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情须洒血人须醉

2021-04-26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点击：

　　米离的剑飞起来。
　　人都知道，大侠米离的寂寞剑从来不与人的剑器相击，只是他的兵刃在人的头上飞，把死神交与你。他的剑却不曾有一次击打在你的剑刃上。所以人称他的剑是“寂寞剑”。剑寂寞，更使人寂寞。米离如今又用起了寂寞剑。他的剑飞在空中，挽起了无数剑花！
　　剑花在米离的手中挽出，不像那些江湖名门正派的剑客，那些剑花是给人看的。他的剑花里有血腥，有逼人死亡的血腥！
　　无定看着米离的剑来，他的躯体突地扬起来，他的脸也有一种很振奋的神情。他是不是寂寞得太久，便有一些委靡？他看到了米离的剑，是世上唯一能让他体味一下走近地狱的滋味儿，他才这般兴奋？无定放声大笑，袍袖一展，一阵长笑，便把人推出几丈远去。无定的身子变得不可捉摸了，他的身躯像是长了几尺，慢慢在空中旋，直落平阳。他的袍袖很慢很慢，平平地对着米离一击。
　　只听得“叭”一声响，那剑被击斜。
　　所有名门正派的人都惊叫了一声。他们知道，这一招是米离输了。要知道他的剑是称作寂寞剑的，他的剑从来不与人的兵器相碰。如今一出手便给人击个正着，岂不是让他很是难堪？
　　许媚娘大乐，叫道：“米离，看来我是看错你了，你也没什么本事。我从前小时很是在意你，天天睡时总搂着一个布做的米离，对天说我要得一个像米离一般的英雄男人，唉……”她假模假样地叹气，想让米离分心。
　　米离的心一抖，他的剑从前只剌人身上，只是在剑尖下滴血的。如今他怎么能让无定的袍袖击在他的剑上？
　　他一瞬间大有“江湖代有人才出，英雄此时垂垂老”的心境。他刚想一退，但见那肖乞儿正站在那里看他，身上尤自插着一根花枝。原来那肖乞儿刚刚为了让米离清醒，她才故意再把那花枝插在她的身上，来提醒米离的。米离与无定一战，正是白热炽烈。她便忘了她自己的疼痛，一心看顾米离。
　　米离看着肖乞儿，心道：她对我真是千个好，百样疼，从前鱼漂儿对我，也不会比她更好了。鱼漂儿是一个好女孩儿，但她是一个巾帼英雄，她不会像肖乞儿这般有无限柔情，让男人疼她，亲她，想她，忘了你做男人自家也有苦楚。你总想百般呵护她……米离的心里瞬间千般念头，都是想着肖乞儿。要知道他自从坟里爬出，对这个尘世再没好念，他看世事，都是冷冰冰，没一丝热忱。此时看着肖乞儿，他的心里有些温情了。
　　许媚娘看米离的剑，却看不出有什么好处，她心道：人说大侠米离出手招数狠辣，我看也未必……但她一回头，看着那拾空，却见她的神色有些不对了。拾空的脸惨白，她盯着米离的剑，像看着一个神灵，看着一具有生命的神灵，脸上满是畏惧。
　　许媚娘不解，她怕什么？她怕无定会输与米离么？无定的功力深湛，他怎么会输与米离？但她的功力不如拾空，便不解拾空的忧虑来自何处。
　　许媚娘道：“拾空，无定大师会不会胜？”
　　拾空此时竟忘了她与许媚娘的嫌隙，说道：“他胜不了米离。”米离的剑太厉害了，他的剑法竟能溶“百兽舞”、“寂寞剑”、鬼王拳脚在一起，溶得无懈可击。
　　米离的剑在无定的木棰上重重一击，那木棰竟能坚逾钢铁，只听得咯咯两声，木棰毫无损伤。米离大叫：“好！”无定微微一笑，笑得枭雄般狂傲：“你的剑利，还是我的木鱼坚？”米离喟叹：“可惜你不是云心师太……”他的话是说，若是云心师太在，这一柄木棰也足以对付得他的利剑了。
　　一听得他说起云心，无定的心一抖，叫道：“休来烦我！”他一棰击来，打向米离的头。米离让过，再看那木鱼，竟是直敲他的肩头。米离用剑轻轻一划，便划过了一木鱼。他叹道：“木鱼本是佛门物，拿汝手中成戾凶！”
