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正门

2021-05-25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少林方丈带的这一拨人最多，有三十二个人。
　　他们想像的苑家祖茔定是风采过人，十分风光的样子，至少像是唐代几位唐皇的明陵。可他们看到的却是一块大大的石壁，石壁上画着飞天形象。那是十几个女人在盘旋飞绕，回绕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一定就是苑九了。
　　和气方丈诵一声佛号，说道：“走吧。”
　　再向里走，便是一个大大的石穴，看石穴像是一人高的大洞，洞门修得齐齐整整，很是气派。
　　和气方丈说道：“按理说，这里该是从前人说的那来侵墓者的尸骨了，怎么不见那尸骨？”
　　“啊——”一声惨叫，原来是随行的人看到了门上吊着的骨头，随风咯嘎作响的尸骨。那尸骨也怪，全都是无缺的，吊着成形的一架骨骼。随风咯吱吱地响。
　　和气方丈叹一声：“都是一副枯骨，你我死时，也同他是一样的。”
　　众人壮着胆子看那骨骼，竟是白白的，像是用药洗过。在那骨骼的正中，用黑黑的字写着“徐无特”。
　　徐无特，不就是传说中的那个黑道的唯一高手么？听得铁子英说过，就是这个徐无特，险些把他全家都杀死，后来他败在苑九手下。咯咯吱吱响着的，还有几具尸骨，细看看，有的写着“楚天笑”，真的也有楚天笑！？
　　再有的写着“路一笔”，闻名天下的一笔路一笔！
　　人都静静站在那几具尸骨前。
　　他们的本事，比起这几个死去的人不知要差上多少倍，那几个人闯了苑家祖茔，也死得惨极，何况他们？
　　和气大师猜知他们的心意，扬声道：“如今苑九在里面，已是死人。我们要知道的，就是苑九是不是真是恶人。如果他是恶人，我们便杀了他！”
　　众人一拥而入，进入了那石洞内。
　　原以为洞内是黑黑的，谁料得洞里点着灯，且明烛高烧，看洞里正面有一个兵器架，上面挂着几件兵器。
　　众人不禁肃然。
　　谁能有如此荣耀，把天下最有名的兵器全都摆在这里？
　　只有苑九，只有天下第一的苑九才有这资格。
　　放在上面的是徐无特的“鬼爪”；第二件兵器是名震天下的“心剑”，传说中大侠萧啸使心剑剑法，曾败天下英雄。第三件兵器是“失心拐”，传说使用它的人是一个失心疯的老人，他曾用这拐杀败武当十七剑，胜过少林大罗汉阵。第四件兵器是寂寞剑，传说中大侠米离用他胜过许多有名英雄，后来那剑传与鱼漂儿，又引出故事来，都是缠绵悱恻的情事。
　　和气方丈说道：“天下名器，都尽在此了，如果谁得了这几件兵器，他必是武林霸主无异。”
　　众人上前去，有人便要拿那剑与拐。唐思忽地说道：“慢着！”众人听他一叫，便住手了。
　　唐思说道：“多次听得人说，一入宝窟，便生贪心，最后便是残杀，胜者能出宝窟，也是奄奄一息了。我不愿意这样，能不能听从一人号令，让谁来做什么便做？”
　　人都赞成，他们心里也自有主意，但看来看去，知道不能在此时露出自己的私心来。众人都推说少林方丈和气大师是一个不贪之人，请他主事最好。
　　和气方丈一叹，说道：“何必说自己不贪，若是不贪，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但众人一辞，都赞成他主事，和气方丈说道：“如此就是了，请唐思唐公子拿那一柄心剑。”
