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秘约会

2021-05-27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点击：

　　夜更深了，小店里的人躺在他们的床上，他们忽地觉得，这异乡的小店更多了一层朦胧的美，他们躺在床上，翻来复去地想着那个美人，想着她的一蹙一颦，无一处不美。他们正在想着，忽地就听到一阵甜美的歌声：
　　“他乡从来不故乡，
　　月影孤独吊愁肠。
　　春风床帏悄悄过，
　　哪认儿郎是情郎？”
　　原来那歌声是那个日间的美人发出的，想着她那笑意和那泪水，更有人睡不着了。
　　真正的漫漫长夜啊。
　　忽地，有袅袅乐音传来，那个美人的歌声嘎然止歇了，再无一点儿声息。
　　绿仙儿忽地点了慕容青的穴道，轻声说道：“有人叫我了，你好好睡，我出去一会儿。”
　　看慕容青的神色，分明是一百个不愿意，但他不愿意又能奈何？只见绿仙儿魂不守舍地去抓那铜镜，她急急地说：“晚了晚了，我晚了，他一定会怪我的。”
　　她抓过来铜镜，急急地敷粉画眉，再看她的脸，满是笑意的脸更显得好看，方才走出去，沉入静夜里。她听到了慕容青恨得咬牙切齿的声音：“淫贼，淫贼！”
　　顾不得再收拾慕容青，急急地去了店外，到了远处，走过一片店铺，再来到一个僻静所在，看到了一乘马车，一辆很华贵的马车。马车静静地呆在那儿，如不是旁边有无数乘马的女郎在那里环绕，谁也不会以为那真的是一乘马车，说不定看到了它，会以为自己是在梦中。车是静的，马头昂着，像是识趣的人一般，静聆着什么。
　　待得绿仙儿走近了，她慢慢跪在那车前，说道：“仆妇绿仙儿请主人安！”车内有一个很威严的声音：“起来吧，上车来。”
　　绿仙儿欣欣然，她很快乐，上了车，爬入那车内。
　　车内有一种很高雅的香气，是绿仙儿这种人也从来没有闻到过的香气，她轻轻地凑过去，吻一下那个坐在车上的威严的人。他仍戴着面具，只是他的手搂过来，轻轻地搂着那个绿仙儿，说道：“我等了你许久。”
　　绿仙儿浓浓的情意化不开，她轻语道：“如果有人值得主人等，是不是只有我？”
　　她的唇去凑在主人的嘴上，轻轻地啄着，很有情意地啄着。那车主人显是不再乐意这样子了，他忽地说道：“你把他放在店里了？”
　　绿仙儿笑笑，说道：“奴才仍是玉洁冰清的，和他在一起，并没让他沾身。”
　　车主人哼了一声，显是对她的这一份情并不在意，问道：“有人杀你们？”
　　绿仙儿说道：“有那么多的人保护我，没人杀得了我。”
　　车主人说道：“我快练成了阴功秘籍的大法，如是我真的练成了，他就没什么用了。”
　　女人一听他冰冷的声音，也哆嗦了一下，媚笑道：“贺喜主人，如是主人练成了不世神功，天下就是主人的了。”
　　那车主人说道：“我不那么愚蠢，我不能让天下武林的人来与我为敌。你知道苑九为什么而死？他就是太自大了，树大，风必摧之。他忘了这个理……”
　　绿仙儿说道：“只是主人到时也是一棵大树，你不说话，人家也知道。”
　　车主人笑一笑，说道：“我不要人知道，谁知道我是谁？”
　　时间在匆匆过去，车主人再无话说，他只是看着绿仙儿，他的眼睛在盯着绿仙儿，像是在审视自己的一件东西，那是他从前珍视过的东西。如今他是不是还很珍视，那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绿仙儿伏在他的怀里，依依不舍地唱着歌：
　　“浓浓的夜雾化不开，
　　浓浓的情怀敞开来，
　　浓浓的美酒女儿红，
　　浓浓的女儿柔如水，
　　夜夜入梦来。”
　　是她的歌声引起了车主人的回忆，还是她的歌声引起了车主人的美好心境，他的手那么柔软，像是女人的手一样，轻轻地抚摸着她，摸得她喘起来，再也忍耐不住了。
