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玄武剑

2021-05-27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点击：

　　武当派的悬剑崖下，有几个道士在练剑。这里是武当派的重地，便无人前来寻衅。
　　但远远过来了一顶轿子，看看那轿子，竟是气派大得很，慢慢悠悠到了眼前，放下轿子，八个素衣女人抬着的轿子，看来很小很轻，如是一个成年人钻入去，便只能偎着，连直坐都困难。从那轿子里钻出一个小小丫头来，她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看着几个道士，忽地说道：“我认得你们武当派的一个人，你们能不能让他下山与我说话？”
　　一个年轻道士说道：“你认得我们武当派的哪一个，你说好了。”
　　那小丫头仍是笑嘻嘻，说道：“他叫非人，你们叫他来，就说我找他。”
　　非人是武当派的一大人物，除了掌门承生道长，便是他最为重要了，小道士怎么能找得他下山？小道士说道：“我不是不给你去找，我告诉你，非人师叔是武当派的耆宿，他怎么会轻易见你？”
　　小丫头说道：“他不见不要紧啊，你只对他说望月望月，天天望日，他便来了。如是误了正事，你可是会一死的。”
　　小丫头那神态神秘兮兮的，像有很重要的事儿，但又不对小道士说，唬得小道士心里想道：莫非真的有事，我告诉非人师叔去。他说道：“好，你等着，我去禀报非人师叔。”
　　看看待了许久，方才有非人从坡上匆匆而来，他踏石如飞，竟把那个报讯儿的小道士扔在远处，到了眼前，他对着小丫头施了一礼，说道：“不知道姑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小丫头说道：“你是非人道长吗？”
　　非人礼道：“正是。”
　　小丫头笑笑，说道：“有一位姐姐，她叫望月，一提起你来，她的脸色变了，她如今正在病中，你能去看她吗？”
　　非人略一沉吟，那小丫头忽地一叹，说道：“我说不能去看她，可望月姐姐偏是心生痴想，你有什么法儿？”
　　她转身对那素衣女说道：“好了，我也告诉完了，他赶得上赶不上望月姐姐的最后一面，我们就不管他了，走吧！”
　　非人忽地拦住了她，问道：“你说的望月，是哪一个望月？”
　　小丫头大笑，冷冷道：“名门正派的人做事，怎么叫人这般齿冷？你说有哪一个望月，莫非你忘了在苑九祖茔前前后后的事儿了？望月是苑九的侍妾，当然也是你的人了。”
　　非人脸色顿时变红，他想起了望月。在苑九的上百侍妾里，功夫最好的是望月，但望月因了那传说而失身于他，他也有罪。
　　他本来打算是娶了望月的，但后来望月悄悄走了，杀死了苑九后，有许多人都是悄悄走开了，他们不愿意再惹事，怕伤心，怕丢命，怕伤情。望月看也不看非人，便从此走了，非人一时伤情，也去了慕容山庄守秘籍。后来归来，再也不想下山。
　　如今望月有消息，且听说望月快死了，他怎么能不急？
　　非人道长问道：“小姑娘，请问望月在哪里？”
　　小丫头说道：“你是武当派的人，我不信也得信你一信，你说，你去不去看望月姐姐？”
　　非人低下了头，心里一时思忖：我既是出家人，再去看她，有什么用？可是原来就是出家人，奸了人家女人，拍手走路，从此再无相顾，那也不是正理。只是望月病了，我去探病，有什么不好？非人说道：“我去看她。”
　　小丫头说道：“你马上下山，日夜兼程还来得及，不然你见不到望月姐姐一面。”
　　她交与非人道长一封信，然后叫道：“走啊，下山，下山！”
　　非人看着她轿子下山，忽地想道：听说江湖上出了一个女人令，令牌皆以女人耻骨为志，号令所至，人人服从。该不是那个女人令的人弄出的玄虚吧？
　　再一想，不可能，就是女人令，也不必拿望月的事儿来威胁武当派，就是他死于那威胁，又有什么了不得？
　　非人对那小道士说道：“请禀报掌门人，就说我有急事，去见那个望月姑娘，晚了则无法相见，请掌门宽谅。”
　　待得非人下山后七日，忽地来了几个女孩子，吵吵嚷嚷要见非人道长，说是有事要与他说。掌门承生道长出来，问讯道：“不知道几位有什么事儿要找非人，他去办事未归，有事对我说也可。”
　　那个赭衣女冷笑，说道：“如果他做下了恶事，掌门也可代他承担吗？”
　　承生道长说道：“非人为人憨厚诚实，怎么会有什么恶事？”
