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灵禽雪雕

2020-12-22  作者：徐梦还  来源：徐梦还作品集  点击：

　　彩华拿他无可奈何，只得把纤足恨恨地一顿，也自紧跟乃弟身后，如飞扑上。
　　峰顶是一片不大不小的平地，占地约有十余丈方圆，一亭翼然，半伸崖外。
　　但除了冷冷的天风之外，并无人踪。
　　彩华姐弟不由一呆，星华道：“奇怪啊，没有人？”
　　一面探头探脑地东张西望起来。
　　但是，峰顶除了几株虬干苍翠的古松，和亭中的破凳石桌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物事了。
　　可是，说并无别物，却又不对，原来在一株古松之上，却停了一对如鸡，全身长着雪白健翎的猛禽。
　　看它们的模样，端的神骏非凡，铁爪刚喙，朱眼金睛，在那里梳毛剔翎，互相调弄，不时延颈低鸣一声，声如鸾凤，清亮异常。
　　外形如鹰非鹰，如雕非雕，顾盼之际，威猛异常。
　　彩华星华都是小孩心性，一见这对异常神骏的鸟儿，早就喜欢得打跌。
　　星华道：“姐，你瞧它有多好玩呢，毛色好洁白，连一根杂毛都没有，我想它的翅翼伸展开来，一定好长好长的。”
　　彩华也很高兴，不住地点头道：“是啊，真是美极了，倘若我们有一对，哪该多好呢……”
　　星华连忙道：“哪有何难，我去把它抓来……”
　　说完话，蓦地飞身纵起，一双小手齐伸，分向双鸟利爪抓去……
　　彩华想要拦阻，已经来不及了，刚叫得一声“不好”，伸手把独门兵器取出，却见那一对雪禽，不等星华手到，早就振翼飞起。
　　直急得星华跳脚不已。
　　但彩华却很不高兴，不住价地埋怨乃弟道：“都是你，这下子把鸟儿吓跑了，再要它下来，可比登天还难。”
　　星华哪能服气，不由反唇相讥道：“姐，你光会批评人，倘若刚才你帮我去抓，也许早把它们收伏了呢。”
　　“嘿嘿，说得容易，不怕闪了舌头，这对鸟儿何等灵巧，岂是你冒冒失失伸爪子，能捉得到的……”
　　“哼！光说风凉话，有本领你去把它捉来。”
　　二人一面争执，一面昂首看天，只见那一对雪禽，飞得好不迅速，健翮煽动，倏上倏下，在彩华姐弟的头上盘来盘去。
　　不一会，它们又轻轻地落在另一株古松之上，偏着头看了彩华姐弟一眼，引颈连叫了二声。
　　彩华姐弟高兴得打跌，星华又想上前捉拿，却被乃姐一把拉住，埋怨道：“好不容易它又飞回来了，你又想把它吓走吗？”
　　这次星华倒十分听话，立刻止步了，口里却急急地道：“姐，快想办法，可别给它飞走啊……”
　　但彩华又有什么办法呢，急得小手乱搓，秀眉紧皱，最后忽然灵机一动，伸手在怀里掏摸了一下，发现干粮袋里，居然还有好些干果肉脯。
　　她连忙取了一块牛肉干在手，一面缓步向鸟儿走去，一面连声说道：“乖乖乖，不要飞走，牛肉干很好吃的，快来吃牛肉啊……”
　　看得星华笑得打跌，嗤之以鼻道：“这办法一定无用的，鸟儿根本听不懂你的话呢！”
　　但彩华并不理会乃弟的嘲笑，依旧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口里连说“乖乖乖，来吃牛肉”不已。
　　那一对鸟儿竟然不再飞走，瞪着二双滚圆的火眼金睛，偏着头瞧着彩华。
　　彩华又向前走了丈许左右，离开一对白禽，只有八九尺远近了，便即停步不前，嘴里却还连说：“小乖乖不要怕，我是好人，我不会害你们的，现在请你们吃牛肉。”
　　一面说话，一面把牛肉递过去。
　　二只鸟儿延颈长鸣了二声，并不来吃，急得彩华又向前走了两步，就离开得更近了……
　　站在一旁的星华，高兴得内心乱跳，暗忖：“现在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捉到它们了，姐姐，快伸手捉啊……”
