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女儿心肠

2021-05-06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点击：

　　绿草儿坐在神医叟面前，等他讲话。
　　神医叟闭着眼睛，不理睬她。
　　绿草儿在笑：“师父，师父，你说话呀？”神医叟不讲话。
　　绿草儿笑：“师父，你再不讲话，我可就要弄怪了，你可别怪我。”
　　这女孩儿自小骄性，常常想方设法捉弄三十六叟，弄得三十六叟哭笑不得。
　　神医叟道：“我告诉你，我不管他，就是不管他。我听了你的话，救了那个莫夜鹤雨，差一点儿被他杀死。如今又要我去救他。我不管……”
　　绿草儿笑：“雷霆不是夜鹤莫雨。”
　　神医叟看着她：“你呀，你要对师父好一点，师父或许会帮你。”绿草儿笑：“我给师父烹一顿水草鱼。”
　　没人知道，用这绿涧中的水草煨这大鱼，滋味有多鲜美，但这烧鱼的方法只有绿草儿会。
　　雷霆走进了石屋。
　　石床上，坐着难老叟，他身边是另外七叟，这七叟是云天叟、知情叟、神箭叟、飞天叟、后土叟、神剑叟和神医叟。
　　八叟都静静地看着他。
　　雷霆等他们讲话。
　　他们召来雷霆，一定有话要问。
　　难老叟问：“雷霆，你想恢复武功，为的是别人，你以前做事，总想着别人么？”
　　雷霆摇摇头，他以前做事，总是想他自己。他把范蔷儿托付给裘独，是不是因为他只想他自己？他心里承认，但不敢总去想这一件事。
　　知情叟道：“你想出去做什么？”
　　雷霆的眼里涌出了泪水：“金银帮为恶天下，是由我而起。裘独所说不错，我给了他财富，他才有了金银帮，这件事一定要我亲自去了结。”
　　八叟都看着他。
　　“还有下九流的兄弟们，老大招魂生余符，老五店伙计胡端，老六戏伶贾慧，老七吹破天灵贵都因我而死。我上了金银山庄，裘独还想诛杀下九流的所有人，现在老四巫四、老八乞丐无用、老九笑笑翁，他们都很危险。都对我有恩，我一定要为他们报仇，一定要救巫四、笑笑翁和乞丐无用。”
　　八叟无语。
　　“还有黑杀陆平，他舍命救了我。他死之前托我两件事，一是诛杀一剑萧晓……”
　　神剑叟身子一抖。
　　“……还有就要护送邓飞的那一百万两银子到川陕赈灾，这两件事我已经应下了。”
　　八叟无语，一路风雷动一向快意恩仇，一向做事只凭自己好恶。如今肩负了这许许多多的恩怨债，他无法再顾他自己了。
　　雷霆道：“我不想让绿草儿求你们，我只是我自己，雷霆求各位前辈，治疗我伤，让我恢复武功，去了却恩怨债。”
　　雷霆向八叟缓缓跪下，他又向人跪下了，这一回是为了别人，而决不为了他自己。绿草儿坐在这石块上，她知道这是一个关键时刻，他们会不会答允雷霆，他们会不会出手治雷霆？她等得不耐烦了，她听见石块后面的脚步声，来人一定是雷霆。她不敢回头，她怕看见他失望的眼神。
　　“他们……答没答应你？”
　　雷霆好半天没回答。
　　她只好回头，她盼着听见他的回答。
　　这是太阳照在绿涧水上的那一瞬时光，太阳光把她和雷霆都染成金黄，人映在绿涧上，象一帧奇异的图画。
　　她看见了雷霆眼里的泪花。
　　八叟都走出了石屋。
　　他们一齐掠在水上，人凌清波，一齐走出绿涧。
　　绿涧里，如今只剩下了雷霆和绿草儿两人。
　　绿草儿无话可说，她想问雷霆：如今，你的心愿了却了么？但她不敢问。
　　雷霆看着她，眼中的泪水要流了出来，他慢慢扯住了她的手。绿草儿一阵子心跳。
　　雷霆很想告诉绿草儿，如今他又是一人刚强的男人了。
　　他扯着绿草儿的手，向石屋走去。
　　他要做什么？
　　绿草儿是女孩儿，女孩儿就有女孩儿的羞涩。绿草儿又是女人，女人又有女人的期待。她的脚步有些沉醉，脚下不稳。
　　雷霆扯着她，一直走进了她的小屋。这屋里挂满了她的东西，小布袋老虎，小老虎鞋，布口袋的丑娃儿，泥人儿……这一切，是她的童年梦幻。
　　雷霆仍不松开她的手，他把一块布放在她床上，开始把这些玩具一件一件装在这块布里。
　　绿草儿惊诧地看着他，他想要做什么？
　　雷霆用一只手，竟能把这块布包起来。他的手很娴熟，但他是第一次为女人打包裹，他第一次想为女人打包裹。他为什么要包裹这些东西？他用两只手，轻轻扳过她的肩头，看着她的眼睛。“你十五岁，我四十二了，我已经很老了，是不是？”
　　绿草儿摇摇头。
　　“这些东西，是孩子玩的，你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你不该玩这些东西了。”
　　他的目光中是火。
　　绿草儿轻轻地偎在他怀里。
　　雷霆说得很轻，但一字一字都说到了她心里：“如果我做完了那些事，还活着，就回绿涧来，我可以在绿涧，陪你，陪你一辈子。你说得对，你十五，我四十二；你二十五，我五十二；你三十五，我六十二；你四十五，我七十二，那时，咱们真的都很老了……”
　　绿草儿不说话，她已经不想再讲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