　　唐思神色肃然，他慢慢上去，一拜那剑，再捧它下来。
　　和气方丈再请常玉、常维两兄弟去拿那拐，两兄弟也如唐思一般，十分恭敬，请下了那拐。再着人拿下了徐无特的鬼爪，和气方丈说道：“示人以尸，再示人以兵，如是不再理睬，该是杀招了。诸位仔细了。”
　　众人随着和气大师向里走，忽地有人惨叫一声，啊地大叫。
　　众人一回头，原来有一人的腰身被洞侧的矛刺穿，正刺个对穿，他才啊地惨叫。
　　众人急再看时，两侧哪里还有什么矛在？
　　可他们总得战战兢兢，谁知道何时会再有矛从那洞侧刺出？
　　忽地，有人大叫：“不好！”
　　众人急看，从洞侧真个刺出无数矛来，那矛个个尖利，直刺出来。和气方丈一吼，叫道：“快走！”
　　众人疾退。
　　只有两人在中间退不出来，和气方丈看他们两人，却是狼狈，两手血流如注，却拿两手抓着那矛，不肯放手。
　　和气方丈一出手，抓住那矛，喝道：“快退！”
　　那两人刚刚退出，矛便咔咔响折，和气方丈一振而起，双脚一踏，脚下的矛便全都折断。
　　众人心内犹是惊惧不已。
　　和气方丈道：“这里便是洞内，一入得洞去，便危机四伏，还望诸位小心些好。”
　　唐思说道：“一切都听方丈作主。”
　　和气方丈说道：“不如我与唐公子先走，如遇上埋伏，或可挡上一阵。”
　　众人此时自是听和气大师的，便由和气方丈在前，一直向前走去。
　　到了那洞内，再叭叭射出一阵矛来，和气方丈大喝一声，反手一击，那矛被击落几根，未被击落的，直射向和气大师的身上。众人都是惊叫，谁料得那矛射在他身上，却是无事。一旁的唐思却是不敢让矛射在身上，一挥心剑，叭叭矛折。两人再向前走，到了另一拐弯处，看看亮起来，却是灯更多了，都吊挂在壁上，照如白昼。
　　和气方丈道：“这里便是苑家祖茔的第一室了。”看看这一室，却是不凡，凡壁上光明处，皆有夜明珠照耀，珠大如鸡卵，悬吊百余粒。若在平时，得一粒怕不视为稀世珍宝，谁想在这里却满壁皆是？和气方丈说道：“看来我们是寻到苑家祖茔的珠宝室了。”
　　众人一哄而上，抢那壁上的珠宝。和气方丈叫道：“休要哄抢！小心，小心！”
　　叭——一声响，一个刚刚拿到壁上珠子的人眼睛上长了一根刺芒。那刺芒是刚刚长上的，他抢到了珠子，心里大喜，不由得意忘形，哪料得到壁间突出一刺，直刺双目？！
　　他大叫声声，倒在地上。
　　更有人抓挖那珠子，珠子如生在壁上，嵌得很严，他挖时用兵器。嘭地一振，兵器横飞，直砸向他脸面，打得人脸面模糊，尽是鲜血！和气方丈叫道：“小心！小心！”
　　哪里有人肯听他，只有唐思站在他身后，冷冷看着众人，像是看猴子耍戏。
　　和气方丈叹息道：“人心贪婪，不易祛除，唐公子，你为什么不抢那一粒珠子？”
　　唐思笑笑，不语。
　　和气方丈看众人，此时已有人得手，高呼道：“我拿到了一粒珠子了，我拿到了一粒珠子！”
　　得意欣喜，若忘其形。
　　和气方丈说道：“我们再向里去吧。”
　　后面的人本来想多揭几粒珠子，但知道苑家祖茔处处有宝，怕误了大事，便紧紧跟随。
　　再弯过一处，更有一间大大的石室，此处比别处宽上许多倍，方方正正，在室正中，放有一个大大的石龟，龟上驮着一个大碑。碑旁放着金叶子，在洞里闪光。
　　众人惊呆了，从未看到过这么多的金叶子，而且是放在一座大大的石碑前。
　　石碑后，有许多的石匣，匣里装着的是银子、金子，好多的金子银子。
　　有人轻声一叹，说道：“我保过这么多年的镖，头一回见过这么多的金银！”
　　说话的是龙威镖局的局主西门寿。
