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旧事重演
2025-09-29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啸声一入耳,陆无涯便吃了一惊,暗道一声:冤家路窄!转身向另一个方向驰去,哪知黑暗中已冒出一个人来,可不正是骆常奔?骆常奔人未至,软剑已舞得像风车一般!
  陆无涯当作不认识他,喝道:“有蒙古狗杀人,快让开!”
  骆常奔手臂一直,剑尖直指陆无涯的胸膛,冷笑道:“我也要杀你!”
  陆无涯手腕一翻,将其剑拨开,怒斥道:“你是汉人也要做鞑子的走狗?”
  “就算是又如何?”骆常奔道:“陆无涯你是蝙蝠杀手,你连走狗都不如,还装什么英雄!”一句话未说毕,又攻了三剑。“上次让你跑掉,今晚你是插翅难飞了!”
  陆无涯无心恋战,连挡三剑,忽然又转身跑了,骆常奔怒道:“今晚若再让你逃脱,我骆常奔三个字便随你改!”自后急追不已!
  陆无涯冷笑道:“上次你已说过此话,不知你名字改了没有?”背后传来骆常奔的一声怒啍。陆无涯一口气驰出扬州城,沿途不见红晓彤母女,心头焦虑如焚,忍不住叫道:“五妹五妹!”
  骆常奔哈哈笑道:“你找的是那个背着小孩的女人么?好教你知,刚才某已将她母女打落水中了,你去九泉之下找她俩吧!”
  陆无涯勃然大怒,倏地回身攻了一剑,喝道:“今日若不杀你,陆无涯三个字也随便让你更改!”
  “好好,骆某最欣赏有志气的男人!”
  话虽如此,骆常奔连接数招之后,不禁暗暗心惊:“怎地一年不见,他剑法进步如此之快?”他全力应付,但三十招过后,仍无法改变下风之局,乃收起轻敌之心。
  陆无涯斗了三十招之后,精神逐渐溶入剑术中,忘记了妻女之安危,剑法却更见精妙神奇,只见他叫道:“着!”剑尖过处,骆常奔肩头已冒出鲜血。
  又过了五十招,陆无涯更是攻多守少,翟北斗之“七星耀乾坤”其实到如今他才登堂入室,一招七式,直至如今他十招方能做七招,饶得如此,也已杀得骆常奔渐失招架之力。“阁下也是一号人物,在下理当尊重你,请问你希望改个什么名?”
  骆常奔哪敢作声?只求能寻到机会,一剑取对方性命,是以几乎放弃进攻,守得严丝密缝,可是仍让陆无涯的剑尖突破防线,在其胸腹处划开一道口子!这一剑吓得骆常奔冷汗直冒,错非自己见机快,就此一剑已可让自己丧命于此!
  陆无涯越打斗志越盛,软剑越使越顺,变招换式越加顺畅自然,再过二三十招,骆常奔信心已失,他实想不通陆无涯为何能在短短一年之内,有脱胎换骨的变化。若让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对他启发之功,恐怕他要气得吐出血来!若让他知道眼前的陆无涯便是一年前自己的手下陆仲海,更要让他悔恨终生!
  “着!”一道高叫,让骆常奔惊醒,只觉左手一阵疼痛,鲜血如雨洒下,这一剑入肉极深,让骆常奔左臂再也举不起来。冷汗尚未止息,右上臂再一痛,又中了一剑。陆无涯厉声问道:“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骆常奔此时反而豁了出去,嘶声大笑:“骆某一剑刺进她胸膛,再一脚将她踢进河里,你说她还能活么?”
  陆无涯似欲喷出火来,冷冷地道:“那老子便将你千刀割,替她母女报仇!”
  “她是你老妻么?哈哈……你杀了骆某正好,黄泉路上,有她相陪,也不虞寂寞了!”骆常奔话未说毕,他右上胸又中了一剑!
  “老子将你尸体淋上狗血,让你下不了黄泉!”
