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清官活佛
2024-08-05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点击：
成都府一到任，便打听唐家堡在哪里，他要去拜会唐逸。
属下一惊，忙说道：“大人，那唐逸可是钦犯，要拿他杀头的，大人去拜会他，是不是有误大人的大事？”
岳霖笑说道：“我去看看唐叔叔，一则他与我父亲是结拜兄弟，二则他救了我一家人的性命，我不去拜他，怎么能行？”
那属官心内嘀咕：看来这岳家人也不是忠良之辈，不然怎么会与那唐逸勾结？但只能去备轿，跟着大人去拜唐逸。
岳霖只带了十几个亲随，一路打听，直奔唐门。
远远看到了唐家堡的门楼、他不由得嗟叹：怪不得皇上也心不安，就只看唐家这门楼，竟比重修的忠义岳王庙的门楼还威风，皇上心里怎么能不嫉妒？
岳霖到了唐门前，远远看到吊桥吊着，像是戒备森严，便派属官去喊：“新任成都府岳霖来拜！”
唐门一听得是新任成都府，不由得大惊，飞去派人禀报唐逸。
唐逸一听得真是岳家人任了府尹，不由心内真愁，看来要与岳家翻脸，只不知道来的是岳飞的哪一个儿子？这时，旁边的俏生说道：“公子，这是岳元帅的三公子，他有四个儿子，老大是岳云，死在狱中的，老二是岳雷，如今正在大都任兵部主事，老三是这个岳霖，也是一个武人，不知怎么放了成都府？”
魔刀一叹说道：“放岳家人为成都府，明明是对付唐逸的。”
大欢喜佛大声道：“去去去，去看他有什么话说？”
当下十几个人去迎，岳霖在门外下了马，走进了唐家堡，看到了唐逸，大声道：“唐叔叔，救命之恩，感沛在心！”
他一连叩了三个响头。
唐逸不动，只接受了他三个响头，忽地冰冷冷地说道：“岳霖，我与你父亲结拜，也是一时兴起，方才做下那事的，当时你哥哥岳云与你的义兄张宪都不愿意，你父亲情愿与我结为兄弟，我十分荣幸。可那毕竟是过去的事儿了，你如今做了成都府，我又是一个钦犯，你有什么法儿拿我，你自拿我好了。只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拿去的。”
岳霖看唐逸，看他凶恶样子，心内吃惊：父亲一向看人很准，怎么竟能与这人结义？
但他旋即再思：没有这个唐逸，便没有岳家满门，就是如今再起复，也没有一个岳家人存在了。他义气干云，真的救了岳家满门，无论如何说，他也是救命恩人，何必再计较其他？他微笑道：“叔叔说差了，我来做成都府，便可与叔叔亲近，有许多不便，当更方便。我来前，母亲再三嘱我看顾唐叔叔，以谢当年照料之恩，唐叔叔不必在意。”
唐逸哼了一声，说道：“我不愿意你进我唐门，于你于我都没有好处。”
岳霖扬声道：“我父亲看重唐叔叔，在狱中与唐叔叔义结金兰。就是看重叔叔的为人，唐叔叔何必那么小气，令世人看了失望？”
魔刀大笑，说道：“不见岳飞久矣，如今看到了岳飞的儿子，也如此酷肖乃父，真个岳氏有福。逸儿，请大人进堡，有什么了不得？”
唐逸原来也不在乎岳霖是不是成都府，此时得魔刀一说，心里也释然：就是他杀了我，也是明日的事儿，他来看我，足见盛情。他轻声说道：“请吧。”
进了唐门，坐下来后，岳霖便要对俏生等人行礼，惹得须眉咯咯笑个不住。说道：“行了，行了，叫一遍婶婶，叫得糊涂了，婶婶也多，你叫不过来的。”
当下便叫出那二十姐妹，与岳霖见礼。
岳霖一见，心下惊异，有如此多的美艳妻妾，唐叔叔岂不是要累死？但看唐逸满面红光的样儿，令他暗自啧舌。看来唐逸有本事，能制得这许多的美妾。