　　她伏在车主人的怀里，低声说：“你要我，你要我……”
　　车主人的眼光黯淡了，他看着绿仙儿的目光忽地渐渐淡了，说道：“你回去吧，如果你愿意，可以与你的那个慕容青在一起……”
　　忽地绿仙儿扑上去，咬住了他的肩头，恨恨地咬着，不放口。血浸出来了，从他的肩头浸出来，看着那血，绿仙儿兀自咻咻喘：“你无情，你不是一个男人，你真的不是一个男人，我与你有那么多的秘密。听得人说，如果你在世上与哪一个男人有许多的秘密，你便是他的人。我是你的人了，我从来就是你的人……你自我小时，便把我嫁与那个鬼一样的唐六，他连脚都洗不干净。他的脚是黑的，他的脚跟永远是黑的，我与他成亲的那天晚上，只是闭着眼，我哭，我在心里很苦，叫着你的名字，叫他糟蹋我。后来我再与唐八在一起，我听你说，唐六会死，唐八不会死。听你的话我才与唐八在一起了。那也是一个畜生，他一夜便把我的身上弄得血淋淋的。我怎么才能脱得了苦海，我天天念叨着你的名字，我再也不要与他们在一起了。你又告诉了我一个诡计，我再成了你的诡计的牺牲品。我到底要嫁几个男人，你还要把我送与谁？”
　　车主人轻声说：“绿儿……”
　　绿仙儿已满面是泪，她伤心欲绝：“别叫我，你别叫我。你一这么叫我，便是要我做别人的人。如今那个慕容青也要是一个死人了，只要有人轻轻地碰他一下，他必死无疑，我还得再一次做寡妇，是不是？”
　　车主人不吱声，绿仙儿大声道：“我从来就是你的人，我自小时十六岁，便是你的妻子了。你父亲不愿意让你娶我，你说不管你娶不娶我，都是你的妻子，你的第一个妻子。虽说你以后娶了妻子，但她是什么，她就是再美艳，她也不是我男人的第一个妻子，对不对？”她摇晃着车主人，使劲摇他，像是要摇碎了他。
　　忽地，她说：“我不会再嫁与谁了，我也不会再听你的什么计了，我回去一剑便杀死那个慕容青，那时天下人都知道了真相，你也无法再躲了。我要回来，天天与你在一起。”
　　她像是一个疯子，扯撕着车主人的衣服。
　　那一件月白长衣在她的手下扯碎了，她哀求他：“你爱我，你爱我吧，我从前就是你的妻子，虽说你不对人说，但我终是你妻子……”他急急地伸手掩他的怀，但未等他掩住，那绿仙儿惊呆了，她吃吃说道：“你怎么了，你怎么……”
　　她看到了什么，在那男人的威严后，在那威严的声音后，竟有一个女人的身体，她的乳是那么洁白，在乳中间有一点儿腥红，那小小的尖尖乳头，不是一个纯情少女的，又是什么人的？
　　她怕极了，忽地说道：“你不是，你不是他……”
　　她转身要走，但那人扯住了她，他的手指点在她的哑穴上，她再也说不出话了。
　　仍是很神圣的时刻，那个车主人像是拿不定主意，他慢慢拿开了绿仙儿的手，吟道：
　　“一点红，
　　一点绿，
　　休言漫淫，
　　只是忆江南，
　　不说江南，
　　儿女情衷。
　　说时风，
　　来时风，
　　去时风，
　　不说影无踪。”
　　那绿仙儿看着他，忽地眼泪夺眶，只有他与她才知道的那一首词，只有他们两人才共有的一首词啊。
　　她是一个女人，他怎么知道的？莫非他又找到了一个红颜知己，才对她说了自己与他所有的往事？把那些只有他与她才共有的往事说与人听，让她捶心疾首，但那车主人忧伤的眼神是她所熟悉的，她吃惊极了，说道：“你，你……”
　　车是一辆很宽敞的车，她的力气好大，抱起了他，把他斜放在那只长椅上，她的手很柔，是那从前很熟悉的手，轻轻地，再轻轻地脱下了他的长衣，脱下他的中衣，直至他的胸前什么衣饰也没有了，才看到了他的胸。
