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匿住废园
2023-02-17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点击:

  汤十郎带着一些惆怅,低头就出去了,他几乎出掌拍打在自己的头上。
  急忙地,汤十郎又回到后厢房,他娘正在吃卤肉,见十郎进来,她问:“可知是什么病?”
  汤十郎道:“那妇人说是受了风寒。”
  汤大娘道:“小病不医变大病,不可耽误,你吃过东西快进城吧。”
  汤十郎不吃东西,他对汤大娘道:“娘,我这就进城去,我到城里吃东西。”
  他只稍加收拾,便往外面走去。
  汤大娘道:“早去早回,只怕你再赶回来,天就黑了,还得下去上香呀。”
  “知道了,娘,我很快回来的。”
  汤十郎又走了。他绕道出了竹林,转往府城的大路上,他抬头看天色,三天未见的太阳,半露面的搁在山头上,于是,汤十郎便加快脚步往前走。
  远处已看到小河了,汤十郎已到了那个大草棚,他歪着头只一看,嗬,两个大汉正各端着大碗在吃东西呢。
  汤十郎刚走过大草棚,一个大汉奔出来道:“喂,朋友,等等。”
  汤十郎回头道:“你叫我?”
  大汉咧开毛嘴一笑,道:“这里只有你一位呀。”
  汤十郎道:“有什么事吗?”
  大汉走近汤十郎,他上下看看,笑道:“朋友,该吃饭的时候了,你不打个尖再走?”
  汤十郎道:“我过河到府城去吃。”
  大汉吃吃笑,道:“朋友,咱们这野铺子今天才刚刚开张,而你朋友又是头一个经过,进去吧,吃饱了你随意丢两个,多给是你的面子,少给咱们也喜欢,图的就是个吉利,你朋友进去吧。”
  汤十郎道:“你这儿会有什么吃的?”
  大汉笑道:“当然端不出满汉全席来,只不过现成的小件也不少,荤素两全,要荤的,酱牛肉、牛舌牛肚牛盘肠,另加猪心猪肺猪耳朵、鸡鸭零碎样样有,卤鸡脚、鸭翅膀,腌脆肠、卤蛋一大盘。现炒的也行,炒辣的有肉丁,三丝全新鲜,至于素的可更齐全,粉皮拌黄瓜、水煮花生仁、豆子豆腐酱疙瘩、葱白大蒜甜面酱、烙饼、米饭你自己选,只不过,今天未包小笼包……”
  他老兄一口气背了个齐全,“咯”地一声,汤十郎咽了一大口唾沫。他迟迟地道:“我有事要赶路,家中有人在生病,这么办,你们今天刚开张,不能扫了你们的兴,你替我来三张烙饼,包上半斤酱肉片,大葱面酱多多放,我一边吃一边往城里赶,你看怎么样?”
  大汉吃吃一笑,道:“行,我这就给你烙大饼。”
  汤十郎随那大汉走进大茅棚,只见两张桌子空无一人,他奇怪,为什么野店开在这小路边?再看店中,一边是个小睡房,没有门,从外面就看见里面有一张光板床。
  那灶房在二门口,是个小草棚,这儿真简单。
  就在汤十郎四下观看中,只见另一大汉走过来了。
  大汉的手上拿着三个卷好肉的烙饼,笑呵呵地交在汤十郎的手中,道:“你要的夹肉烙饼,朋友,只要你认为够水准,下回多多来照顾。”
  汤十郎接过一看,哟!肉夹得真不少。
  “多少银子?”
  “你是头一位客人,我们只要喜钱。”
  汤十郎自怀中摸出半两银子递过去,道:“啦,半两够不够?”
  大汉双目一亮,道:“咱们收下了,朋友,你好走。”
  汤十郎回身走出店门外,一路啃吃着往府城中走去。
  汤十郎只刚走出大草棚野店,就见那大汉把一块半两重银子摊在手掌上吃吃笑。
  他笑得实在不好看,胡子翘上老半天,另一大汉走上前,道:“这小子给多少?”
  “半两。”
  “我操他娘,才半两。”
  大汉忽然一咬牙,道:“咱们这是干什么的?”
