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衣姑娘
2023-02-17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点击:

  这两人话虽投机,但相互间谈的尽是废话。
  只不过,中午这一餐真不错,有四个热炒全是桂月秀动手做的。
  这一餐,四个人在一起吃。虽然是一张桌上吃,可是四个人各怀心事,各不吐实,倒令桂夫人无可奈何,而汤大娘更具戒心了。
  落雪了,天空中落下的是鹅毛似的雪花,轻悄悄地带着些许恐怖,这样,左家废园便更令人毛骨悚然了。
  汤十郎举着灯,从地室中登上来的时候,几乎惊叫出声,因为地道上面有个人,但当他看清那人的时候,他笑了。
  汤十郎急匆匆地走上地面,他的背靠在那堵假墙上,脸上一片干干的笑意。
  他把灯再举高,于是,一张美艳的面孔便现出来了。
  “你怎么来了?”
  是桂月秀,她就站在假墙一侧。
  她并未立刻回答,汤十郎却又道:“你也不打一声招呼,要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呀!”
  桂月秀道:“我并未吓着你呀!”
  汤十郎道:“也许我的胆子特别大吧!”
  桂月秀淡淡地道:“我是来找你的,但你不在,我便来这里了。”
  她指指地下室,又问:“你去地下室了?”
  汤十郎道;“实对你说,我常下去。”
  “你下去地室,必然有重要的大事。”
  汤十郎道:“大事?哼,下面只不过有一堆骸骨。”
  “是死人骸骨?”
  “不错。”
  “你在此刻下去,不怕?”
  “我说过,我的胆子特别大。”
  桂月秀道:“我的胆子也不小呀!”
  汤十郎道:“你是说,你也想下去看看?”
  桂月秀道:“可以吗?”
  汤十郎道:“当然可以。”他侧身,让路,举灯。
  于是,桂月秀真的往地室中走下去了。
  九层台阶走一半,汤十郎道:“桂姑娘,这儿是堆了几百口人的骸骨,他们是在一场浩劫中丧失了生命,那个主使者好毒,他鸡犬不留……”
  桂月秀未回答,她已落在地室中了。她站在一堆骸骨旁,一边插了一炷香。
  香正冒着烟,汤十郎却伸手掀起一张被单来。
  于是,白骨一堆露出来,竟然没有一具是完整的。
  桂月秀看得一咬唇,她几乎不敢正视。
  当然,她更不能说出这惨案与戈家堡有关系。
  她绕着那堆骸骨走了一圈,汤十郎站在石阶旁看着,两个人也未开口说话。
  桂月秀没有,汤十郎更没有,只不过两人的眼神时而交接,然后立刻又分开。
  当桂月秀在这巨大的地室中绕了两圈之后,她才走到汤十郎身边。
  “汤公子,你原来是为死难的人上香呀!”
  “他们之中有我的亲人。”
  “谁是你亲人?”
  “我爹,还有与我爹一起入关的几位大叔。”
  “唔,原来你们在此住下,是有原因的了。”
  汤十郎道:“你总算知道了我们来此的真相。”
  桂月秀道:“你们不是为了……”
  汤十郎愣然一瞥,道:“你说什么?”
  桂月秀道:“我是说,你母子两人并无别的事了?”
  汤十郎道:“别的事?”
  桂月秀道:“曾听人言,左家废园有宝藏呀!”
  汤十郎先是一怔,旋即哈哈笑起来了。
  桂月秀不笑,她缓缓地往上走了。
  汤十郎笑道:“左家废园有宝藏?这里只有骸骨,贤母女原来是……哈……”
  桂月秀猛回身,道:“你别误会我母女是为寻宝而来,我们什么也不为。”
  汤十郎不笑了,他举着灯,伸另一只手去拉桂月秀。
  桂月秀也把手递过去,两个人站在一起了。
  两人相凝视着,然后,汤十郎推合假墙,便把桂月秀搂入怀中了。
  桂月秀很合作,她顺势反抱过去,汤十郎的油灯早被搁在一张布满灰尘的长凳上。此刻,汤十郎变得很粗犷,这是他第三次抱桂月秀,他早就心猿意马了。
  他抱得桂月秀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更以手去撩拨桂月秀的乳峰,口中发出呓语。
  桂月秀也一样,她毫无反抗之意,这便使得汤十郎勇气倍增,一张嘴已印在桂月秀的樱唇上吸吮不已。汤十郎一边吻着,一边欲解衣扣了。
  桂月秀却呓语似地道:“不,不……这地方……”
  汤十郎闻言,似乎得到鼓舞一般,立刻松开双手,匆匆地把一边的一张长凳子扫拭干净,桂月秀一旁未行动。
  她等汤十郎欲再抱她的时候,便温柔地扑进汤十郎的怀中了。
  汤十郎全身发热,外面虽然已下大雪,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寒意。
  他欲解桂月秀的衣裳了,只不过他俩然在犹凝不决,因为,在他心中忽然有痛苦的念头。他已经知道桂月秀有了来婚夫,而他也早已订了亲,这样做,他不但伤害桂月秀,也对不起尚未谋面的未婚妻。
  就在汤十郎一阵犹豫不决中,扭动中的桂月秀低声道:“十郎。”
  汤十郎一怔,道:“嗯。”
  桂月秀道:“爱我吗?”
