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摄魂一笑
2024-11-08  作者:杨润东  来源:杨润东作品集  点击:

  “哈哈……”外面传来一阵笑声,走进几个人来,前面之人40多岁,高瘦阴沉,身穿黄绸飞龙衫,两目精光闪烁,一看便知是内家高手。他双手倒背,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于若非站起来,哈哈笑了两声:“原来是中律门的成大总管,失敬,失敬!”
  成九千哈哈地大笑了几声,说:“江湖风云乍起,说不定会有一场浩劫,铁剑客竟然潜身此处无动于衷,让人佩服!”
  于若非“嗷”了声:“江湖有此凶险,还要请成大总管赐教。”
  成九千说:“近日来,不断发生江湖侠士遇害之事,欲求中律门寻凶的人越来越多,我们都应接不暇了。昨日江湖又传出一大奇闻:名列天下三大高手之一的宏法大师在安徽九华山设坛,欲在江湖中求一弟子,十天后开坛,还不知是凶是吉?”
  于若非笑道:“怎样才能成为宏法和尚的弟子?”
  成九千说:“开坛那天,宏法和尚设一谒语,凡欲拜师之人亦答一谒语,谁的谒语被他的相中了,谁就能如愿以偿。”
  于若非点头:“好极了!成大总管,你跑到这里来不会是为了告诉我这个的吧?”
  成九千笑了起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是想请你加入中律门的。维护武林正义,人人有份吗,想必你不会推脱吧?”
  于若非哈哈大笑起来:“成总管,我恰恰不能接受你的盛情呢。不入中律门一样可以维护武林正义,你就别强人所难了。”
  成九千脸上顿起一片阴云,笑道:“于大侠,成某专程相邀,完全出于至诚,你总得赏个面子吧?就是不愿加入,也该跟我走一趟。”
  于若非冷笑道:“我这个人散淡惯了,既不想听谁的号令,也不想受谁的挟迫,更不接受别人的恩威并施,我行我素。”
  成九千的脸红了起来:“铁剑客,你是不想卖给成某个面子了?”
  于若非说:“我做人的原则是不想改变的。”
  成九千顿时火了,嘿嘿一阵冷笑:“于若非,成某看你是个人物,才对你格外客气,你不要以为成某没有法子让你改变主意!”
  于若非自信地说:“成九千,你还不配在我面前这么说,比你更风流的人物我也没怕过呢!”
  成九千冷笑道:“于若非,我领教过你吹牛的本领,你现在改变主意还不晚。”
  于若非“哼”了一声:“你还是别做梦了,铁观庄是我说了算,发号施令还轮不到你!”
  文子情插嘴道:“成总管,强迫别人就范,怕不是侠士的行径吧?”
  成九千斥道:“小子,这里的事用不着你管、大爷要办什么事,还没有办不成的呢!”
  于若非冷笑道:“成九千,你别太自信了,高山可以让路,我却不会低头。”
  成九千嘿嘿一笑:“你不考虑一下后果吗?”
  于若非笑道:“你若动强,只有一个后果,那就是你永远留下来做铁观庄一鬼!”
  成九千看了一眼身旁三个强悍的手下,笑道:“你们看,多大的口气,以为我们是鲜美鱼肉呢,可以一口吞下去,我们如何办?”
  “教训他们一番,比劝说千遍都强!”成九千的手下发表意见了。
  “别跟他们啰嗦,什么铁剑客、铜剑客,在我们面前一律是泥的!”