　　但是，他的姐姐却并不伸手去捉，反而把牛肉脯放在一块平石上，抽出一把小刀，切下一小块，放在口里嚼了起来，吃得津津有味。
　　这一来，可把星华看得莫名其妙了，暗忖：“捣什么鬼，自己倒吃开了……”
　　二只鸟扑扑翅膀，叫了二声，似乎被彩华的动作诱住了。二双金睛怪眼，不时在牛肉脯上扫来扫去。
　　彩华连忙又切下两小块，向雪禽抛过去，这下子可就大见功效，鸟儿们一口噙住，连吞带咽，顿时吃了下来，又偏着头，互相对看了二眼，咂咂舌，居然感到味道不错，重又向彩华手中的干肉看来。
　　彩华大喜，一迭连声地道：“喜欢吃，快来吃吧，喜欢吃快来吃吧……”
　　一面纤手连动，早把整条牛肉干，切成十余小块。
　　二禽振翼而起，就在彩华手中慢慢啄食。
　　彩华见它们利喙如钩，先还有点害怕，后来见那一对白鸟，竟是十分地知道好歹，每次延颈啄食的时候，都是轻轻的，手上竟连一点感觉也没有。
　　这一喜，简直非同小可，连忙匀出一手，轻轻抚摩白鸟的健翎，只觉得钢硬如铁，富有弹性。
　　在一旁的司徒星华，高兴得眼都红了，连忙走上前去，想摸一摸鸟翎，谁知道刚走到旁边，手还没有伸出去呢，那一双白鸟，忽然展翅飞起，在空中连连盘旋，回看乃姐手中的牛肉脯，已被吃得一块不剩了。
　　星华气得连连跺脚，小腮帮子鼓起老高，彩华见他可怜，连忙向空招着手道：“小乖乖，他是我的弟弟，他也很喜欢你们，你们快点下来，我再给你牛肉脯吃……”
　　在她不过是随口而言，并不认为这一对白鸟，能够听懂人言，谁知道白鸟听了她的话，忽然一束双翅，双双飞将下来，停在彩华的香肩之上，不住地挨擦着彩华，曼声连叫。
　　这一下子，彩华、星华更高兴了，连忙席地坐下，干脆把干粮袋解了下来，把所有的食用之物，通通取了出来，打开油纸包，里面还有七八片熏鱼，二只鸡腿，一束干肉，十多条腊肠，三五十块卤豆干，十几个干鲜果子。
　　白鸟高兴得连连振翼，先啄食了二块豆干，已经喜得连声长鸣，跟着又吃熏鱼干肉腊肠，更是喜得连连振翼……
　　彩华星华巴不得白鸟吃得越多越好，不由喜笑颜开，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了。
　　星华笑道：“姐，这一对鸟儿真好，我们应该给它们取一个名字。”
　　彩华连连点头。
　　星华想了一想道：“就叫它们小乖乖，大乖乖好了……”
　　但接着立刻又道：“不好不好，太俗气了。”
　　不一会，彩华说道：“咳！有了有了，就管它们叫白儿好了……”
　　星华摇摇头道：“白儿，他们二个都是白色的，不好……”
　　二人便又低头沉思。
　　片刻之后，星华尖声地笑叫道：“有了有了，这次取的名字一定好……”
　　刚说到这里，忽然泄气地道：“还是不太理想……”
　　又隔了一会，彩华缓缓地道：“这次真的有了好名字，我想这一对白鸟儿，均是健翎善飞，而且姿态威猛，题名的时候，一定要符合这二点……”
　　话还没有说完，星华已经冲口说道：“那就管它叫‘猛飞’好了……”
　　话一出口，自己就不由笑出声来，彩华也感到好笑，白了乃弟一眼道：“那干脆叫‘猛张飞’不是更好吗……”
　　一言甫出，笑得二人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可把那一对通白白禽，弄得糊涂了，不解地望着这姐弟二人。
　　笑够多时，还是彩华先停住笑声，娇嗔道：“弟弟不准再胡闹了，我们快把名字想好。”
　　星华连忙装出一脸正经的模样，连声地道：“是，姐姐……”
　　又故意做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之状。
　　却把个司徒彩华，逗得又娇笑不已。