　　那个赭衣女喝道：“推上来！”
　　便从后面推上来一辆车子，赭衣女喝道：“打开轿帘！”
　　便挑开了轿帘，看到里面坐着一个女人，她容貌姣好，只是含羞带怒，坐在那里一语不发。这赭衣女说道：“她是慕容家的慕容秀秀姑娘，她在慕容山庄里，除了慕容霜外，便是她最为尊贵了。但非人道长在庄上，竟把她……”
　　一语未竟，那坐在车里的姑娘竟是哭声大发。赭衣女说道：“你是武当掌门，你看看她！”
　　赭衣女让素衣女两人扶着那女人出轿。这时承生道长看明白了，原来那个坐在车里的女人已是身怀六甲，刚才因是在轿里坐着，他们才看不出。
　　承生道长说道：“你说话要有证据，如是污人，这里可是道家重地！”
　　那赭衣女忽地失声笑了，她媚笑道：“据我所知，那个非人道人的德行并不像你说得那般好。如果他有那么好的德行，怎么会去奸人家的女人？怎么会听别人的话，为了增强六十年的功力便去害人？那时你不是掌门人，可惜那个掌门人是个大混蛋，不然他怎么会让非人去奸人家的女人？”
　　承生道长语塞，他当时与非人在一起，一心救本门的掌门人承道道长，便做下了那糊涂事，此时得人一提，心里更是难受。
　　承生道长说道：“人皆有心，孰能无过？我的一生，便有许多过失。非人的过错，多半在我，我是他师叔，我说的话，他总该听，所以才在情急时去奸了苑九的女人，想增那六十年的功力，完成我的大愿，但非人此事不成，只有余恨，不知道你提这个干什么？”
　　赭衣女说道：“我告诉你，非人会死在山下，他会变成一堆骨灰，你如是要，便拿来与你。”
　　承生道长忽地说道：“赭衣姑娘，依你们令主的心意，如是他称呼你，便也只称呼姑娘吗？”
　　赭衣女说道：“非人要死了，他会死在去找望月时，你别指望他会回来。”
　　承生道长一惊，问道：“你们是女人令的人，莫非你们要对他不利么？”
　　赭衣女笑笑，说道：“欠人的债，总得还的。非人欠望月的，此生不还，还待什么时候？”
　　说着话，赭衣女身后远处的那几个女人不耐烦了，有一个蓝衣女叫道：“赭衣，与他讲什么，只冲上武当派就是了。”
　　赭衣女喝道：“好了，就是冲上武当派！”
　　说罢，她仗剑而击。她手里拿着的，仍是那种古色古香的匕首，匕首一横，人便冲上山来。
　　承生道长喝道：“有我在此，莫想逞狂！”他提剑便击，不想身后冲上来那个蓝衣女，她也拔出那匕首，对他一匕挥来！
　　承生道长心道：就是杀不死你，要擒下你来，也是易事！你几个女孩子想闯武当派重地，岂不是太看轻了武当？但他一与那蓝衣女过招，竟发现她对武当派的剑法甚是熟稔，只要他挥剑出招，那个蓝衣女便挥匕首在那里等着，恰恰如他送上去一招似的。只是对敌了十几招，承生道长便落下风。
　　要知道，承生虽说是承继了武当派的掌门之位，但他的武功确不如非人。非人身上有承道道长留与他的六十年功力，且他自己又有本事，所以武当派上上下下都知道，只有非人才是武当派的第一高手。承生道长再挥剑来，那蓝衣女喝斥道：“放开！”
　　她一匕首挥来，正切在承生道长的腕脉上！
　　那承生道长只好弃剑，他如不弃剑，人便会被切去一条手臂！
　　承生道长大叫道：“你用的是武当派的剑法，你用的是‘天雷九式’！”原来那“天雷九式”正是武当派从前失传的剑法，此时那蓝衣女用出来，不独威力巨大，且让承生道长又惊又怕，当然必败无疑。
　　蓝衣女上去点了承生道长的穴道，喝道：“武当派的人听着，你掌门承生道长已是败于我的剑下，你们再不听命，他的性命便没了！”眼前飞步下来几人，那是武当派的非石等人，他们喝道：“休得伤害我家掌门！”
　　他们到眼前了，一见掌门真个败于人手，且被那蓝衣女挟持，心里既惊且惧，非石道长说道：“你们是女人令的人？”
　　赭衣女笑吟吟道：“不错，我们奉命，前来拿下武当！”
　　非石看看承生道长，看他此时兀是怒气冲冲，承生喝道：“非石听令，如是我死在他们手里，你自任武当掌门，只是不能灭门在她女人令手！”
　　非石心道：怎么救得下我的掌门才好。他正在思忖，所以对承生道长的命令听而不闻，蓝衣女笑道：“素闻武当派是一个名门大派，看来闻名不如见面，一见面才知道，虚传而已，掌门轻易被拿，师侄竟不肯听命，武当派有什么好了，好笑好笑！”
　　承生道长一听，越发怒气冲天，他喝道：“非石，我命你掌那掌门宝剑，代行掌门之权！”
　　非石一听得掌门怒喝，心知他硬气，便答道：“非石听命！”
　　承生道长喝道：“摆下七星北斗剑阵！”