  “让我来给他留下记号!”三个人争先恐后地高谈阔论。
  成九千看了一眼于若非,笑道:“我是不愿看到他们说的那种场面的。”
  于若非平淡地说:“说与做从来都是两回事。大总管,你不要误人误己。”
  成九千“哼”了声,忍耐到了极限,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两眼顿时射出冷森森的目光,铁爪一样的手上下不停地活动着,有欲击之相。
  于若非走到院子里,让其他人躲起来,他要一个人斗他们四个。成九千更不搭话,右臂一展,拳击于若非的太阳穴,他的动作看似无力,也不太快,而于若非却识得厉害,对方是暗藏杀机。
  成九千威名远播,非一般高手可比,他的暗器功夫虽不敢说独步天下,能超出者也寥寥无几,他是打定主意要让于若非载倒爬不起来。
  于若非以铁剑成名,现在空手对敌,似乎不智,而实则心中有数。成九千的一拳打来,他轻飘后撤,从容自如。这使成九千一怔,他料不到对方的轻功远比传说的高明,急忙一个回身转,伸手点向于若非的“章门穴”。他这一招颇为巧妙,于若非不慌不忙身子一扭,向右滑开三尺,动作轻灵迅疾,身法合一。但他不敢攻击成九千,唯恐他突然发射暗器,离得太近,难以闪躲,这样他就处在了不胜之地。
  成九千嘿嘿一笑,身子微侧,两手突然一抖,使出“天女散花”手法,发出无数金星,闪电般射向于若非。
  堂屋里的文子情等人大吃了一惊,这样发射暗器的还是仅见。于若非不敢稍微疏忽,身子向右一拧,犹如一朵旋转的花儿飞升而起。哪知成九千的身法手法亦快,于若非的身体刚升到八尺多高,成九千趁他难以在空中转换身法之际,又发出三枚暗器分别射向他的“上、中、下”三路。
  这下大出于若非的预料,对方的动作如此快当,令人可怕,身在空中没有凭借,他只好两掌连成一线,用内家掌力击打暗器。“啪!啪!”两声,有两枚暗器被打落到地上,另一枚暗器在他的大腿上擦破了一点皮,飘落地上。他勃然大怒,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他作势欲攻,成九千连忙摆手笑道:“于大侠,别动,你已中了我的‘夺魂毒’,内气一动,毒就攻心,你还是跟我到中律门走一趟吧!”
  于若非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一下受伤处,果然有了异样,伤口处痒而且木,顿时后悔无比。大意失荆洲,一点也不错,哪该不用铁剑呢?但此时后悔已晚,怒恨交加,竟一时无话。跟他去,坏了一生清名;不随他去,怕生命难保。霎时间,令他好为难。
  文子情有些代他不平,猛地蹿了过去,冷然笑道:“你们中律门就是这样维持武林正义的吗?”
  成九千瞥了他一眼,一副看他不上的样子,轻蔑地问:“小子,你是何人,竟敢管大爷的事?”
  文子情“哼”了一声:“天下人管天下事,我是何人并不重要。”
  成九千冷笑道:“你真不知天高地厚。报出你的师门,我看是否值得手下留情。”
  文子情冷蔑地说:“你还不配知道我师傅的姓名,你那点雕虫小技何足道哉!?”
  成九千哈哈地大笑起来:“小子,你吹牛的本领确实登峰造极,待会儿你就知道你的话有多么蠢,与成某作对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文子情冷然道:“例外就在眼前,你何不试一下呢?”
  成九千哈哈一笑,身子突然向文子情欺过去,两手看似空无一物,其实暗器已在手中,猛然一抖,许多黑星点犹如飞蛾扑向文子情的脸与胸。文子情早有防备,急忙提聚真气右旋转,一晃就到成九千的身边,举剑欲击。成九千的临敌经验远比他丰富,见他向自己靠近,正中下怀,身体向左后方猛然急退,同时,双手向前一抖,仿佛要送出去什么。
  果然如此,一团浓白的烟雾霎时升起,这正是江湖上人见人怕的“飞龙烟”,歹毒无比。文子情不知道对方的花样这么多,待急撤时烟已扑面,他没来得及闭上口鼻,多少吸进一些奇异的香味,还挺舒服呢,仿佛有条小龙滑溜溜进入了身体。大惊之下,他竟然愣在了那里,心中懊恼无比。
  成九千欢快地笑起来:“小子,这回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你的轻功虽然不错,但在我眼里却稀松平常得很,比你高明多的人我都会过,大爷也没失败过呢。天下能躲过我的暗器的人少之又少,你差远了。”
  文子情的脸色十分难看,吸进体内的毒气开始发作,仿佛有千百条龙在他的身体里飞旋冲撞,欲寻洞口而出,他算明白了这毒气为什么叫“飞龙烟”了。他想再作势一击,可身体忽然重沉万分,心如刀绞,脸色也灰黑了。
  成九千得意地一笑:“小子,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可惜没有小美人儿为你流泪。”
  文子情欲斥责他几句,可说话也难上加难了,汗珠子从他脸上扑扑而落,痛苦异常。
  何月巧欲冲出去与成九千斗,何方宁拉住了她:“你疯了!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冲过去岂不身取其辱?看于大叔有何办法。”
  于若非也不好受,见文子情那副可怕的模样,他叹了一声,说:“成总管,你放了他吧,我随你前去中律门。”
  成九千高兴地笑了:“这真是不打不相识呀,你若痛快地答应下来,岂有这种尴尬?”