  骆常奔听他说得狠毒,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他自知无必胜之能,反而拼死进攻,意图与对方同归于尽。陆无涯胜券在握,自然不会与他硬拼,他化攻为守,心想待对方再三而歇时,一举取其性命,目前他只当作拿他试招。
  又斗了四十多招,骆常奔果然不愧是昔日大内之统领,功力深厚,攻势丝毫未衰,但全身衣衫已全为鲜血所染。陆无涯知他已是强弩之末,双眼圆睁,静等机会。
  激斗中,骆常奔一剑横削,陆无涯身子倏地蹲下闪避,骆常奔自知力将尽,心急求胜,竟将软剑当作钢刀,直切而下。说时迟,那时快!陆无涯软剑已经翻起,向上一绞,这一剑他蓄力而发,剑光过处,一片血光洒下,伴随着骆常奔痛入心脾的惨呼声,但见一条手臂连着软剑已跌落地上!
  陆无涯神色冷然地缓缓站了起来,目注骆常奔扶手逃跑,慢慢举起左臂来,嗤的一声,一枝短矢不偏不倚地射进骆常奔后背!骆常奔只倔强地向前蹭了两步,便一跤摔倒,再也爬不起来。猛听一道充满悲愤的啸声,自出陆无涯口中!

×      ×      ×

  陆无涯冷静之后,摸进一家农舍,偷了一套衣裤,又吃了一个芋头,丢下一吊钱,然后换了一张人皮面具才离开。此时天色已渐渐亮了,他认清一下方向,向扬州城走去。临至城门口,他向一个卖菜的农夫买了一担菜,然后挑着菜进城。
  那看门的不虞有他,放他进去,陆无涯边叫卖着,边向自己家的小院走去。远远已见到大门外站了几个官兵,门板上贴着封条。他转个弯,走进另一条小巷,然后转到河边。
  小河边充满了恶臭,妇女们趁一大早,都蹲在两岸清洗马桶。陆无涯边走边问,都无人发现有女尸,那小河直通城外,陆无涯再度前进,沿河而走,均未见有红晓彤母女的人影或尸体。却在一条小桥上发现一块玉佩,这块玉佩是红晓彤自小便带在身上的。
  玉佩在此,人却不见,难道骆常奔说的是事实?人不见总得有尸体,陆无涯再也忍不住,收起玉佩,结扎一下,趁无人留意时,悄悄潜落河底。他水性在蝙蝠之中素来最好,一路泅泳,一路找寻,都未发现河底有尸体。
  陆无涯患得患失,找不到尸体,虽然悲伤,但也存了一丝希望,希望她母女能逃出生天。可是他一连三天城内城外到处找寻红晓彤母女,均不得要领,不但连最后的一丝失望也丧失,而且他心中悲愤之情,到了极致,心中不断地嘶叫着:“老天爷,你难道至今还不放过我?我娶一个老婆,便得死一个,但婷婷只是一个初生婴孩,她有什么错?她有什么错!旧梦不断重演,老天爷,你到底要我怎办?”
  忽然脑海内闪过一道灵光,暗道:“是了,他要惩罚我,不让我在红尘中偷生……那就是要我出家!”他又想起了雪窦寺,想起了法光上人的那几个熟悉的和尚来。“看来雪窦寺才是我的归宿!罢了,待我回白际山看了怀善儿之后,便到雪窦寺出家吧!”主意打定,便怀着悲愤之心情乘船过江,在无锡买了一匹马,放辔直驰白际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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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无涯沿途留意,未觉有人跟踪,当下仍如以前,将马寄放在农家,又买了些食物方上山。到山上已是下午,陆无涯走到门口,见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正在篱笆内玩耍。他轻轻跃了进去,大孩子望着他,满脸疑色,小的却叫道:“你是谁?怎地跑来我家?”
  顾小媚听见叫声,抱着女儿跑出来,抬头见到一个满脸虬髯的汉子,心头一怔,陆无涯连忙以指加唇,示意她不可作声,顾媚有点认得他,便闭口不言,但暗中仍作了戒备。陆无涯正想跟儿子玩,屋内却传来韩胜珠的声音:“是不是涯弟回来看儿子啦?”