　　很多人见财起意，他们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抓起了那金叶子。金叶子薄薄的，正好收藏，他们便慢慢往怀里放。
　　和气方丈看着，一叹道：“心不可贪，一旦贪心，性命不保！”轰一声，一个正抱着石匣的家伙被从上面落下来的石棺砸住，只剩下了他的头和一只手在外面，他叫道：“方丈救我！方……丈……”他垂下了头，奄奄一息了，可他的手里还抓着一把金叶子！
　　和气方丈大喝道：“小心！”
　　但此时不如刚才了，一开始时，众人拿金叶子毕竟还有些害羞，但此时一见别人拿了，更有人拿了金叶子死在那石棺盖下，更叫他们无所顾忌，他们大把大把抓着金叶子，把那金叶子塞入胸前，更有的脱下衣服，把金叶子包在衣服里，再把那衣服扎在外面背好。
　　只是一会儿，便没有了一片金叶子。
　　和气方丈看着四周，再诵佛号：“阿弥陀佛，佛祖慈悲！”
　　他不愿看这些人的野心，但又无法阻止，只好闭眼不瞧。
　　只有蜀中唐门的唐思跟着方丈，一声不吭地看着众人抢掠。
　　和气方丈说道：“我们是来找苑九的，不是找金银的，诸位施主还望自重些。”
　　有人高声笑道：“老方丈，你想知道苑九的事，我们自是帮你弄清苑九的所在，拿他一点儿东西有什么？难道他是自己生出来的金银不成？”
　　和气方丈听他说话，也情知是实，苑九的金银珠宝，皆是来自世间，虽说苑九广有贤名，但看他洞内的珠宝，便知道他所得不菲，他的贤名便也可疑了。
　　再向里走，到了另一处，只听得流水潺潺，有一些箱子在洞内，看看散在洞里的箱子，众人再也不须向方丈问什么，人人扑过去抢开了。
　　少林方丈和气大师看不过眼去，喝道：“住手！”
　　他一出掌，一阵旋风刮去，使几人停了手，那几个人回头，看着和气方丈，眼里如有血丝：“和气大师，那么多人在抢，你怎么偏和我过不去？！”
　　看着那人的眼光，像是用眼光便足以把和气大师杀死，唐思大声喝道：“我们是来找苑九的，不是来抢东西的，你们放下！”
　　更没有人肯听唐思的。
　　和气大师说道：“污者自污，浊者自浊，你想要他清，哪里能够？”
　　他与唐思看着洞内，看内洞犹有重重，只是不知那个苑九在哪里，能不能找得到他死去的重地？
　　和气大师对唐思说道：“唐公子，你来一次，要空手而回了。”唐思说道：“我听祖父说过，这里是何等样子，我从小就想着它的样子，很想看一看。如今我看到了，很好！”
　　唐思很少讲话，他头一次讲这么多，只是一个很好，便轻描淡写地揭过了他的心态。
　　做为千年武林第一人，苑九的祖茔内有许多的秘密，有用不完的珍宝，这也不足为奇。但看唐思的神态，真个是威武不屈、富贵不淫的人，让和气大师暗暗佩服。
　　众人还在抢，和气大师与唐思向里走，他们两个走过了一层桥。那桥是轻的，吊桥悠悠颤颤，直通里面。
　　和气大师正与唐思过去，听得有人叫道：“等等我！”
　　回头一看，正是一个满面虬须的壮汉，全身都裹着金叶子、带着珠宝，上了吊桥。他一上吊桥，因为身子沉重，忽地从吊桥下射出箭来！冷箭簇簇！
　　直射得那人像是一只刺猬，被射得透透的，叫声：“救我！”人便跌下去了。
　　后面来的人叫叫嚷嚷，叫道：“方丈，等等我们！”
　　过来的是十几个人，他们想抢上吊桥，一见有人被射穿，便不敢再上，只是在对面吵吵嚷嚷，不敢出头上桥。
　　唐思叫道：“扔下你们的金叶子，扔下珍宝，再上桥来！”
　　有一个人大笑，说道：“好，好，果然是好！”