岳霖说道：“一看唐家堡，便知叔叔日子过得还好，待我修书告知母亲，免她悬念。”
唐逸忽地说道：“有什么好？你这次来做成都府。知道不知道是我杀了那个左明？”
俏生叫道：“岳霖休听他说，那不是他杀的，是西辽大军杀的，与他无干！”
唐逸大声道：“与我有干无干，早晚必是弄到我的头上，不如早早告诉他，就算是我杀的！”
岳霖赔笑道：“叔叔息怒，待得小侄查一查，看是谁所为，再禀报圣上。”
唐逸大笑，笑得发狂：“别提你那个圣上了，他做太子时，我救过他的命，还有那个娄大人，他们都忘了，如今一心要我死。我就不死，他能怎么样我？”
岳霖笑说道：“唐叔叔放心，我去查过，必是报与圣上，不干唐叔叔的事儿。”
岳霖回到了官衙，正在写奏章，忽地听得有人咯咯而笑，那笑声由前厅一直到后花园，笑得脆快。
岳霖只闻笑声，不见人影，不由心内惊悚，叫道：“吾乃岳霖，岳飞之子是也！你是谁，报上名来！”
那女人咯咯笑，仍是不见身影，她笑说道：“听说过山中活佛么？”
岳霖肃然起敬，一揖道：“原来是活佛驾到了，请现身来。”
果然是阎惜情。
她轻声说道：“当初有那安天大计，天下只有一个唐逸，救你父亲两次不成，方才有风波之厄，你家人也是唐逸所救，你当然知道了？”
岳霖说道：“我知道。”
活佛看去，只有二十可人，但岳霖也知道，至少她该有四五十岁，如果依人们所说，山中活佛有养颜之术，那她是有百十岁了。看她身着素衣，面带微笑，身材窈窕，容颜秀丽，方知人说神仙中人的那心情，真是大为羡慕。
岳霖小心一揖，说道：“活佛有何话教我？”
阎惜情说道：“你是忠良之后，娄寅亮荐你来，就是要你杀唐逸。”
岳霖轻声一叹，说道：“我知道，”
活佛说道：“娄寅亮看似宽厚，但为人心胸狭窄，你小心些，莫叫他找到了你的毛病。他对你岳家并无好感。”
岳霖说道：“据我看来，娄大人并不那么小器，他荐我岳家满门十人做官，这是一道奏章所致，朝野传为佳话。”
活佛笑笑说道：“贪官固然可怕，但酷吏更是可怖，依我看，娄大人不是一个好官，他只是一个酷吏。他会荐你岳家十人做官，但如有一个人官声不佳，他也会一本奏章奏上，免了你的官，降你的罪。你岳家本来不在意是不是有官，但忠良之后，若蒙上羞辱，你却不愿。”
岳霖说道：“依活佛看来，娄大人会拿我开刀？”
活佛说道：“不错，他会上本奏你，要免你官职，说你徇私，你那时便为岳家蒙尘了。”
岳霖一听，大是有理，他一揖道：“如此有请活佛教我，如何免得此羞？”
阎惜情看着他、说道：“只有一法，就是杀了唐逸，你杀唐逸，他是该杀，你是完了圣上的旨，如此两全之策，何不乐而为之？”
岳霖摇头，说道：“唐叔叔是救我一家的恩人，怎么能杀？”
活佛一笑，说道：“我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呢，他一样想杀我。人心叵测，知恩者稀。你不杀他，便得他杀你了。你也许听说了，唐逸如今正习魔法，他已入魔道颇深，对你不会再有亲情。就是他再遇上了你，一样也杀，那时你岂不也成了一个左明左光远？”
岳霖心里起伏，心想着当初翻山越岭，俏生四女与唐说等人那义气干城，他大声道：“不可，不可杀人！他们救过我的命，我不能杀他，我不能杀他！”
活佛笑说道：“你不去杀他，你只能被杀。”
活佛走了，她身后跟着几个老人，他们一声不语，仙风道骨，神采不凡。他们跟着活佛身后走了。
