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边荒走私 草原扬威
2021-02-06  作者:云中岳  来源:云中岳作品集  点击:

  不久,蹄声如雷,追兵到了,两骑士拨出佩刀,折向冲向逃向南的瘸腿骑士,其他八骑士仍继续穷追前面三骑。
  瘸腿骑士知道逃不掉,转身拔刀戒备。
  双骑并进,狂笑声中,弯刀下沉锋刃朝天,刀尖下指急冲而上。
  瘸腿骑士先摆出接斗的功架,而在健马冲进,对方刀尖冲刺行将接触的刹那间,突然扭身侧闪,单刀反抽,闪电似的割裂了右面骑士的左大腿。
  两蒙人一冲落空,远出十余步外兜转马头。一名蒙人左腿血如泉流,但竟然毫不在乎,咬牙切齿收了弯刀,抽出鞍袋中的弓,搭上一枝狼牙箭。另一蒙人也放弃冲杀,也改用弓箭。
  瘸腿骑士脚下不便,仅闪躲了两箭,第三箭便被射入小腹,惨叫着摔倒,被第四箭钉死在草地上。
  受伤的蒙人用布裹住伤腿,策马向前追赶同伴。
  驰出里外,两侧草丛中人影暴起,套马索奇准地套住了两个毫无戒心的蒙人,马向前冲,人被凶猛地拖落马下,立即被石诚和廖宏谋按住,一拳劈破了他们的脑门。
  两人接收了蒙人的刀、弓箭、马匹、不久,四人六马循蹄追赶。
  一个时辰之后,追入北面的山区。这是山脉自西向东伸展的数百里高山,山上没有树木,山腰以上寸草不生,灰白色的崖层头角峥嵘,有些峰头仍有亘古不化的积雪,无数小峰像蜈蚣脚爪似的向南北分张,东面一带群峰扩散,伸展至弱水的下游。这就是察罕山,意思是白山,山南一带小山峰形成许多山谷和平野,生长着水草和一些红柳、白杨,和一些不知名的灌木和荆棘。
  逃避危险的本能,人与野兽相去不远,危急时都希望往地形起伏有地方躲藏的所在窜逃,原野是无法藏身的危险地方。
  逃的人进入小山梁地带,慌不择路盘折急逃。迫的人坐骑也接近乏力境界,速度显著地缓慢下来了。
  到了一处群崖峭拔的谷底山梁,马匹已失去利用价值,逃的人这才发觉到了绝路,势须攀上山梁逃命。
  追的八名骑士在山下接收了三匹坐骑,派一个人看守马匹,七人带了弓箭分两路向上攀登,穷追不舍势在必得。风化了的山石不易行走,一脚踏下去碎石滚落如雨,因此速度缓慢。
  “投降者不杀!”走在最前面的白袍人用蒙语向上大叫。
  看不见上面的人,不知对方藏躲在何处,必须循足迹跟踪,不久便登上了山腰。
  下面看守马匹的人,抬头仔细向上察看敌踪,突然伸手用蒙语大叫:“在右面崖角,右面,右面……”
  叫声未落,身后突然传来石诚纯熟的蒙语吆喝:“丢下弓箭投降!”