  他从怀里摸出一粒豆大般的白色药丸,轻轻一弹,飞向文子情张开的口中,文子情顿感一股清凉下肚。解药的功效是神奇的。
  成九千又解了于若非身上的毒,笑道:“我们这就走吧?”于若非无话可说,只有同意。
  何方宁这时走了出来,说:“成大总管,我父亲江陵大侠被歹人所害,你可知凶手的消息?”
  成九千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笑道:“原来是何大侠的儿子,对不起,我不能违背中律门的规矩。”
  何方宁道:“打听一下消息需要多少银子?”
  成九千说:“你父亲是成名大侠,江湖无人不晓,欲打听他被害的消息,没有三五千两银子怕说不过去吧?”
  何月巧冲过来说:“你们中律门不是说专为江湖豪侠分忧解难的吗?怎么成了专敲竹杠的了?”
  成九千哈哈一笑:“小姑娘人倒挺美,只是话有些太不中听。何大侠的名气大,杀害他的凶手自然也背景深,我们要弄清其中原委,费力自然也多,多收几两银子是合情合理的,寻凶查恶可是要担风险的。”
  何方宁强笑道:“成总管,你们是否知道家父有什么仇人?”
  成九千哈哈一笑:“这也是不能说的,等你交了银子,我自会告诉你,中律门的任何消息都是要花钱买的,我们不做亏本的生意,更不可怜什么死人。”
  文子情“哼”了一声:“阁下,这与你们张扬的宗旨是大相径庭的!?”
  成九千冷笑道:“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若不看于大侠的金面,你已经完蛋了。”
  文子情气得两眼冒火,浑身颤抖,可毫无办法,再大打出手也未必能占什么便宜,他唯有忍耐。于若非对家里人略作交待,又对何方宁说:“贤侄,凡事要有耐心,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成九千嘿嘿笑道:“何少侠,中律门若不插手此事,你永远也打听不到凶手的下落。”
  何方宁不由来了气:“你也没有两个脑袋,别把话说得太满。”
  成九千“哼”了声:“那我们走着瞧!”
  于若非从屋中摘下铁剑,回首又看了两眼自己的家,随着成九千而去。
  何方宁长叹了几声,与于若非的妻子儿女告别。三个人无精打睬的出了铁观庄。文子情受了一次挫折,傲气顿敛,说话也缺乏豪气了。何方宁理解他的心情,尽量注意自己的言谈别引起他的不快。
  他们过了洛河,向前走了不过四五里,来到三岔路口,文子情说:“我们去九华山吧,宏法大师开坛那天必定会有许多江湖人士前往,我们可以向他们打听消息。”
  何方宁觉得有理,三人便取道直奔九华山。两天后,他们来到九沟寨,时逢天降大雨,他们和许多过往的商人躲进山寨避雨。九沟寨是个村庄,座落在山顶上。山虽然有些光秃秃的,却挺高峻,南北两面是悬崖峭壁,只有东西面可走人,上山下山都只有一条小道可走。九沟寨几年前还有人住,前年这里闹了两次匪患,山寨上的人都跑光了,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石头房子,这给过往的行人倒提供了方便。
  他们三人走进一座大石屋,里面已有四五个人在用布巾一类的东西擦头,何月巧连忙把头转向外面站在门口。雨越下越大,无数的细流急促地打在贫脊的山上,雨气汇成一片世界,白雾茫茫。站在山顶上看雨虽然颇有些有意趣,但他们都没有这个心思。文子情的思想早已如鸟一样飞进雨中,飞向远方师傅的家中,他觉得师妹一定也在想念他,不然岂不太残酷了?他正想入非非,旁边擦完身上雨的一个粗壮的汉子用手碰了他一下,说:“朋友,你们身上可带有吃的东西?我们用钱买。”
  文子情不由得有些心烦,信口说:“有鸡蛋,一个一百两银子。”
  那粗汉看了他一眼,恼怒地说:“放屁!鸡蛋如西瓜大也值不了一百两银子。”
  文子情顿时火了,飞起一脚踢中那人的腿弯子,右手轻轻一拨,那粗汉猛地摔倒地上。粗汉心中不服,爬起来一个“黑虎掏心”,拳捣文子情的心窝。文子情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身子稍微一侧,一脚踢中粗汉的后腰上。粗汉一个嘴啃泥扑倒在地上。这次他知道遇上硬手了,翻身爬起来没有贸然进攻。他站了一会儿,招呼几个同伙帮忙。一个又矮又瘦的干巴黑老头走过来说:“年轻人就是没准儿,跑这儿来打什么架呢?小伙子,你就向他赔个不是吧。”
  文子情冷然一笑:“我没先犯他,赔什么礼?”小老头儿说:“不然你们的事如何了结?”
