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云姑娘,敝公子最恨反抗他的人。”区前辈语气转厉:“放明白些,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威胁我吗?”冷云沉声问。
“威胁?你大言了,在下只是警告你。”
“可恶!你……”
“你给我听清了。”区前辈厉声说:“你们不要给脸不要脸,乖乖跟在下到前面去,可别让在下赶你们走。”
“原来把本姑娘九个人请来这里当作贵宾安顿,事先早就定下了毒谋。”冷云银牙紧咬,后悔已来不及了,扭头急叫:“师妹,咱们准备闯。”
门外起了争执,里面的七位侍女已作了应变的准备,人影急动,七女到了院中,一名侍女送给幻云一把剑,九个人立即列阵。
“哈哈哈哈……”区前辈仰天狂笑:“果然不出公子所料,你们也作了叛逃的打算。米粒之珠,光华有限。哈哈?想走吗?没那么容易。”
一声低啸传自院角暗影处,接着四面的屋顶瓦面,人影纷纷现身。这些人已经潜伏许久了,玉树公子早有万全准备。
这瞬间,区前辈与两侍女向后疾退。
人影闪动如电,四支剑已堵住了她们的退路。
纤云小筑的剑阵威震武林,阵一列成便威力倍增,走位闪动之快,比平时个人交手迅疾得多。
“大胆!”区前辈怒吼,双掌一分,两记劈空拳分别向挡路的两侍女攻去。
玉树公子的两宠姬,也拔剑分向左右外侧的两女,行猛烈狂野的抢攻。
人影扭曲穿插移位,速度惊人。剑虹交叉闪烁,虚实难测,正面受到攻击的人斜移向侧发剑,而由侧方的同伴乘势楔入突击,变幻无穷,令人眼花撩乱,无法看清致命的剑发自何人,来自何方。
“嗯……”区前辈闷声叫,上身一挺,脚下大乱。
他的两记劈空掌本来以两名侍女为目标,可是掌劲一涌,所攻的却是虚影,两侍女恰好大挪移错位,位置出现在掌劲的空隙中心。
另两支剑恰好摆脱了两宠姬的猛扑,一支剑已无情地斜贯入他的右背肋。
“啪!”左大腿被另一支剑的剑脊拍中,他大叫一声,摔倒在地。
人影终止,恶斗发生得快,结束也快,似乎是刹那间所发生的事。
四侍女四支剑交叉架在两宠姬的粉颈下,只要一拉一推,脑袋便会掉下来。
“丢剑!”冷云沉叱。
两宠姬骇然丢剑,似乎还弄不清是如何被制的。
屋顶有人往下跳,但恶斗已经结束了。
幻云领了一名侍女,擒住区前辈,立即用对方的腰带绞成索上绑。
三十余名高手合围,但并不抢出动手。
冷云投鼠忌器,不敢发令突围。
要突围必须上屋,势将在半登半下的重要关头引起混战,那正是剑阵已散的薄弱时刻,一照面便可能伤亡过半。
她知道大事去矣!只好存了拼一个是一个的念头。
四盏灯笼冉冉而至,三十余名爪牙与两名美貌女郎,拥簇着神气万分的玉树公子赶来了。
三个俘虏被在一起,区前辈已是气息奄奄。
九支剑阵似九宫,中隐无穷变化。
院子广阔,剑阵是足够的空间发动。
三十余名高手分三方围住,候令闯阵。
玉树公子到了,后随的三十余名爪牙两面一分,四女郎在玉树公子两侧分立,她们是玉树八娇中的四娇。
“唔!纤云小筑的武学,有点出乎本公子的意外。”玉树公子冷冷地说:“冷云姑娘,想不到你这么一位聪明的人,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事。你以为凭你们区区九个人,就能逃出戒严的九江城吗?”