  四个人人,六匹马,静静地排列在百步外,两张弓已经张满,箭矢在阳光下闪闪生光。
  蒙人凶睛一翻,快速地转身跪下一腿采跪姿发射。可是,弓刚拉动,石诚的箭已闪电似的光临,箭到人倒。廖宏谋的箭后一刹那到达,也贯入蒙人的胸膛。
  上面的人相距仅里余,居高临下看清了下面的变故,纷纷向下急降。
  齐姑娘对马匹的性子相当内行,她牵走了所有的坐骑,远出里外等候变化。石诚三人则各找崖石隐身,三张强弓等候来人送死。石场主绰号称道魂箭,将门虎子家传武学,石诚的箭术更是青出于蓝,有弓箭在手,他已主宰了全局。他藏身石后,上面急降的人看不到他。
  “啊……”惨号声刺耳,一个蒙人胸口挨了一箭,骨碌碌向下滚,直滚至山脚方寂然不动,天宇中,弓弦的震鸣隐隐消逝。接着,第二个蒙人惨号着抛弓掉落。
  廖、罗两人的箭术也不等闲,也各有建树射倒了两个人。剩下的三个蒙人不敢再大意,藉地势掩身疾落,逐段往下窜。
  石诚向隐在侧方的廖、罗两人打手式示意,然后从石后闪出,用目光向上面搜索,身躯故意暴露在外。
  以身诱敌的目的达到了,片刻,左前方六七十步外一座小丘后,升起三个人影,箭如飞蝗,三个家伙一面发箭,一面凶猛地向下冲。
  石诚左闪、右伏,连闪八支狼牙,最后长身左开弓,箭脱弦声如殷雷,箭到如穿鱼,把冲得最近的一个人射倒,他丢掉弓,一声长笑拔刀在手。
  蒙人的冲势又急又猛,半途想刹住脚步也势不可能,双方已接近至十余步外,已没有机会再取箭发射。两蒙人同声虎吼,丢弓拔刀狂野地冲下,刀光疾闪,风吼雷鸣。
  石诚双脚屹立稳若泰山,刀一起宛若石破天惊,铮一声硬将一把刀崩开,须势来一记狂风扫落叶,硬将对方的一条右腿砍落,再下沉补上一刀。第二名蒙人大骇,扭头向侧方逃命。
  所选的方向真不巧,廖、罗两人等个正着,弦声狂吼,一枝狼牙无情地贯入蒙人的胸口,贯背而出。
  上面高处,三个被追的人向下观望,眼睁睁看着七个蒙人被杀。
  石诚收缴了死者所有的武器,三人向上面的人淡淡一笑,降下谷底草原,向里外驻马相候的齐小燕走去。
  上面的三个人向下降,其中之一狂叫:“等一等,少场主,把我们丢在此地,你将后悔莫及,等一等……”
  是断魂箫的叫声,口气依然充满威胁。
  石诚三个人从容而行,有说有笑意态悠闲。后面三个人用上了轻功飞赶,用意是要在石诚三人到达马匹之前追及,速度十分惊人。
  终于接近了,石诚转身相候,背着手含笑卓立。
  “你们只剩下三个人了?可怜。”他泰然地说:“奇怪,鲜于昆怎么也在?我明白了,你的主子多斯亲王遣弃了你,他们得到了他们所要的东西,已用不着你了。”
  三个人是东门鹤、断魂箫、鲜于昆,浑身的血迹已经干了,狼狈万分,嘴唇已呈现干裂,可能自前天黄昏开始战斗追逐,至今仍未获得食物和水。
  “你这该死的东西!”东门鹤咬牙切齿地咒骂:“你事先知道有盗群和蒙人在那儿等候,竟然故意把我们留在那儿让他们屠杀。三路盗群先到,蒙人投入时,又来了两路盗群,六群人马厮杀争夺,血流成河。老夫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死伤殆尽,如不将你食肉寝皮,难消此深仇大恨,你断送了老夫一生的心血……”
  “且慢!东门鹤,你说这些话没有半点人味。”他沉下脸厉声说:“你以为你是甚么东西?是任意宰割别人的魔鬼禽兽吗?我兴隆牧场与你东门鹤没有任何沾连,你害得我兴隆牧场还不够惨?三百余匹军马被你强夺,全牧场的人皆受你奴役,你竟然无耻的怪我断送了你一生的心血。我看,你已经不是人了,只是虚披了一层人皮的畜生!我石诚是很慷慨的,不计较你谋夺牧场的仇恨,赶快自寻生路吧,能否活着回到边内,看你的运气了。”
