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男人女人的欲望

2021-05-18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点击：

　　山洞里每日晨昏，都由那三只大鹰衔水袋。
　　白衣女人把空水袋在洞口，大鹰衔去，灌半满后衔回，扑翅跳入山洞，等白衣女人来拿。
　　白年青惊异地看着她。
　　如果大鹰不来，她怎么办？
　　白衣女人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这一询问，她冷冷一笑道：“如果有一天它们不飞来，你就可以数着时间，男人五天，女人七天死掉。”
　　她很轻松地谈到死亡。
　　她不怕死。
　　虽然有了那么一夜，第二天以后，白年青仍然不理睬她。
　　她不在乎，或许她是装做不在乎。
　　她呼唤白年青的时候用眼睛，她先飘到他面前，用那一双湖水一般蓝蓝的眼睛看着他。这眼睛会讲话，会告诉他该吃饭了，该去睡了，该……他就默默站起身来，去做。
　　他从那一夜起就不和她讲话。
　　他和她有时这样坐着，都看洞外的云，看云在洞下面飘浮，流动，各想各的心事。
　　一直到那个雷雨夜。
　　那一夜他睡得很热。半夜里，咔嚓嚓电闪雷鸣，闪电在洞口炸开，直划向洞里，照亮了那些斑斓的兽皮。
　　白年青被惊醒了。
　　他抬头看见一个奇景：雷声轰隆隆在洞口炸响，闪电从洞口一直划进来，闪着蓝幽幽的电光，一直划到了石床上。石床上的锦被子都变了色，蓝蓝地爆闪着一点点哔剥作响的鬼火。白衣女人呢？
　　他向洞内撒目，那些白的、黑的，黄的，杂色的兽皮都披上了一层流动着闪光，和平时不一样了，很吓人。白衣女人没在洞角，没在洞里，也不在洞门口。
　　白衣女人走了？
　　白衣女人走了，她受不了他的冷落，在他入睡时唤来大鹰，冉冉上升，上了悬崖，走了。
　　她把他一个人扔在了这里，让他过着没水可饮的日子，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五天后他将活活渴死。
　　他想到了头一件事马上去接些雨水。
　　他跳下来，扑到洞口。
　　咔嚓嚓的雷响就炸在脚边，他不敢出去了，再向前走两步，雷电可能把他劈死。
　　五天之后再死，不是还有五天么？
　　他施施然走了回来，静静地上床，拥被而坐。
　　这时，他看到了脚下掷着一团白色。
　　那是她的白衣服，被她丢弃的白衣服。
　　他跳起来，扑过去，用手一抓，抓起了一声尖叫。
　　她扑到了他怀里。
　　她的身子抖得象筛糠。
　　她在哆嗦：“你在找我，你去洞边找我？你怕我出事了，你才去洞边找我，是不是？”
　　她搂住白年青，拚命喘息着，扒掉他的衣服，象鸟儿一样依在他怀里。
　　他想到他刚才的念头，他把这个白衣女人想得坏，认为她肯定走了。
　　他轻轻念叨：“你为什么不离开这个山洞？”
　　“无处可去。你说，去哪儿？”
　　她比燕姿更可怜，燕姿还可以很威风地做公主梦，而她，只能一个人缩在这山洞里。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叫她：“燕婴……”
　　他是头一回叫她燕婴。
　　她搂紧他，用力搂着，搂抱得他喘不过气来。
　　仍是雷声隆隆。
　　雷象是炸响在他们头上。
　　他们很缠绵，知道在这个山洞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很温柔，爱抚着这个没了家，没了亲人的女人。
　　她闭着眼承受，她好快活。
　　雷声隆隆，忽然一下子就变成了绵绵细雨。
　　她解开他的发髻，披散了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发一点点拢得顺顺的，把它们全放在皎洁如玉的胸上。
　　“你喜欢我，还是喜欢她？”
　　他叹了一口气：“我才知道，我更喜欢你。”
　　她又缠他：“你为什么喜欢我？”
　　白年青一叹道：“你比她更凶狠。”
　　燕婴笑了，笑得很开心。
　　她突然大笑道：“你会不会击节？”
　　白年青一愣：“击节做什么？？
　　燕婴一笑：“我给你跳一次舞。我会跳神之舞，鬼之舞，人之舞。”
　　白上青展颜一笑：“好！”
　　燕婴的脚步很轻盈。
　　她象是一只鹿，她飘行在那些飞来飞去的兽皮中间，兽皮包裹着洁白如玉的燕婴，她的舞姿很奇妙。
　　先做“神之舞”，轻柔，缓慢，好象在述说世上已千年，天上方一日的幽愁，在说天空人世两茫茫的哀怨，她的身体奇妙，腰肢极软，飘飞腾挪又不类凡人，真如嫦娥仙子，如人在云雾之间。
　　又做“人之舞”。
　　白年青认得燕姿，又识得了燕婴，方才知晓世上什么叫女人，什么叫男人。才知道世上什么叫做人。他从燕婴的舞中看出人渴欲的不易，从腿的颤抖中看出人渴望时在熬煎。披散的秀发使人回复了野性，饥渴的目光道出了心灵的焦躁与不安。
　　白年青忽然飞身而起，抱起了她。
　　在太初人的穴洞里，男人女人都是这么赤裸裸相拥抱着，但那时男女之欲决没有今天的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