　　他已不是那个“他”了，他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很成熟但又未经男人的女人，他的胸很白，如雪。他的肚脐像是一个漩涡的歌儿，那么美妙。如果绿仙儿不是一个美人，她会惊诧，他竟是一个如此美貌的女子！但她是一个美人，她更知道“她”的美妙。
　　她忽地呆了，大叫道：“为什么会如此，为什么会如此？”
　　他笑了，说道：“你再看我。”
　　她不敢再看了，但不得不看，她如不看，怎么知道他真的是一个女人。她扯下了他身上的衣服，如今他已是一个赤裸的人了，她看到了，他有瓠犀，是一个很成熟的少女样儿。但他绝不是少女，从前他是一个须眉男人，是一个三十岁的成熟的男人，一时间，他怎么会变成了一个少女？这是怎么回事？
　　他轻声说：“我不是苑九，苑九是男人，我是女人。”
　　为什么他说出这一句话，说他不是苑九？
　　他低声说：“我读了那一部秘籍，那一部阴功秘籍原来有大的秘密，就是苑九也没有读懂，再不就是他不愿意那么做。只要你做得好了，你便会由一个男人变成一个女人。如果你不愿意变成一个女人，便是苑九了。你与女人不能相交，你不能与女人的身体相碰，在你与女人身体相碰的那一瞬间，你变成了一个任何人都能杀死你的人了，再也不是一个坚不可摧的巨人……可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慢慢变成一个女人，一个完全的女人……”
　　绿仙儿大声道：“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你变成一个女人！”
　　他急忙捂住她的嘴，他轻声说道：“我的秘密只有你知道，你不要声张。”
　　女人令的主人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男人，本来就是江湖上的一个谜，谁会知道？如今他不再是他了，而只是一个“她”。
　　两人相拥相抱，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她说：“你永远是我的男人。”
　　他说：“也许我再也做不成男人了。”
　　绿仙儿蓦地挣脱了他的怀抱，说道：“你是不是男人有什么关系？我们便从今再也不理世上的男人，既是我们是女人令，我们便做一生一世的女人，天下之大，唯女为尊！”
　　他忽地眼光亮起来，大声道：“不错，就是天下之大，唯女为尊！我要做一个女人，让天下的男人都跪拜在我脚下！”
　　绿仙儿说道：“从前有一个女皇帝，叫武则天，她号令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拜服在他的脚下。那时他是一个男人，一个很有男人味的人，谁敢说她不是男人，她如要男人做她的妾，那些男人也不敢不从！”
　　女人令主忽地说道：“你不知道，我只是对女人有兴致，我看到了你，也动心……”
　　绿仙儿大声道：“你错了，你一定是弄错了，你不敢对手下的人说，是不是？怕她们看出你是女人！”
　　令主不出声了，他是有这心思，如果让紫衣女、红衣女知道了他是那样子，他一定很难堪。绿仙儿说道：“你是女人，但你是女人丛里的男人，你连这一点儿都不明白么？”
　　女人令主笑了，她大笑，说道：“好，我再也不是一个须眉浊物了，我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儿身了，我有什么不好？我有什么不好！”说着好字，他竟再流泪，再流一次泪。
　　绿仙儿说道：“我再抚摸一次你的身体，我知道我喜欢你，我知道你是我头一次经过的男人，我便知道我得忠于你，我是你的妻子，我是你的第一个妻子。你要女人令所有的女人，要她们都是你的妻子，你才能做大事，你有十二衣，她们都得做你的妻子！”