  “老夫回不去,留在贵牧场的人将大开杀戒……”
  “哈哈!你少做千秋大梦了,天残叟。”石诚狂笑着说:“你离开的第三天,留下的八个人便陷入绝境。你好可怜,竟然认为兴隆牧场是任你宰割的猎食场,错得不可原谅。你为何不想想,我如果真怕你,会等你追来给你说明白?三张强弓,足以将你三个人射死在百步外。”
  “哼!你没料到是老夫。现在,你已经没有发箭的机会,老夫要……”
  “你甚么也休想要。”石诚接口,突然疾冲而上,相距不足两丈,一闪即至。
  好一场形如疯狂的恶斗突然展开,拳掌着肉声有如连珠花爆炸,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片刻间,从东绕至西你进我退,各自运劲硬攻硬挺,身法太快了,谁也无法闪避对方闪电似的凶猛攻击,看谁挺得住谁就是胜家,一切花招诱着全派不上用场,双方都采取攻势主客不分,力与力的狠拼,功深者胜。
  片刻缠斗,旁观的人皆被两人的疯狂狠攻惊得张口结舌。蓦地噗拍两声暴响,人影乍分。
  东门鹤急退八尺,砰然摔倒立即一滚而起,老眼中厉光已敛,气息粗浊。
  石诚一声怪啸,疯虎似的前扑,双爪箕张走中宫硬扣而下。
  “噗噗噗!”东门鹤那力可裂石开碑的巨掌,一连三记快速地劈在他的双肩锁骨要害上。
  他浑如未觉,双爪扣实了东门鹤的双肩井,真力骤发向下按,起右膝砰然在老家伙的胸腹交界处撞了一记重的,双手随势上抓外掀。
  “砰!”东门鹤仰面飞跌,向左滚转跃起。
  石诚到了,左右开弓再来一记魁星踢斗,把老家伙踢得倒飞出丈外。
  断魂箫及时截出,大喝一声,在丈外虚空便抓,天魔爪久蓄的神奇劲道倏然爆发。
  石诚右足踏出拉开马步,一声冷叱,右掌虚空一按,传出气流急剧迸散声,再五指一收,向外一振。
  “哎!”丈外的断魂箫惊叫,身形斜飞而起,像被一只无形的魔手所抓起摔飞,砰一声摔倒在丈外,脸色突然苍白如纸,滚了一匝挣扎而起,一声异鸣,拔出箫囊中银光刺目的尺八箫。
  石诚虎目射神光似电,拔出弯刀吸口气庄严地举刀。
  “你如果再不知自爱,在下必定杀你。”他一字一吐:“不要让这把番刀分你的尸。阁下,你心中明白,你箫中的魔音无奈我何;而你更明白,你绝对接不下我以神驭刀的石破天惊雷霆一击。”
  “这次来河西,是我断魂箫与三位老哥最后一次安身立命的机会。”断魂箫咬牙切齿悽厉地说:“竟然走了眼估错了你,一生心血断送在你手中,你好阴险好恶毒,我给你拼了……呔……”
  在怒吼声中,挥箫直上,八音齐鸣,急剧舞动的怪箫幻化万道银虹,传出的魔音令人闻之头脑昏沉,肌肉欲裂,胸口如受巨锤撞击,神智大乱。
  石诚一声长啸,刀光似奔雷,锲入怒涌的银芒中,立即传出一阵可怕的金鸣,银芒乍敛,血光崩现。
  人影倏止,异鸣骤息。
  石诚退了一步,冷然收刀入鞘。
  断魂箫手中高举着半截箫,脸色抽搐极为可怖,左手掩住右肩头,鲜血如喷泉般从指缝喷出。
  “我……我接不下你一……一刀……”断魂箫用完全走样的漏风嗓音说,身形一幌,左手无力地下落,左肩颈的创口热血一涌,有血泡从口中涌出,然后仰面便倒,在自己的血泊中抽搐。
  东门鹤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年,浑身在战栗。
  “鲜于昆。”石诚狠盯着脸无人色的鲜于昆:“拘魂姹女落在谁的手上了?是你那些主子?”
