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身法奇快,又在意料之外。
萧银龙不由猛然一惊,猿臂轻舒,右手食中二指,已抵在来人的“藏血”大穴。
“哎呀!你存心要命!”
来人惊呼一声,并未闪开,腰身一扭,竟将整个身躯躺入银龙怀中。
银龙此时已看清,不由脸上一红道:“君姐姐,是你!吓了我一跳!”
摩天玉女赵丽君眉目含情,脸上生春,撒娇的扭了扭腰道:“你还说呢!多谢你手下留情,藏血大穴,可是要命的所在,分厘之差,我已横尸在你怀里了!”
萧银龙透著十分尴尬,苦笑道:“谁教你闷声不响的突然而至,真的差一点就失手,那时如何交待?”
摩天玉女赵丽君柔情千万的道:“死在你怀里,我亦心愿已足,死也瞑目!”
她星眼中水汪汪的,一种情意绵绵的少女特有的风采。
银龙心中不由一动,通身的血脉奋张。
赵丽君又慵慵的,眯起睛睛道:“龙弟弟!自从离开之後,真是无一日不在想念著你,古人说得好“一日三秋”这话一点儿也不过份,你想,我又……”
她红晖满脸,下面的话,羞得不能说下去,螓首深深的埋在萧银龙的胸前,再也不能抬起头来。
萧银龙当然知道是那晚借宿农家之事,丽君不好出口,也不由耿耿於怀,急急的问道:“君姐姐!这话你……你同妈说过没有?”
摩天玉女赵丽君的耳子一扭道:“我才不敢说呢?要说你去说!”
萧银龙的脸,也涨红得像关二爷似的,急道:“我怎麽好意思出口?”
“羞人答答的,难道我好意思出口!”
“丽姐姐!你……你可以同五个嫂子说一说,因为你们……”
“我们甚麽?”
“你们同是女儿身,姑嫂之间,又十分合得来!”
“我不管!龙弟弟!反正,我已是你的人了,後面的事,全听你怎麽去安排,万一,……万一不能在一起,那我只有一死了之!”
摩天玉女赵丽君说到这里,转悲为愁,眼泪也禁不住掉下来。
萧银龙忙用手抚著她的秀发,凑在她的耳畔道:“君姐姐!你为何说出此话,小弟绝非轻薄浪子,既然我们已………已有了……肌肤之亲,生不同寐,死则同穴,我萧银龙对天可表!”
摩天玉女赵丽君抹去腮上泪水,转悲为喜,身子更依近了些儿,妩媚的道:“龙……”
她索兴把弟弟两字免了去,接著道:“有你这句话,我赵丽君算是终生所靠!”
萧银龙没有答言,只是悠然一声长叹:“唉!”
摩天玉女赵丽君不由睁大了眼睛,十分不解道:“龙!你心里有事?”
银龙神情十分沮丧,但却摇头淡淡的道:“没有!”
丽君不依的摇了摇银龙的身子道:“不!你一定在想些甚麽?”
萧银龙猛一抬头道:“我……”
一字未了,忽然一推摩天玉女赵丽君,噗!吹熄了案上灯火,喊道:“不好!有人!”
语落,箭似的射出门去,一点地上了屋面。
四野沉寂,只有远远的更鼓已是三更三点,在淡月疏星下随风送来。
再有的是,只是摩天岭的要隘孔道处,所放的明桩暗卡,黑影幢幢,若隐若现。
此时摩天玉女赵丽君也上了屋面,四下张望道:“龙!你看见了甚麽?”
萧银龙的剑眉陡皱道:“人!此人算是绝世高手,轻功之快,俨如鬼魅!以小弟的功力,虽未到精进之处,但一个‘快’字还自信说得过去,不料连人影也没见到!”
摩天玉女赵丽君也不由吃惊,她明知银龙的轻功之快,放眼武林,也找不出三两个来,万一真的是敌人,摩天岭今晚恐怕难操胜算。
因此,她特别焦急,虽知银龙不会看错,但却道:“真的!你莫非看花了眼!”
萧银龙摇头不迭,一面苦笑道:“不会,小弟不但看见一条人影在窗下一闪而逝,而且衣佩之声,隐隐可闻,岂会荒唐至此!”