  文子情笑道:“这要问他,怎么了结我不在乎!”
  小老头儿嘿嘿一笑:“年轻人,这样你要吃亏的,凡事与人过得去,才能与自己过得去。”
  文子情不理他的那一套,傲然而立,他不信碰上个小鬼也要磕头作揖。小老头见劝不了文子情,只好退到一边去。那个粗汉“哼”了一声跑出大石屋,消失在风雨中,他似乎去请硬的帮手。
  过了好一会儿,雨还是不停。天慢慢黑了,那个粗汉披着蓑衣带着一个高大的人进来。那人脸如重枣,眉似黑炭,腰挎一刀,两目如电,臂特别长,手特别大,往那一站,犹如一座山。他把蓑衣脱下,冷笑道:“刚才是哪一位朋友与我兄弟过不去?”
  文子情淡然道:“是你兄弟无事生非。”
  那人哈哈一笑:“我是从来不讲理的,既然拳头更有用,还多费口舌干什么?”
  文子情也是一笑:“那你还争什么是非输赢呢?”
  那人道:“贝珠与人交手总要客气一番,亦是探知虚实,我要打的人没有一个不败的。”
  文子情心里顿时一惊,“云南火龙”贝珠在江湖上大有名声,在苗疆一带称王称霸,一身“火龙功”,不但厉害,更有通过与对方谈话判知内气强弱的奇能。他从来不分是非,极为难惹。师傅曾不止一次告诫他们,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与他交锋,哪曾想一出道就碰上了这怪物。冷静地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先下手为强,主意打定,他便提聚真力。
  贝珠两只大拳“啪啪”作响,在文子情旁边不停地走动,两眼紧盯着他的眉心。
  何家兄妹也听说过贝珠的大名,心里为文子情捏了一把汗,在这荒山野岭里若出了什么事,那后果不堪设想。
  文子情似乎等不下去了,身子猛然一晃,欺向贝珠,长剑一式“分水探海”,携着剑气刺过去。这一招他用了全力,进身出剑一气呵成,快速无比。
  贝珠久经大敌,知道文子情的这一招厉害,猛地向左一跨,“唰”地一声抽出长刀,斜肩带臂砍向文子情。他的动作似乎更快,一看便知是江湖老手。
  文子情感到一股热力向自己压来,知道对方催动了“火龙功”,急忙抽剑斜身飞撤。贝珠得理不饶人,紧跟一步,一式“毒龙入洞”,刀刺文子情前胸。文子情急忙使出“分花窥穴”,剑拨对方刀尖,同时急运轻功,向贝珠身后蹿。贝珠见他如此矫健,不敢轻敌,身子一拧,运起火龙神功,一掌劈向文子情的面门。
  文子情的脸面顿感灼痛,眼睛几乎要睁不开了,心慌意乱地猛向后退。
  贝珠嘿嘿两声冷笑,身子倏地纵过去,一刀劈向文子情的头颅。贝珠的这一招玩得太精绝,文子情欲躲欲架都来不及,眼看就要丧命刀下,那个干巴老头突然如飞弹似地射过去,一掌把贝珠的刀推开。贝珠大吃一惊,料不到石屋里还有高人,看了两眼小干巴老头,似乎不信他有多大的能为,他冷笑了两声问:“阁下是谁?好眼生呐!”
  小老头道:“你不知我,我却知你,我隐姓埋名已久,不说也罢。刚才他们俩人不过闹了一点儿误会,你又何必取人家性命呢?”