幻云姑娘真是后悔无及,暗骂自己该死。
“玉树公子,你怎能这样待我?”她痛心疾首惨然说:“当初你的诺言……”
“诺言?哈哈哈哈……”玉树公子的傲然长笑:“我记不起曾经许了什么诺言,天下间只有蠢猪才会相信任何人的诺言。幻云姑娘,我玉树公子捧你确是出于真诚,只是你不明白,捧你成为武林风云人物,是需要你付出代价的,天下间绝不会有不劳而获的事。”
“你说!你所说的代价是什么?”
“是你们必须向本公子效忠。”
“你这卑鄙……”
“别骂别骂,骂对你毫无好处,你必须在本公子大发雷霆之前,克制你的脾气。本公子礼遇向本公子效忠的人,对胆敢抗拒的人杀无赦。顺我者昌,逆我者死,绝不例外。三只鹰敢拒绝与我本公子合作,本公子也毫不留情地摧毁他们。”
“本公子对你们纤云小筑的人已尽了礼数,你们也曾经答应合作,但事无终始,半途妄想抽身远走高飞,与反叛无异,本公子绝不容许这种事故发生。现在,给你们片刻工夫权衡利害,投降或死,任由诸位选择。”
“你……”
“少给我废话!小女人,不要激怒我。”玉树公子厉声说:“该死的!快把我的人放回来。”
“姓区的三个人,是本姑娘脱困的人质。”冷云姑娘接口:“玉树公子,何以拼个两败俱伤?好来好去,毕竟纤云小筑的人,曾经替阁下出过力。我们退出参与搜杀王一鸣、雷霆剑、三只鹰,是因为此事旷日费时,而我们有事不能要九江逗留过久,阁下何必强人所难?留一分情面,日后好相见,多一个朋友,不双多一个敌人好吗?”
“唔!想不到你这冷若冰霜的女人,说得倒是婉转动听,异数。好,我给你们一次机会,既往不咎,咱们重拾旧谊。以三日为期,诸位在这三日中,务请全力襄助搜索,三日之后倘若仍无结果,本公子亲送诸位离埠,姑娘意下如何?”
冷云还来不及回答,幻云却伸手拉师姐的衣袖。
“公子的话算数吗?”幻云自作聪明抢着问:“大丈夫一言九鼎。”
“本公子说话算数,在场七十余高手名宿可以作证。”玉树公子大声说。
“一言为定,我们再助阁下三天。”
“师妹,你……你竟然……”冷云芳心大急。
“师姐,我们已经没别条路好走。”幻云低声说。
“可是,他的话……”
“有这许多高手名宿在场,谅他也无脸食言。师姐,我已经决定了。”
“师妹我好后悔,你……唉!由于你的任性,只好听天由命了。”
对面,玉树公子已打出撤走的手势。
“多有得罪,诸位海涵。”玉树公子笑容可掏:“事非得已,在下委实需要大量的人手,诸位姑娘,不要将今晚的事故在心上。姑娘们,晚安,明早见。”
两位侍女替三位俘虏解绑,四周的爪牙开始像潮水般循走廊退向月洞院门。
冷云真待所有的人皆退出门外,方送走三位俘虏。
第一名侍女退入厅,第二名退人,第三名……
“哈哈哈哈……”炼魂魔笑排空而至,声势如排山例海,动魄惊心。
变生仓卒,首先便倒了两名骤不及防,来不及行功克制的侍女。
“不好!有诈。”冷云惊呼,拔剑转身。
她们都修习过百灵婆婆所授的克音之学,但笑来得太突然,仍有两人不支倒地,实力损失九分之二。
魔笑声来得突然,消失也快。