摩天玉女赵丽君这话说得不算得体,因为无形之中,低估了萧银龙的功力,所以一时甚为尴尬。
忽然嗖嗖风响,衣袂齐飘,人动如梭。
赵氏五媳已由大寨四面疾射而至,全都停身在银龙丽君的身侧,不约而同的齐声问道:“龙弟弟!丽君妹!有甚麽响静吗?”
萧银龙玉面不由一红,讪讪呐呐无言。
因为若说没有动静,自己适才大惊小敝,岂不透著浮燥,更应了摩天玉女赵丽君的话,承认自己看花了眼!
若说有人侵入了摩天岭,眼前又毫无一丝动静。
再说,自己把看到的人给追丢了,这个脸朝那里放。
所以,他楞楞的,勉强苦笑一笑。
摩天玉女赵丽君只好道:“我们好似看见一条影子掠空而过,所以……”
赵氏的三媳不由调笑道:“哎呀!怨我们莽撞!他们分明是在谈私话,我们太也不通人情了!”
其馀四媳全都笑了起来。
把萧银龙与赵丽君两人笑得十分窘迫,全都把头低了下去。
三媳对其馀四人做了个鬼脸,发出一丝会心的微笑,咯咯的道:“龙弟弟的轻身功夫,不是出神入化,也可算得上登峰造极,还有落在他眼里的人会走脱得掉吗?岂不是欺人之谈!”
四媳也插嘴道:“不论是真是假!我们该走了,莫让龙弟弟同君妹在心里骂我们做嫂子的太也不知趣了!走吧!走!”
你一言,我一语,弄得萧银龙哭笑不得,红著脸道:“真的,一点也不假!”
赵氏的大媳疑惑的道:“不会吧!我们五人隐身在五处,全是看得远,隐得紧的地方,可没看见半点风吹草动,一只飞鸟也没见到,慢说是有人侵入。”
五嫂也道:“是呀!山外的三道卡子上,也没有一丝动静,料来不会有人侵入,要有,除非是蚊子!”
二媳以转圈的姿态道:“你们四个都是死心眼!走!再守一个更次,眼看的一场热闹就没有了!怎的专门在这里钻牛角尖!”
其馀四媳全都神秘的一笑,对著银龙道:“龙弟弟!你陪君妹妹到隐蔽的地方找找那条影子好啦!”
语声中,五条身形齐动,嘻嘻哈哈的笑声中,又复各自迅速地隐身埋伏去了!
摩天玉女赵丽君生嗔道:“都是你,大惊小敝,招来她们的调笑!”
萧银龙自信所见一点不假,摇头不迭的道:“这是从何说起?”
忽然他想起来道:“君姐姐!大寨中是不是派人巡视?”
摩天玉女赵丽君答道:“大寨中只留下妈妈一个人坐镇,哥嫂们全在外围,生恐八怪等扰及房舍妇孺,打算不让来敌侵入半步!”
银龙忽然想起来了若兰来,道:“裘师妹……”
摩天玉女赵丽君不由笑道:“哦!我真傻!你分明是想念兰妹妹,想出了神,大概眼中掠过她的影子,她现在厢房安息,你去看看她去!”
萧银龙想起裘若兰,原本真个的打算去看看她,脚下已转过对著裘若兰所住的厢房,但是,经摩天玉女赵丽君这麽一点明,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吱唔的道:“我不过问一问,想她也累了,此时正在好睡呢?”
摩天玉女赵丽君见他收势不去,偏著头道:“你不去看看她?”
萧银龙苦笑一笑道:“男女授受不亲,深更半夜又何必惊扰她!”
说完,一腾身射下屋面,向屋中走去。
摩天玉女赵丽也跟著了下来,仍旧走在银龙的身後。
萧银龙对适才窗外人影之事,始终放心不下,经过窗子特别停了下来,嗅了几嗅鼻子,对丽君道:“君姐姐!你来闻一闻,适才的来人一定是个女的,此时一股幽香,兀自未散,隐隐飘绕!”
摩天玉女赵丽君也真的凑在窗下,用鼻子嗅了两嗅,但她乃女儿之身,本身就有脂粉气息,常年累月,嗅惯了,怎似萧银龙那般敏感呢?自然嗅不出来!
但她却调侃的故作吃惊道:“嗯不错。好香,这恐怕是兰妹妹身上的香味!”
她说话的神色,萧银龙岂有听不出来的道理。
因此,银龙红起耳根,霞生满面的道:“你又来了!我是说正经的!”