  大孩子向光明这时候叫了起来:“舅舅!舅舅回来了,表弟,这是你爹爹!”陆无涯鼻头一酸,再也忍不住冲前一把抱起儿子,低头在他脸上连亲好几口。怀善被他的胡子扎得生痛,忍不住哭了起来。陆无涯轻轻在他屁股打了一记。“无用的孩子,见到爹爹也哭!”
  “善儿才不爱哭,是你的胡子扎痛了他!”
  陆无涯回头见韩胜珠站在门口,讪讪地唤了声大姐,抱着儿子站起来。韩胜珠低声问道:“你的事都弄好了?”陆无涯想了一下,终于点点头,随她走进屋内。
  顾小媚放下女儿,道:“我去叫赖大哥抓几尾鱼回来。”
  陆无涯将买来的东西放下,道:“你们都平安回家,我便放心了。”
  韩胜珠淡淡地道:“出事时,我便知道,是因你惹来的,如今你能平安回来,这就好了,希望日后能有安稳的日子过。”
  陆无涯叹了一口气道:“蝙蝠杀手的事应该已完结了,但蒙古朝廷却未必肯放过小弟,因此这次我只能在此住几天,跟善儿聚聚,先避它一段时间再说……只是又要劳烦大姐替我带孩子!”
  韩胜珠脸色微微一变,问道:“你准备避到哪里去?比这里安全么?”
  “到雪窦寺出家,蒙古朝廷未必能找得到!”
  “朝廷为何会追杀你?”
  “上次他们抓你们是要迫我进京杀一个在元廷当官的汉人!”
  韩胜珠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息。不过杀汉奸倒是件荣耀的事!”
  陆无涯不想跟她谈这些事,问道:“你们日子过得如何?”
  “安稳平静,我开始教善儿读书写字,他很聪明一学就会,比明儿强多了!”
  “辛苦大姐!”陆无涯又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道:“善儿,爹不在的时候,你要听姨母的话,如果不听,下次爹来看你时,可要打你的屁股!”
  韩胜珠道:“善儿,快叫爹!”怀善怯生生地唤了声爹,陆无涯忍不住又在他脸上亲了几口。
  “爹为什么不回家?”
  韩胜珠道:“不是已说过了吗?爹去杀坏人,等坏人都死光了,爹就会回来!”
  小孩道:“姨,我也要去杀坏人……坏人在哪里?”陆无涯与韩胜珠都失声笑了起来。
  正在此时,赖彪夫妇回来了,叫道:“三公子你几时来的?”
  陆无涯见他手上提着一尾大鱼,道:“刚到,山上的鱼都能养活么?”
  赖彪笑道:“能,鱼越生越多,也越来越大!呶,你看这比你以前在时大多了!”
  顾小媚道:“除了买些衣裤,吃的咱们基本上能自供自足!”
  陆无涯笑道:“武功可不能荒废呀!这家就只你一个男人!”
  赖彪连声不敢,忽然轻咦一声,问道:“三公子还得离开?”
  陆无涯道:“元廷通缉我,还得避几年。说来惭愧,儿子的养教都要靠你们!”
  顾小媚道:“我们有今天都靠三公子赐给,这是应该的!”陆无涯见她说得真诚,心头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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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开始,陆无涯便开始教向光明吐纳功夫,也顺便指点韩胜珠及顾小媚的功夫。她俩见他施展软剑,都惊诧得张大了嘴巴。顾小媚脱口赞道:“这分明是天下第一高手的风范!”
  韩胜珠也赞同她的看法。“就算我爹还在生,相信也胜不过他!”
  陆无涯练了软剑又打了一遍“达摩伏魔掌”,收功时脸不红,气不喘,只额角见汗。顾小媚道:“三公子你如今的功夫,看来天下无敌了!”
  陆无涯正容道:“连前十名我都不敢想,天下卧虎藏龙者不知凡几,谁敢说无敌?再说双拳难敌四手,个人武功再高,也敌不过几个高手的围攻!”