岳霖在厅堂走来走去，他对自己说道：不能杀唐叔叔，如果是我杀了唐叔叔，那就会惹得万世人耻笑。但如果不杀唐叔叔，我怎么办？想着来时娄寅亮要他借刀杀人之计，不料得活佛先来说服他，要他出手杀人。他怎么办？
蓦地，有人清啸声声，听得如奔雷之声，来者是谁？忽地院内多了一个人，一个老人。
看去仙风道骨的老人，他眉毛皆白，满目都是寂寞神色。
他说道：“我是活佛手下的人，我是剑圣。”
岳霖说道：“剑圣，剑法一定超群了？”
剑圣笑一笑，说道：“我不会剑法。”
岳霖不知他的意思，心道：你自称剑圣，还说你不会剑法，不是你狂傲，便是胡说。
老人微微一笑，早把岳霖的心事看在眼里，他说道：“我只会弹剑、你愿意不愿意听。”
老人看着墙上的剑，倏地出手一弹，一指遥空弹去、听得当一声响。那声响自是只有这一柄剑才有的音律。
老人说道：“就是这调子的吧。”
他以中指尖从拇指肚吐出，一弹一弹，唱道：
“世无常兮我无剑，
空自许兮维时艰。
待有剑时空自许，
少时还兮维时艰。”
岳霖大惊，原来他用手指向空弹，凭空便弹得出那金石之声，如弹剑铗之声，那声音清越悦耳，十分清楚。而且那一声一调，无不切合岳霖的墙上宝剑声律。每一弹叩，墙上的宝剑都随声而应，那轻轻切合的附音像是鬼魅在那里敲，与他一唱一合。
此等功夫只应是听说、哪能得闻？
岳霖一揖，说道：“只此一手，便知前辈功夫非凡，不知前辈来做什么？”
老人正色道：“有一件事想告诉你，你父亲死时，有两人为害最烈，一是秦桧，一是莫其奇。秦桧儿子已死，家人也散。莫其奇前几日自尽，连同他家的三人。但他家里还有人，他还有两个儿子，岳大人，你愿意不愿意让他两个儿子都死？”
老人盯着岳霖看，岳霖叹一口气，说道：“听说莫其奇的家里死人，也知道他与妻子双双自尽，但详情如何，便不得而知了。心里以为他一个奸臣，早晚该死，也不曾留意。听得前辈说，莫非对他家人还很在意么？”
剑圣说道：“如果岳大人要他儿子也死，在下会派人去办，拿他两个儿子的人头来见岳大人。”
岳霖看着空中，那里有云，想当年，他与母亲向云南走，一路走得何等艰难。他几次哭着不走了，但母亲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站起来再走。那时全靠几个唐门的弟子与唐叔叔的妻妾。他听得她们说起唐逸，那么想念他，她们很爱唐逸，那时他也听得唐逸的许多事儿。
可如今有人要杀唐逸了。他怎么办？
剑圣说道：“莫其奇有后，大人恨不恨？”
岳霖说道：“我不恨，来日可追，我再仇恨他，空自坏我的心智、我不愿意再想他了。”
剑圣心里佩服，岳飞后代果然不凡，但他再说道：“如果大人怕自己去对付唐逸不好，何不命活佛去对付唐逸，活佛不愿意，大人就求活佛派我们九隐去，我们九人一出，唐逸必亡。那时谁也不知道是大人的功劳，只有圣上知道，那岂不是很好？”
岳霖说道：“为什么活佛不劝我用你们？你反劝我？”
剑圣微微一笑，说道：“活佛不愿意我们手沾血腥。”
岳霖说道：“好，我便去求活佛。去求她施一计。”
赫叶雅头一次感受到了做首领的权力，当她呼喊一声时，吉利吉思部的十位首领来了，她说道：“我要去看看忽儿毕。”
她是首领，她愿意去拜会忽儿毕，谁能说什么？
她带了十个人，去看忽儿毕。
她到了忽儿毕的大营前，下了马，对她的十位护卫说道：“去饮酒吧，我要找忽儿毕大汗，就只是饮酒，问他吉利吉思部如何再得一些好处。”
十位大汉一听，都十分乐意，人人去忽儿毕的亲兵大帐饮酒。