　　女人令主的脸色绯红，她想到了那些女孩子，她们那闪烁迷离的目光，如是他再支支吾吾，会不会让她们心冷，但他原有难处，他知道他不是男人了，她们会不会喜欢她？
　　绿仙儿说道：“苑九有苑九的法儿，他知道那些女人乐于与他在一起，便弄成了无数个苑九，来与那些女人交媾。他错了，他不能钟情那些女人，她们一旦知道与她们交往的不是苑九，只会杀他！可你不同了，你是一个女人，你要占有那些女人，用你的智慧，用你的身心，你要她们依恋你，要她们离不开你，你可以用尽一切手段，让她们日思夜想地想你……”
　　他笑了，他从今天起，再也不是一个男人了，他只是女人令的主人，是那些素衣女的主人，是那十二衣的主人。只有一个小丫是不能与她嬉戏的，所有的女人会都是她的侍妾，是她的下人。
　　她要让那些女人知道，“天下之大，唯女为尊”。
　　绿仙儿说完了话，她再也不说了，只是把她放在长椅上，轻轻抚摸她。
　　绿仙儿心道：他原来就是我的主人，他原来就是一个男人，但如今他变了，他变成了一个女人，她也有那高高的乳，也有那深不可测的美心……她动情了。
　　时间过去了多久？究竟是夜更深了，还是到了黎明？
　　只听得有一声鸡啼，有一声慢慢的，如咽如诉的鸡啼，便再无一点儿声息了。
　　两人相搂着，令主说道：“你与他在一起，亏了你了……”
　　他长长地叹息一声，似乎很不满足。
　　在她两人的交往中，她体味到了无限的快乐，那是做男人没有的快乐，那也是做男人所有的快乐。
　　绿仙儿说道：“你派人保护我们，我很高兴，但也许有人会杀了我，那时你别忘了，到时到我的坟上来烧上一陌纸钱，告慰我的灵魂。”
　　她哭了，说道：“不如你不回去了，你跟着我，我们一齐闯天下！”
　　绿仙儿笑了，带泪说道：“你那样说，我便很高兴了。你拿我做你的兵器，而且是最有用的兵器，我便很自豪。我要帮你，我要帮你夺得天下，任何想伤害你的人，我都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我一看到他，便杀了他！”
　　她抱住绿仙儿，说道：“女人令很快就可得天下了，那时你杀了他，与我来相会。”
　　绿仙儿说道：“你又错了。”
　　女人令主看着她，有些不解。
　　她怎么又错了？莫非她又想错了什么？
　　绿仙儿说道：“既是你在，那个慕容公子更应该好好活着，我让他活得好好的，让人们找他吧，找他要秘籍，事儿越缠人越好！”
　　绿仙儿笑了，她抱一抱她，说道：“我走了，我走了，你要惦念我。”
　　女人的柔香，在她与她的口中，在她们的身体上，足够让她回味的了。她得再回去，去对付那个慕容青，那是一个臭男人，一个她不齿不爱的臭男人。
　　她走得远了，那个令主才慢慢擦掉了眼泪，身旁忽地一个柔柔的声音说道：“令主，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要抱着她？”
　　那个令主慢慢说：“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她？”
　　那个人轻声说：“你抱着我与红衣妹，不是那样子的。”
　　令主笑了，说道：“你看，我与你们在一起，有什么时候没主意吗？”
　　紫衣女笑笑，说道：“她看令主像是一个孩子。”
　　令主哦了一声，说道：“你们看我像不像一个孩子？”
　　紫衣女轻声说：“你是我们的父亲，你也是我们的母亲，你还是我们的姐妹，你更是我们的主人！”
　　女人令主哦了一声，看来他对紫衣女的这一句话很满意，他说道：“我们走吧。”
　　车行无声，马奔无声，只有那一行行的人影，在黎明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