摩天玉女赵丽君,咬著下唇,星眼含怨的道:“也许是‘虚幻仙子’‘迷魂香帕’的味道!”
萧银龙不由更加难为情,因为,要不是虚幻仙子的“迷魂香帕”,自己也不会同眼前的摩天玉女发生荒村借宿的一幕,此时也就不会有这些烦恼。
触动了心事,一时也不愿再提“香味”之事,只有道:“君姐姐!你越来越调皮了,亏你记得这麽多的往事!”
不料摩天玉女赵丽君又抓住了话头,接著道:“任何事不记得,这挡子事终身难忘,难道你忘了吗?”
萧银龙觉得自己动辄得咎,专门划圈子来自己跳,所以索兴苦笑一笑,不再发话,缓缓向屋内走去!
蓦然呜呜号角,此起彼落。
嘶一枝蓝色的火焰箭腾空而起,上射数十丈。
接著,山前、山後、山左、山右,各有一只蓝晶晶火焰箭跟著上透霄汉。
最後,大寨中也射出一枝来。
摩天玉女赵丽君脚下一停,道:“哎呀!都四更天了!”
萧银龙望著天空道:“是四更之时了,敌人到了山外吗?”
摩天玉女赵丽君指著空中已下降快完的蓝色尾光道:“这蓝色是收队的令号!你安心睡吧!我也回房去了!”
她说著,猛的一扑,双手突然将银龙的颈子抱住,啧,在银龙的脸上香了一下,快逾流星的向後寨奔去,那股少女的娇憨,真情的流露,天真而自然。
萧银龙目送丽君的身影去远,才进入房中安憩。
原本是一场暴风雨之夜,就这样平静无波的渡过了。
劳碌了这多天,难得安静片刻,银龙也不打算安睡,盘膝运功调息,功行一周,自觉神清气爽。
窗上,红日朝霞,一片灿烂。
萧银龙此时精力、目力,经过调息之後,十分清朗。
脚步声疾驰而至。
小温候赵德俊神色慌张的冲了进来,俊脸紧绷著道:“龙弟!大事不好!”
银龙不由大吃一惊,以为昨夜铁山八怪又做了甚麽恶毒的手脚,从床上一跃而起,急忙的道:“六哥!怎麽啦!”
小温候十分懊恼的道:“不知怎的,裘姑娘忽然不辞而别!”
如同晴天霹雳,萧银龙的震惊,真不知要比八怪犯山利害多少倍,探手一抓,把小温侯赵德俊的手臂抓住,大声道,“六哥、你说甚麽?”
小温侯的手臂发麻,红了脸挣脱不得,道:“裘姑娘不知为了甚麽,留书出走!”
“哦!书呢?”
“现在大房,妈的手上!”
“书上写的甚麽?”
“密封,写的由你亲启,所以不知道写些……”
“这是为何……”
萧银龙如火烧眉睫似的,既不等小温侯的话说完,自己的话也不说完,一迈步,嗖银影一幌已出了房门,拉著小温侯的手都没放下。
小温侯的功力,在赵氏七雄之中,也算一等功夫,但比之萧银龙不免相形见绌,因此,如同被人悬空提起一般,风过耳边,已随银龙出了房门。
银龙面色发白,出了房门,不由角门走去,一弓腰,两腿一弹,越过风火墙,飘身已到了大厅之上。
大厅上,赵老太太居中而坐,男左女右,子媳们都侍候在两傍,“雪地飘红”牟娴华紧靠著摩天玉女赵丽君站在一起。
赵老太太似乎正在生气,一拍太师的扶手,沉声道:“必是我们摩天岭失礼慢客,不然裘姑娘怎会……”
她一见萧银龙走了进来,凝重的面色一改,慈祥的道:“龙儿!裘师妹不知……”
银龙此时心急如焚,不等老太太说完,抢上一步道:“妈。裘师妹留的信呢?”
赵老太太取出一封密封的信来。
银龙伸手抢似的拿过来,但见信封上写著:“留陈银龙师兄亲启”
他不及细看,忙不迭撕开封皮,信笺上十分娟秀的写上:“谨以至诚之心,祝师兄与君姐姐白头偕老,妹原系飘萍之身,拜别恩师之後,或往龙女前辈座下,请勿以妹为念,师妹若兰裣衽。”
字迹撩草,可见裘若兰当时心情之紊乱。
厅上众人见银龙看信之後,脸色凝重,不由齐声问道:“龙弟弟!裘姑娘究竟为了……”
萧银龙此时心如刀搅,那还有心说话,将信向怀中一塞,对赵老太太道:“妈!裘师妹回冷云寺去了,我这就此告辞!”