　　他扔下身上的珍宝，再扔下金叶子，最后身上只有一件兵器。他使的兵器是一柄大刀，泼风大刀，十分沉重。
　　和气方丈说道：“怕那柄大刀沉重，施主小心了！”
　　那人大笑：“我的刀也不算是武林中的名器，我就放下它，还能怎么样？”
　　那人小心翼翼上了桥。忽地桥中间一歪，那个被射得浑身箭簇的人扑通一声跌下去了。他慢慢走过了桥。
　　众人一阵欢呼，原来只要扔下金叶子，扔下珠宝便可上桥。
　　有人说道：“我身子轻，我如是上去，怕什么？”
　　看他确是身轻，且轻功过人，他慢慢上了桥。但和气方丈忽地脸色大变，叫道：“小心！”
　　那人刚刚要跳，忽地从下面射上一阵箭簇！箭射时他一跳，射过了几支，但仍有几支射在他的脚踝上！
　　他跌在桥上，扑通一声，叫道：“救我！”
　　方丈刚想上桥，唐思扯住了他：“不行，你上去一样是死！”
　　看来像是有人在冥冥中看顾他们，只要他的怀里有金银珠宝，不管他是不是身轻如燕，也终是躲不过这一劫去。
　　有人为难了，他们不愿意放下怀里的金叶子，更不愿意放弃拿来的珠宝，在那桥边犹豫不舍，不想过来。但性命攸关，他们不放弃怎么行？
　　唐思喝道：“我与方丈只等一刻，如是不愿放弃珠宝者，便不必再来了！”
　　一听得唐思断喝，人都心内寻思：珠宝可恋，但听得苑家祖茔内有武林秘籍，有更多的好东西，我怎么能不去拿？一想到此，便轻轻把那珠宝放下，再一一过桥。
　　也是奇怪，等得他身上无一点儿宝物了，便过得桥来。一直到了这边，看看竟是只有二十八人了。
　　看来不光是有人死在前头洞内，也有人得了珠宝，想法溜了。和气方丈说道：“我们再走，去找苑九，我要找的是死去的苑九，只是不知道他死在哪里。”
　　唐思说道：“看这洞内，就是有千八百人，也容得下。不会只有一个苑九在的。”
　　和气方丈一叹说道：“是，定要小心。”
　　众人再走，向前走，便到了一间大大的石室。
　　看这间石室内，却是让众人看得呆了：这里有许许多多的乐器，其中不乏古物，埙、琴、筝、瑟、箜篌，一切古器，应有尽有。和气大师忽地一揖，说道：“如是苑九真个是性情中人，或可他不会是一个恶人。”
　　一、个最喜乐音的人，性情不会极是残暴。
　　但苑九会是喜欢那乐音的人么？
　　他们看着，有人忽地说道：“这编钟是金的！”
　　只是一句话，眨眼间十六只编钟都被抢光。
　　他们忘了那一处洞中之桥了，把编钟提在手里的也有，揣在怀里的也有，只是可笑一个大汉，抢一只最大的编钟，拿在手里，另一只手提刀，看去十分笨滞。
　　唐思看他，心里冷笑，看来他的性命也快没了。
　　和气方丈说道：“这里是乐室，如是有礼，该不拿此处古物。”但人哪里肯听他？到了此处，和气方丈再也不是什么人物，人听着他说话，像是不曾听见一般。
　　再向里走，看看便有了十数处亭阁，看那亭阁，都是用石头雕就，便显得笨重或小巧。石桌上有石器，都是鼎炉之类。和气方丈与唐思先行，一径走至亭上，看着那亭上石碑，写着几个大字：苑九饮宴处。
　　看着那石桌，和气方丈说道：“苑九毕竟是豪杰，我就拜他一拜！”
　　就罢，和气方丈走到了石桌前，对着石桌，拜上了两拜。
　　一当和气方丈拜那石桌，有人在一旁讥笑：“既是拿他的珠宝，毁了他的祖茔，他就是九泉下有知，也必不饶你。你拜他做什么？”但听得石桌轧轧响，一眨眼间便露出一个大大的洞来。
　　众人皆是惊讶，注目着这洞，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