  汤十郎道:“可以为你而死。”
  桂月秀满意地把头抵住汤十郎的下巴,道:“别说死字,十郎,我也爱你呀!”
  汤十郎道:“我们都身处逆境呀。”
  桂月秀道:“让我们协力去克服吧。”
  汤十郎十分感动地道:“真是太好了!”
  桂月秀道:“十郎,你可以真心的告诉我一件事吗?”
  汤十郎道:“当然可以。”
  桂月秀道:“大娘和你只是为了在此拜祭你那受难而死的爹与几位大叔吗。”
  汤十郎双目突然一厉,他在咬牙。
  桂月秀也觉得汤十郎的身子在颤抖,只不过她仍然温柔地坐在汤十郎的怀中。
  她很冷静,当然,她要认真地听汤十郎的解说。只不过他并未再说下去。
  桂月秀忽然抱紧汤十郎,她主动的吻着,低声说道:“你生气了?你心中有事,快说出来嘛。”
  汤十郎突然一挺身子,双手抓住桂月秀的香肩,双目厉芒倏现,道:“好,我告诉你吧!”他轻轻一声“嗯”,尚未及说下去,忽然间,院子里一声冷笑传来。
  这一声冷笑声太突然了。
  汤十郎不及站起身,而桂月秀已伸手拨得长凳上的油灯往院中飞去。
  霎时间,厅内一片漆黑,反而落雪的院中一片灰蒙蒙。
  于是,两条人影分从大厅的前后跃出来了。
  汤十郎往院中扑去。
  半空中传来一声尖冷的笑声:“真不要脸!”
  汤十郎往发声的地方扑去,桂月秀已跃在一堵破墙头上,她极目往大院中看去。她是从大厅的后面扑出来的,当她四处观看而未有发现什么,她的心中那股子忿怒,从她的脚跺下处便不难发现,被她一脚跺的地方,立刻碎了两块墙砖。
  汤十郎飞身越过偏厢,大雪中,他发现一团如雪白影,悠悠荡荡地飘浮在前方不过十丈远,那身法宛似行云流水般的顺畅,汤十郎发足追不上,他有些吃惊。
  旋踵间,他已发现前面的白影转入一处矮林,等到汤十郎追过去,早已不见白影踪迹。
  雪下得更大了,汤十郎不时以手拂落挂在双眉上的大雪花,他呼吸吐出白雾可见,怔怔地,他不知往哪里再去找那白影。半晌,他才拂去肩上的落雪转回身。
  汤十郎边走边思索,只不过他实在想不通,那人为什么要走,而且是逃走。
  汤十郎也搞不清那白影是敌是友,就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回到左家废园。
  他本打算去门楼下面的,他也带着几分懊恼,因为,他本来正与桂姑娘温馨有加,甜蜜进行着男女之间那种至高境界的关键时刻,却被这白影泼了一盆凉水。
  汤十郎想着,桂姑娘一定忿怒极了,如果这人再出现,桂姑娘必然出刀。
  他遥遥地看着前面,然后低头往后面走着。
  斜刺里传来一声低问:“你没有追上那人?”
  汤十郎立刻转过去,院子一角,桂姑娘木然地站着,她的面色很难看。汤十郎明白,那绝不是因为天寒冻的,女人在气极的时候,便是那种灰惨惨的面色。
  “原来你未回去呀!”
  “我问你,追上那人了吗?”
  “那人轻功太高了。”
  “你没有追上,是吗?”
  “我追到一片矮林便不见了。”
  “这个女人会是谁?”
  汤十郎一怔,道:“是个女人?”
  桂月秀道:“而且年纪不大。”
  汤十郎道:“你怎么知道的?”
