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舍生救魔

2021-04-26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点击：

　　米离的头上冒出冷汗，他的头上再也没了头发。他的头发在空中变了，都变成白白的，灰灰的，在空中飘散。
　　无人敢触碰到米离的头发，一个七大门派的弟子触到了那一绺头发，竟眼看着自家的手臂变了色，他身边的师兄看得明白，一刀挥去他的手臂。
　　再无人敢触米离的飘散的头发。
　　无定看着米离，也在心里暗惊：这许久，就是一个功力过人的高手，也该化成一滩血水了，这米离竟只是飘散了他的头发，连他的脸也没有一丝变化。他心惧道：看这米离，果然本事过人。
　　米离的心里正受熬煎。
　　他的心像要裂开，像要在一道极是有力的力道下被生生撕开。他怕自己被那毒药毒死，恍惚间，他又来到了那牡丹花丛下，看到了许多的江湖客在风流快活。他也愿意快活，只是他是不是也生下了一个风流的小女尼，过了许多年，也做了艳庵的杀人狂。那时他米离也得受这苦楚么？
　　他突地站起来，大声吼道：“不，不！”
　　无定看他像是入了魔障，心内暗喜，心道：“他离死不远了，只要我再用魔法催逼他一遍，不怕他不死。他此时竟是仰头大啸。七大门派的人从来不知，这无定竟有如许功力，听他一啸，皆是失色。岳子松心道：我从来不曾认真与他交手，如今才知，就是我与他真个动手，我也决不是他的对手。那雪风道长也忖道：怪不得恨意师叔告我不得与他动手，原来他有如许功力，我绝不会是他对手。
　　七大门派人听得他一声啸吼，皆是失色，再也无人敢出面挑战无定。
　　无定用催心魔法对着米离，说道：“米离，米离，你还是去那阴间好了，那里有一个女人等你，你知道不知道她是谁啊？”
　　米离正全力运功与那毒性相抗，听得他用内力一逼，竟是心内生乱，说道：“她是谁？她为什么要等我？”
　　无定沉声对着他的耳鼓，说道：“她是你刻骨铭心惦念着的人，你知道不知道你惦念的人是谁？”
　　米离的心里始终有一个人，那人便是他日思夜想的鱼漂儿。他此时随口应声道：“是鱼漂儿。”
　　无定的声音很委婉，他慢慢说道：“生者生矣，逝者逝矣，这岂不是很不公平？你应该想着鱼漂儿，你应该惦念着她……”
　　米离的心乱了，他说：“我怎么关心她？”
　　无定说：“你应该去找她。”
　　找她，找鱼漂儿，那么他便不用这般吃力了，他便不必再与这死神抗争了，他只要一击他的头顶，便会与鱼漂儿会合。那时他岂不是可以与他日思夜想的人相会。
　　雪风道长见无定用他的内力扰米离，便叫道：“无定，你真可鄙……”他一冲而上，要剑剌无定。他一连出了九剑，这九剑是他毕生功力所聚。
　　“嚓、嚓、嚓！”一剑接一剑，一剑化三式，三式变七招，招招不凡，站在一旁的众人竟不由得喝彩起来。剑光下的无定只是大展袍袖，一挥便罢。哗——一声巨响，那雪风道长便被击至一旁。
　　眼看着米离便被情迷，不能再返生界。
　　无人能救得米离，他沉沉昏昏，已是半死。
　　忽地，有人在弹琴。弹琴的人是那个几经磨难的肖乞儿。
　　她铮铮地拨了几下琴弦，便听得琮琮叮叮响起来琴声。米离在昏沉中，如入幽冥。他低声问：“是谁？是鱼漂儿么？”
　　人皆一喜，他既能从昏沉中醒来，便有望能胜得艳庵奇毒。有人看着肖乞儿，岳子松轻轻叫她：“应他，应他。”
　　肖乞儿果然应声，说她便是鱼漂儿，说她仍在阳界里，那米离便会再生斗志，再与那无定的艳庵奇毒一斗。