  另一大汉伸手接过那块银子,他用两个指头搓银子,好像搓面似的,银子变了形,他露了一手金刚指。
  “哥,可惜的是这小子不是正点子。”
  “兄弟,咱们等,不是有消息了?”
  “哥,老爷子的消息应该可靠。”
  “要不然,老爷子就不会派出人马来。”
  两人只这么一对话,便又相继伸头朝外看。没多久,他们便把门关上了。
  门里面传来粗声,道:“大哥呀,我今夜晚些时再回来,你先睡吧。”
  另一粗声道:“兄弟,咱们这是办正事,你何不压压火呀,我看……”
  “不会那么快,我以为也不会太顺利,哥,至少今夜不会有事情。”
  “也真是的,你就是离不开那个骚女人,她真把我兄弟征服到她那石榴裙下了。”
  立刻问,大茅棚中传出哈哈大笑声。
  汤十郎走入顺天府城,习惯地走在东门大街上,店铺子已经在屋檐下把纱灯挂上了,便在这时,他走入一家小药铺,也真巧,这药铺的二门后正有一个中年汉子对着一只鸟笼叫呢。
  汤十郎认识那人,早上跟他在城外柳林学鸟叫的人,他心中不由发笑。
  有个伙计迎上来了,他当然不认识汤十郎,问道:“少爷,你找谁?”
  汤十郎道:“找大夫。”
  他故意提高声道,为的是要二门那学鸟叫的人听到。
  那人果然听到了,他转头来看见汤十郎。
  “怎么,是你呀。”
  汤十郎走过去,道:“你真下功夫呀。”
  那人吃吃一笑,道:“还不是你教的。”
  汤十郎再微笑,他走到鸟笼下,抬头对着笼中的画眉撮唇学了一段鸟叫声。
  真好听,药铺的另外三人也笑了。
  有个伙计直夸奖:“比真鸟叫的还好听。”
  果然,画眉鸟也叫起来了。鸟叫、人叫,两下里对上了。
  药铺的人忙问道:“你们在叫什么呀?”
  汤十郎道:“嗨!画眉鸟要生气了。”
  那人忙问:“它生气?”
  汤十郎道:“它当然生气,它说你对着它叫了一天,它实在很累,要休息,偏是你聒噪它。”
  那人哈哈笑道:“难怪它有时把头往翅膀下钻,原来是累了。”
  汤十郎道:“你这是对它疲劳轰炸,它骂你。”
  “骂我什么?”
  “它……算了,不说的好。”他对伙计道:“大夫呢?”
  伙计指着玩鸟的人,道:“天边眼前,你同大夫说了半天话了。”
  汤十郎哈哈一声笑,道:“是在下有眼无珠,失礼。”
  那人笑道:“你来抓药?”
  汤十郎道:“一位伯母受了风寒。”
  大夫又问:“发烧没有?”
  汤十郎道:“好像没有,只是咳得厉害。”
  大夫道:“两服药管叫好,不过……”他指指鸟笼道:“你说这鸟儿骂我?”
  汤十郎道:“何必同扁毛畜生一般见识。”
  大夫道:“你学学它的叫,骂我什么?”
  汤十郎撮唇学鸟叫,然后对大夫道:“它的叫声像什么?吃……它是说,‘别吵我,死家伙’……”
  大夫皱皱眉,道:“嗯,还真像。”
  他取过笔来开药单,然后对汤十郎道:“不要银子,回去煎两遍,两三天就好了。”
  汤十郎道:“大夫,鸟也要休息,布幔拉下,小心猫儿惊吓着它。”
  大夫点点头,道:“年轻人,明天河边见了。”
  汤十郎点点头,道:“是,明天河边柳林见。”于是,他提着一包药走了。
  汤十郎急急地往城外走,他原是打算再买些东西的,但他见天色已晚,便想买也改在明天。明天他还要来城外柳林教人学鸟语,那也是他唯一赚银子的本事。
  他已打算过了,专教人学鸟语三天,三天之后他就去把玉佩赎回来。
  汤十郎一面走,一面愉快地想着,天黑了,天空中的云儿移动得快,朵朵乌云镶银边,因为这夜月儿圆。
  汤十郎又过了那条桥,他正自往左家废园方向走着,突然间,附近林子里一条人影如飞……汤十郎心中奇怪,但他也想到有一天夜晚下大雨,自己往林中一座两间大屋子檐下躲过雨。
  那一次还有人追过他,只不过那人追得快,但汤十郎比那人跑得更快。
  那一次汤十郎非跑不可,因为他不但听到屋子里的怪声,也看到一幅另人发昏的怪现象,两个女人相互抱着,动作比男人的还吓人。
  汤十郎本来急着回左家废园的,如今他既然发现一条人影往林中奔去,便立刻改变主意了。他先是看看手上的药,他把药缚在腰带上,立刻往林中跟踪过去,他要看看这人是干什么的。
  汤十郎第二次往那屋子走,屋前的小广场上,仍然是鸡鸭群一堆。
  汤十郎这时候才想到一件事,那就是:这些鸡鸭为什么不赶入鸡笼里,难道不怕黄鼠狼?他就快到屋子正面了,忽然间,从屋子里传来几声大笑,倒吓了汤十郎一跳。
  上一回屋子里是两个女子,今夜怎会是男人声?