笑声刚歇,四面八方的屋顶上人影纷纷飞降。
没有机会列阵了,屋顶的人向下飞降,已形成大混乱局面。
各自为战,舍死忘生狠拼。
又是一场大屠杀。
幻云共毙了四名爪牙,浑身浴血冲出重围,一鹤冲霄登上瓦面,幸好屋顶上已不见有人。
她庆幸自己能摆脱了死神的魔掌,再也顾不了师姐与同伴姐妹了,吸口气飞登屋脊。
后面的瓦沟中,出现玉树公子与四娇的身影。
“没想到你居然能逃上来。”玉树公子狞笑,拔剑、挥手令四娇退:“假以时日,你很可能有资格与本公子争夺武林第一剑的荣衔。来吧!我给你公平决斗的机会。不过,你的胜算很大,因为我怜香惜玉,不打算杀你,而你却可以用两败俱伤的打法抢制机先。”
“你这无信无义的畜生!”她咬牙切齿厉叫,青虹剑幻化一道淡淡青红,身剑合一抢攻。
含光剑向前一伸,蓦地风吼雷鸣,青虹夭矫如龙,玉树公子掏出了威震武林的天育剑术,绝招迅雷惊蛰硬接射来的快速青虹。
两大名剑第二次相逢,这次比上次激烈数倍。
三招,五招……
一声冷叱,含光剑招发杀着暴雨终朝,剑吞吐骤雨,排山倒海似的强攻猛压,玉树公子掏出了压箱子的绝招,他已看出不伤人的诺言没有实践的必要,必须一举击溃青虹剑布下的绵密防卫网,不能久拖。
“铮铮铮……”暴响似连珠。
又是七剑,皆被青虹剑封住。
“铮铮!”又是两剑,青虹流光似的长驱直入。
幻云向左侧暴退,脚下大乱,碎瓦声骤起。
玉树公子如影附形跟到,铮一声磕飞了青虹剑,左手疾伸,扣向幻云的右肘。
“噗噗噗!”幻云三记劈掌,全落在玉树公子的手掌与小臂上,但像是臂中金钟铜鼓,展得掌痛如裂。
“咳!”她的外袄被抓裂了。
“唉!”小腹挨了一剑靶。
含光剑的靶尖云头像栗子,尖端虽纯,但一击之下,劲道仍然从一点及体,小腹怎受得了?
“嗯……”她含糊地前俯,下栽。
“噗!”脊心又挨了一掌,她终于失去知觉。
昏迷的前一刹那,她在内心狂叫:“我好愚蠢,却自以为绝顶聪明。”
× × ×
打击魔鬼的计划如期展开。
天下各地的城,天一黑城门便关闭,断绝交通,天不亮不开城。
门禁紧,负责的府州县太爷,恐怕除了皇帝老爷御驾亲临之外,城门是不会开的,皇亲国戚也一样挡驾。
夜间擅自开城门,保证会丢掉乌纱帽,可不是开玩笑,那可是玩命。
偷越城关,也是要砍脑袋的。
但胆敢偷越城关的人,就不怕砍脑袋。
九江的城墙高有两丈四尺,三面绕濠,临江一面筑栅,防止人民偷越。可是,能偷越的人仍然为数不少。
打击计划公为两部分:城内与庐山。
四个黑影偷越城关,地城上巡逻的丁勇毫不所觉。
他们是二更初便进城的,胆大包天,二更夜市方张,夜禁还没开始。
玉树公子说全城已经戒严,那是骗人的鬼话,这家伙的话,谁信谁倒霉。
其实,天下间每一座城,三更一起就实施夜禁,街上断绝往来,由民壮负责巡夜,碰上醉猫忘了家在何处,在街上到处乱闯,抓住了立即囚禁,第二天打板子甚至枷号三天示众。
当然,碰上抓人的民壮或巡捕是乡亲,那就难免有开只眼闭只眼,私自纵放的情形发生。
这是夜禁,与戒严其实差不多,不同的是,戒严有官兵出动而已。
