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衣姑娘
2023-02-17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汤十郎放下挑子,发现野店换了人,两个女子在掌管,可不是他曾见过的石中花与白玉儿两人。
  野店中央一张大方桌,那黑姑娘守在白衣女的身子后,她的一对乌溜溜的眼睛冲着汤十郎盯得紧,就好像汤十郎有行动,她立刻还击似的。
  汤十郎放下担子,转而面对白衣女道:“姑娘,我们不相识,你何苦找我麻烦。”
  白衣女却指指她对面,道:“坐呀!”
  她不等汤十郎开口,又对身后的黑姑娘吩咐:“黑妞儿,叫她们上菜吧。”
  “是,小姐!”
  黑妞儿双手一拍,对后边的两个女子道:“刚才点的酒菜,送上桌来吧!”
  只见灶边站的两个女子,立刻行动起来。
  大锅盖一掀,热呼呼的菜正热着,两人分别端出来,一股子菜香,早已飘入汤十郎的鼻中,他怔住了。
  白衣女再指对面凳子,道:“坐呀!”
  汤十郎不由地拉开椅子坐下去了。
  黑妞儿上前忙斟酒,冷冷地瞧着汤十郎。
  灰发女人一边站,握着拐杖不出声。
  汤十郎开口了:“姑娘,我不能在此久坐,我娘等我回去做饭呢!”
  白衣女道:“还有那位姑娘也等着,是吗?”
  汤十郎道:“不错!”
  白衣女笑笑,道:“那位姑娘是你什么人?”
  汤十郎道:“萍水相逢,如此而已。”
  白衣女道:“你们很要好嘛!”
  汤十郎道:“不关你的事。”
  灰发女人似欲发火,白衣女却指着桌上菜肴,道:“公子,我们吃吧!”
  说着,她伸出一双粉白细嫩、十指尖尖的巧手,拾筷端碗,美眸注视着汤十郎。
  汤十郎心中一荡,便不由自主地取碗拾筷。他好像着迷似的双目也瞧着对方。
  当白衣女轻启樱唇往口中送东西时候,汤十郎也往口中送着。
  白衣女往盘中取菜,汤十郎便也跟着夹菜。半碗饭吃过,白衣女淡淡地问汤十郎:“那位同你一起的姑娘,她是你什么人?”
  汤十郎似已沉醉在一种半幻觉的思维中,但他的定力仍然了得,闻言立刻用力摇晃着头,便也随之又清醒过来了。
  他发觉自己同对面的白衣少女一同吃饭,简直就不敢相信。
  于是,立刻又将碗筷放下来。
  汤十郎双手撑桌而起,道:“对不起,姑娘,我得赶着回去了。”说完向外走去。
  白衣女对汤十郎的这种反应也觉一怔,她明白,只此一招,便知汤十郎的武功一流。她不再去拦阻汤十郎了,她甚至端坐在椅子亡没动一下。
  看起来汤十郎有些失礼的样子,白衣女那么温柔地请他吃饭,他却吃了半碗离桌而去,实在不应该。
  灰发的齐姥姥就要出手去拦,白衣女手一横,道:“齐姥姥,由他走吧!”
  “小姐,他无礼!”
  “不是无礼,他自信心太强了。”
  黑妞儿道:“小姐,我去教训他。”
  白衣女道:“不,等我们找到大叔之后,应该可以问明白的,是他指示送信叫咱们来的。”
  灰发的齐姥姥沉声道:“大叔这个人,神出鬼没,我们一时间还真不容易找到他。”
  白衣女道:“会的,我相信很快就会找到大叔,他一定就在顺天府城附近,他叫咱们来,他也会来。”
  黑妞儿道:“小姐,咱们走吧!”
  白衣女道:“好像有人来了,你们坐下来吃吧!”
