刚不禁倒退了一步!
  “紫面金刚”胡大猛看得浓眉倏皱,他已发现吕良的内力修为,自己三人单打独斗皆非其敌!除非——“吕良,你如再不识相,咱兄弟可要联手对付你了!”
  胡大猛倒不愧是个耿直的汉子,在未曾联手搏战吕良的以前,竟是先向对方说个明明白白!
  “牛头鬼丐”吕良闻言细眼一瞪,冷笑道:“那倒正好,免得老夫多费手脚……”陡然双掌一扬,分取胡大猛、李刚二人!
  酒楼之上地方既小,桌椅又多,双方相距不过尺许左右,吕良暴起四招,用心就在逼得胡、李两人只能硬接,无可闪避!
  胡大猛看去粗猛豪放,但他却是粗中有细,明知自己内力比不得对方,自然不肯跟吕良接掌硬拚!便不由向李刚使了个眼色,喝了声:“让!”
  不止于胡、李两人同时闪身让开“牛头鬼丐”的这别有居心的一击,连另一位“三星子”储杰,也同告退身!
  这一来,“牛头鬼丐”的双掌刀道,全部落空!
  而这落空的掌力,却毫不容情的向谷梦远涌了过去!
  “牛头鬼丐”吃了一惊,“神风五牧”中的三人也吃了一惊——不过,他们都心余力拙,抢救不了!
  “爷爷,你……”一声娇脆的哼叫!
  “吕良,你太放肆了……”一声苍老的暴喝,接着是一条人影飞来!
  可是,这些惊骇的神情和举动,都没有放在谷梦远眼里,他依然含笑而坐,实实的身受了吕良两掌掌力击体!
  “小伙子快让!”那飞来的人影,凌空出掌发话了!
  但,迟了!
  人,已被掌力撞翻了!可是,怪的是撞翻的人不是被击向窗外,而是迎着飞来的人影倒退出去!
  这又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尤其是那位见义出手,横飞而来的老人,更是被迫强煞身形,硬生生落下地来!
  “花啦……啦……”
  一阵阵桌翻碟碎的闹声传来,那位“牛头鬼丐”吕良,竟是四脚朝天的跌在身后丈许一张桌上!满桌菜肴淋了一身,碗盏碎落了一地!
  谷梦远,依然静坐,依然微笑,依然持杯在手……
  瞬间,所有的惊奇眼色都射了他!
  “护身罡气……”“牛头鬼丐”吕良一跃起,脱口大叫!
  接着,那娇脆的声音也叫:“护身罡气……”
  “老夫是服了!菁儿,这小伙子……”那位老人大步走回自己座位,向少女摇头道:“爷爷真看不出,象他这等年纪就有这等的绝艺……”
  惊叹,唏嘘,羡慕,敬佩,怀疑……这一切的情感,都集中指向了谷梦远!
  谷梦远故作不闻,他在思:你还能假装多久?我留下没走,就是因为我发现你也在楼上,我相信你应该有所向我表白,你不该……
  你会走过来,你一定会,你一定会,只要你——
  不错,谷梦远想对了,此刻果然有一个人朝他走来!可惜的是,这并不是他希望的那个人!
  “娃儿,刚才是不是你耍的花样?老夫想不到大海里行过舟,却跑到阴沟里翻了船……”敢情此人乃是“牛头鬼丐”吕良!
  谷梦远心里本就很烦,又在想着心事,闻言一怔道:“阁下说的什么?”
  “牛头鬼丐”吕良细眼一瞪,嘿嘿连声道:“娃儿,明人不作暗事,光棍眼里不揉沙子,老夫面前,你还想反穿皮袄——装的什么佯吗?”
  谷梦远扬眉冷笑,心想:你说我佯装,我索兴就装到底,反正此时是大家闲着没事干,扯扯皮也不错!“在下坐在此处,丝毫未曾挪动,阁下这等打哑谜似的说话,莫非是诚心跟在下找碴呢?”
  谷梦远话音一落,“牛头鬼丐”已怒声喝道:“娃儿,你是倚仗着那一身罡气,就敢藐视武林前辈么?”
  这“牛头鬼丐”说话,倒是相当往自己脸上贴金,竟然以前辈自居,不禁令谷梦远听得心中发噱不已!
  “阁下说话最好少占别人的便宜!”谷梦远故意寒着一张脸,沉声喝道:“凭阁下还不配自居在下前辈!”
  他说话之间,有意无意的瞟了那位他所期待的人!
  而谷梦远在一瞥之后,立即皱起双眉!
  “牛头鬼丐”此时却弄得大为尴尬,他不相信刚才不是这娃儿捣的鬼,但却又苦于找不出实据!
  容得谷梦远讥刺他不应以前辈自居的,正好授之以薪口,顿时脸色一沉,细目倏睁,大怒喝道:“老夫年龄比你娃儿大了足足两倍,过的桥比你娃儿走的路还多,凭什么算不得你前辈?”“牛头鬼丐”话音略顿,发出一阵嘿嘿怪笑,又道:“娃儿,你究竟是谁的门下,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如果你那前辈是老夫相识之人,老夫今日就放过你······”
  谷梦远心中重重,自是越听越烦,“牛头鬼丐”这倚老卖老的口气,更令他肝火上升,气往上冲!
  星目精光四射,剑眉陡告双扬,冷哼一声,正待狠狠地拿这丐帮高手出顿怨气之时,忽然地发觉了那一双他所期待的明亮大眼睛,正以一种迷惑和不满的神情凝视着自己,不禁长长的嘘出一口气,强按下冲天怒意,换成一付笨绌的,而又茫然于对方话意的脸色,向吕良挥手道:“阁下要找的那三个人溜啦!再耽搁就找不到了……”
  “牛头鬼丐”吕良闻言,似是这才想起自己乃是要向“神风牧场”的牧手们,找回昔日在关外吃瘪的过节之事!
  他迅快的回头,果真发觉楼上已无胡大猛等三人踪影!这一气真可非同小可,但见他身形一幌,脱口吼道:“好兔崽子们,老夫看你们逃……”话未说完,人已穿窗而去!
  “会帐,会帐……老化子你不能白吃呀……”店伙一见“牛头鬼丐”吕良穿窗而去,不禁急得跌跌撞撞的向楼下跑去,口中一路大叫不停,只引得楼上食客们大笑不已!
  谷梦远摇头一叹,心想:这有什么好笑呢?总不能武林人物吃了人家的东西就可以不给钱吧!
  他心念及此,立即大声叫回那个气急败坏的店伙,给了他一锭官银,替那个找自己麻烦的鬼丐结清酒帐!
  谷梦远这样做,只是为了看不惯人类的幸灾乐祸心理,钦佩也好,卑劣的讥讽也好,他是决不在意的!
  不过,他此刻觉得,这一台子戏,似已演得差不多了,那个使自己留下不走的人,不该再不出面了!
  谷梦远再度瞟了那位自己所期待着的人一眼,结果却令他大为惊讶和怀凝,这眼光为什么那么陌生?
  她……有什么理由使她必需如此假装呢?
  谷梦远越想越如坠入五里雾中……
  他皱眉沉思,尽一切可能的去想,想找出一个充足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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