八旗兵不会出动,九江没有暴动造反的事故发生。
出动的人是狂龙的人,与及地头蛇五爪蛟的流氓痞棍,他们另佩有号带,执行夜禁的民壮已得到通知,不许干涉这些人的活动。
四个黑影潜入不久,便发现暗椿所佩带的号带,是在左臂缠了一条白巾。
这玩意儿极易伪造,找一家布店便可解决问题。
五爪龙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但在某一方面来说,他是个忠心耿耿的人,也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
忠心耿耿很负责是一回事,累惨了担惊受怕,亟需偷偷懒休息又是一回事。
他带了五个徒子徒孙,已经查了五条声名狼藉的小巷子,跑遍了赌馆、娼寮、小客店,想找到雷霆剑的旧日弟兄攀攀交情,腿都跑酸了,鬼都没碰上半个。
已经三天三夜没睡好,白天查往来的船只找线索,晚间查各处藏污纳垢的角落。雷霆剑朋友多,三教九流龙蛇混杂,可是自从雷霆剑在武昌失风而又失踪之后,这些人都像快要沉船的老鼠,突然跑得精光大吉,现在想找,真不容易,可把他累惨了。
终于,他在清泉巷一家老相好的小宅子内,找到了一张床,一张可供他睡片刻,而且暖洋洋的床。
四个徒子徒孙,就在堂屋里的火盆旁,各架了两张长凳,比他先一步人共同入黄粱。
他真的需要休息,和衣躺在床上就睡着了,他那位老相好是个半老徐娘,总算知情知趣,没在床上找他的麻烦,半裸着身子便着他入睡。
小堂屋中一灯如豆,火盆的炭头已有火无烟,怪暖和的,四个大汉鼾声如雷,恐怕天坍下来,也休想把他们惊醒了。
二更将尽,小巷子里鬼影俱无,巷底有两个老狗,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号。天杀的!不知那一家将有人去见阎王了,老狗夜号是有人要死的凶兆。
两道门口,被人技巧地撬开了。
冷风送入四个黑影,左臂缠着白巾。
掩上门,断绝了冷风,灯光和火光下,四个人口中直呵雾,好冷的天。
他们是国华、无影刀、殷真如、殷真阳。国华两手空空,无影刀的刀是看不见的,殷真如姐弟携有剑,剑系在背上。
他们都不怕冷,但也走近了火盆。
“解兴隆一定在里面。”无影刀说:“这四位仁兄,正是他的得力臂膀四土地。”
“让他们一觉睡到大天亮。”小家伙殷真阳笑嘻嘻地说,分别点了四土地的睡穴。
这半天,小家伙孺子可教,处处模仿国华的言行举止,玩世不恭的怪笑得最神似。
当然他并不真的小,十五岁的少年壮得像头小牛犊,所以挨了走狗们一顿好揍,他够得上挨揍的资格啦!
“我进去把姓解的揪出来。”姑娘冒冒失失往内闯,似乎手痒要找事干。五爪蛟在她眼中,并不比一条泥鳅难缠。
“去不得,小丫头。”无影刀一把拉住她。”
“沈伯伯,怕我捉不住这头蛟?”她问。
“不是的。”
“那又为什么?”
“这……”
“我要去。”
“你敢去?那头蛟与他的老相好,赤条条地像……像没长毛的小乳鼠……”
“啐!”姑娘本来红彤彤的脸蛋,红到脖子啦!