　　半晌，方始收住笑声，扪着胸道：“累死我了，笑得累死了，弟弟，你再敢引我发笑，我就不和你好了……”
　　说到这里，就见星华连声“是”，目不旁瞬，忍不住又想笑出声来，连忙忍住，停了片刻，故意把脸一扳道：“现在我们替它们取名字吧……”
　　“是……”
　　彩华不敢看她的弟弟，因为她知道只要一见乃弟故意装作正经的脸容，就忍不住又笑了。
　　她定了定神，娇嗽一声道：“此禽毛色纯白，遍体毫无杂毛，健翮善飞，利爪善撄，分明是灵山异种，厉害非凡，往昔武林人物，有不少人，豢养有鹰鹯一类的猛禽，譬如说，三十年前的武林奇人，鹰叟余独，就曾养有二只天山巨鹰，再说百年前的雪山大通禅师，就豢有一白一黑二只华山神雕，华山神狐宝相夫人，不是养了一只五色缤纷的巨大彩鸾，这些都是比较著名的，武林史上都大大的题上一笔……”
　　话声至此，却见乃弟已经听出了神，便又继续说下去道：“这些都是正派中人所豢养的灵禽，其实异派妖邪之中，养有凶禽恶鸟的，也不在少数……”
　　“……十八年前的灵威叟，就养过一只秃顶凶鹫，据说双翼伸展开来，足有一丈三四，比门板还要大得多，那一只利爪，尖锐锋利，足可断木裂石，普通虎豹之类的猛兽，被它双爪一裂，就生生分成二片，血淋淋地肝肠外流，死于非命，其他比较小的野兽，更甭说了……”
　　“这一只秃鹫，自从被灵威叟收伏了之后，由于它健翎如铁，不畏兵刃暗器，不知道杀害了多少白道中的英雄，作孽无穷……”
　　说到这里，话声毕，星华连忙问道：“后来怎么样呢？”
　　彩华道：“后来惹恼了一位前辈英雄，他只身找上天山，逼令灵威叟立处凶鹫，当然灵威叟不肯答允，就动起手来，这位前辈的武功的确高强，三十合，灵威叟就感到气力不加，难以支持，于是用长啸示意，饬令秃鹫暗袭。”
　　彩华一口气说到这里，口风一转道：“也是秃鹫命中该终，这次遇到了照命凶星，那位前辈一伸手发出二枚紫红色的弹丸，哧哧二声，全都打在秃鹫身上，顿时化成无量烈火爆散，可怜一只通灵怪鸟，顿时血肉横飞，粉身碎骨而死……”
　　星华不知不觉地伸出了舌头，缩不回去，叹息道：“好厉害，这位前辈是谁？”
　　彩华道：“她就是南天五姥中的千手飞鸢戈红娘，五行神龙徐海雨的师父之一，徐海雨的暗器火器轻功绝艺，就是传之自她。”
　　星华咋舌不已。
　　彩华又道：“除了这秃顶凶鹫之外，还有二位异派中人，豢有一对厉害无比的恶鸟，其中之一，就是住在我们不夜城附近的墨云岛岛主长臂神魔邬凯……”
　　星华矍然而起道：“真的，怎么我没有听爸妈和爷爷奶奶说起过呢？”
　　彩华道：“爷爷又何必向你谈起呢，老实说墨云岛和我们不夜城结仇，足足已有二十年之久了，在你我出生之前，早就不知道血战过好多次，每次都是我们得胜，但长臂神魔邬凯虽然失败，但由于他岛上布置有极厉害的消息机关，所以每次都不能扫穴犁庭，消灭那一窝蛇鼠，旷日持久，渐渐变成了我们不夜城的心腹之患。”
　　话声至此略顿，又接下去道：“据爷爷说，对头岛中，豢有一种最最厉害的凶禽，名‘虎鸱’别瞧它躯体只有饭瓜般大小，但飞行迅疾，爪牙锐利，秉性凶猛，憨不畏死，侵袭的时候，前仆后继，蜂拥而来，令人防不胜防……”
　　“……这东西最喜啄食人兽眼珠和脑髓，一任你武功通天，也挡不住成千成万虎鸱的连续攻击。”
　　说到这里，她长吁了一口气道：“你没有瞧到爷爷的手臂脸额之上，有不少伤痕吗，就是给虎鸱啄伤的，那一次，爷爷率领了城中三辈弟子一百多人，大败长臂神魔之后，就攻入墨云岛，谁知道邬凯那厮，突然放出虎鸱，像潮水般扑击而来，二辈门人中，死伤了六七人之多，就是爷爷已经练成护身罡气，照样也被啄的遍体鳞伤，但这一役中，虎鸱也被杀死了七八百只之多……”
　　话声至此，彩华美眸骤起，叹口气道：“那时……邬凯所养的虎鸱，为数不到一千，倘若只要再多一点，那一次我们就全军覆没了……”
