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重出江湖
2025-09-29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平静的日子过得特别快,眨眼间,新的一年又来了。休息了几天,陆无涯将赵杉及魏槐唤来:“今日咱们师兄弟斗一场,你们两个一起上,不要客气!”
  魏槐及赵杉知道这个三哥的厉害,怎敢客气?两人一抽出长剑,略打个招呼,便一齐向陆无涯攻去。哪知,陆无涯身子一偏,手腕一抖,用布包住的剑尖已刺在赵杉的手腕上,软剑虽然得手,但并未稍停,回过来,及时格开魏的长剑,手腕再一抖,剑尖已落在其腰上!
  赵杉及魏槐怔怔地站着,死死地盯着陆无涯,在他俩心中,这些日子练得很勤,就算明知不是陆无涯的对手,但也不可能两个照面,便已惨败!
  陆无涯淡淡地道:“自家师兄弟,胜败无所谓,再来吧,不过你们可以先商量一下,互相如何配合。”赵杉及魏槐果然商量了一阵方下场。可是这次虽然可以抵挡了两招,依然败得甚是难看!
  陆无涯又道:“再来一次,重要的是要知道自己是如何败的!”第三度出手,情况依然不变,赵杉沮丧地将剑丢落地上。陆无涯问道:“知道你俩为何败得这般难看么?”
  魏槐精神一振,忙道:“正想三哥指教!”
  陆无涯道:“因为你们学的全是些‘散手’,这种功夫看似实用且有效,这些武术对付那些武功不高,或是经验不足的人,效果极佳,往往三招便解决了,但若遇到高手,却又往往败得极惨!”
  赵杉问道:“三哥,那是什么原因?”
  “因为‘散手’来自各门各派之精华,但可惜相互之间并不连贯,这便往往造成破绽,高手自然能抓住这种难得的机会,一招将你们打败!”陆无涯问道:“明白了吗?”
  魏槐道:“但三哥跟咱的出身一样,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分别?”
  “因为我很早便遇到一位第二代的蝙蝠,这个缺点是他告诉我的。当日与他过招,我武功虽在你们之上,但在他手中也走不了多少招!自此之后,我便针对此,想出很多办法来补救,甚至创了些招式以作衔接,弥补破绽!”
  这时赵杉及魏槐都霍然明白了,齐声发出一道惊叹。陆无涯将当日自己的“改善”及创新的招式,边演练边解释,仔细地说了一遍,然后教他们改善。“愚兄所做的改善不多,也不一定是最好的,以后希望你俩也多下苦功,否则一遇高手,便只能束手就擒,甚或血溅当场!”
  赵杉笑道:“三哥心软,不好意思说:横尸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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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两天便是元宵节,赵杉下山购买食物,随便上街要替孩子们买几个花灯,当他在店门口观看时,背后忽然有人道:“这么大的人还要玩花灯!”
  赵杉身子猛地一震,霍地转过身去,只见一个姑娘,露出一口贝齿,正对自己笑。他呆了一呆才颤声道:“燕……”
  姑娘道:“我还未吃,你请我吃碗面如何?”赵杉知道她是有话要跟自己说,吃面只是找个地方而已,便跟着她去了。哪知小姑娘一直走进一家客栈,推开一扇门,让他进去,只见里面还有一个姑娘,正是稻香香。
  赵杉忍不住问道:“你俩怎会在此?”
  门关上之后,燕梅道:“还好说,你们一个个跑了,也不照顾一下同门,快说,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赵杉轻吸一口气,他粗中有细,反问:“你们一直在这里?这些年去了何处?”
  稻香香道:“那天在大都逃了出来之后,到了江边便与六哥分开跑了,我独自一人在江南到处为家,去年底才遇到燕梅,两人做伴,日子才好过一点,小年夜到了那家客栈,便住下来过年,想过了元宵才走……”
  赵杉问道:“准备去何处?”
  燕梅道:“香姐不要告诉他,咱们问他的,他一句不说,反盘问起咱们来,可恶!”