“那只好我去罗。”国华只好往里走。
“砰”一声大震,房门被踢开,总算不错,那女人第一个惊醒,上身还有胸围子,不是没长毛的乳鼠。
一巴掌把女人打昏,五爪龙恰好睁开双眼。
“你是……”五爪龙睡眼惺忪。
“王一鸣。”
“哎呀!”五爪龙完全清醒了,一蹦而起。
刚从床外扑,大拳头已经着肉,第一拳中左颊,第二拳中小腹。
“饶命……”五爪蛟倒在床上狂叫,口中血出。
“起来穿好靴子。”
“饶命……”
“要宰你,还用等你叫饶命?快!别装孬种,到堂屋说去,在下要好好问你。”
五爪蛟浑身发抖,连靴子都穿反了,被国华揪住小辫子,牵狗似的牵到堂屋来。
看到无影刀,五爪蛟像见到了鬼,哀号一声,顾不了头皮疼痛,双膝一软,爬伏如羊。
“老太爷,老菩萨。饶命。”五爪蛟保在哀号:“小的也是不得已,他是龙,我是蛟,天生低一级,我不敢不听他的……”
“你是蛟?你他娘的是条虫。”无影刀笑骂。
“是的,小的是虫,是虫……”
“我问你,玉树公子逃回城来了,是不是躲在城守营的宾馆里?他那一大堆爪牙,分别在何处落脚?从实招来。”
无影刀踢了五爪蛟一脚,沉声问。
“玉树公子在……在……”
“不要命的话,你胡招好了。”
“小的不敢,在江州老店。他的人分为三处落脚,江州老店人最多,芝兰秀士的一群侠义门人,有一半已经没进城就逃掉了,另一半住在江右客栈。”
“凌云燕呢?”姑娘接口问。
“还……还在浔阳老店。”
无影刀向国华打眼色,国华点点头表示满意。
“你给我听清了。”无影刀又踢了五爪蛟,道:“在狂龙未离开九江之前,我不难为你,你仍然可以向他表示忠诚,但只许虚应故事。”
“虚与委蛇是……是小的拿手玩意。”
“那就好。今晚的事,说出去半个字,哼!”
“小的不敢,小的……”
“不敢就好,老夫随时会找你讨消息,你给我放乖些,命是你的,珍不珍惜全在你自己。”
“小的一定珍惜,一定珍惜……”
冷风乍起,灯火暗而复明,堂屋中,四个不速之客不见了。
× × ×
幻云很聪明,上屋脱身,不再理会姐妹们的死活,大限来时,自保要紧。
冷云是从刀山血海中冲出来的,突围时,所有的姐妹已经死伤殆尽。她身为师姐,为人冷傲,事实上她的武功造诣,要比师妹幻云高出一两分。
幻云能接下玉树公子一二十招,可知她在众爪牙中,仍是最高明的一个,单打独斗,她接得下任何一个爪牙。
她杀死了七名爪牙,冲出院西,杀开一条血路,自院角越墙飞遁。
墙后是另一座小天井小院落,刚纵落身形未稳,眼角瞥见黑影疾冲而来,立即当机立断,反手飞剑掷击。
这瞬间,她感到右背肋一震。
“啊……”扑来的背影发出惨叫,身形向前一仆,剑贯右胸下方,釺锋尖直透后背。
“砰!”她被黑影冲倒,跌成一团。
这瞬间,三个黑影跃上院墙,再一跃便凌空越过,黑暗中看不清下的人是死是活,不加理会跃登前面的屋顶,向前狂追。
她蛰伏不动,人走了她才爬起来,拔回剑从另一处屋脊悄然遁走。
不知过了多久,背肋的痛楚逐渐加深。
“我中了暗器。”她心中暗叫。
她藏身在一处瓦栊中休息,有两个黑影从不远处另一家屋顶飞掠而过。
“他们仍在穷搜,我得赶快逃出城去。”她昏昏沉沉地思量:“天一亮出不了城,我死定了,我要出城,我要出城去找师妹……”全身脱力,受伤处暗器留在体内,好难受。
她沿瓦沟爬行,蓦地眼前一黑,失足向下滑滚,接着心向上浮,人向下飞堕。
“这里有人下去了。”后面不远处有人大叫。
两个黑影轻功十分高明,飞纵而来。
她暗叫完了,这一掉下去,不断手折足才是怪事,她已经无力控制身躯。
“咦!”飞堕中,下面有人轻呼。
唉一声响,她跌入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中,她感觉到接她的人是个行家,一托一沉便消去堕势。
她想挣扎,但已力不从心,下堕的昏眩感更令她惊悸脱力。
“我落在他们手中了。”她心中绝望地叫。
下面是一条小巷,黑暗中寒冷本来鬼影俱无,现在居然有人,而且有四个人,分为两批,相距约十步左右。
“上面。”不远处跟来的另两个低叫。
接她的人往墙下一站,将她放下低声叫:“噤声!”