  “在……在大漠金雕手中。”鲜于昆打一冷战:“十猛兽来了五兽,我……我的人也……也被他们杀……杀光了,他们早已知道这次买卖的事,我的族人出卖了我们。”
  “他没说谎。”东门鹤惨然地说:“盗群们和我们首先接触,混战中,派来接货的两百余名蒙骑赶到,但没有机会加入抢夺货物,便被两队盗群冲溃。天黑了各自为战,到处是人马的尸体,盗群们也互相残杀争夺货物。拘魂姹女是被第一批袭击的盗群擒走的,第一批盗群确是大漠金雕的人,旗帜上绣的是金雕图案。”
  “我不计较你带给兴隆牧场的损害,因为你已经受到惨痛的教训。”石诚说:“我饶了你们两个人,给你们马匹,让你们自寻生路。”
  他举手一挥,示意廖、罗两人先走,然后跟在东门鹤和鲜于昆后面,向半里外驻马相候的齐小燕走去。
  齐小燕看管着十六匹坐骑,脸上因目击恶斗而显得惊恐苍白,等恶斗结束,才心头一块大石落地。
  “齐姑娘,给他们两匹马。”走近的廖宏谋丢下一堆弓箭番刀说:“少场主要做好人……”
  鲜于昆蓦地急冲三步,飞跃而起,猛扑马上的齐小燕,要擒齐小燕作为人质。
  “该死的东西!”东门鹤同时怒吼,转身双掌齐推,久蓄的无俦内家掌力骤吐,攻向石诚的胸口。
  变生仓卒,按理两个家伙都可以得手,可是,掌推出,对方人影已杳,出现在侧方八尺外。
  石诚早怀戒心,他早看出老态龙钟的东门鹤在默运奇功,暗中作了万全准备,对方一有异动,便全速闪动躲避。这刹那间,他身形在快速移动中拔刀飞掷。
  “哎呀……”马上的齐小燕惊叫,失足摔落马下。
  “嗯……”鲜于昆爬伏在马上,背上插着石诚掷出的番刀,双手无力地乱抓,然后滑倒在地挣命。
  同一瞬间,罗义一刀砍在东门鹤的后脑上。老家伙全身的功力已聚集在双手,行破釜沉舟致命一击,要置石诚于死地,怎禁得起罗义的聚力一刀猛砍?脑袋立被劈开。
  “这两个家伙真是至死不悟。”石诚摇头苦笑,奔上扶起齐小燕,关切地问:“跌伤了没有?告诉我……”
  “我……我不要紧。”齐小燕在他怀中赧然苦笑:“他们害得我还不够吗?这时还要……”
  “姑娘,怪他不得,他想控制你以便死中求生。”石诚将姑娘抱送上马:“告活在大漠的人,求生的意志是极为强烈的,决不放过任何机会,至死方休。”
  “我们这就回去吗?”