  赵杉苦着脸道:“我说这样……其实是有原因的,燕梅,你如果信得过我的,便请先说,待你们说后,自然会告诉你!”
  燕梅气冲冲地道:“咱们根本无家可归,整天像行尸走肉般,到处闲逛,表面上日子过得十分逍遥快活,实际上我恨不得老鹰再来找咱们,我宁愿再去帮他杀人,也好过在客栈里等死!你知不知道?你懂不懂?好,轮到你说了!”
  “我懂,因为我也试过这种日子!”赵杉又沉吟了一下才道:“我与魏槐如今跟着三哥……”
  稻香香几乎跳了起来:“你们跟着三哥?在哪里?做什么事?还有谁?”
  “跟着三哥过日子,很快乐,像一家人般……”赵杉道:“遇到三哥之前,我与魏槐的情况跟你俩完全一样,后来巧遇三哥,三哥真好……我们是跟三哥一家人一起的!”
  稻香香喃喃地问道:“三哥有家人么?他、他肯不肯收留咱们?”
  赵杉道:“这个我不知道,可得先问过他……”
  燕梅问道:“你们到底住在哪里?”
  赵赵结结巴巴地道:“对不起,不是我不愿告诉你,只是此事我必须先征求三哥的意见。”
  燕梅还待再说,却为稻香香所阻。“他说得有理,这种事只能由三哥做主!赵杉你快回去问三哥,咱们在这里等你,你速去速来!”
  燕梅道:“最多等你一个月,一个月内若你不回来,便休怪我以后都不见你!”
  赵杉忙道:“是,是,不管三哥收不收留你俩,我都立即来这里告诉……”稻香忍住笑,将他推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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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杉回山之后立即将此告诉陆无涯,陆无涯道:“快元宵了,过了节我跟你去见见她们。”
  元宵节过得十分温韾,只有赵杉有点神不守舍。这天再也忍不住,走去找陆无涯:“三哥,你不是说过了节……”
  陆无涯笑问道:“怎么?等不住啦?听说你暗恋燕梅多年,对她应该十分了解,她性格怎样?”
  “豪爽、明朗、决断,胆大心细,有点男子气概,而且有点死心眼,谁对她好,她便涌泉相报。”
  陆无涯哈哈笑道:“看来她是天上的仙女了,完全没有缺点!难怪说情人眼中出西施!好吧,收拾一下,咱明天下山!”赵杉这才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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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无涯只在暗中观察了稻香香及燕梅两天,然后便走了。“赵杉不要告诉她们我来过,明天你带她俩上山,路上必须小心,我有事得去一趟临安。”
  赵杉忙道:“这个小弟晓得,三哥放心!”
  陆无涯立即策马直奔临安,这次他不是去找灵法,而是去西湖拜祭亡妻。每次到西湖他心境都难以平静,每次一想起亡妻,他都会告诉自己是个不祥的男人。他供上祭品,点上香烛,跪下祷告一番,最后道:“你们还好,老五死了,我却连她的尸体也找不到!”
  离开西湖白堤,他不由自主地走向楼外楼,虽然这是个最易令他忆起伤心事的地方,可是他仍然要去,一来他觉得思忆也是一种幸福。有很多人,一辈子都找不到一个可以令他思忆的人,那才是最大的悲哀;二来楼外楼的菜和酒都令人难忘。
  上得楼来,陆无涯找了个靠窗的座头坐下,招手让小二过来,道:“要一只教化鸡,其他的菜由你配,先送一壶二十年的女儿红!”
  小二十分勤快,飞快地送上一壶酒和一碟熏鱼,一碟海蜇头,让他送酒。酒用开水温着,陆无涯不急于倒酒,放眼望向西湖。初春天仍早黑,远处已一片灰灰蒙蒙,他不期然想起那一夜,与紫玉花在湖畔踏雪的情景来。
  轻轻一叹,伸手去抓酒壶,岂知竟抓了个空,他猛一回头,便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心头一震,低声道:“老六你怎会来此?坐下吧!”