　　听得星华一愣一愣的，问道：“后来怎么样呢？”
　　彩华道：“这一役之后，双方的元气大伤，长臂神魔邬凯以全力繁殖虎鸱，十余年之中，虎鸱的数目增加到八九千之多，又训练了一个‘六合虎鸱大阵’，据说只要有人陷入阵中，立刻被啄食得粉身碎骨而死，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一点……”
　　星华听得更是吃惊了，愣了半晌，却笑着道：“姐，你又哄我了，我怎的没有听爷爷奶奶谈起呢？”
　　彩华嗤笑一声，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呢，像你这样草包脾气，知道了这个消息，也许就闯到墨云岛去，给虎鸱做了点心呢……”
　　星华不服，刚想反唇相讥。
　　彩华又道：“你难道没有瞧见奶奶在研究一种‘神机弩’吗？这种神机弩一旦发出，就是九九八十一支，像两点一般地洒射出来，尤其这种弩箭，完全用机括操作，势道强劲，可以射出一百一十步之遥，最近我们不夜城上下，都布满了这一种神机弩，就是专门为对付虎鸱的侵袭的呀！”
　　话声至此，星华已经有点信了，却听彩华又道“……再看全城的房屋建筑，犬牙交错，互为犄角，正在均可互相呼应，而每一幢房屋的间隔，没有超过一百五十步的，这就是为了便于双方的呼应，当虎鸱入侵之时，神机弩一发，满天交织着羽箭，而且是连续不断地发射不已，就是一只苍蝇，也是飞不过来啊……”
　　说到这里，略停了停，看了乃弟一眼，见他仿佛若有所悟，便又继续地说下去道：“再说，咱们所有的建筑物中，门窗特别坚厚里面还有铁枝和横木隔住，必要时，还可以上上厚板，就是为了防御虎鸱群的攻击啊……”
　　“……何况，本城每一座重要的建筑物中，均有复壁地道相连，就是为了万一因虎鸱来袭，屋外不便通行的时候，交通和联络，不致中断而设的……”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算把乃弟说信了。
　　星华不由咽了一口气，说道：“怪不得我们城中的体置有点怪，原来是为了对付虎鸱而设的，不知道虎鸱有没有入侵过本岛呢……”
　　彩华道：“怎么没有呢，八九年之前，那时姑姑还只有六七岁呢，长臂神魔邬凯率了千万虎鸱入侵，几乎把天都遮黑了半边，仗着本城的警报系统很好，早就得到了消息，各守岗位，待敌入阱，而长臂神魔邬凯又太大意了，以为这一次出动的虎鸱，计有一万余只之多，不论人畜什物，当之立成齑粉，还有什么可以顾虑的呢……”
　　星华听得出神，望着乃姐，眼睛瞪得滚圆，一瞬也不瞬。
　　彩华继续说道：“谁知道咱们城中的人都躲到屋子中去了，门窗紧闭，凶鸟们不得其门而入，就在门窗之外，猛力冲击抓啄，寸许厚薄的窗板门板，都被抓啄得快要裂开了，直到这时，爷爷发现所有的凶鸟都已陷入神机弩的射程之中，于是乎一声令下，万弩齐发，满空都是羽箭交织，这一阵箭雨，足足持续了三分钟之久，遍地都是死伤的虎鸱，事后统计，这一役中，杀死杀伤他们的凶鸟，足足有七千多只之多……”
　　听到这里，星华脸露喜色，高兴地道：“射得好，杀得好……”
　　彩华微笑了一下，道：“自从这一役之后，长臂神魔再也不敢侵入本城，但咱们的神机弩虽然厉害，却必须先行布置，所以也不敢侵入墨云岛，双方就成了僵持之势……”
　　星华听得掳袖攘臂地叫道：“这是心腹之患，我们岂能让他们在咱们卧榻之侧酣睡……”
　　彩华微笑道：“要消灭墨云岛的妖人，首先要消灭虎鸱，但要消灭虎鸱，却只有一个方法，就是用以禽制禽之法，咱们也必需豢养成千成万的猛禽，在天空之中，把虎鸱一击除灭……”
　　说得星华连连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