  “不,你们回去,我要去拜望大漠金雕。”
  “甚么?少场主,你……”总领廖宏谋大吃一惊:“你……疯了?你……”
  “廖叔,我没疯,我只是不希望拘魂姹女在沙漠里受苦受难,虽然她罪有应得活该。”石诚跨上坐骑:“你们到金塔寺堡等我三天,我一定赶回来。”
  “不,少场主。”廖宏谋摇头:“你这小子从小就顽皮固执,反迷心窍,为了那荡妇,值得吗?你不能去。”
  “廖叔,你知道是非去不可的。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而是我做事但求心之所安。至少,我该为她尽一分心力,我愿为求心安而冒险。”
  “这……我陪你去。”廖宏谋无可奈何地说。
  “我也去,我可以替你们看守马匹。”齐小燕说:“我虽然不能冲锋陷阵……”
  “不需冲锋陷阵。”石诚笑笑:“大漠金雕拥有四十帐,死党将近五百骑,怎能和他们厮杀?我知道他立帐的地方,我晚上去找他。你跟罗叔……”
  “笑话!我能不去?”罗义说:“把马匹藏在这附近,我们都去,准备走。”
  大漠金雕立帐的地方叫白崖泉,附近的一连串小山峰崖壁耸立,风化了崖脚,形成一连串稀奇古怪的十余丈高巨岩,周围廿里内全是石碛和黄沙,寸草不生,荒凉死寂不像是人间,仅在白崖泉附近两三里长了水草。泉从灰白色的山崖下流出,汇成一座三丈宽的水池,再形成三五尺宽度不等的小溪,流出两里外没入沙碛中,小溪两旁就生长着高与腰齐的青葱狼尾草,可供牲口食用。这带以泉水决定宿站,以往,白崖泉是驼队的宿营区,但近三二十年,已很少有驼队走了。
  山崖下共建了三十二座帐,每座帐容纳一家人,有男有女。外人称他们是强盗,其实他们是一族人,只不过他们找不到地方定居下来或逐水草放牧,却凭武力四出劫掠他族的游牧人,有时甚至远出千里外劫掠,所经处人死帐没。
  帐以羊皮建造,其形如屋,汉人称蒙古包,蒙人称帐,以帐的多少来决定族群的大小,帐愈多表示武力愈强盛,所以通常以多少帐来作为计算单位。
  在大漠中,警哨通常不论昼夜,皆远远放出十里外,立帐附近反而极少警戒。他们不怕三五游骑捣乱,只躭心大队人马突袭,而这种突袭的机会并不多,白天视界可及一二十里外,夜间大队人马奔驰,警哨可以从地面传来的声响中,听出七八里外的动静。
  三更天,山区里传来一阵阵狼嗥,散处在草原的马匹不时发出喷鼻声,有些帐幕内不时传出受伤者的痛苦呻吟。
  首领的帐前建了军门,竖了旗号,帐门外的凉棚内,站着两个穿皮袄的健壮警卫。袄内穿了胸甲,上面绘了一头展翅凌霄的金雕。蒙人以狼作为族神,旗、甲、盾皆用狼徽作图腾,护身佛则用各种菩萨。用雕或鹰鹫作图腾,通常被认为不是成吉斯汗的直系贵族。
  抢夺货物的大规模战斗结束不久,六队不同族的人马互相残杀,再遭上大风暴,有许多族人尚未返回,死伤在所难免,警戒难免疏忽了些。
  帐后悄然出现两个黑影,无声无息地绕至帐前,突然纵身而上,刀靶一起一落,撞击耳门又狠又准。
  帐中黑暗,臭味四溢。尽管是首领发施号令的帐幕,仍然简陋肮脏,羊皮褥本身就带有臭味,加上人体的膻臭真令人受不了。
  火褶子咔嚓一声响起,火焰一跳,火星引燃火煤,撮口一吹,火焰再现。
  帐中人沉沉入睡,鼾声如雷。