　　无定大笑，道：“米离，我以为你从那坟里走出来，就少了一点儿江湖人的酸气，谁知道你也不么不识时务？你何必在意那是与不是，何必在意那凶戾与否？你只是在意我的木鱼好了。”
　　说罢，叭地一击，竟直打在那米离的肩头！
　　七大门派的人都叫了一声。米离显是受了伤，他的剑慢了，比刚才慢了。许媚娘看着无定，心内甜甜地笑了，无定的武功能胜得了米离，七大门派必会铩羽。
　　许媚娘抬起头来，她忽地看到了一个此时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人。是那个独孤石。他仍是手牵着魏知知的手，两人仍是那么甜甜蜜蜜地笑着，笑看着米离与无定在酣斗。
　　许媚娘对着拾心一使眼色，拾心知道那独孤石性情高傲，轻易不该惹他，但许媚娘对她使眼色，让她上前，她怎能不去？
　　拾心走路的时候，脚尽量走得妖娆，走得轻松，走得满不在乎。她笑眯眯对独孤石说道：“独孤少侠，你也来了？”
　　独孤石的眼睛正对着场内酣斗的两人，看也不曾看她，只是用鼻子冷哼一声，算是回答。
　　魏知知可是不一样了，她对艳庵的人恨之入骨，只除了一个拾空，她恨一切人。她恨这个媚骨入心的拾心，对她说话，没一丝客气：“哎哟，那个老和尚也没把你们这些尼姑送出去，还是留着他一个人享用么？”
　　拾心脸色不变，她对于这种挖苦话根本就不在意，她笑笑道：“魏姑娘福气好，能得少侠这种男人作伴，连我都恨不能抢过来呢，哪里像我们这些女尼，一个个都运气不好，自小便被人抛弃。长大了也没人理？”拾心连连向独孤石送秋波，要不是独孤石身旁有一个魏知知，她的身子早热乎乎地依偎到独孤石的怀里去了。
　　魏知知看她那神态，心里更恨：看她这狐媚子，早早晚晚得有男人被她迷死。不如早早除了这艳庵，一把火烧个痛快……拾心说道：“魏姑娘，其实你在艳庵也呆过，你也不算受过什么苦，在艳庵呆过的女人，最苦的就是得受几个男人缠着。好在魏姑娘的身子好，男人再多也不在乎……”
　　不待她说完，那独孤石便动了，一剑飘出，快逾星火！
　　一连三剑。
　　再看那拾心，她的脸色苍白，她的身子一阵痛楚。她心里大大惊悸：是不是他一剑剌死了我？再看看身上，没有一点儿血星儿，只是她的身子大大狼狈：小衣没了，只剩下几丝布缕。她的下身也没多少布条了，那本来穿得很少的衣服几近于无。
　　她先是十分窘迫，再就笑了，是满不在乎的笑。她对着独孤石笑，说道：“你是不是要剥我的衣服？你愿意是愿意，我自己来。”拾心的笑很是淫荡，她不在乎，就是满场的男人都看她，她也不会在意。她是艳庵最荡的女尼，她在乎什么？
　　独孤石反是不知如何是好了，他不看拾心。拾心却不肯放过他，说道：“独孤石，人都拿我当玩艺儿玩，只你不肯，竟能当众脱我衣服，我就跟定你了。魏姐姐，你看我跟着独孤少侠，好不好？你要是愿意让我跟着他。你们夜里相亲相近，我便在床脚打地铺了。你们要是用得到我，我便听你们的差遣。”
　　拾心的样儿，惹得七大门派的人与那艳庵的男人都来看她，竟有许多人忘了那米离与无定的一场精彩搏斗。
　　有一个人突地冲出来，他过来死死抱着拾心，他那放肆举动，让人一眼便看得出他是忘情了，情不由己。他死死抱住了拾心，说道：“拾心，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拾心低头一看，那人在场的人大都认得，他便是那个在小巷里赫赫有名的狗屠许服。众人当场，他便抱住了拾心，那样子像一只狗在求偶，让七大门派的人看了，卟卟心跳，也十分难为情。
　　狗屠许服从前是一个铮铮铁汉，从来不近脂粉女人的，他怎么会变成了这样儿？看来又是艳庵的毒媚之药在作怪了。他抱着拾心，拾心的样子非但不难为情，还吃吃艳笑，她说道：“许服，你在大场面下，怎么能作出这举止来？让人见了，多难为情？”听她笑意，分明是得意，哪里有一丝难为情在？
　　狗屠许服的眼睛火红，盯着拾心的胸，看那些人想看却又不敢看的地方，喃喃道：“你说过的，你愿意，你愿意……”拾心的话语甜腻如酒：“我说过，却不能在这里，不能在这里……”