忽儿毕正在饮酒，看着赫叶雅进帐，他忽地有些紧张。他说道：“我原以为你是一个稳当女人，谁知道你会害了粘拔恩，再害吉利吉思？你来做什么？”
赫叶雅说道：“吉利吉思骂你，骂你是扒儿子灰的老混蛋，你记不记得？”
忽儿毕说道：“我没扒儿子的灰。”
赫叶雅咯咯轻声，说道：“有一次，我们的帐篷与你的帐篷挨着，你把那帐篷边挑开，你看什么？”
忽儿毕像野兽一样咆哮：“胡说，你满嘴胡说！”
赫叶雅忽地抬起了腿，她的腿是修长的，看去十分美妙。她轻声说道：“一路上，跑得马累了，我也出汗了。”
她脱下了外衣，身着一翠衫，说道：“忽儿毕，你没看我，你不喜欢美妙可人的女人，你不喜欢一跑就出骚味儿的母马，对不对？那我还来找你干什么？”
她转身要走，忽儿毕叫道：“站住！”
他咬牙切齿地骂一句：“骚货，你有什么话，说！”
赫叶雅说道：“吉利吉思部是蒙古的勇士，你要他们听你的，也是容易。你何不令吉利吉思部搬到粘拔恩部的领地去？”
忽儿毕大怒：“胡说，你要夺粘拔恩的领地，我宰了你！”
赫叶雅笑了，说道：“忽儿毕，看你样子，牙还是白的，牙床还是红的，怎么那么老诚？你想一想，粘拔恩死了，粘拔恩部早晚会被人夺走。夺走它的是谁？不是吉利吉思部，就是你篾儿乞部，你得那块地，你心安吗？”
忽儿毕说道：“我儿子的领地。我不会送人的。”
赫叶雅凑近了他，说道：“你送与我，我送与你一个大蒙古大汗的地位。”
忽儿毕说道：“你巧嘴花舌，我不信你。”
赫叶雅笑了。她的屁股一扭一扭，说道：“好马得看屁股，屁股是圆的，飞跑时也能坐稳，你是大蒙古的大汗，不能只靠一点儿蛮力气。”
忽儿毕笑了，一笑满口白牙：“对啊，我只有蛮力气，你要不要试一试？”
他凑来，扭住了赫叶雅的臂。
两人不声不响地较量，只听得远处那吉利吉思部的勇士与忽儿毕的亲兵正在饮酒，人人在唱，人人在吵。
正是酒酣时。
属下一惊，忙说道：“大人，那唐逸可是钦犯，要拿他杀头的，大人去拜会他，是不是有误大人的大事？”
岳霖笑说道：“我去看看唐叔叔，一则他与我父亲是结拜兄弟，二则他救了我一家人的性命，我不去拜他，怎么能行？”
那属官心内嘀咕：看来这岳家人也不是忠良之辈，不然怎么会与那唐逸勾结？但只能去备轿，跟着大人去拜唐逸。
岳霖只带了十几个亲随，一路打听，直奔唐门。
远远看到了唐家堡的门楼、他不由得嗟叹：怪不得皇上也心不安，就只看唐家这门楼，竟比重修的忠义岳王庙的门楼还威风，皇上心里怎么能不嫉妒？
岳霖到了唐门前，远远看到吊桥吊着，像是戒备森严，便派属官去喊：“新任成都府岳霖来拜！”
唐门一听得是新任成都府，不由得大惊，飞去派人禀报唐逸。
唐逸一听得真是岳家人任了府尹，不由心内真愁，看来要与岳家翻脸，只不知道来的是岳飞的哪一个儿子？这时，旁边的俏生说道：“公子，这是岳元帅的三公子，他有四个儿子，老大是岳云，死在狱中的，老二是岳雷，如今正在大都任兵部主事，老三是这个岳霖，也是一个武人，不知怎么放了成都府？”
魔刀一叹说道：“放岳家人为成都府，明明是对付唐逸的。”
大欢喜佛大声道：“去去去，去看他有什么话说？”
当下十几个人去迎，岳霖在门外下了马，走进了唐家堡，看到了唐逸，大声道：“唐叔叔，救命之恩，感沛在心！”
他一连叩了三个响头。
唐逸不动，只接受了他三个响头，忽地冰冷冷地说道：“岳霖，我与你父亲结拜，也是一时兴起，方才做下那事的，当时你哥哥岳云与你的义兄张宪都不愿意，你父亲情愿与我结为兄弟，我十分荣幸。可那毕竟是过去的事儿了，你如今做了成都府，我又是一个钦犯，你有什么法儿拿我，你自拿我好了。只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拿去的。”