  齐姥姥闻言,立刻与黑妞儿一齐坐下来了。
  这两人对于白衣女十分顺从,取来碗筷便大吃起来。
  便在这时候,从外面走进三个大汉。这三人长得很威猛,宽肩膀,大高个儿,两个人的面皮泛红色,另一人好像粉白透青色。
  三个人只一进人野店,灶台边的两个女人迎上来了。
  “哟,才来呀。”
  这些人好像是相识,两个红面汉已粗声笑起来了。
  白面汉子也走过去,但当他回身发现白衣女子的时候,他几乎惊叫出声了。
  “哇,美呀!”
  两个红面汉也随声转头看。他两人先只看到黑妞儿与齐姥姥,他们当然不在意,如今发现白衣女,两人也直眼了。
  其中一人调侃地道:“今天是什么天呀!”
  另一人道:“庄怀古呀,今天是天上仙子下凡的天呀!”
  两人说着,便哈哈笑起来了。
  白面汉子没有笑,他仍然盯着白衣女瞧,口中似还在喃喃自语着。
  灶边的两个女子便在这时把两个红面汉子拖坐在另一张桌子边,其中一人笑道:“别逗了,吃酒吧!”
  姓庄的又笑了一声,对发愣的白面汉子道:“别瞧了,于世争,再瞧也不当用。”
  白面汉子似是没有听见,他反而走近白衣女。
  他不但走近白衣女,而且双手抱拳深施一礼,道:“美丽的姑娘,在下姓于名世争,今天虚度二十八,家住顺天府西方不过十多里处,今日有幸见到姑娘,诚三生之幸也。”说完,他再施一礼。
  白衣女掩口吃吃笑了。
  黑妞儿却冷冷道:“真奇怪,咱们想知道的,人家偏不说,不想知道的,自己送上门来说,讨厌!”
  她话声甫落,白面汉子双目一厉,一股子冷芒直往黑妞儿逼过去。
  齐姥姥看到了,她一顿钢杖,叱道:“看什么!”
  白面汉子于世争口角一撇,正要开口,白衣女站起身来了。
  “齐姥姥,咱们走吧,付帐!”
  齐姥姥要付银子,白面汉子忙上前:“不用,不用,这点酒饭算我的。”
  齐姥姥取出一块银子,重重地放在桌上,道:“你是什么东西?”
  白衣女已往野店外面走了。她走得很轻盈,白面汉子于世争被白衣女的仪态吸引住了,对于齐姥姥的怒叱,好像根本未听到。
  于世争还不由己地往门口走,就好像他要送一送白衣女子似的。
  黑妞儿走在最后面,当她走出门的时候,回过头来对着地上吐口沫。
  于世争这才忿怒了。
  他突然出手,右掌直拍黑妞前胸,管他女人或男人,揍人是真的。
  不料黑妞儿也非泛泛之辈,她抬左腕,横推如电,右手并指就往敌人的双目戳去。她一招两式,攻守兼备,也恰到好处。
  于世争疾忙往后把头仰,口中“咦”了一声,等他再进,白衣女三人已在七八丈外了。
  庄怀古与另一红面汉刘大年,已在边吃边叫:“于世争,别争了,过来吃酒吧!”
  姓于的心中不在意,他只在意那白衣女子,因为白衣女已把他的魂勾去了。
  于世争是由一个女子把他拖回桌上的。
  野店换人了。
  野店原来由穿山甲狄化中与野狗狄化一兄弟两人掌理的,只不过狄氏兄弟死了,至今连尸体也不知在什么地方。
  如今野店换了两个女人。
  别以为是女人,如果动起刀发起狠,比大男人还狠上好几分。
  这两个女的,一个叫做小春天马艳红,另一个叫山茶花林玉。
  野店把男人换成女人,当然是有用意的,至少,女人心比较细嘛。
  于世争重重地坐在椅子上,他似失魂落魄的人。
  林玉为他斟酒,他张口好像喝凉水,“呱嘟”一声便杯底朝天了。
  于世争指着门外,问道:“她们从哪儿来的?”