  奇怪的事情总是会吸引人的。
  汤十郎最具好奇心,他蹑手蹑足地往门的左面走,左面是个大窗子。
  汤十郎屏气仔细听,不由更吃一惊。只听里面有个女子声传来。
  “狄老二,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怎么说?”
  “出任务呀,你还不压压火。”
  “哈……我是色胆包天呢。”
  另一女子开口了:“狄老二,你哥比你老实多了。”
  姓狄的道:“总得有人守住店房吧?”
  外面,汤十郎怔怔地想,这男人的声音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他们原来是一伙的。于是他很想看看里面那男人。
  便在这时候,屋内传来淫笑声,一个女子吃吃笑道:“狄老二,我们也是刚来不久,前夜碰上个女子真厉害,白玉儿差一点失手,她逃得快,跳进河里然后再绕回来,带的几斤酒,被她喝了一大半,呶,就这些了。”
  姓狄的沉声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便是七尾狐也打她不过吗?”
  便又闻得另一女子道:“别提了,那女子年岁不大,刀法却十分辛辣,刀刃子尽往我的脸上割,弄得我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气死我了。”
  男的嘿嘿笑道:“以后再遇上,你就把她往我们那儿引,我兄弟自有办法收拾她。”他似是顿了一下,又道:“你们以为,那女子是不是老爷子说的人呢。”
  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不对,不对,老爷子说的是个男人,而且年纪也不大。”
  姓狄的道:“喂!喂!咱们奉命行事,管他是什么人物,只一出面,咱们立刻下手,现在嘛……嘿……”
  一个女子吃吃笑道:“现在你是来找乐子,对不对?”
  姓狄的道:“我的心肝加宝贝,难道你不想?”
  于是,三个人吃吃笑了。
  姓狄的道:“这酒我一人喝了,你两人等着看我的表现了,哈哈……”
  窗外面,汤十郎吃一惊,他想起那晚听到有刀声,追出园外看,见到有一个人逃入河中了,原来是这屋子里的女人,那么,另外的女子又是谁?
  更令汤十郎吃惊的,乃是这些男女要杀一个年轻的男子,这男子会是什么人?汤十郎抬头看地形,好象这儿距离左家废园也不远,除了左家废园之外,附近十多里之内并无住家,除了过河往顺天府城,那儿自然人多。
  汤十郎本想离开的,因为他腰中还有一包药,他娘也在等他早早回去,只不过突然问,屋中传来怪叫声,汤十郎便又不走了。
  怪叫声就在大窗边,因为屋内的大床就是靠着大窗这边摆放的。
  汤十郎就觉得,怪声就在他身边似的清楚。
  他很想戳个孔洞往里面望,但那太危险了,因为距离太近了,他不想被发觉,再逃跑多糗。
  他抬头,见屋檐上面的瓦片层层叠叠,好像这屋子不算太旧。
  汤十郎转到另一边,腾身便上了屋顶。他的动作真像是一头豹子,比豹子还轻灵快捷。只一落上瓦面,汤十郎试着去掀一片瓦,他心中明白,可不能在大床上面掀瓦,万一落下碎土掉在床上三人的身上,后果一定可想而知。
  有一丝微光露出来了,因为汤十郎把一片瓦拉错开来了,只是错开一个瓦缝就够了。他把一只眼睛眯起来,另一只眼睛凑上了,他歪着嘴巴仔细看。
  汤十郎看得心都快跳出来了,首先他发现,那个姓狄的男人,正是天快黑的时候在路边搭大草棚开野店的大毛汉子。
  原来他们是一伙的,那么,他们口中的老爷子会是什么样的人物?