　　但肖乞儿看着米离的脸，她轻声说道：“我不是鱼漂儿，我是肖乞儿。”
　　众人皆惊。
　　米离一生，最记得的女人便是一个鱼漂儿，他会记得什么肖乞儿么？他会记得一个像是鱼漂儿，但却不是鱼漂儿的女人么？
　　人看肖乞儿的眼色，不无怨尤。
　　米离眼看着肖乞儿，他显是想不起来谁是肖乞儿了。
　　肖乞儿慢慢说道：“你从地狱里把我救回来的，你不该不记得我，你从我身上拔下去那么多的花束。只可惜那些花枝都枯干了。你告诉我说，你会保护我。你记得我才对。你要是记不得我，你也不会爱鱼漂儿。你只会喜欢你自己……”
　　米离看她，眼睛瞪得很圆，他能不能记得肖乞儿，他是不是能想起来肖乞儿？
　　生死幽冥，人鬼两界。
　　肖乞儿想哭。
　　如果米离记得她，她宁可同米离一同死，她愿意同米离一起死。生生死死算得了什么，她活得也够了，有了米离才会有她从那牡丹花丛里站起来，不然她早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米离的脸色忽阴忽晴。
　　众人不敢再对他声语。就是无定，此时也知道米离是生死交会，他也无法得知他是继续再对米离施功，让他心神受扰，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米离看着肖乞儿，他终于慢慢说话了：“我不认得你……”
　　许媚娘大笑，她笑对众人道：“女人真是可怜，她明明一心向着男人，终于男人还是说出一句不认得她。你说她可怜不可怜？”
　　说罢人便对着肖乞儿毒笑。
　　她媚笑道：“肖乞儿，我看你也是一心喜欢米离的，但米离已经是去日黄花，你知道不知道？他已经是百岁左右的人了，你理他做什么？说不定他只是一个银样的蜡枪头，中看不中吃，那时你得了他，岂不是后悔得要死？”
　　肖乞儿的脸上流下一行清泪来。
　　她才知道，她不能在米离心里占一个地位，她不是鱼漂儿，她不能在米离的心里魂牵梦绕。
　　她救不了米离。
　　许媚娘笑道：“肖乞儿，你们唯一的指望就是这个米离了，要是没有米离，你们七大门派加上丐帮会无一人能胜得无定大师，那时，你们全都得俯伏在艳庵脚下！”
　　艳庵的女尼脸上都有笑意，她们愿意看到男人的悲哀，愿意看到肖乞儿一败。那拾慧笑着说：“肖乞儿，你敢入艳庵，也是来羞辱我们姐妹，你没死在艳庵，算你走运。”
　　那拾心笑盈盈道：“肖乞儿，我要是有机会，一定会宰了你！”肖乞儿此时不理会那些艳庵女尼，她盯着米离。
　　米离已是奄奄一息。
　　没有谁能救得了他。
　　忽地，肖乞儿大叫道：“米离，米离，你认不认得我，你再细看看，你再细看看。”
　　米离的眼神很迷茫，他说道：“我不认得你，你是一个尼姑。”肖乞儿说道：“我不是尼姑，我是肖乞儿，你认得我的，你看！”肖乞儿举起了手里的琴，对着米离喊。
　　那许媚娘狞笑道：“你就是喊破了喉咙，他也不认得你！”
　　艳庵的女尼都笑肖乞儿。
　　肖乞儿泪珠盈盈，她对着米离道：“你忘了与我喝酒了？我们是先小喝，再中喝，最后大喝？”
　　米离似有所悟，他慢慢说道：“小喝，中喝，大喝？”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那肖乞儿拿出了两只玉碗，那两只玉碗是能契合的。她对着米离叫道：“你看这两只碗！”
　　米离看着那碗，他笑了笑，这碗他似曾相识。
　　肖乞儿像是看到了希望，她看到米离的眼神里似有所思。但过了一会儿，米离又摇头道：“我不认得这碗。”