  贝珠哈哈一笑:“这是我的事,你少操心!今天我非收拾他不可,你不要再强插手,我不会允许你再而三地干涉我。”小老头也一笑:“小老儿做事一向不喜欢有头无尾。”
  贝珠“哼”了声:“那我只有先打发你了。”
  小老头说:“如此甚好,许久没有人给我活动筋骨了。”
  贝珠不再答话,大刀一扬,纵身向老头儿劈去。他的刀法不实,意在试探一下小老头儿的功夫。小老头儿象只跳蚤,一蹦就是六七尺远,但一点儿也不费劲,看来他与人动手是蹦着打。贝珠一刀走空,反身又是一刀,削小老头儿的脖子。小老头儿这次没跳,身子稍微动了一下,右手中指一弹,从“中冲穴”发出一道强烈气劲,射到贝珠的大刀上。贝珠顿感大刀被一股力道撞了一下,砍偏了。这次他不由得又看了小老头几眼,问:“阁下这手‘弹指神通’的功夫确实非同小可,你是……”
  小老头儿纠正道:“小老儿使的不是‘弹指神通’,而是另外一种功夫。”
  文子情灵机一动:“前辈可是‘地仙指’丁夫白老前辈?”
  小老头儿哈哈一阵大笑:“老夫正是丁夫白。”他的名字与人实在不相配。
  贝珠见他是个著名人物,不由后退了一步。丁夫白的“地仙指”是比“弹指神通”更厉害的功夫,据说他的“地仙指”已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境界,是仅次于三大高手的人物,贝珠对他不能不有所忌惮。
  丁夫白冲贝珠笑道:“你知道了老夫的名头,还要不要打发我了?”
  贝珠感到为难,若因之而退,面上无光,斗下去,又怕收拾不了于夫白,一时无语。
  天黑了下来,雨还没停。在雨包围的世界里,夜更浓更黑,仿佛天下的黑暗都浓缩到九沟寨了。丁夫白看了一眼贝珠,他的目力是极强的,平静地说:“你还不和你的朋友一道而去?”
  贝珠冷笑了一声:“我走你也要管吗?”
  丁夫白说:“你若想趁黑下手,那就打错了算盘了,你再不走我就给你留一个记号。”
  贝珠好恼,可想了一下,犯不着与丁夫白过不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哼”了一声,与那个粗汉一同离去。
  文子情向丁夫白致谢。丁夫白笑道:“老夫若猜得不错的话,你一定是朱一元的弟子?”
  文子情说:“前辈好眼力,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家数。”
  丁夫白笑了两声:“几十年前,我与你师傅、青城居士、柳寒烟三人常在一起论剑,所以识得你的路数。”
  何方宁忽问:“前辈可曾听说青城居士被歹人弄残了?”
  丁夫白“嗯”了一声,低沉地说:“我就是因这事才入江湖的,本来想过几年清闲日子呢,看来不成了。”
  文子情道:“依前辈之见,象是什么人干的?”
  丁夫白说:“我没有见到柳寒烟,难以推断,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使他致残的人一定是个大高手,平常的高手办不到。”
  “你近期见过我师傅没有?”文子情笑问。
  丁夫白摇头道:“我有20年没见过他了,你师傅可好?”
  “还好。”文子情接着说:“但现在不知他是否还在家中。”
  何方宁说:“前辈,中律门以前帮人寻凶复仇,要价也这么高吗?”
  丁夫白说:“中律门原是为正义之士复仇的门派,只是替人复仇时象征性收些钱。胡乱要价,充当杀手才是近十几年的事,据说这都是那个神秘的门主的鬼点子,他们正在背叛江湖正义。”
  文子情道:“那个门主是何方神圣?”