　　狗屠许服不愿，他突地睁圆了双眼，对着拾心吼道：“你有什么不愿意？我把我那几千个弟兄都弃了，让他们像乞丐一般跟着你艳庵。你有什么舍不得？”
　　众人当场，那狗屠许服竟把一个心扑倒在地。那拾心也太做作，一被他扑倒，未等那狗屠许服做下什么事儿，便先像只狗般哼哼起来了。独孤石在小岛上长大，本来看惯了这种雌雄交尾的闲事，但此时看他两人竟当着人面，就做下这等怪事儿，不由得大恨，他叫道：“狗东西！”便想一剑剌去。一旁的魏知知拉住了他。
　　魏知知让他看那些站在艳庵女尼身后的男人。他们一个个血脉贲张，个个张大了嘴，看许服与拾心依偎。
　　那些男人的模样不像是男人，他们只像是一群野兽，一群睁着眼睛欲狂欲暴的野兽。
　　独孤石明白魏知知的心意：既是他们都是这般难看的野兽，你理他做什么？何况他艳庵做事，一向狡诈，她们未必不是使拾心出计来媚这些男人，来媚独孤石的，他何必上当？
　　独孤石不动。那些一旁看的男人都喘起粗气来，眼睛红红的，像是野兽。
　　突地有一个男人仰头大叫：“我受不了，我受不了啦！”这人狂冲，一直冲到了那无定与米离两人的剑雨中去了。眼瞅着那人在一片剑光中化成一片片血肉，在血光里只是闷闷地哼了几声，人便被丢了出来。
　　地上的，只是一片片血肉，一块块残躯。那些男人兀自不觉，他们冲着、叫着，一直乱冲乱撞。场内便是大乱，看看那些男人，竟全都扑到了艳庵的女尼身旁，个个做出那狼狈模样，对女人俯首贴耳。那些女尼对着他们笑，笑得很是恶毒。她们指使那些男人，躲闪着，不让他们近身。一个女尼吃吃而笑，她指着那许服，说道：“看没看到他？”那男人狠狠往女人的怀里偎，嘟哝道：“看到了，我要……”听他哝哝学语的模样，哪里像是一个男人，分明像是一个贪吃的孩子。那女尼吃吃笑道：“你也去杀人，杀死一个七大门派的人，我全让你吃，好不好？”
　　男人被人从怀里直推出来。他们像是觅食的野兽，恶狠狠瞪眼看七大门派的人。他们迫不及待了，他们得好好杀人，杀过了人，他们才能依在那女尼的酥胸前，享那片时欢娱。
　　独孤石和魏知知被围在那些狂人间。魏知知叫道：“师弟，师弟！”独孤石本来紧紧扯着魏知知的手，忽地人一冲，两人便散了。他叫道：“师姐，师姐！”只是隔着许多人，看得见，却冲不过去。独孤石的眼前多了一个女人，一个许媚娘。她笑眯眯看着独孤石，说道：“独孤石，我劝你好好想一想。不然你毙命于此，有什么好处？”独孤石大叫道：“许媚娘，你还我师姐！”
　　那许媚娘笑意盈盈：“独孤石，吃菜要新，女人要嫩。你知道不知道？”
　　独孤石大声叫：“胡扯，你不还我师姐，我杀死你！”他冲过去，要杀了许媚娘。
　　但他哪里能冲到许媚娘身旁？一冲而到，便遇到了人，是一个横眉怒目的男人，他虎吼着冲来，竟是不顾他的血肉之躯，直冲独孤石。他叫着，一柄大锤直砸向他！独孤石的剑一挑，把那人直挑上天去，叭地一声摔下，直掼成肉饼。再有一人虎叫着：“来吧，我却不怕你！”果然这人有些本事，他的剑法狠辣老到，一连出手十几招，竟与独孤石拼个平手。
　　独孤石对那人不由得肃然起敬，说道：“你能与我拼个平手，也是一大剑客了，还是走开，免得我伤了你。”那人不语，只是出剑，一剑更狠似一剑，像不由独孤石分说，想把他一剑挑死。独孤石大怒，叫道：“何必缠我？”他一剑剌去，那人的肩头受伤。独孤石冲鹤而起，扶摇直上，在空中划了两道剑光！剑下的人便死的死，伤得伤。他叫道：“别惹我！”人平平落在魏知知的身旁。
　　魏知知很狼狈了，一旁有三个人正对着她的身上剌来。一把剑、一双钩、一条链子枪直挑魏知知的小腹、直剌她的头颅，直砸她的胸前！
　　独孤石怕他来不及了，他叫着，吼声似雷，落向那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