  火褶子点燃了矮几上的羊角灯,帐中大放光明。帐后端有土豹皮制成的睡褥,方斑猎豹皮与紫羔皮作衾,一男一女两个人头暴露在毛衾外。女的是拘魂姹女程英,男的是大漠金雕额图。这家伙身材并不高大,小眼高颧胡须稀疏,一看便知是蒙人。枕旁,放着一尊金佛:文殊菩萨。
  掀开豹衾,赤条条一双男女一惊而醒。
  锋利的匕首,抵在大漠金雕的咽喉下。
  “不要呼叫,除非你不要命。”石诚用流利的蒙语说,转向张口结舌的拘魂姹女:“程英,你如果愿意留下,我不勉强你。不想留下,赶快起来穿衣服,我带你走。”
  “老天!”拘魂姹女惊喜地娇呼,赤条条一蹦而起:“这还用问吗?多蠢的问题。”
  “大漠金雕,你抢走了我的货物。”他握住那尊金佛:“当我取走你的护身佛,你就要被魔鬼掏你的心,吞你的灵魂了。”
  “我……我只抢到一……一半……”大漠金雕急急分辩:“你……你碰触我的护身佛,我与你只有一个人可以活,你……”
  “你活不成了,你……”
  “我要求决斗!我……”
  “好,我答应你决斗。明天太阳当顶,东面卅里喀喇山嘴我等你,你只能带十个人来做见证,多来一个,你就见不到我,你的护身佛将被打碎。现在,你好好睡。”
  两劈掌把大漠金雕劈昏,石诚把金佛往怀里一塞,引领已穿着停当的拘魂姹女出帐,与帐外的廖宏谋往后面撤走。在山崖下等候的罗义和齐小燕,搜来了一批军器。五匹马慢慢地离开,小心翼翼踏上了归程。
  喀喇山嘴前面,是一处廿余里方圆的草原,有许多黄羊在附近滋生繁植。五人在黝黑的崖石上搭起皮天棚,风吹走了热浪,坐在棚内还可以忍受。居高临下,可远眺廿里外的景物。两头大雕,正在急升急降追逐一群黄羊,想抓住其中的两头小的,但黄羊灵活万分,侧窜倒退快速如电。笨重的大雕一次偷袭失败,再也休想如意了,看来这顿晚餐是无望啦!最后,大雕抓到了一头惊昏了头的三趾飞兔,得意地冲霄而去。
  西面十余里外,十一骑人马出现。
  “石诚,你为甚么要和他决斗?”傍着他坐的拘魂姹女问:“昨晚你本来可以毫不费力地杀死他。”
  “你不懂。”他笑笑:“刺杀了他,他的族人会发狂般向边外各砦堡袭击,甚至会冲入边内大肆劫掠。如果我胜了他,这一带最少可平静十年,他会逃出千里外。”
  “他……他真敢来呢。”齐小燕忧心忡忡地说:“少场主,你……你有把握……”
  “单独决斗,我有把握。”他开始取过皮盾检果(查):“他不敢不来,取不回他的护身佛,他会精神崩溃。你是知道的,蒙番不分男女,身上身外任何东西他人都可以动,但动了他们的护身佛,那就意味着即将发出流血大灾祸。我劫走了他的护身佛,固然可以激发他的高昂斗志,但也给予他内心无穷的恐惧。现在,我们该下去了。”
  双方在草原中间相遇,十一比五。相距约百步,一名高举金雕旗的蒙人飞骑接近,在中间将旗插好立即驰回,骑术极为高明。
  决斗人开始对进,在决斗旗左右十步勒住坐骑。
  大漠金雕披胸甲,护臂套,左臂套抓着绘有金雕的铁叶圆盾,右手支起浑铁长槊;这玩意全长一丈八尺,俗称长枪,马战冲锋,可贯重甲。头上是兜鍪,侧加护耳。
  石诚是白巾缠头,穿袷绊,佩匕首另加弯刀。左手套握皮盾,右手支斩马刀。
  “俘虏说,你是肃州兴隆牧场石少场主。”大漠金雕用蒙语大叫大嚷:“你抢了我的女奴,污辱了我的菩萨,你得死!”