岳霖看唐逸，看他凶恶样子，心内吃惊：父亲一向看人很准，怎么竟能与这人结义？
但他旋即再思：没有这个唐逸，便没有岳家满门，就是如今再起复，也没有一个岳家人存在了。他义气干云，真的救了岳家满门，无论如何说，他也是救命恩人，何必再计较其他？他微笑道：“叔叔说差了，我来做成都府，便可与叔叔亲近，有许多不便，当更方便。我来前，母亲再三嘱我看顾唐叔叔，以谢当年照料之恩，唐叔叔不必在意。”
唐逸哼了一声，说道：“我不愿意你进我唐门，于你于我都没有好处。”
岳霖扬声道：“我父亲看重唐叔叔，在狱中与唐叔叔义结金兰。就是看重叔叔的为人，唐叔叔何必那么小气，令世人看了失望？”
魔刀大笑，说道：“不见岳飞久矣，如今看到了岳飞的儿子，也如此酷肖乃父，真个岳氏有福。逸儿，请大人进堡，有什么了不得？”
唐逸原来也不在乎岳霖是不是成都府，此时得魔刀一说，心里也释然：就是他杀了我，也是明日的事儿，他来看我，足见盛情。他轻声说道：“请吧。”
进了唐门，坐下来后，岳霖便要对俏生等人行礼，惹得须眉咯咯笑个不住。说道：“行了，行了，叫一遍婶婶，叫得糊涂了，婶婶也多，你叫不过来的。”
当下便叫出那二十姐妹，与岳霖见礼。
岳霖一见，心下惊异，有如此多的美艳妻妾，唐叔叔岂不是要累死？但看唐逸满面红光的样儿，令他暗自啧舌。看来唐逸有本事，能制得这许多的美妾。
岳霖说道：“一看唐家堡，便知叔叔日子过得还好，待我修书告知母亲，免她悬念。”
唐逸忽地说道：“有什么好？你这次来做成都府。知道不知道是我杀了那个左明？”
俏生叫道：“岳霖休听他说，那不是他杀的，是西辽大军杀的，与他无干！”
唐逸大声道：“与我有干无干，早晚必是弄到我的头上，不如早早告诉他，就算是我杀的！”
岳霖赔笑道：“叔叔息怒，待得小侄查一查，看是谁所为，再禀报圣上。”
唐逸大笑，笑得发狂：“别提你那个圣上了，他做太子时，我救过他的命，还有那个娄大人，他们都忘了，如今一心要我死。我就不死，他能怎么样我？”
岳霖笑说道：“唐叔叔放心，我去查过，必是报与圣上，不干唐叔叔的事儿。”
岳霖回到了官衙，正在写奏章，忽地听得有人咯咯而笑，那笑声由前厅一直到后花园，笑得脆快。
岳霖只闻笑声，不见人影，不由心内惊悚，叫道：“吾乃岳霖，岳飞之子是也！你是谁，报上名来！”
那女人咯咯笑，仍是不见身影，她笑说道：“听说过山中活佛么？”
岳霖肃然起敬，一揖道：“原来是活佛驾到了，请现身来。”
果然是阎惜情。
她轻声说道：“当初有那安天大计，天下只有一个唐逸，救你父亲两次不成，方才有风波之厄，你家人也是唐逸所救，你当然知道了？”
岳霖说道：“我知道。”
活佛看去，只有二十可人，但岳霖也知道，至少她该有四五十岁，如果依人们所说，山中活佛有养颜之术，那她是有百十岁了。看她身着素衣，面带微笑，身材窈窕，容颜秀丽，方知人说神仙中人的那心情，真是大为羡慕。
岳霖小心一揖，说道：“活佛有何话教我？”
阎惜情说道：“你是忠良之后，娄寅亮荐你来，就是要你杀唐逸。”
岳霖轻声一叹，说道：“我知道，”
活佛说道：“娄寅亮看似宽厚，但为人心胸狭窄，你小心些，莫叫他找到了你的毛病。他对你岳家并无好感。”
岳霖说道：“据我看来，娄大人并不那么小器，他荐我岳家满门十人做官，这是一道奏章所致，朝野传为佳话。”