  顾小媚道:“看来咱们以后也得加紧练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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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山上十天,陆无涯尽量忘记悲痛,也不敢跟韩胜珠透露,但每到夜阑人静时,与红却晓彤婚后燕尔的情景,又不期然泛上脑海,每每难以入眠,掏出玉佩轻轻摩挲。至此,他更加肯定四个老婆中,红晓彤最适合自己,自己最爱的也是她!
  老爷制造机会,让自己与她结合,却又在一年后让她死掉,他觉得这是对自己最大的惩罚!
  “小妹跟了你之后,三哥便会开始好运……”陆无涯脑海中忽然响起红晓彤那天在地窖里说的话来,更是悲不自胜:“五妹,你说你不相信子虚乌有的事,岂料到三哥我真的是个不祥的男人,到头来,你却走了歹运……”泪水早已湿了枕头,他仍无法入梦,远处却已传来鸡啼声。
  白日他尽量与儿子混熟,又不时指点他们三个大人的武功,日子过得倒也十分充实,但始终担心被元廷的大内高手寻上门来,因此十天之后,便不理韩胜珠的挽留,坚决告别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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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之后,陆无涯已到了雪窦寺,一进寺便碰到无尘。“无垢,你怎又回来了?”
  “红尘无情,佛法有情,小弟不回来,又能去何处?请问师兄,方丈在么?”
  自从陆无涯上次保护佛像而受伤,寺里的人对他都心存好感,更知方丈法光上人不让陆无涯出家,对无尘在寺里的地位不能产生威胁,无尘对他的态度便有极大之改变,当下温声道:“方丈在他禅房里,你要回寺,可得先去请示他。”
  “多谢师兄。”陆无涯向他行了一礼,迈步走向方丈室。门庭依旧,可是旧梦重温,却令陆无涯有无限的感慨,他站在方丈室外,游目四顾,竟忘了敲门。
  不料法光的声音却自内传了出来:“谁在外面?”
  陆无涯放下包袱,跪在门外道:“师父,徒儿无垢回来了?”
  “是你?果然是你!”法光声音透着几分惊喜:“进来说话吧!”
  陆无涯连忙爬起来,推门进内,只见法光盘膝坐在一张蒲团上,指着面前的蒲团,示意他坐下。今日老衲心血来潮,觉得有故人登门,想来想去猜不出是谁,后来掐指一算觉得应该是你,果然果然!”
  “师父道法高明,连徒儿回来也能算出来……”
  “也不,那还得互相间有点缘份。”法光笑吟吟地道:“你且将下山后的情况说一说!”陆无涯不敢隐瞒,将经过巨细无遗地说了一遍。法光道:“老衲早说你尘缘未了,故不让你正式出家。达摩也有仗剑诛魔之时,你是学武之人,若杀的是双示沾满鲜血的坏人,这不但不是罪孽,反而是件功德!”
  陆无涯诚心地道:“弟子这次回来,便是准备正式出家,乞师父为弟子落发!”
  “不急不急,你可留在寺内清修,闲时继续练练武。”
  陆无涯一怔,忍不住问道:“难道弟子受了这许多折磨,尘缘依然未了?”
  法光宣了声佛号。“佛云:不可说不可说!你往日的住所仍然空着,可仍住在该处,日间仍帮助无荤在灶房里做些事,晚上练功,不可间断。昔日老衲对你之要求,你可曾忘记?”
  “师父对徒儿的要求,徒儿岂敢或忘?师父要徒儿日后在雪窦寺有难时,一定要挺身而出。”
  法光颔首道:“莫忘记你是本寺的护法,去吧。”陆无涯还待再说,法光已道:“过几天你再来,老衲还想看看你的武功有否进步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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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回一年前自己的卧室,陆无涯颇有隔世之感,不由得又想起红晓彤来。要想在寺里清修,只怕没那么容易,他觉得死了四个老婆,这次心灵受创最重,他分不清是否与婷婷有关,只知欲平复心境,非三五年工夫不可。
  一阵敲门声把他从悲伤中拉回现实,打开门,却是无荤。“无垢,我听无尘师兄说你回来了,还不相信哩,赶紧跑过来看看……咦,你……”他发现陆无涯脸上有泪痕,登时闭口不言。
  陆无涯举袖拭去泪渍,强笑道:“无荤你可好?”