　　眼前非石与几个师兄弟一听，哗哗仗剑，摆定剑阵，豪气顿生，非石喝道：“你等听着，天下剑阵，第一为北斗七星，你要破得我剑阵，我便服你！”
　　赭衣女指划他道：“我来武当派，只是为了一事，你拿你那本门宝剑玄武剑与我，便算是听命于我了。此后凡是女人令有令，你武当派一当凛遵，不得有误。如果我拿了你的剑，便会自走，不伤你武当派一人。你想拿那剑阵来困我，那是休想！”
　　非石喝道：“你来破阵，方能让人心服口服！”
　　那赭衣女看看蓝衣女，两人看看身后，原来在她身后，有青衣女、黄衣女在，几个都笑吟吟看热闹，不曾出手。此时几个女孩子点头，说道：“你去你去。”
　　说完了，那蓝衣女与赭衣女一齐携手，走入剑阵。非石心内一阵紧张：看她们走入剑阵，一点儿也不觉凶险，像是入了市镇一般，根本不把武当派的镇山本事北斗七星剑阵看在眼里。她们莫非真的有什么好本事不成？看她们那神态，只是闲庭信步，哪里是走入剑阵？只见她们走入阵内，两人站了一式，信手拿着匕首，娇声说道：“来好了。”
　　非石冷哼一声，说道：“各位师兄弟小心！”
　　他们看那两人站式，心里好生诧异，要说北斗七星阵，原是大侠王重阳所创，因怕弟子辈功力不高，遇上比自己更强的对手，七人落阵，方能胜敌的。看她两人，一个站天机星位前，一个站天枢星位前。只那站法，便与从前敌手不一样。
　　非石心道：只看她站法，便知道她不妙。如是我一发动剑阵，天枢天机，便得杀敌。她两人岂不是落入我手？
　　非石说道：“我等也不必与你纠缠，你要冲得出我剑阵，我便输与你了。”
　　依他心思，北斗七星剑阵那等高妙，两个妙龄少女怎么冲得出？只要她冲不出剑阵，再说服她们放了掌门，方是上策。
　　非石便叫：“小心！”
　　剑阵发动，便是牵一发而动千钧，只见剑光毫放，在两个妙龄少女身前身后闪动，非石叫道：“放开我掌门，便饶你出阵！”
　　那两个少女咯咯而笑，说道：“几个道士忙碌，看来好笑！”
　　便见她们匕首一挥，直直冲向天枢星位！两人拚向一个星位，岂不是一死？！
　　看她们顾前不顾后，后面的四柄宝剑直刺，要杀她们，早就是两个死人了！非石喝道：“小心！”
　　他提醒小心，是怕师弟们一时仇恨，真个伤了那两个少女，便会对掌门不利。不料两人齐冲向天枢，齐齐两柄剑一齐砍向天枢星闰的非树师弟！
　　非树只是一剑挑向蓝衣女，但两匕一齐挥向他，一挑一开，两人的身子一齐从那间不容缓的间隙中冲出！
　　待得非石再看时，两个少女竟是笑吟吟站在那阵外。
　　非石看得呆了，连那一旁的承生道长也看呆了。
　　自从王重阳祖师创下这“北斗七星剑阵”，它救过武当派多少次性命，谁也数不清。谁参详得出它有什么破绽？只是听说有人得知破武当派剑阵的法儿，但没人看见过。也传说只有祖师王重阳的一本阵法里有破北斗七星阵的法儿，但哪里有人见过那阵法秘籍？
　　可两个少女竟是轻轻易易破了他们的阵！
　　承生道长说道：“武当阵法，一向无人可破。你们两个少女轻易破了武当剑阵，老道佩服！”
　　承生道长说话时，竟是口里呜咽，心内好生难过。如是被哪一位名门耆宿破了阵，还算是好过些，但如让她两个女人便轻易破阵，武当派的面目何存？
　　承生道长一叹，说道：“你们愿意走便走好了，你们要我武当派做什么？”
　　赭衣女说道：“接着！”她叭地飞出去一块令牌！
　　承生道长一看，这是一块骨牌，是女人令的令牌，用女人的耻骨做成的女人令！
　　承生道长感到无限屈辱，他说道：“就是你杀了我，要武当派做恶，也是不行！”
　　忽地从众人身后出来一个小丫头，她大声叫道：“看啊，我拿了什么？”
　　她的手里举着一柄剑，承生道长一看那剑柄极长剑身又短，正是武当派的镇山宝剑玄武剑。他又气又急，叫道：“莫动我镇山宝剑！”
　　小丫头说道：“如果你武当派听我女人令号令，我自不拿你剑，但你武当派桀骜不驯，你的宝剑没了！”
　　她咯咯笑着，大呼道：“你听女人令的号令，我便放你！”
　　说罢，她跑了，直跑下山去。
　　武当派的人一见镇山宝剑被她拿走，个个怒气冲天，叫道：“放下我的宝剑，不然要你好看！”
　　小丫头咯咯笑着，轻功却是绝好，在那岩石上纵飞如鹰，叫道：“你拿得住我么，你武当派都是一群笨猪，你拿得住我，便给你剑！”众道士去捉她，可惜却是越捉越远，渐渐连人影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