  “你,额图。”石诚也大声说:“抢劫了我的货物,杀了我的人,夺了我的马。你要求决斗,我答应你,由你发令。”
  “好!”大漠金雕大声说,长槊向前一沉,重举时兜转马头返回原处,立马相候。
  十名蒙骑中,有两名举起胡笳吹出进军的信号。
  长槊光闪闪的铁尖下沉,健马腾跃向前冲,速度渐增。石诚也斩马刀前伸,枣骝发狂般向前飞驰。
  只有秒忽的短暂期间行致命一击,刀槊相错而进,击中盾火星四溅,瞬即相错而过,两人皆稳坐马背,势均力敌。健马驰出卅步外,兜转马头,武器向下一沉,健马又开始冲刺。刚才是“回”,现在是“合”。如果势均力敌,冲杀三二十回合也难分出胜负。
  蹄声如雷,生死将判。
  “嗤!”槊尖刺入皮后,盾向外一扭,重心外移,槊尖斜贯透入重甲,一击走偏。
  “嘎……”斩马刀刀尖先刺中铁叶盾,刺中内重心。这是说,刀尖必定取得中官要害,刺入大漠金雕的胸腹。斩马刀刀身细长,配合盾使用可当枪用。
  大漠金雕不愧称悍将,这刹那间,扭身收盾而不抗推,在千钧一发中保住了胸腹,利用坐骑的冲力将刀推压而过。可是,更危险的困难接踵而至,长槊斜贯皮盾,皮盾的劲道沉稳如山,槊不可能拨出,也无法挟牢,巨大的冲力和扭力几乎震裂手臂,再不放手可就完了。
  说来话长,其实仅是刹那间的事,健马一冲而过,胜负已判定了一半。
  石诚的皮盾上,拖带着大漠金雕丢弃的长槊。他在卅步外兜转坐骑,拨出盾上的长槊丢掉,一声长啸,飞骑冲进。
  大漠金雕拔刀出鞘,呐喊着策马前冲,身藏盾后,弯刀前伸锋刃向上,刀尖形成完美的降弧,这样刺中人体时,刀便会自然地向前面切割,刀便不会贯人人体无法拨出。两军交战刀如果丢了,死定啦!
  短刀对长刀,一寸长一寸强。大漠金雕必须拼命,短刀冲刺的方向与长兵刃相反,因此向左争取有利部位。而石诚却不愿放弃自己的优势,互相争夺冲向的结果,便形成不规则的回合缠斗。当一声大震,长刀砍在铁盾上,刀锋外张,击中了弯刀,弯刀一折两断。
  健马不再冲越,蓦地大回转,石诚左手一松,滑出盾套丢掉盾,双手运长刀大吼一声,再次砍中铁盾,刀锋上拂,大漠金雕的兜鍪碎裂而飞。他每一刀皆能控制落点的重心,刀锋可任意从铁盾的不稳定部位震掠而过,先毁弯刀再去头盔。
  马似龙腾,咬住了大漠金雕的坐骑后方,一声长啸,兜脑便砍。大漠金雕心胆俱寒,扭身举盾招架,坐骑左冲。当一声大震,铁盾重心一歪,刀锋偏落,铁盾两道皮套带断了一道,长刀滑落砍中马臀,骨裂肉开。
  “砰!”大漠金雕掉落草中,坐骑也倒了,盾也摔出丈外。
  健马腾跃而至,长刀在长啸声中闪电似的下落。
  “哎呀……”十名在远处观战的蒙人同声狂叫。
  健马突然屹立,斩马刀的刀尖,指在刚坐起的大漠金雕胸口。
  “把我的马匹还给我,我在金塔寺堡等你三天。”石诚将金佛丢在大漠金雕面前:“办得到,你就起誓。”
  “我答应你。”大漠金雕懊丧地说,将金佛摆放好,五体投地拜伏,口中喃喃地祝告,最后起誓。
  次日一早,五人带了十余匹健马踏上归程。
  “齐姑娘,你的伪造勘合还用得着。”石诚向齐小燕说:“我们要在金塔寺堡外围等三天,没有勘合麻烦大了,你真是个伪造证据的天才。”
  “少场主,你为甚么不叫我小燕?”齐姑娘策马靠近他微笑:“我很躭心我爹,他在姓凌的看管下……”
  “请放心,家师对付得了他们。”他信心十足地说:“家师高老夫子高文亮,传授我一身软硬功夫与先天气功,是来自中原的武林侠隐,他派我出来就知道我可以对付东门鹤那些所谓宇内凶魔。程英,你有何打算?”
  “我只好回中原。”拘魂姹女苦笑:“反正你又不要我,我留下来做甚么?你们这里男人可以娶四个妻子……”
  “我还没打算娶妻呢!哈哈……”石诚大笑,健马开始放蹄奔驰……。
  
  (全文完,“无名氏”初校、“灵溪”二校,云中岳武侠交流群Q群575999353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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