活佛笑笑说道：“贪官固然可怕，但酷吏更是可怖，依我看，娄大人不是一个好官，他只是一个酷吏。他会荐你岳家十人做官，但如有一个人官声不佳，他也会一本奏章奏上，免了你的官，降你的罪。你岳家本来不在意是不是有官，但忠良之后，若蒙上羞辱，你却不愿。”
岳霖说道：“依活佛看来，娄大人会拿我开刀？”
活佛说道：“不错，他会上本奏你，要免你官职，说你徇私，你那时便为岳家蒙尘了。”
岳霖一听，大是有理，他一揖道：“如此有请活佛教我，如何免得此羞？”
阎惜情看着他、说道：“只有一法，就是杀了唐逸，你杀唐逸，他是该杀，你是完了圣上的旨，如此两全之策，何不乐而为之？”
岳霖摇头，说道：“唐叔叔是救我一家的恩人，怎么能杀？”
活佛一笑，说道：“我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呢，他一样想杀我。人心叵测，知恩者稀。你不杀他，便得他杀你了。你也许听说了，唐逸如今正习魔法，他已入魔道颇深，对你不会再有亲情。就是他再遇上了你，一样也杀，那时你岂不也成了一个左明左光远？”
岳霖心里起伏，心想着当初翻山越岭，俏生四女与唐说等人那义气干城，他大声道：“不可，不可杀人！他们救过我的命，我不能杀他，我不能杀他！”
活佛笑说道：“你不去杀他，你只能被杀。”
活佛走了，她身后跟着几个老人，他们一声不语，仙风道骨，神采不凡。他们跟着活佛身后走了。
岳霖在厅堂走来走去，他对自己说道：不能杀唐叔叔，如果是我杀了唐叔叔，那就会惹得万世人耻笑。但如果不杀唐叔叔，我怎么办？想着来时娄寅亮要他借刀杀人之计，不料得活佛先来说服他，要他出手杀人。他怎么办？
蓦地，有人清啸声声，听得如奔雷之声，来者是谁？忽地院内多了一个人，一个老人。
看去仙风道骨的老人，他眉毛皆白，满目都是寂寞神色。
他说道：“我是活佛手下的人，我是剑圣。”
岳霖说道：“剑圣，剑法一定超群了？”
剑圣笑一笑，说道：“我不会剑法。”
岳霖不知他的意思，心道：你自称剑圣，还说你不会剑法，不是你狂傲，便是胡说。
老人微微一笑，早把岳霖的心事看在眼里，他说道：“我只会弹剑、你愿意不愿意听。”
老人看着墙上的剑，倏地出手一弹，一指遥空弹去、听得当一声响。那声响自是只有这一柄剑才有的音律。
老人说道：“就是这调子的吧。”
他以中指尖从拇指肚吐出，一弹一弹，唱道：
“世无常兮我无剑，
空自许兮维时艰。
待有剑时空自许，
少时还兮维时艰。”
岳霖大惊，原来他用手指向空弹，凭空便弹得出那金石之声，如弹剑铗之声，那声音清越悦耳，十分清楚。而且那一声一调，无不切合岳霖的墙上宝剑声律。每一弹叩，墙上的宝剑都随声而应，那轻轻切合的附音像是鬼魅在那里敲，与他一唱一合。
此等功夫只应是听说、哪能得闻？
岳霖一揖，说道：“只此一手，便知前辈功夫非凡，不知前辈来做什么？”
老人正色道：“有一件事想告诉你，你父亲死时，有两人为害最烈，一是秦桧，一是莫其奇。秦桧儿子已死，家人也散。莫其奇前几日自尽，连同他家的三人。但他家里还有人，他还有两个儿子，岳大人，你愿意不愿意让他两个儿子都死？”
老人盯着岳霖看，岳霖叹一口气，说道：“听说莫其奇的家里死人，也知道他与妻子双双自尽，但详情如何，便不得而知了。心里以为他一个奸臣，早晚该死，也不曾留意。听得前辈说，莫非对他家人还很在意么？”
剑圣说道：“如果岳大人要他儿子也死，在下会派人去办，拿他两个儿子的人头来见岳大人。”