  无荤耸耸肩,道:“在寺里,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有什么好不好的?嗯,你先休息一下,开晚饭时,再来叫你,弟兄们听见你回来都高兴得跳了起来!”言毕走了。
  陆无涯收拾了一下,穿上海青,换上草鞋,开门走向灶房,无俗、无忧、净松、净柏等烧火工见到他,果然十分高兴,纷纷问他为何下山了还要回来。无荤刚才看到陆无涯流泪,知他此次下山必有不如意事,忙道:“你们七嘴八舌的,叫无垢怎生答话?快去做事,吃饭时再让他将山下的情况告诉咱就是!”
  七八个火工围在一起,听陆无涯说山下的情况,都觉得在此乱世能呆在山上,是最幸福的。这顿饭吃了一个时辰才散去。无垢要去洗碗,却让他们赶走。无荤道:“无垢,你先休息一两天吧!”
  陆无涯道:“没事,明天便由我来主持,这次下山,小弟学了几个菜色,让大家饱饱口福!”无荤见他没事,自然十分高兴。
  回房之后,陆无涯不敢再胡思乱想,一上床便立即练功,却花了三顿饭工夫才能进入忘我境界。他一口气运功运行了十多个大周天,散功之后,觉得心境平复多了,连忙倒下睡觉。自从红晓彤母女死后这一晚是他睡得最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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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晚上,陆无涯去敲法光的房门,法光开门道:“到院子里,你将掌法及剑法演练一遍给看看。”陆落涯回房取了软剑,然后跟他到庭院里,先演了“七星辉乾坤”,再演“达摩伏魔掌”,收招之时,神闲气定。
  法光拈髯而笑。陆无涯道:“请师指正。”
  法光道:“看来你花在软剑及内功的工夫较多,这两方面都有了长足之进步,尤其是掌握了轻重缓急,也懂得收敛,做到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软剑法老衲无法指点你,只能靠你自己揣摸,但达摩掌法,须改进之处仍多,有几招动作及方位,尤其是发力的时候及位置都有错,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不可不慎!”
  陆无涯行礼道:“万望师父指点!”
  法光走下场,先演了一遍,忽道:“仔细看清楚了!”将陆无涯那几招出错的,慢慢使了三遍,又详细解说一番。“你再来试试!”
  陆无涯忙下场重新施展,法光手把手,在旁纠正,两人竟练了一个多时辰。“无垢,学武与学文一样,急不得,再聪明的人,也需要时间磨练,尤其是火候。有空时多练习吧,虽然翟北斗的软剑法是武林绝技,但这套达摩伏魔掌,绝对不比它差;再说,如今蒙古鞑子限制汉人带武器,藏武器,练好这套掌法,更加有用!”
  陆无涯唯唯诺诺。法光又道:“寺内这一年来多了十多但练过武的僧人,过几天老衲着他们陪你练,如此收效较快。夜了,今晚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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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半个月,法光果然叫了几个武僧陪陆无涯练掌法,起初武僧均是空手,与不同的武僧练了一个月,法光又要武僧用兵刃陪练。陆无涯在这种情况下,进步极快,四个武僧都打不过他一个,到后来武僧们一听见要陪陆无涯练武,都眉头大皱,不大愿意。
  法光却十分高兴,笑道:“你们几个在这三个月中,不是也有极大的进步么?”
  无荤涎着脸道:“最好事后请师父指点一下,弟子们提高了,对无垢也有好处。”
  法光含笑道:“无荤说得有理,只是你们须吃得了苦,天下间没有不用吃苦便能练成的武功!”众僧皆言不怕吃苦,只怕练不成绝技。
  法光武学造诣甚为深湛,每个人之缺点及不足,都能一一指出,并要他们改正。无荤又问道:“师父,不知无垢学的那套掌法,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学?”