两个黑影轻灵地飞跃而下,看到了巷道中心站立的两个身材不高的黑影。
“刚才是你们从上面跳下的?”跳下的高大黑影沉声问:“你们佩了号带,隶属于那一组的?”
“狗娘养的!你管我隶属那一组?”两黑影之一粗野地破口大骂:“你们没佩号带,奸细,捉!”
说捉便捉,抢出伸手便抓。
“混帐!”高大的黑影怒骂,伸手擒拿对方的脉门。
双手相搭的刹那间,身材不高的人掌心光芒一闪即没,奇准地划过高大黑影的心坎,身形疾退回原处。
“是走狗炼魂真君。”退回原处的身着不高黑影向同伴说:“另一个交给你打发。丫头不要争功……”
叫声阻止不了前面现身的人,这人是殷真如姑娘。
炼魂真君的心房,已被无影刀的小刀刺破,血崩气散,晃了两晃向前一栽。
另一个黑影同样高大,僵在当地不敢移动。
右耳后的藏血穴,锐利冰冷的剑尖随时那可能贯颅而入,怎能移动?
与无影刀结伴的是段真阳,急得跳脚。
“姐,怎么抢我的猎物?”小家伙不依:“放掉他,他是我的。”
“不能放他。”从后面制人的姑娘说:“这个人是玉树公子的高手随从,我在山区曾经看过他杀人,手段极为残忍,不能便宜了他。”
“他们到底是何来路?”被制的走狗悚然问:“你们知道在下的身分,难道诸们与玉树公子有过节吗?冤有头,债有主,诸位该去找玉树公子,在下只是奉上命所差,执行公务的人。”
无影刀走近,察看对方的面貌。
“好家伙,原来是鼎鼎大名的三鬼王萧天佑。”无影刀欣然叫:“丫头,你中了大奖。这家伙原是泰山的巨盗,有三只手,你如果从前面制他,很可能被他的第三只手所伤,好险。”
声落,身形斜闪,大手一挥。
三鬼王的左胁下,哢嚓一声,弹出一根径寸粗的套简枪,长有三尺,枪尖以两根手指形的铁指替代,一直一钩,可以刺、点,也可以钩、拿,弹刀极为凶猛。
“看吧!厉不厉害?”无影刀说:“近身相搏多出一只手,结果如何?”
“你阁下是……”三手鬼王无法镇定。
“无影刀。”
“在下要……要求公……公平决斗,你……你是宇内闻名的怪……怪杰,不……不能派人从……从后面偷袭,在下……”
无影刀扭住假手一抖一拉,假手折断。
“这家伙一生用这只手暗算了不少人,居然怪别人从后面偷袭,无耻已极。”无影刀将假手往巷角一丢:“丫头,给他一次决斗的机会。
“让给我。”小真阳抢着说。
“小妹,让给小弟。”壁角的国华叫:“这里有位姑娘受了伤,我不便包扎,你来帮一下。”
姑娘收剑后退,国华的话对她有无穷的魔力,言听计从,毫不迟疑。
小真阳拔剑出鞘,立下门户。
“你还不配向沈伯伯叫阵。”小真阳笑嘻嘻地说:“只配和我这小娃娃玩玩。拔剑上啦!注意哦!咱们是玩真的。”
三手鬼王装腔作势先活动手脚,再慢慢拔剑。
一比回,仅一个无影刀,已让这位鬼王心惊胆跳啦!假手已被除去,制胜利器已失,只有笨瓜才留下与这四个高手决斗。
剑出鞘一半,高大的身材以令人难觉的速度,缩矮了三寸左右。
“怕死鬼!”无影刀突然怪叫。
三手鬼的身影,旱地拔葱突然飞升。
小真阳一掠而过,剑芒一闪即没。
“喂……”升上近丈的三手鬼王闷声叫,身形不升反向下降,砰一声大震,摔落街心滚动挣扎。
小腹被剖开了,小真阳这一剑奇准无比,出剑与掠过的快速身法,令旁观的无影刀瞠目结舌。