  丁夫白笑道:“没有人清楚,连传言也没有。这个门主十几年前君临了中律门,中律门的颜色也就变了,是个危险人物。”
  几个人又谈了一阵,各自在屋里找个地方坐下调息起来,练累了就以坐代睡,进入梦境。
  不过,他们在这样的环境里是睡不着的,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丁夫白却劝他们好好歇息,一切有他。他们的心情是各不相同的,但劳累、紧张是一致的。到了后半夜,他们就弄不清自己是睡了还是醒着。
  还好,一夜无事。
  东方的太阳没有露出头,他们就走出了石屋。雨后的山顶上,空气格外清新,他们尽情地呼吸着,仿佛透明的净水在洗涤他们肺腑。众人吐纳了一会儿,一同下山。
  离九沟寨三五十里远是双龙集,他们向那里奔去。一路上他们谈笑风声,丁夫白讲了不少鲜为人知的掌故,何方宁三人长了不少见识。心情舒畅走路也快,一个多时辰他们就到了双龙集。
  这是一个大镇子。镇上铺子不少,买卖的都有,街上的人也不少。他们找了个干净人少的饭馆进去吃饭。饭馆的掌柜挺热情,端茶倒水忙个不停。工夫不大,菜饭上了桌,文子情专门为丁夫白要了酒,几个人落了座,稍微谦让了一下,吃起来。丁夫白酒量不小,一瓶酒下肚跟没喝的一样,心明眼亮,脸还是那么黑,一点儿也不红。又喝了几盅,也许他有了醉意,情不自禁的“哼”起小调来:
  “几十前年是个郎,英俊聪明走四方,哗哗岁月流水去,留下满头都是霜。若能回转前身去,论什么江山问什么短长,心中只待那俏姑娘……。”
  文子情觉得好笑,也有感伤,人谁不惜情啊!纵然苍老如丁夫白,亦忘不了心中憾事。
  何月巧不由呆了,顿觉丁夫白可怜孤独,想到自己,眼睛有些湿了,心中有种说不清的难受,仿佛那个俏姑娘就是自己。
  丁夫白正唱得有滋有味,忽然从外面拥进一伙子人来,他们吵吵闹闹,乱七八糟,他只好不唱了。一个身穿花袍子的男人说:“我不想去了,什么宏法大师,狗屁!这是个骗局,弄不好去的人一个也回不来,都得死在九华山上,那里的风水虽然不错,可我不想让自家的坟地空着。”
  “你胡说什么呀?”他的同伙劝道,“我们既然都到了这里了,还能回去吗?宏法大师是何等人物,他会欺骗天下武林人?”
  花袍人说:“人家就不能欺骗他吗?他毕竟也只一个脑袋吗。”
  “你怎么知道这是一个骗局呢?”旁边的人问。
  “凭我的感觉。我一入江湖就闻到血腥味了。江陵大侠被杀,凌村女被伤,青城居士受辱,这难道是无缘无故的?也许江湖浩劫酝酿已久,他们受害不过是开头而已。”
  “危言耸听,江湖恩怨自古有,哪年哪月不死人?宏法大师犹如天人,岂会上当?”
  “傻瓜,皇上有旨,江湖人不得聚会议事,宏法大师竟然面向天下招徒,这不是公然对抗吗?你想官府会置之不理?”
  “有道理,不过佛门中事,官府也不好问,他们若兴师动众,江湖人会闻风而逃;若派高手去捣乱,又未必是众人的对手。他们是左右为难,最大可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官府的事,我们少议,免得惹祸。”
  “你就怕事,这样的日子不过也罢,朝廷为了自己,横设严刑酷吏,动不动就处死,十户一‘甲’,百户一‘里’,互相牵制,压得人抬不起头来,老百性的日子难熬啊!近闻白连教又有活动了,弄不好……”
  “你妖言惑众,看来活得不耐烦了!”不知何时,从外面进来几个官府捕快,官府对江湖人是极不放心的。
  “你说的是实话,我说的得也是实话。”那人似乎并不怎么怕死,他知道官府对“妖言惑众”的人是不会宽容的,不过他不想束手待毙。
  捕快们一涌齐上,他就拳打脚踢,功夫还不错,四五个捕快转眼间被打得鼻青脸肿,那人趁机逃之夭夭。捕快们十分窝火,就驱散饭馆里的人。有胆小的,赶快溜了,但也有胆大的。丁夫白就不买他们的帐,几个捕快刚欲伸手推他,他猛地跳到桌子上,伸手抓住两个捕快夹在自己的腿档里,另外的捕快举刀欲砍,他快如风似地踢出两脚,鞋套子打在捕快的面上,疼得他们睁不开眼。他哈哈一笑,把夹在腿档里的捕快扔了出去,然后又坐到座位上,犹如无事一般。鬼怕恶人,捕快们遇上这样的硬手,一筹莫展。丁夫白照样吃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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