  来的正是两年不见的青山归,身子已微微有点发福,他不待吩咐早已坐了下来,招手让小二过来:“加一副杯碟,加两个菜。”然后双眼便落在陆无涯的脸上:“你为什么也来西湖?”
  陆无涯声音有点空洞:“我来西湖是为了拜祭亡妻!八妹九妹都葬在湖畔!你呢?”说着将跟前的酒一口喝干。
  青山归接过小二的杯子,也斟了酒干了。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窝在家里快霉掉了,过了年后,出来透透气!嗯,三哥,小弟去年秋也做了父亲了,哈,可惜是个闺女!”
  陆无涯目光一亮,道:“闺女也是自己的亲骨肉!是不定日后咱们还有可能变成亲家哩!”
  青山归不由笑了起来。“老三,你最狡猾,你儿子将来一定会青出于蓝,我女儿嫁给他,不是很危险么?”
  陆无涯淡淡地道:“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一天到晚都泡在青楼,你女儿若青出于蓝,我儿子若想娶她,得先开家帽子店!”
  “屁!我闺女冰清玉洁,你身为伯伯怎可侮辱她?”
  说着店小二捧菜上来,陆无涯道:“随便吃,咱们也很久未说样吃过饭了!”
  酒过三巡,青山归忽然问道:“三哥,你见过老五么?”陆无涯心头一沉,一对眼死死地瞪着他青山归耸耸肩,道:“去年底我去铜陵买点年货,无意中见到她……”
  话未说毕,陆无涯已一把抓住他的手,急道:“你说什么?”
  青山归见他态度及声音有异,微吃一惊,失声道:“老三,你怎样啦?我又不是要与你争老婆!当时我只看了她一个侧面,轻轻叫了她一声,哪知她抱起一个孩子,匆匆跑了……”
  “她为什么听见你的叫声便要跑?你肯定是她?”
  “当时我也觉得十分奇怪!”青山归闭目想了一会,又道:“我肯定是她,啍,铜陵那种小地方,能出什么美人?后来我追了下去,可是却追不到!”
  陆无涯怒道:“老六,你连个人也丢失!”
  青山归推开他的手,瞟了他一眼,不悦地道:“老三你紧张什么?当时是在铜陵最大的菜市场里,时值岁晚挤满了办年货的人,她在另一头,一闪身便钻进巷子里了,待小弟分开人群,追到巷子里,已不见人影!”他忽然又加了一句:“不过我可不敢保证那女人一定是老五,老五怎会有孩子?奇怪!喝酒喝酒。”
  陆无涯听了此语,心潮如波涛起伏,忖道:“莫非那天她逃出了生天?那她为何不去白际山找我?唔,她知道我在铜陵有座小院子,莫非……”
  青山归见他失魂落魄,推了他一把。“老三你想什么?当日你不是跟老五在一起的么?你们是在何处分手的?”
  “在扬州。”陆无涯心里暗道:“不错,她一定是在铜陵等我!她没死、她没死!”忽然高声叫道:“小二,再送一壶酒来!”
  酒送来时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真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为何不去铜陵看看!青山归发觉有异,问道:“老三,到底有什么事?你跟老五分开时,她是不是受了伤?”
  “是,我对不起她!”陆无涯忽然抛下一锭银子道:“老六,你自个喝吧,我还有一点事,得先走!”青山归一把抓不到他。却听陆无涯的声音在梯口传来:“老六,过些日子,我会去找你,顺便看看你女儿!”
  青山归欲言又止,心里却隐隐觉得陆无涯一定有什么急事,他本想在临安多玩几天的,想起陆无涯要去找他,便决定过两天便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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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无涯漏夜出城,策马狂奔,路上不断骂自己是个混蛋,但又怕青山归看错了人,结果可是完全相反!若果红晓彤仍然在生,她一定恨死了自己。
  由临安到铜陵,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陆无涯日夕赶路,未曾睡过一个安稳觉,未曾吃过一顿热饭,到了铜陵,人已瘦了一圈,眼圈黑黑的,满脸胡须茬子,一到铜陵吐了一口气,可是又随即紧张起来,生恐青山归看错人!