　　肖乞儿大是失望，她叫道：“米离，米离，你认得不认得我？”米离看她，瞅了好久，才摇摇头。
　　肖乞儿失望了，她再怎么办？
　　米离在无定的内功诱惑下，慢慢地脸又变了色，这一次是变成了死灰色。
　　无定大笑：“米离，你这一回死定了，再无人能救你一救……”肖乞儿突地站在米离面前，她急急地问米离：“你见没见过一个女人身上插满了鲜花？”
　　米离看她，不知所云。
　　肖乞儿便来到米离身前，她拿起一条花枝，“卟”地插入她的身上。那一条花枝剌得很深，她流血了。
　　米离看她，恍恍惚惚似在哪里见过这种情形，但在哪里见过，他也想不起来了。肖乞儿一枝枝插，直把她的身上插满，再问米离：“你救过没救过一个女人，她的身上插满了花枝？”
　　米离盯着她看，似乎认得这个女人，但她是谁，恍惚中似乎又说不出。他记得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与他很熟，她的身上插满了花枝。肖乞儿心内很是悲苦，看来米离并不记得她。
　　许媚娘对她恶笑：“肖乞儿，人要是活到了这份儿上，也是太苦了，不如你自尽算了。”
　　肖乞儿默默不语。那米离瞅着肖乞儿，呆呆地问：“她为什么要你自尽？”
　　肖乞儿看米离，说道：“她因为我的身上插满了鲜花……”
　　米离瞅定肖乞儿，说道：“身上插满了鲜花有什么不好？我看那很好……”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大声道：“你身上插了鲜花，你是身上插了鲜花，是谁干的，是谁干的？”
　　米离仰头四顾，傲视四外的人，说道：“你看着，是谁害了你，你直说好了！”
　　肖乞儿看着无定，见他正在用尽功力对付米离，心道：只有米离能对付他，他才如此卖力，要是米离能苏醒，无定一定会很惊慌……肖乞儿指着无定，大声喝道：“就是他，就是他这个淫贼！”
　　米离听肖乞儿一说，凝视无定，说道：“你想杀死她么？”
　　无定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内暗暗叫苦，他不想与米离一搏，他不免与米离一搏，但不想是在今日。他笑对米离道：“我没杀她……”米离的脑筋像是清醒了些，对他恨声道：“你杀人便是杀人，何必狡辩？”
　　无定看着米离，正要再说，忽听得那许媚娘大笑道：“无定大师，他就是米离，是你做武林霸主的唯一对手，早早晚晚你必是与他一搏，你何必要搪塞他？”
　　无定长吁了一口气，他傲然道：“是我，是我杀的她，那又怎么样？”
　　米离慢慢拿出了他的剑。
　　这是一柄很薄很薄的剑，从前这一柄剑很有名，但随着年头太久，剑也埋在了土里，人也英名湮没，便再也无人提它了。它是那柄很有名的寂寞剑。
　　剑一提在手，米离的脸变了，再也不是灰灰的，也不是黑黑的，他的神志有些清醒了，说道：“你给我服毒，我没死，是不是？”
　　无定大笑，说道：“你不死，有什么稀罕？你早早晚晚必死，毒已入了你骨髓，你的骨头都是黑的了，从今往后，每逢月圆时，你的骨头都像用钢刀刮的一般，疼得你恨不能马上就死。你再活下去，也是了无生趣。”
　　无定说话，让那些七大门派的人更是吃惊，他们心内一叹：好狠的毒药！
　　米离看着他的剑，说道：“你是不是也有兵器？”
　　无定大笑：“你有，我为什么没有？”
　　众人头一回看到无定的兵器，这是一对佛堂上的法器。是一只木鱼，还有一条木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