  汤十郎再往里面仔细瞧,只见一个女的两条玉腿交叠在姓狄的身上。
  汤十郎看不下去了。他想着左家废园门楼下的姑娘,如果那不开口说话的姑娘,也同这两个女人一样,他的心便凉了。
  汤十郎想着,忍不住一声叹息,他正要往房下落去,却不料突然间天空中落下一粒小石头。
  “当啷”,小石头落在房顶上,吓了汤十郎一大跳,他忍不住看看天空。
  天空永远也不会落下石头,当然,此时也不会有冰雹,因为月亮出现在空中。
  汤十郎第一个念头便是快逃走。
  那石头声音当然也惊动了屋子里大床上的人。
  汤十郎腾身落在地面上,拔腿就往附近的林中跑,一面跑,一面四下瞧,谁会在暗中对他恶作剧。只不过当他跑了快两里远,仍然看不出有人影闪出来,这令汤十郎更吃惊,因为这人的本事太大了。
  汤十郎的本事也大,但他却偏是个老实人。行走江湖,太老实也是一项缺点。
  有时候太过老实,也会造成这个人的致命伤。
  汤十郎不管三七二十一,他一路绕道折回左家废园,刚推开小厢门,汤大娘便开口问:“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娘,我发现什么了。”
  汤大娘道:“你说说,到底看到什么了?”
  汤十郎便把他这一路所见,对汤大娘述说着,他一面还得熬药。
  汤大娘听着,她半晌不开口。
  汤十郎已把药熬好,汤大娘仍然不开口。
  汤十郎道:“娘,我把药送往前面了。”
  “你去吧。”
  汤十郎刚走出小厢门,汤大娘才道:“回来以后,别忘了下去上一柱香。”
  汤十郎应了一声,便端着热滚滚的药往前面走去。
  左家废园里,荒草蔓径,但汤十郎早已习惯,便是野鸟飞往大厅,野鼠横冲直撞,他也不会动心去管。
  汤十郎已听他的娘说过,左家废园原本是兴旺的,忠义门主左太斗为人十分正直,却遭到黑道血洗,百口人死在一夜之间,便是大门外广场的两栋大房子,也被大火烧得只剩残垣断壁了。
  左家废园里有几处被人掘地三尺,这好像是恨之入骨的报复,连根拔除。
  汤十郎知道左门主一家与忠义门的许多豪杰死绝了,但真正的原因他就不知道了。
  汤十郎又到了门楼下,他刚拍门,门就由里面拉开了,这一回拉得很开,汤十郎足可以走进去。他见门内姑娘往一边闪,便也很高兴地走进去了。
  汤十郎把熬好的药放置在那张破桌上,转身床边,习惯地搓了一下面颊,道:“伯母,我进城给你买了药,熬好了,你趁热喝下去,身子发出汗就好了。”
  床上的妇人半撑身子,道:“谢谢……也辛苦你……了。”
  汤十郎道:“没什么,没什么,你老……”转侧头看姑娘,见姑娘冷冰冰的模样,便又把到口边的话咽回去了。
  他有着尴尬的感觉,便对姑娘点点头,匆匆地把桌上放的空碗盘又收去了。
  汤十郎一边往后院走着,他一边可想得多了。
  最叫他感到窝囊的,应该是至今不知道这一对母女姓什么。
  汤十郎就想,如果他说话像他学鸟叫,那就好了,一定早就知道这母女两人姓什么,甚至要去什么地方。
  只一想到鸟叫,汤十郎不由得撮唇吹了几声八哥叫。
  突然,院子里野鸟朝天冲去,吓了汤十郎一跳。他回到小厢房,汤大娘仍在等他。
  汤大娘见儿子回来,便低声道:“走,今晚我也下去吧,有几天没下去了。”
  汤十郎道:“娘,我下去也一样,下面阴森森的,你身子骨这几天不大好。”
  汤大娘挥挥手,道:“别多说了,快走吧。”
  汤十郎拦不住他的娘,只好举着灯往前面走,直到后厢内的一道墙边。
  汤十郎伸手推开那道假墙,回头举灯对他娘道:“娘,你慢慢地下石阶,下过雨湿气重,小心石滑。”他伸手扶住汤大娘,一步一阶地到了地下室。