  他入城之后,先到成衣店买了一套衣服,再找了家店栈投宿,首先洗了个澡,把胡子刮干净,换上衣服才走去以前自己在铜陵的家。他患得患失,终于走到那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庄院前。此刻,日间虽然有人,但他亦顾不得那许多,见大门锁着,一顿足,便飞身跃进墙内。
  院子里虽然静悄悄的,但陆无涯却肯定最近有住过,因为里面并不太脏,他高声叫道:“五妹、五妹,我来了!”他往内奔去。楼下无人,他又连忙上楼,边不断地呼叫着!可是楼上依然无人,陆无涯像泄气的皮球般,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喘了几口大气,游目四顾,发觉真的有人住过,但最近人搬走了,他慢慢站了起来,又跌坐在床上,忖道:“五妹是因被老六发现,故此又搬走了?她担心什么?难道老六投靠了元廷?”
  他在房内到处搜索,毫无所得,仍不死心,再下楼到灶房查看,米缸内还有点米,另外地上有一块抹地布是碎花的,陆无涯捡起来细看,竟是一件小孩的上衣!
  这一看让陆无涯十分兴奋,小孩子长得快,衣服不能穿了,拿来抹地,看来红晓彤母女并未死!虽然目前不知她母女的下落,但只要还活着,便有机会团圆!
  再度跃出大门,仔细检查一下,门锁竟是新的!他向邻居打听,知道那对母子搬来此处已一年,临过年才离开的,说是回娘家,又问女的叫什么名,邻居道:“她说她丈夫姓陆,咱们便叫她陆夫人,小哥你是她什么人?”
  陆无涯心头又是一跳,道:“我便是她丈夫,她娘家根本已无人了……她没说去什么地方么?”
  邻居摇摇头道:“她平日很少跟咱们说话,谁知道她娘家已无人……咦,不错,小哥你本来住在这里的,还有一个姓赖的仆人,后来忽然不见了……”陆无涯不想跟他多说,便匆匆告辞了。
  陆无涯仍留在铜陵,到处找红晓彤,三天之后,他确信她已离开铜陵,这才向白际山进发,希望她母子是搬到白际山居住。
  依旧是连日赶路,第三天便到了白际山。陆无涯将马拴在树林里,一口气飞上山,只见“门庭”破旧,他一颗心立即往下坠,一看那情景,已知道无人居住。他推开门向内一望,大概因为无人居住,里面的家具,甚至木板墙壁也被人拆掉。
  陆无涯如斗败的公鸡,立即下山,取马回雪窦山,他既然有了红晓彤的消息,决不会再窝在山上,决定回去之后,便重回江湖去找寻她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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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返回雪窦山,赵杉等人十分高兴,尤其是稻香香及燕梅,对桃源谷之一切,更为满意,魏槐却低声问道:“三哥,你这次去了这么久,回来又满怀心事,是否出了什么事?”
  陆无涯只点点头不回答,却转头问稻香香:“在山上生活习惯么?”
  稻香香喜道:“这里简直是世外桃源,太好了,谢谢三哥收留!”说着向他行了一礼,她跟陆无涯算是老相识,那燕梅却是头一次见陆无涯,所谓人的名、树的影,绿蝙蝠的大名在一众蝙蝠之中,如雷贯耳,大名鼎鼎,直如天神一般,因此难免有点畏羞不前。
  陆无涯却对她道:“山上男女平等,我希望大家相处,能像一家人般融洽,希望你住得习惯。”
  燕梅暗中盯了赵杉一眼,低声道:“谢谢三哥收留。”
  陆无涯颔首,又转头问魏槐:“这些天有否练武?有否将我那番话告诉她俩?”魏槐嗫嚅不语。陆无涯轻斥一声:“不求上进!明天我要考验你们一下!”言毕走进屋里去。
  韩胜珠早已在厅里等他,双眼望着他,却没有说话。陆无涯唤了声大姐,然后干咳一声,道:“小弟去临安西湖拜祭亡妻。”言毕把包袱拿进房去。
  不料韩胜珠跟着走进去,道:“善儿,你先出去,姨有话跟你爹商量。”
  怀善把功课带上道:“我去找表哥!”