  桂月秀道:“因为我是女人,十郎,我相信那女子还会再出现。”
  汤十郎道:“如果再出现,我一定要活捉她。”
  桂月秀道:“我们两人合作。”
  “对,我两人一齐出手,谅她难逃。”
  他欲伸手去拉桂月秀,不料桂月秀却闪过一边,道:“十郎,经过这么一搅和,咱们还有兴致吗?回去吧,大娘一定等急了。”
  汤十郎道:“伯母也在等你了。”
  两人相视苦笑,分别转身往回走去。
  汤十郎的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他走得很吃力。
  这一场大雪很大,一直下了五天才停,左家废园已经被厚厚的大雪堆得几乎完全埋住了。
  废园里面积雪与台阶齐平,汤十郎仍然没有停下来休息,他忙着为前面的桂家母女两人送吃喝,还得加送炭火给她们取暖。
  真难得,一大早有了阳光,汤十郎很高兴,决定今天赶往城里去一趟,因为一应吃的用的都需要添加了。
  他收拾一番,便对汤大娘道:“娘,我进城去了,过午我就回来了。”
  汤大娘道:“大雪没有融化,走路过河小心啊!”
  汤十郎笑笑,道:“我自会小心的。”
  汤大娘又道:“到前面去问问,也许桂家母女需要些什么,也为她们办些吧。”
  汤十郎道:“是的,不过这两天……”
  汤大娘道:“这两天桂姑娘又不理你了,是吗?”
  汤十郎道:“她见我不开口,就好像当初刚来的模样,令我不解。”
  汤大娘道:“你一定有什么地方开罪人家了。”
  汤十郎准备走了,他拉开房门,又道:“我没有,我怎么会得罪她呢?喜欢还来不及。”
  汤大娘遭:“姑娘善变,你自己去体会吧。”
  房门关上了,汤十郎提着一只大袋子,布褡裢子装了银子五十两,不高兴也假装高兴地大步奔到门楼下。
  “桂姑娘,开门了!”
  “呀”地一声门开了,只开了个半人宽的门缝。
  桂月秀只露了半张面。
  “桂姑娘,今天天气不错,我进城去办东西,你们需要什么,可以对我说。”
  桂月秀未开口,桂夫人在里面说话了:“是汤公子吗?我们什么也不用了,这么大的一场雪,你路上多小心呀!”
  汤十郎又是精神一振,忙应道:“是,是,伯母,我会小心的,你们关好门窗,外面还真冷啊!”
  “砰!”门关上了,汤十郎真想问她,为什么这几天要这样冷淡对他。
  汤十郎在门外高声道:“我走了,过午我就回来。”外面有踩雪的声音。
  汤十郎踩雪半尺深,而地上的雪有四尺深,当然,他施展了功夫。
  就在他刚到竹林中时,只见白影一闪,看上去宛似高山腰上溜过一片白云。
  汤十郎定睛再看,那白影似已停在竹林边不动了。
  他便立刻想到那夜的情景,不假思索地拔腿便直扑过去。
  那是人,而且是女子。
  当汤十郎站在这女子身后三丈远,那女子仍然未回转身,从她的后面看,她披着一件带风帽的白披风外罩,苗条婀娜的身子就好像一座玉雕的女神。
  汤十郎再细看,不由大吃一惊,这白衣女子站在雪堆上,而她的双足几乎只隐进雪中三寸深。
  汤十郎很清楚,那地方应该是平坦之地,落雪应该与别处一样深。
  他怔怔地开口道:“喂,姑娘!”
  传来的声音很清脆:“叫我?”
  汤十郎道:“这地方只有姑娘呀。”
  “这地方应该还有另一位姑娘。”
  汤十郎愣了一下,立刻确定那夜的白影就是眼前这位女子。
  他想再接近这女子,试着往前走了几步,不料眼前宛似一座雪山阻路,汤十郎身子就要进入雪中了。
  他这一惊,立刻又退回原处,双目直视,又是刚才的景象,不由开口道:“姑娘,眼下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我是在问姑娘。”
  “你问我什么?”
  “姑娘怎么站在这里?”
  “这是你的地方?”
  “当然不是。”
  “那么,你多管闲事了。”
  汤十郎双目一瞪,道:“大清早天寒地冻,姑娘站在雪堆上,你这是为了什么?”
  他真不会说话,因为他心中想好的,一旦到了嘴巴边,便改腔换调不成文章了。
  “我站在这里,关你什么事?”
  汤十郎也不满意自己的问话,因此,对于白衣女子的抢白,并不以为意。
  他干干一笑,道:“姑娘,在下只是一番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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