  汤大娘走到那一大堆枯骨前面,她的脸上一片麻木,光景是该哭的也流过不少眼泪了,该伤心也早已经伤心过了,余下的只有为这些死去的做些什么了。
  枯骨一堆,分不清谁是谁,只因为枯骨大多分开了,想是在被杀的时候十分惨烈,人头与身子分了家。
  汤十郎把灯放一旁,匆忙地燃上一炷香,他把香交在他娘手上,便尊敬地站一旁。汤大娘双手举着香,她口中念念有词,只有几句话她说得还清楚。
  “十郎的爹呀,你赤胆忠心老远从关外来赴会,就这么一去再也不回头,你尽了忠,也全了义,可也就撇下俺母子在这浊浊江湖流浪,十郎同我不甘心,一定要找老爷子的大仇家。忠义门完了,咱们汤家没完!你呀,百里呀,显个灵吧,我们要再等多久呀?”当然,她还叨念了不少,只是未大声。
  汤大娘把香插上,跪在地上的时候,汤十郎也跟着跪在地上了。
  母子两人行过礼叩过头,汤大娘站起身来,她看看那一堆枯骨,对汤十郎道:“没有被单盖着,不好看呀。”
  汤十郎安慰他娘:“娘,前面那对母女一走之后,我便立刻把被单再拿回来为他们盖上去。”
  于是,汤大娘带着伤感的指着那一堆枯骨,道:“不知哪些骨头是你爹的。”
  汤十郎道:“娘,你每一回下来,总是说这句话,有什么用?都已搅在一块了呀。”
  汤大娘指指上面,她的眼中有异样。
  汤十郎的双眉一挑,轻轻点头。
  于是,母子两人走到石阶边,汤十郎“嗖”地一声拔身起,直往上面的假墙外面扑去。汤大娘也跟着上来了,她手上拿着油灯。
  汤十郎奔到大门外,他发觉后院野草发出响声,等到汤大娘也追出去,忽然一物撞来。
  汤大娘头偏手挥,“啪”地一声把来物击落,她赶上去一看,一只野鸟被她打死了。汤大娘刚走到后廊上,汤十郎已自房上落下来了。
  “娘,没发现什么。”
  “也许是那只鸟在乱飞吧!”
  汤十郎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他拔身就往前面奔去。
  汤大娘却带着几分失望的样子,慢慢往小厢房走着。她又在自言自语着什么。
  汤十郎似一头野豹,直往楼下面扑去。
  “姑娘!”汤十郎低声地在门外叫着。
  “呀”的一声,门自里面拉开了,姑娘把头一歪,带着木然的样子看着门外站的汤十郎。她仍然不开口,也依然很迷人。
  汤十郎就觉得她真像个月下佳人。
  “姑娘,可发现什么?”
  姑娘的大眼睛瞪得溜圆,她就是不开口。
  里面床上的妇人开口了:“汤公子还未睡吗?”
  汤十郎立刻低声恭敬地道:“伯母,吵醒你了。”
  床上的妇人道:“刚喝了你这汤药,就要睡了,汤公子,你刚才说什么?”
  汤十郎道:“伯母,我因为怕有恶人闯入,打扰贤母女,我是来请你们把门闩好的。”
  那妇人叹口气,道:“已是落难人了,还有什么人来打我母女主意,汤公子好意,老身生受了。”
  汤十郎道:“伯母千万别客气,在下告辞了。”
  汤十郎看看门后的姑娘,那姑娘仍然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令汤十郎想再说的话,到了唇边又咽回去了。他对姑娘只轻轻点头,便转身回后面去了。
  汤十郎心中在想,他们已经知道我姓汤了,这一定是娘告诉她们的,但是她们又姓什么呢?他又想着,如果明天那妇人的病好了,也许她们就会走了。
  对于这对母女的离开,汤十郎不知是喜是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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