  韩胜珠道:“你还有事瞒着我,能告诉大姐么?”
  陆无涯尴尬地一笑:“大姐,小弟有一件事瞒你,其实上次去京师,小弟又成亲了,妻子是红晓彤,也是蝙蝠……”
  韩胜珠声音听来十分平静:“那为何不把她带回家?她对咱们有意见?”
  “不是,她是怕你看不起她,要等生了孩才跟我一起回来,谁知后来却被骆常奔杀了,但这次小弟在临安巧遇老六,他却告诉小弟,说去年底在铜陵见过她,所以小弟连忙赶去铜陵……”
  韩胜珠坐了下来,道:“实情如何,你仔细说说。”
  陆无涯只好将情况,一五一十告诉她。“小弟心想……她既然死了,且连尸首也找不到,因此一直没有告’诉大姐。”
  韩胜珠道:“大姐又不是不明理的人,你还年轻,孩子又小,再娶乃天公地道之事。大姐早已家破人亡,父亲是这样一个人,做子女的内心之难过,外人难以理解,尤其是对你,愚姐更觉得欠你很多!我虽有兄弟,但目前心中只有你一个弟弟,也是唯一的亲人,你要大姐替你做什么事,完全都可以提出来。嗯,你是不是想下山找她?”
  陆无涯舒了一口气,忙道:“不,令尊的事与大姐无关,其实小弟欠你更多,没有你小弟也不知怎办,小弟对大姐一直都有一份内疚,尤其你对善儿,亲逾儿子,小弟更是感激……”
  韩胜珠微微一笑,道:“玉妹已不在,照顾他是大姐的责任,你不必介意……好,说说你的打算吧。”
  “小弟想安排好后,便下山去找五妹,家里的事又只能靠你了!”
  韩胜珠笑道:“山上多了四个年青人,安全多了,这你就放心吧,不过你最好先跟方丈商量一下。”
  “这个自然!小弟大概再过五天才会下山!”
  这次坦诚交谈过后,陆无涯少了负担,反而轻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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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光听了陆无涯的话后,微笑道:“老衲早说你尘缘未了,故不宜出家。”
  陆无涯忙问:“师父认为徒儿是次下山,能找回内子及小女?”
  法光呵呵笑道:“尚有点劫难……啊,天机不可泄漏、天机不可泄漏!”
  陆无涯沉吟了一下,问道:“师父还有什么指示?”
  法光淡淡地道:“劫难之后,便有一段安稳的日子过,以后多点回寺,只怕你劫难一完,老衲差不多也要圆寂了。”
  陆无涯吃了一惊,失声道:“师父身子这般健壮,怎会这么快……”
  “阿弥陀佛,一具臭皮囊而已,功德圆满,该去了该去了……”法光闭上双眼,向陆无涯挥手。“重回江湖,少杀生、多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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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天之后,陆无涯离开雪窦山,只戴着面具及易容药和那把软剑,与他一起下山的有魏槐及稻香香,他俩却是去桃花村找青山归。陆无涯希望青山归一家能搬来雪窦山同住,毕竟桃源谷比较安全,而留在山上的赵杉及燕梅,则要负责搭建房舍。
  三人在山下分手之后,陆无涯直趋扬州。红晓彤若离开铜陵,会搬去哪里?既然不是白际山,那就可能是重回扬州。一路平安抵达扬州,景物依旧,人事已非,心中难免有些感叹。
  他还是到江景客栈投宿,因戴着人皮面具,钱掌柜当然认不出他,小二送他进房,他给了两吊钱,道:“请你们掌柜有空时,上来坐一下。”
  小二得了赏钱没口答应,果然不久之后,钱掌柜便恭谨地上来请安。“不知客官有什么吩咐?”
  陆无涯关上房门,揭下面具,钱掌柜目光一及,不由发出一声轻啊。陆无涯戴回面具,低声道:“老钱,最近情况怎样?”