说完,一长身形,快逾闪电。
唰银影一线,他的人已一射五丈,穿出了大厅。
厅上众人不由全是一愣,同声叫道:“龙弟……”
然而,萧银龙的人,在院中略一点地,已又腾身而起,人在凌空叫道:“银龙失礼了!”
“了”字音落,人已去远,连半点破风之声也未听出。
赵老太太的寿眉一皱,再也想不通是为了甚麽,回头一看牟娴华道:“牟姑娘可知道一点端倪吗?”
雪地飘红牟娴华摇摇头道:“晚辈不知!”
此时,赵氏五媳的眼神,都落在摩天玉女赵丽君的身上,意思就是说:昨晚你与银龙在一起,料必有些眉目。
但是,这番话只是没有说明而已。
摩天玉女赵丽君心细如发,心中也正在思索,这时粉面一红,凑近赵老太太耳边叽咕了几句。
赵老太太面有隐忧,但却颔首不已。
摩天玉女赵丽君羞容满面,扭扭腰肢道:“妈!你得作个主意才是!”
老太太略一沉吟,转面向雪地飘红牟娴华道:“牟姑娘,老身打算去追赶他师兄妹二人,不知你能否随老身辛苦一趟?”
雪地飘红牟娴连忙笑道:“此乃份内之事,谊属当然!”
摩天玉女赵丽君不由秀眉一挑道:“妈!我也去!”
赵老太太连连摇手道:“你不能去!怕是裘姑娘……”
她说道到这里不由话音一顿。
谁知,赵家的老五铁罗汉赵德彪,手中的八角钢锤一抡,大声冒失的道:“妈!不用你老人家操心,我去把他们拉回来,无缘无故,又没人得罪他,他为何才来就要走!”
厅中众人,不由全皆失声大笑。
赵老太太一沉脸色道:“奴才!傻劲又发作了吗?少说废话!”
铁罗汉赵德彪咕咕噜噜的道:“这话说得有理嘛!”
赵老太太也不理会他,对著逍遥羽士赵德明道:“八怪昨夜没来,内中必有蹊跷,这些日子,山上要小心谨慎,丝毫不得松懈,牟姑娘,我们这就动身!”
说完,一拧腰,穿身也出了大厅。
别看老太太年逾花甲,但那身功夫,却是七雄五媳比不了的。
雪地飘红牟娴华那肯落後,对五媳妯娌一招手,又对摩天玉女赵丽君颔首一笑,人也跟踪而起,追了出去。
却说萧银龙快如流星,捷比鹰隼,展起无上轻功,沿著方向,不找道路,掠起一缕银光,抄直线奔会仙峰而进。
第三天的初更天,已进入了长白山区。
这时,虽然是端阳节初过,但冰封雪积,常年不溶的长白山深处,依然是寒意袭人,夜凉如水,湖风扑面。
好在萧银龙自幼在冰天雪地里长大,却也不觉得其寒,并且一身修为,已到寒暑不侵之地,与常人自是不同。
他忘记了一切的疲劳,更加抖擞精神,舍命狂奔。
远远的,已可见到儿时的旧地会仙峰的影子,在月色之下积雪的山阴,晶晶发光。
蓦然一阵如同子规泣血,孤猿夜啼的泣声,顺风飘了过来。
这饮泣之声十分细微,普通的人固然不易听出,耳力稍差的武林,也未必就分辨得出,但,萧银龙的耳目,已到了虚空生明,听蚊如雷之境,焉能听不出的道理。
他料定此乃裘若兰的哭泣,他更明白裘若兰出走是为了自己与丽君的一段柔情所引起的,同时她孤身一人,见到赵家天伦之乐,未免也生出孤单之处,女儿家的心事,却无一个亲人可诉,惟一的亲人萧银龙,又与丽君先有了夫妻之实,这些因素一逼,她难免感到心灰意冷。
萧银龙一面想,脚下可没有丝毫减慢,一溜烟似的,向冷云寺赶去。
渐渐的离冷云寺已是不远,奇怪的是,先前隐隐可闻的饮泣之声,此时反而沉寂下来,再也听不见了。
银龙心头更加焦急,三几个起落,已到了九曲洞顶。
但见,冷云寺的红墙碧瓦已在脚下,寺内人声寂静,大殿上佛前的长明灯,微弱的射到院落中,但还及不上月光的皎洁。
他心中一动,料定裘若兰绝不像自己的这种快法,两人相距的时候不多,此时也许到师父前哭祭去了。
银龙的一念既起,不再犹疑,腾身一射,直向寺後的极乐场落去。
他落在地上,不由大吃一惊,又是一个跃步,抢到“了情大师”的灵骨塔前。
原来,仰卧在“了情大师”灵骨塔前的地上,不是裘若兰还有哪个。
但见她脸上泪水未乾,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紧咬著牙关,四肢冰冷,怕是昏厥了过去。
萧银龙一见这等情形,也不由泪如雨下,呜咽著道:“师妹!师妹!你这是何苦呢!”