  林玉手指东边,道:“左家废园方面。”
  她此言一出,庄怀古惊道:“鬼……”
  刘大年笑道:“便是鬼,我们的于老弟也认了。”
  于世争不开口,他似乎下了个很大的决心。
  庄怀古似乎已看出于世争的心意,他举杯不饮,却十分慎重地对于世争道:“兄弟,意乱可以,情不可迷,你知道那白衣女是干什么的!再说……”他仰头喝干杯中的酒,又道:“别忘了,咱们是奉命来此协助办事的,别把事情办砸,咱们几个都丢脑袋。”
  于世争闻言,嘿嘿冷笑了。
  另一红面大汉刘大年可不管了,他一边喝酒,还把马艳红往怀中抱,身边的火盆热烘烘,他的脸便也更红了。
  马艳红右臂搂着刘大年的粗脖子,嫩嫩的面皮顶在刘大年的顶门上蹭,这两人热呼得直哈哈。
  于世争开口了:“刘兄,我真不懂,老爷子有足够力量去收拾那母子两人,却又自找麻烦,弄来那对母女去对付,她们行吗?为什么?”
  刘大年道:“老弟,咱们跟随老爷子身边办事,也快十年了吧,咱们的规矩,只管为老爷子分忧办事,绝不开口问为什么.你难道忘了?”
  于世争道:“又要监视她们母女,更要协助她母女对付那母子两人,真难呀,怎么进行?”
  刘大年道:“很简单,相机进行,暗中监视,必要时咱们出刀。”
  于世争道:“听说,前前后后,老爷子外围人马已经失踪十个人了,娘的,这里面难道真的透着古怪?”
  刘大年道:“老弟,那要等我们发现以后才知道。”
  于世争道:“刘兄带头来,咱们何时行动。”
  刘大年看看门外道:“化雪以后,如今雪有半人深,那地方必然行动不便。”
  正在调笑的马艳红巧笑一声,道:“别再提任务了,喝酒吧!”
  她把酒杯往刘大年的口中送去,刘大年张口就喝。
  一边的庄怀古哈哈笑道:“这雪三天化不完,还好,咱们这儿不寂寞,两个老相好在此作陪,哈哈……”
  五个人围在桌边吃喝逗乐子,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
  冬天的夜晚来得快,草屋中有些黑,马艳红忙从灶台上取过油灯燃上,却被庄怀古拦腰抱起来:“小乖乖,别点灯了,咱们摸黑寻乐子吧!”
  马艳红的长脸往后仰,便也把一头长发甩到后面,她吃吃笑道:“猴急了?”
  庄怀古不听她唠叨,抱起来往一边走。
  一边当然是个小睡房,这两人一拥进入房间里去了。立刻,从房间里传来几声男子哈哈笑。
  这光景早巳撩起刘大年与林玉两人的欲火,林玉挣开刘大年的搂抱,低下身子便把地上放的大火盆端起来了。
  林玉把火盆往房间里端,只因为化雪天比之下雪天还冷几分。
  那刘大年哈哈笑,酒足菜饱睡觉,有个林玉陪他去玩乐了。
  林玉把火盆往床边一放,加了炭又吹起来,只不过她吹了十几下,床边上,刘大年已掀开另一张大棉被。
  刘大年一伸手,“扑通”一响,已把林玉拉进被子里面去了。
  于世争在桌边喝闷酒。
  自从他发现白衣女之后,他真的魂不附体,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只因为白衣女太美了。
  于世争心中想着,如果白衣女能同他共效于飞,他娘的,便只睡上一夜,第二天叫他死也愿意。如果白衣女答应嫁他,白衣女叫他干什么,他就去干什么,包括出刀去杀老爷子。
  于世争一想到老爷子,猛地喝一口酒,他抹抹嘴巴站起来。
  于世争根本不去注意睡房中的声浪,他紧一紧腰缠的练子飞爪,又拍拍背上的蛇尾刀,拉开门便出去了,他是往左家废园方向去的。