  法光脸色一沉,道:“你们的体质及天赋都不能学,否则老衲早已教你们了,勉强学之,不但无益反而有害!老衲之所以教无垢,除了他自身的条件之外,他尚要肩负本寺的护法,将来本寺之安危,便落在他身上了!”
  他这样一说,众僧都不敢再多言,而且也不知不如陆无涯。法光又道:“你们回去之后,自己琢磨改进,天下大乱,佛门也未必能永远成用清静之地,不要荒废功夫。将来无垢也可以指点你们。”言毕挥挥手,众僧乃退。
  陆无涯低声道:“师父你曾说过弟子尘缘未了,换而言之,将来还是要下山,这护法之职,又如何能肩负?”
  法光微微一笑,道:“时机一至,你自然会知道,你也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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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去秋至,秋尽冬来,今天一下床,只见满寺尽是积雪,殿舍屋缘都挂满了冰柱,白皑皑的一片,彷似变成水晶宫。陆无涯刚洗了脸,便见净松及净柏挑着担子,准备下山。他忍不住问道:“这种天气,你俩要去何处?”
  净松低声道:“无荤只顾练武,忘了米已吃光了,所以今日一定要下山买,快过年了,无垢师叔,你准备煮什么好菜,小侄先下山准备。”
  “今天先买米,改天再说吧!”这刹那,陆无涯突然想起儿子来,这些日子都在练武,把家事都忘了,而且这也是治疗心灵创伤,最好的圣药,可以让他忘记丧妻的悲痛。也在此刻,他才知道法光的用心良苦。
  陆无涯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去灶房见到无荤,乃问道:“师兄,你练武也不能将正事忘掉!”
  无荤知道他想说什么,解释道:“本来寺内的存粮,可说一个月,不想将近大家都在练武,饭量大了,所以消耗得快,下次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陆无涯抬头忽见无尘快步走来,无尘是法光的大弟子,武功造诣亦不错,将来很有机会接法光当方丈,因此陆无涯对他比较客气,连忙迎上去。“大师兄找小弟有事?”
  无尘道:“无垢师弟,师父在山上,请你去一趟哩。”
  陆无涯讶然问道:“山上何处?”
  无尘道:“请师弟跟愚兄来。”他转身在前带路,陆无涯紧跟在后。路上全是冰雪,但无尘双脚起落十分稳实,当然也难不了陆无涯。忽然无尘叹了一口气,道:“时值大乱,香客虽多,但最近年多来,香油钱却少了许多,师父悲天悯人,又收了十来个人进寺,如今全寺已有六十人,食指浩繁,真让人担忧!”
  陆无涯知道他的意思,道:“师兄不用担心,我那里还有两百余两银子,回头给你,先解燃眉之急,过些日子再想办法。”
  无尘又叹了一口气,道:“屡要师弟资助,愚兄感激不尽,寺内上下也都感念师弟的大善。”
  陆无涯笑道:“雪窦寺就是小弟的家,稍尽棉力,乃理所当然之事,师兄何须客气?客气便是见外呢!”
  无尘舒了一口气,道:“好,那愚兄便不客气了!”说着已远远见到法光站在山头。
  法光道:“无尘你下去主持寺务吧,老衲有话跟你师弟说。”陆无涯一跃而上,法光低声道:“无垢,你跟老衲来。”他双脚运步如飞,如履平地,向山上驰去。
  陆无涯忖道:“莫非师父要在此环境下,考验我的武功?”
  心念未了,已到了一片小梅林,穿过梅林,又到了一个峡谷,谷口宽只八尺,三面都是高耸的山峰。法光由峡谷口驰进去,陆无涯不敢怠慢,急跟而进,走了约莫三丈,眼前忽然开阔起来,出现一片约有二三十亩地的平原,有淡淡的白烟袅袅。更令陆无涯目瞠口呆的是,外面一片冰雪世界,谷内却温暖如春,绿草如茵,甚至还有些野花!
  法光含笑问道:“无垢,你看此处地方如何?”