然而,裘若兰此时知觉全无,那还知道银龙在旁叫她呢?
银龙连叫几声,不见若兰动弹,更加惊慌不已,一把按在她的腕脉之上,试觉脉息如同游丝,极其微弱,幸而鼻息尚有馀温。
他不敢怠慢,将若兰的身子扶坐起来,自己也盘膝在她的背後趺坐,隐提丹田之气,功贯双掌,一掌按在若兰的後心正中,一手拍著她的命门大穴,缓缓的把真力运出,贯入裘若兰的体人。
若是以萧银龙此时的功力来论,只要受功之人五脏未被震动,血脉未曾中断,虽不能起死回生,但一些晕厥外伤,自可著手成春。
怎奈!此时,银龙不敢全力而为,生恐施功过猛,冲动了裘若兰的内脏,而裘若兰体质素弱,先天不足,七情六欲,最易伤元动神,时间既久,一时那能奏效。
足有盏茶时分,若兰依然是软绵绵的,仰靠在银龙的掌上,呼吸依然无声,分明尚未醒转。
萧银龙是既急又恼,心神不宁功力难聚,低声在若兰耳畔叫道:“兰妹妹!兰妹妹!”
裘若兰除了脸色稍微红润,惨白怕人的嘴唇有了些血色之外,仍旧不言不语,闭目咬牙,如同老僧入定。
银龙心知虽未一时奏功,但效力显然可见,又摄下心神,专心一意的施功贯掌,隐隐潜地发出。
又是半个时辰。
裘若兰的胸膊一高一低,已有呼吸的稍候。
萧银龙不由顿时大喜,精神一振,知道裘若兰的危险已过,生命断可无虑,不敢打搅了她的气息,双手的功力渐次加大,微微用上三成功力,直向若兰体内贯入。
若兰本身的功力虽不及银龙,但究竟是有根基的人,先前人事不知,自然无法接应,此时心中已经明白,身後有人代自己施功接气,接穴输贯,但可不知是谁,正待回头睁眼去看,已听身後银龙道:“兰妹妹!小心!运用本身真元,接引我的掌力!”
裘若兰一听,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晶晶的落了下来,深深吸了口气,勉强的道:“龙……师兄……你……你来干……甚……”
萧银龙不由大急道:“此时怎好说话,快,功聚丹田,气纳中庭,引力通穴!”
裘若兰的身子一挣,出其不意的,突然向前一扑!脱出银龙施功的双掌之下。
但是,她未曾复原之身,那里能经得起这股猛烈的一挣,不但没有站起来,而且双膝一软,又已躺在地上,痛苦的道:“你……逼……我……你……”
萧银龙慌了手脚,抢上前去,不问情由,双手环抱著她,又急又怨的道:“兰妹妹!你此时还任性……”
他情急之下,不择话语,生恐若兰生气,又温存的道:“兰妹妹!无论如何!等你身子复原了再说!来!坐好了!”
银龙说完,将若兰的双膝盘好,与自己对面而坐,抓紧她的双腕,提神行功,口中援缓的道:“注意!开始行气,走丹田,窜中庭,纳血入海,辅气归元!”
裘若兰挣扎著睁开了双眼,失神的看了近在咫尺的萧银龙,心中又是一酸,泪下如雨,楚楚可怜。
萧银龙忙不迭的又道:“好兰妹!你听我这一次话好吗?你这样不是太使人伤心了!”