  钱掌柜苦笑道:“老弟,你胆子也真大,府上还贴了封条呢!最近倒是甚为平静,您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
  陆无涯叹了一口气道:“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得罪了大内一名权贵,想不到这么多年还不放过我……不说了,上次与内子分开,至今未见过她,不知她可有来找掌柜?”
  钱掌柜一颗脑袋摇得像货腰鼓般。“没有没有……”
  陆无涯沉吟了一下,再问:“事后可曾听人说及,在河内打捞到她母女的尸体?”
  钱掌柜答得极快,道:“三天之后倒是有打捞到一具男尸,老朽还真怕是您哩,特地跑去看了几眼,结果不是,事后官府来收尸,司徒小哥说那是个太监!女尸或小孩的尸体至今未曾听人说及。”一顿又道:“司徒小哥的表哥在衙门里当捕头,你可以问问他,他应该比较清楚。”
  陆无涯又沉吟了一阵,问道:“官府有否通缉我?”
  钱掌柜略想了一下,道:“好像没有……”
  陆无涯道:“如此就好办了,今晚你替我备一席酒,我在房内请司徒兄及余兄,不过我不方便出面,请你替我暗中通知他们一下,最好先不要告诉他俩是我请的!”说着塞了两锭五两重的银子给他。“一切拜托。”
  钱掌柜倒也十分痛快,道:“酒席容易办,最重要的是得先找到他俩!”
  “那就劳烦你了!”
  钱掌柜走后,陆无涯也悄悄由后墙翻出去了,他拐路走向以前住的小院,远远见到大门上尚有封条,只是已十分残破,门外亦没有官兵把守。陆无涯在附近走了一匝,走到屋后河边,望着缓缓流动的河水,心中不禁暗问:“五妹五妹,你到底在哪里?可知为夫心急如焚?”
  返回客栈,他又在附近走了一匝,一切依旧,倒是稍不如昔日之繁华。他仍由后墙翻进去,刚进房便听见敲门声,忙将门拉开,却是钱掌柜。只见他喜孜孜地道:“找到司徒小哥了,告诉他老朽生日请他及余小哥到敝店小酌,他没口答应!”
  陆无涯恭敬地向他行了一礼。“谢谢你,让你担风险了。”
  钱掌柜笑笑,道:“这两位小哥平日虽不务正业,但还算是性情中人,上次事后还找老朽说了许多话,都认为你是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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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时辰以后,司徒观及余青盛装而至,钱掌柜带他进房,笑道:“请客的不是老朽,是这位故友!酒菜片刻即送至。”将门掩上。
  余青及司徒观面面相觑,陆无涯将面具取下,两人登时张大了嘴巴,惊诧得说不出话来。陆无涯边戴回面具,边笑道:“老朋友相见,两位居然用这种表情迎接,不嫌生份!”
  余青走前一掌拍在他肩上,骂道:“你这季常既然有这个东西,居然到如今才来找咱,还敢反咬一口!司徒兄今晚不让他破产,怎消得了气!”
  司徒观则道:“陆兄陆兄,你也真是!害得咱们还以为你已经骑鹤西归了,还念着希望你下世投胎,不要再做什么季常!”
  “都是小弟不是,都是小弟不是!今晚小弟便自罚十杯如何?”
  “自罚十杯不是便宜了你!”
  说着钱掌柜亲自捧着个木盘上来,上面三个冷菜一个热荤,还有两壶酒。余青道:“老钱,你也来喝两杯吧!”
  “如今客人多,稍候自会来叨扰两杯!”
  司徒观道:“最好把贵店最值钱的酒菜都送上来!”
  陆无涯道:“只要两位兄台肯赏脸,银子不是问题!”又丢了两锭银子给钱掌柜。
  酒过三巡,钱掌柜又捧菜上来,余青非要他喝一杯再走。司徒观道:“上次的事,咱们都知道陆兄是冤枉的,只是咱们还不知你武艺这般了得,连大内来的人都拦不住你!瞒得咱们好苦!”