  他在吃酒的时候就琢磨好了——那白衣女既然是往左家废园方向,那里附近无人家,白衣女一定住在左家废园里面某个地方,只要摸进废园,暗中查探,必能找到白衣女的踪迹,至于左家废园中的另外四人,到时候再说了。
  于世争踩雪而行,他往那片竹林中去了。
  他是绕道摸近左家废园的,当他遥看远处黑白分明、林屋交错的废园,便不由得想到五年多以前的那天夜里,那真是一场血肉横飞的恶战,没有火把,也没有嘶叫,双方只是咬紧牙关搏命。
  那时候于世争与另外十二大杀手,紧随着老爷子往左家内厅杀去,那场面令人一辈子也难忘怀。他更难忘记他曾追杀一个人,那人从左边围墙跃出墙外的情形。
  他记得他的练子爪生生撕裂开那人半张面皮。
  于世争有些得意,他伸手摸着一棵冬青树,那人就是死在这冬青树下的。
  现在,于世争歪起嘴角,发出一声嘿嘿的冷笑声。
  他得意于五年多前的那场血杀,便不由得抬头四下里仔细打量着。
  在这种可以冻死人的寒夜里,相信住在左家废园的四个人,应该拥被熟睡了。
  他也相信,那白衣女必然也在这废园某个地方。
  于世争暗中一咬牙,双臂一张就要往废园内跃去,就在这时候,忽见一团白色影子,挟着衣袂飘动声,直往左家废园后面飞去。于世争一见大喜过望,毫不迟疑地拔身便追,那白影落在一片斜地上不动了。
  于世争一跃而到白影身后,他看清楚了那白影正是他心中想见的美人儿。
  “姑娘。”
  “你很有心嘛。”
  “我为卿狂。”
  “不是狂,是疯。”
  “虽疯也甘心。”
  “疯比死痛苦多了。”
  “我于世争心甘情愿。”
  于是,白衣女缓缓地回转身来,她的面上披挂着白色的挡风布巾,看上去宛似一尊活观音。地再看看于世争,低低的声音很柔和,道:“今夜你找我?”
  于世争道:“冒着寒风,只为再看姑娘一面。”
  白衣女抿嘴却未笑,道:“那表示你喜欢我了?”
  于世争道:“在下说过,我为卿狂。”
  白衣女道:“但你却非多情种,你只不过被我的姿色所迷。”
  于世争道:“得亲芳泽,死而无憾。”
  白衣女掩口一笑,道:“言重了吧。”
  于世争道:“肺腑之言!”他往白衣女身边移动着,且双目发出异样的光芒。
  如果你在夜里见过野狼的眼睛,那么,于世争便是那副样子。
  白衣女未动。她反而正面对着于世争。
  如果她此刻伸手,于世争必然会上前拥抱她。
  她当然不会伸手,她也未再笑,她淡淡地道:“你如果真的喜欢我,可否为我做一件事情?”
  于世争闻言,精神大振。他把宽宽的胸脯一挺道:“姑娘,你有事请吩咐,为姑娘牵马坠镫我甘愿。”
  “为我去杀一个人。”
  “谁?”
  “住在此处有个年轻人,你能杀了他吗?”
  于世争嘿嘿笑了,道:“姑娘,就算是你不要这小子的命,这小子也活不久了,他死定了。”
  白衣姑娘道:“我要他今夜就死。”
  于世争道:“那么,这小子看不到天亮了。”
  白衣女道:“那你快去吧,那年轻人好像住在后院某一处。”
  于世争道:“姑娘,你在此等着,我去取那小子的命,用不了多久的。”
  白衣姑娘只把白衣长袖一抖,便又转过身子往一棵大树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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