一付恳求的神色,完全出於至诚,两只手,也捏得紧紧的。
裘若兰不禁摇了摇头,幽然叹了口气,只好闭起双目,沉心静虑的运起体内仅有的功力,照著银龙的嘱咐运气顺血。
空山寂静,寒夜寥寥。
两人功力接引,一贯一收,足有半个时辰,相对未发一言。
这时,裘若兰的面色已是白中透红,娇艳如花,呼吸正常,气通血顺,显然已恢复了正常。
但是,萧银龙虽已觉到,双手仍紧握不舍,反而加功施为,使出了七成功力绵绵不休不止。
裘若兰不由星目一睁,急道:“龙师哥!你这是……”
银龙不等她说完,忙接著大声道:“不要动,运功入元!”
若兰见银龙的额上微微发亮,分明已见汗迹,不由心中一动。
她想:龙哥哥这明明是要将他的内功输入我的体内,这怎生使得。
无奈此时正是要紧关头,一个不好,两人未免都有走火入魔之危,芳心是既感激又心疼,既焦急,又忧愁。
终於,低声的道:“快收功力,我初愈之身,接受不了!”
此言一出,银龙信以为真,急忙收功卸力,停止了施为,但双手仍旧未放,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兰妹妹!你负气一走,和我心中的悲痛!”
裘若兰强忍了伤感,咬著下唇,未语先泣,也十分悲切的道:“龙……唉!师兄!多谢你救命之恩,此时我不但复原,而且功力也增进了不少,你该回摩天岭去了,免得使君姐姐伤心!币念!”
她乃是秉性忠厚之人,这话也是由衷之言!
萧银龙面带愧色,呐呐的道:“兰妹妹,你……你难道不知道我……我的心意,我与……君……君姐姐……之……之事,乃是……乃是出於……出於……”
裘若兰忙阻住了他话道:“不!我知道!我在当晚就知道!”
银龙的玉面不由一红,惊愣道:“哦!那……”
裘若兰已娓娓的道:“故无论是否是‘迷魂香’作怪,但你与君姐姐也是郎才女貌,天设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并无遗憾之处!”
萧银龙摇摇头,无法安慰这位师妹,只好搭讪著道:“兰妹妹,这是孽债,我怎麽对得起你,又怎生对得起死去的恩师呢?”
若兰一听,正色道:“师兄!你怎的说这些话,难道丽君姐姐配不上你吗?要是让她听见‘孽债’二字,叫她如何做人,真不知要伤心到甚麽田地!”
银龙虽知这位小师妹绝不是娇揉做作,但却道:“兰妹妹!你既然原谅我与丽君,就……”
裘若兰已挣脱了双手,站身起来道:“我不但没有丝毫怨慰,还衷心的为你俩祝福!”
“那你为何要走呢?”
“我生恐丽君有不便之处!”
裘若兰说完,一回身,撩起衣角暗暗擦眼睛,忍耐著悲凄,又道:“龙哥哥!师兄!你与丽君的婚事,事在必成,我不否认我曾经爱过你,但此时已无可能,望你勿再以我为念,我已悟透了师父房中一幅对联:‘欲除烦恼须无我,各有因缘莫羡人’,这两句话的至理,去!去吧!”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挥挥手,转身向冷云寺跑去!
萧银龙原还坐在地上,此时一弹而起,叫道:“兰妹……”
蓦然冷云寺阴暗之处射出两条身影,拦住裘若兰的去路,其中一人道:“裘姑娘!”
裘若兰不由一愣,脚下一停,口中娇呼道:“伯母!华姐姐!”
赵老太太一脸的风霜,但却慈祥的道:“裘姑娘!老身可赶苦了!”
雪地飘红牟娴华也紧上两步,握著裘若兰的一双手,情深的道:“兰妹妹!你这是何苦呢?”
她二人突然而至,不但若兰感到意外,连萧银龙也觉十分突然。
赵老太太这时也缓缓的走向若兰,一手拉起她的另一只手,十分亲切的道:“裘姑娘,你这一走,不但摩天岭的人透著惭愧,就是叫老身於心何安?”
若兰感动得泪下,呜咽著道:“伯母!想不到会惊动你老人家,叫晚辈如何担代得起!”
赵老太太摇头道:“不要说客气话,你若能看在我这张老脸上,同我回去,我就是累死,也是心满意足,於心无愧!”