  余青道:“陆兄这次重回扬州,莫非有什么要事?”
  “要事倒没有,上次虽然逃出生天,但事后却与内人及小女失散,这两年来到处找寻她母女,后来想想,莫非她俩重回扬州等小弟?因此特地回来一趟!”
  司徒观失惊道:“你与尊夫人已失散了两年?一直找不到她?”
  陆无涯叹息道:“说真的,小弟真怀疑她俩已不在人间了!嗯,上次事变之后,两位可曾听说河里捞到女尸和小孩的尸体?”司观及余青一齐摇头。陆无涯再问:“亦无其他相关的消息?”
  司徒观道:“当时咱还怕陆兄有事,因此还特地跑去问我表哥,他还说白忙了一夜,折了几个人,却连人家一家三口也没留下一个,如果捞到嫂子的尸体,衙门必会知道!”
  陆无涯听后大为放心。余青又道:“事后咱们也未见嫂子回来……当然她也有可能来扬州,只是没来找咱俩,因此咱们不知道也未可知。嫂子吉人天相,陆无涯再费些时日找找,应有团圆之日!”
  司徒观笑道:“天妒红颜,谁叫陆兄娶了个仙女,自然要受些折磨了!”
  余青大笑:“司徒兄此言差矣,陆兄当了好些日子的季常,难道还不算是折磨?依小弟之见应趁此时风流一下,以作弥补!”
  司徒观连声是极是极,陆无涯举杯道:“小弟终日心焦,两位还有心取笑,岂不该罚!”说着钱掌柜又捧了酒菜进来,四人一齐吃喝,都说些让陆无涯宽怀的话。饭后,余青一定要拉陆无涯去听歌,陆无涯盛情难却,只好答应。
  钱掌柜道:“你们在外最好不要称他陆兄,以免惹来无谓之麻烦。”
  余青道:“好,那就改称何兄吧!”三扶醉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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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无涯自小受过训练,风一吹,酒便醒了大半,听了一阵歌,便要告辞了。那两人也醉得差不多,相约明天再来,也同时回家了。陆无涯拉开衣襟,在街头漫步,这在纸醉金迷的扬州,甚为普遍,路人也不为怪。
  夜风吹散天上的乌云,月儿露了出来,把大地照得一片明亮。陆无涯望着银月,喃喃地道:“如此良夜,可惜五妹不在此处!”他歪歪斜斜地走回江景客栈,目光无意中一及,忽然见到门边墙上靠地之处,被人用淡黄色的粉笔,画了一只蝙蝠!
  这只蝙蝠一入眼,陆无涯心头猛跳,酒意全消,他转头四顾一下,未见有人,便走入店内,心头却怦怦乱跳,忖道:“莫非是五妹来了?不是不是,五妹应该用红粉画……但也可能她手头没有红粉,随便用其他颜色……她发现我到了?”
  他人走在走廊上,忽然心头有所感应,但脚步依然不改,直接到自己房内,却故意用力将门关上!刚才他已发现相隔两间的客房,里面有杀气,他心念电转,忖道:“难道蝙蝠今晚要在此下手?”
  就在此刻,他又听到一个轻微的开窗声,紧接着是一阵衣袂飘飞声!陆无涯连忙推开一缝窗子,偷眼望出去,只见一道黑影快速地越过屋顶在黑暗中消逝,那房的窗子迅又关回。
  陆无涯心中忖道:“如果邻房那厮真的是蝙蝠者,则刚才那黑影便很可能是老鹰了!要不要去跟踪他?”心念刚一动,另一个念头又升起来:“我不认识他,就算追到上了,他不承认,我有何办法!”轻叹一口气:“我如今已非局内人,还管这许多作甚?”
  想到此,他伸手解衣,刚解了一半,忽然听到一个轻微的敲窗声,他心头又是一动,将耳朵贴在窗上,只听有人低声问道:“谁?”
  黑暗中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故人!”
  故人两字一入耳,陆无涯身子登时震了一震,双手也停止了解衣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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