岳霖看着空中，那里有云，想当年，他与母亲向云南走，一路走得何等艰难。他几次哭着不走了，但母亲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站起来再走。那时全靠几个唐门的弟子与唐叔叔的妻妾。他听得她们说起唐逸，那么想念他，她们很爱唐逸，那时他也听得唐逸的许多事儿。
可如今有人要杀唐逸了。他怎么办？
剑圣说道：“莫其奇有后，大人恨不恨？”
岳霖说道：“我不恨，来日可追，我再仇恨他，空自坏我的心智、我不愿意再想他了。”
剑圣心里佩服，岳飞后代果然不凡，但他再说道：“如果大人怕自己去对付唐逸不好，何不命活佛去对付唐逸，活佛不愿意，大人就求活佛派我们九隐去，我们九人一出，唐逸必亡。那时谁也不知道是大人的功劳，只有圣上知道，那岂不是很好？”
岳霖说道：“为什么活佛不劝我用你们？你反劝我？”
剑圣微微一笑，说道：“活佛不愿意我们手沾血腥。”
岳霖说道：“好，我便去求活佛。去求她施一计。”
赫叶雅头一次感受到了做首领的权力，当她呼喊一声时，吉利吉思部的十位首领来了，她说道：“我要去看看忽儿毕。”
她是首领，她愿意去拜会忽儿毕，谁能说什么？
她带了十个人，去看忽儿毕。
她到了忽儿毕的大营前，下了马，对她的十位护卫说道：“去饮酒吧，我要找忽儿毕大汗，就只是饮酒，问他吉利吉思部如何再得一些好处。”
十位大汉一听，都十分乐意，人人去忽儿毕的亲兵大帐饮酒。
忽儿毕正在饮酒，看着赫叶雅进帐，他忽地有些紧张。他说道：“我原以为你是一个稳当女人，谁知道你会害了粘拔恩，再害吉利吉思？你来做什么？”
赫叶雅说道：“吉利吉思骂你，骂你是扒儿子灰的老混蛋，你记不记得？”
忽儿毕说道：“我没扒儿子的灰。”
赫叶雅咯咯轻声，说道：“有一次，我们的帐篷与你的帐篷挨着，你把那帐篷边挑开，你看什么？”
忽儿毕像野兽一样咆哮：“胡说，你满嘴胡说！”
赫叶雅忽地抬起了腿，她的腿是修长的，看去十分美妙。她轻声说道：“一路上，跑得马累了，我也出汗了。”
她脱下了外衣，身着一翠衫，说道：“忽儿毕，你没看我，你不喜欢美妙可人的女人，你不喜欢一跑就出骚味儿的母马，对不对？那我还来找你干什么？”
她转身要走，忽儿毕叫道：“站住！”
他咬牙切齿地骂一句：“骚货，你有什么话，说！”
赫叶雅说道：“吉利吉思部是蒙古的勇士，你要他们听你的，也是容易。你何不令吉利吉思部搬到粘拔恩部的领地去？”
忽儿毕大怒：“胡说，你要夺粘拔恩的领地，我宰了你！”
赫叶雅笑了，说道：“忽儿毕，看你样子，牙还是白的，牙床还是红的，怎么那么老诚？你想一想，粘拔恩死了，粘拔恩部早晚会被人夺走。夺走它的是谁？不是吉利吉思部，就是你篾儿乞部，你得那块地，你心安吗？”
忽儿毕说道：“我儿子的领地。我不会送人的。”
赫叶雅凑近了他，说道：“你送与我，我送与你一个大蒙古大汗的地位。”
忽儿毕说道：“你巧嘴花舌，我不信你。”
赫叶雅笑了。她的屁股一扭一扭，说道：“好马得看屁股，屁股是圆的，飞跑时也能坐稳，你是大蒙古的大汗，不能只靠一点儿蛮力气。”
忽儿毕笑了，一笑满口白牙：“对啊，我只有蛮力气，你要不要试一试？”
他凑来，扭住了赫叶雅的臂。
两人不声不响地较量，只听得远处那吉利吉思部的勇士与忽儿毕的亲兵正在饮酒，人人在唱，人人在吵。
正是酒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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