  陆无涯脱口道:“世外桃源!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一顿又问:“师父,此处的花草为何不会枯黄?”
  法光道:“你过来看看!”他带陆无涯到一堵山壁前,只见那里有一个小池,白烟便由那里冒起。“这是个温泉,长年都有温水冒出,而谷内的山壁又高,热气一时散不了,因此形成谷内的气温,远高于外面,故此花草仍有生机!”
  陆无涯问道:“若人居住于此,不是免受冰寒之苦?”
  法光笑道:“老衲正有此意,等开春后,便着寺内的杂工来此建些房舍,将来你便可将家人迁来此处了,你这雪窦寺的护法便做定了!”
  陆落涯失声道:“这敢情好,原来师父早有计划!”
  法光又指指后山壁道:“老衲探过那里,山腹中有个山洞,只要再整理一下,可容百十个人避难,他日万一雪窦寺有难,也有个避难之所!”
  “师父目光长远,徒儿十分佩服。”
  “咱们在此勘察一番,回去后,你便开始着手详细计划,还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今晚你到老衲禅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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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陆无涯到法光禅房,只见他拿出一张白纸来,上面画了许多简单的图形。“这是三才阵的步法及每个变化之方位,听说你当蝙蝠时,练过合击术,你花点时间揣摸一下,希望能成为一个有效的合击却敌的阵法,将来教给寺内的武僧,有强敌来犯时,也可抵挡一下,保护不懂武功的人撤退!”
  陆无涯接来看了几眼,道:“蝙蝠向来是单独行动,所以合击术,并非主要的学习技俩,只稍为涉猎过而已……”
  “凭你之聪明才智,应该可以揣摸出来……嗯,若有困难,老衲也可指点一下。”法光言毕又道:“你如今掌法及剑法都已有长足进步,过些天咱们师徒过过招,如何?”
  陆无涯大喜道:“师父肯赐教,徒儿求之不得!事实上,徒儿有此成绩,全靠师父指导之功!”
  法光道:“但内功这可没有速成之法,你仍要勤练。”
  “徒儿晓得。”陆无涯问道:“师父,昔日金国第一高手金希舜,你可认识?”
  法光摇摇头:“老衲不是武林中人,当年他虽然南下挑战各门派高手,但却没有找老衲的麻烦。嗯,当年他连败十七名江南好手,未尝一败,看来其武功真不可小觑!对,灵光老禅师曾经见识过其武功,你若去临安,可去灵隐寺问问他。”
  陆无涯道:“还有一事,徒儿想回家看望一下儿子,回程时,再顺道去一趟临安兑现一些银子,日间无尘师兄说,寺内食指浩繁,开支应付不来……”
  法光挥挥手道:“老衲认为你最好在元宵后才回家,万一元廷已起思疑,必料你会回家过年。再者,老衲这一年多收了十多个武僧,自有原因,无尘只计较眼前,不作长期打算。你的三才阵合击术成功后,便得将他们三人分成一组,传授他们,在武器配搭上,也得花点心思!”
  “是,徒儿一定尽力!”陆无涯叩了一个头,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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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天,法光半夜果然与陆无涯过招,论功力自然是法光高,但论对打的反应及经验,法光却远远不如,因此两人斗了一百招,竟然不分胜负。法光收功笑道:“今日这一战,老衲受益良多,两天后再来。”
  自此陆无涯一晚与法光对打,一晚自练剑法,随后回房又练内功,从不间断。闲时则取出三才阵图出来揣摸,经过一个月的揣摸,对三才阵之步法、走位、变化已有八九分了解,此刻已届岁晚。寺内过年除了功课较多外,只是加了点菜,时值非常,也无人有意见。
  过年之后,陆无涯便开始将自己对三才阵之掌握,与法光交换意见,师徒俩经常研究至天之将亮,法光才去做早课。
  过了元宵节,陆无涯便下山,取马直奔临安。他身上的银票全都是一千两及五百两的,他不想交给无尘,恐去兑换时,财帛露眼,为寺内惹来麻烦及危险,因此须亲自跑一趟四海通汇,将大票换成小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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