裘若兰十分过意不去,忙道:“伯母!我所以走,乃是……”
赵老太太不等她说完,忙接著道:“不问是为了甚麽?现在我求你随我回去!”
裘若兰勉强的道:“晚辈乃是急於叩拜亡师的坟垒灵骨,所以……”
她这自然是掩饰之词,赵老太太并不反驳,却道:“我知道,现在已经尽了你做弟子的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该无可留恋的了!”
裘若兰是满腹伤心之话,无法出口,双眼中泪水只是打转。
雪地飘红牟娴华心中明白,但一时也是“同病相怜”,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因之一时也无从劝慰!
赵老太太又道:“裘姑娘!老身此来,还有一点事,要放肆的开口,说得不对,你可不能作恼!”
裘若兰心中一惊,但却道:“伯母有何指教,晚辈恭听,怎麽这等谦虚!”
赵老太太面露笑容,十分老练的道:“依老身揣测,裘姑娘所以不辞而别,有两点重要的原因!”
银龙、若兰不由心中全是一楞,生恐这位老太太猜透了机关,三对六面的揭开了来,当面鼓、对面锣,岂不难下阶台。
但是,裘若兰在口中却不能不应道:“没有其他的意思,伯母不要误会!”
赵老太太苦笑笑道:“我乃是过来人,功力不及你们,人情事故也占了痴长几岁的光,裘姑娘一定是自感身事飘零,以女儿之身,在江湖上混迹,有叶落无根之感!到了摩天岭见到老身一家团聚,少不得引起了思家的愁绪,此乃性情中人免不掉的!”
裘若兰不由放下了心,索兴薇微的叹息了一声,表示默认了这句话。
不料,雪地飘红牟娴华一听,微微一笑,凑趣的道:“这个容易得很,只要兰妹妹拜老太太做义母,摩天岭不就是你的家了吗?还有甚麽好想家的!”
赵老太太巴不得有人这麽一提,因之抢著笑道:“只怕裘姑娘看不上我,我能有这个福气,那就好了!”
她这麽一说,分明是求之不得,若兰再不搭岔,岂不是真成了瞧不起她吗?这可说是势成骑虎,不得不尔。
因此,裘若兰的心事虽未猜中,但也不得不强打精神,上前一步道:“若蒙妈妈不弃,我算是前生修得的了!”
雪地飘红牟娴华的性子更急,忙道:“既然两厢情愿,这就算车成马就,就在这儿拜了吧,喜酒明天再补!”
她说完,顺手一拉若兰,催促著道:“兰妹妹!还等甚麽!”
裘若兰还有何话可讲,只好笑道:“太潦草了些儿!妈妈在上,女儿拜见!”
赵老太太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受了半礼,拉起叩头的裘若兰,口中道:“哎呀!真是的!孩子!委曲你了!”
雪地飘红牟娴华又盈盈笑道:“前辈多一个好女儿,裘姑娘有一个好妈妈,这杯喜酒可省不下的了!”
萧银龙虽明白这并没真正的解去若兰的苦恼,但也只好跟著喜欢了一阵。
不料赵老太太又道:“我来得匆忙,可没带见面礼……”
裘若兰忙道:“妈!这就太落於俗套了!”
谁知赵老太太的脸色一正道:“这是少不得的!我已想好一份礼,牟姑娘!你来,一客不烦二主,还是请你送给我这位乾女儿吧!”
雪地飘红牟娴华不由一楞,心想:这是甚麽礼物,自己何不交给若兰?
但却真的走到赵老太太身边道:“举手之劳,拿来吧前辈!”
然而,赵老太太并没有取出礼物,却凑在雪地飘红的耳边,细语了一阵,才又大声的道:“这种事做妈妈的不能开口,一发烦劳你了!”
但见雪地飘红牟娴华的脸色十分怪异,一阵白、一阵红,看看裘若兰,又看看萧银龙,半晌无言,只是沉思。
赵老太太又催促著道:“牟姑娘!你……”
雪地飘红牟娴华一惊,神色显然十分不宁,但却姗姗的走向裘若兰,也凑著她的耳边道:“前辈的意思,是要把你的终身大事许给你的萧师兄!”
若兰一听,不由意外的一惊,楞楞的道:“这如何使得?”
一言未了,忽然,人影齐闪,左右黑影幢幢,有人喝道:“甚麽人,敢深夜在此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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