“老天爷!”无影刀惊呼:“小娃娃,你像个鬼,人怎么可能这样快?你老爹大概把鹰的全部绝活都教给你了,你将是第二代的天鹰,了不起的杀手。”
“不会再有天鹰。”小真阳收剑说:“我会为正义而杀人,为真正的理性正义而杀人。狂龙杀人也理直气壮,也称之为正义。执法者的正义并不具有理性,并不能放诸海而皆准。”
“孩子,你长大了,真的长大了。”无影刀拍拍小真阳的肩膀:“你老爹,我,狂龙。甚至王小哥,都是执着于主观正义,而任性而为的人。孩子,但愿你参为理性的正义而执着,为发扬武林的理性正义勇往迈进。”
× × ×
江州老店中,玉树公子对着一大群爪牙,咬牙切齿在发雷霆。
一间小客厅,搁着有十二具爪牙的尸体,另一间客房中,摆着六具女尸,那是纤云小筑的侍女。
擒住了一个幻云,走掉了冷云,和另一位叫小珍的侍女。
这么多一等一的高手,居然让两人已入死阱的女人逃掉,未能彻底灭口,还像话吗?难怪玉树公子大发雷霆,怒火冲天。
“你们真他娘的混蛋加三级!”他站在堂上破口大骂:“平时一个个自命不凡,真正办起事来,却全是些饭桶,一群乱鸦。逃掉了两个,尤其是那个主事的冷云,她这一逃出江湖胡说八道,我玉树公子的威望岂不大大打折扣?纤云小筑的人,也将蹑在咱们身后偷鸡摸狗,我明她们暗,那有太平日子好过?你们都给我滚?全力搜杀她们,不把她俩人的尸体带回来,我给你们没完没了。”
“这都是炼魂真君的错,他发动得太早了。”一名留山羊须的人将责任推给别人:“说好了要等女人们进去一半之后再发动,但进去两个他就发动了,外面留下的女人,仓卒间仍具有大半剑阵的威力,咱们的人在混乱中只好各自为战,所以无法按计划互相配合动手……”
“炼魂真君呢?”玉树公子大叫。
“启禀公子,还没回来。”一名花甲女人回答:“共有十二个人未返,也许他们已经追上妖女了,希望他们能将尸首带回来。”
“希望个屁!这么多人都拦不住她们,还有什么希望?滚!快滚!带她们的尸首来见我,滚!你们这些酒囊饭袋!”
从人垂头丧气急急出厅,分头搜捕冷云和小珍。
这时,三更已尽,今天晚上谁也别想上床睡大头觉啦!而明天还得上庐山听候狂龙差遣。
人都派出去了,全店寂静。
玉树公子住在二进院的上房,只有这一进有人,二十余名千中选一的心腹随从,谁也不敢大意,布下了防卫网严防意外,其他地方的警备,不得不因人手不足而撤除。
左右邻房,是玉树八娇的宿处,她们是玉树公子的贴身护卫,不过问外围警戒的事。
玉树公子的房门外,由一娇负责门禁,剑藏于肘后,不住地在房外的走廊往复走动,留意附近的动静。
站在廊上,藉廊灯的朦胧光芒,可以看到前面院门侧方一名外围警哨的模糊身影,两者之间,可藉目视保持连络。
不管屋上或屋下,想接近的人皆无所遁形。院门侧的警哨,可以完全监视屋顶。廊下的一娇,可以监视从地面任何方向接近的人。
房的外间点了四支烛台,银烛高烧光度明亮。床上的寝具十分华丽,全是玉树公子带来的,不用客店的寝具。
两位侍女站春凳旁,春凳已从床口移到房中心。这种妙用无穷的凳没有装饰,发出褐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