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祸福难卜
2025-09-29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陆无涯与豆盈仓离开之后,红晓彤收拾好碗碟,洗好手脚,回房上床练功,她发觉几年不见陆无涯,其功力已远在己之上,她本是心高气傲的人,谁都不服气,包括陆无涯。以前同门都说陆无涯是最出色的蝙蝠,将来若有人能逃出乌鸦的魔掌者,必然是他。她只承认陆无涯是出色的蝙蝠,最者则未必,但后来的事实,逐渐证明,同门的看法的确不错,她才渐渐接受。
  这次相见,刚开始时,她还是不大服气,但经过短期之接触,方逐渐知道自己是因为浅薄、心胸狭窄才未能充份认识陆无涯。最近就更加服气了,因为无论武功及心智自己都逊其一筹!难怪连一向少接触蝙蝠的老鹰对他亦推崇备至!
  她对陆无涯之能虽然佩服,但未减其心高气傲之性格,决心追上他,是故最近练功特别勤快。内息只运行了三个大周天,已进入天人合一之境,近日她自己也发觉有了进步。就有此刻,她忽然听到屋顶上有轻微之衣袂声,登时一惊,连忙散了功。
  若来的是陆无涯,他决然不会跃上屋顶,那么来者是何人?是敌是友?红晓彤立即躺回床上,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双眼闭上,双耳却尽量张开,四周的动静,全逃不过其听觉。
  “答”的一声,红晓彤忽然觉得有人跃落院子里,接着轻微的脚步声,传至厅上,她一颗心立即揪紧,轻轻跃落地上,窜至房门后,一条手臂高高举起。脚步声来至房门后,忽然没有声息,她亦急忙闭住呼吸。
  双方就这样坚持着,一盏茶工夫过去了,红晓彤渐觉手臂僵硬。说时迟,那时快!房门忽然被一脚踢开,却不见有人进来!
  红晓彤咬牙贴墙而立,打算在对方进门时,给其雷霆一击!可是对方十分可恶,居然未见有人窜入来,就在此刻,后窗忽然被人击破,红晓彤瞿然一惊,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与此同时,人影一闪,一道黑影已只解门飞了进来!
  红晓彤失去先机,一掌劈下,已慢了半分,击在空处!
  黑影一个风车大转身,宝刀“刷”地斜劈过来,狞笑道:“好聪明的姑娘,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红晓彤拧腰一闪,欺身向前,一拳反击其肋下,对方扭腰闪开,正想回刀反劈,红晓彤左腿已飞起,这一记十分阴险,因为踢高,对方容易察觉,也容易闪避,因此她踢的是膝盖,那厮虞不及此,被踢个正着,痛啍一声,几乎不能动弹。
  红晓彤反应极快,左腿得手,右脚随即飞起,踢在其腰上,那厮登时踣倒!“告诉你,是阳一尺、阴高一丈!”
  话音未落,冲向左后窗,那厮狼狈地自地上爬起来,边大叫:“点子要逃了!”冷不防红晓彤倒飞过来,趁对方立足未稳,再一腿将其踢飞!这一记力道甚大,那厮身子撞到墙上才摔落地上,登时不能动弹!
  红晓彤一弯腰,抢走其手中刀,转身向房门处奔去,与此同时,后窗处又飞进一道黑影!红晓彤虽然背着,仍然感觉得到,奔出房门,忽然一个倒飞,再凌空一个转身,挥刀劈下!
  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使得淋漓酣畅,连红晓彤自己都十分满意!
  自后窗窜进来的那厮,刚好冲出房门,猛觉人影晃动,风声飒然,下意识地挥刀护住前胸。“当!”一道震耳的金铁交鸣响起,那厮但觉虎口一麻,接着手上一轻,钢刀已跌落地上!
  他惊呼一声,踉跄退回房内,却与同伴,撞在一起,只听一声轻笑,自近而远,那人再次奔出房外,哪里还有红晓彤的影子?
  两人相视苦笑,左首那厮道:“想不到咱们连一个小妮子也制不住,传出去,怕不让人笑掉大牙!”
  右首那厮冷啍一声,阴恻恻地道:“这丫头不但武功了得,而且打斗经验更胜咱们,你说她只是跟陆仲海学过几年粗浅的功夫么?”
  左首那人道:“莫非她后来另投明师?”
  “那她的经验从何而来?”右首那厮冷冷地道:“只怕这里面有人不老实!”
  “咱们还是回去向主子复命吧!”右首那人怪笑道:“她跑得了今夜,逃不过明天!走!”两人转身由红晓彤卧室的后窗离开。他俩只道聪明,谁知对面屋顶上红晓彤在暗中监视,见他俩离开,便悄悄跟着。蝙蝠都是此道高手,不离不即,既不会被甩掉,亦不容易让对方发现。
  红晓彤离开之后,黑暗中还有一个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稍一犹疑也消逝在黑暗中。

×      ×      ×

  陆无涯醒来之后,发觉自己躺在一间黑黝黝的暗室中,他霍地坐了起来,转头四望,这才意识自己被骆常奔囚禁起来。他愤怒地跳了起来,伸手在黑暗中摸索,终于摸到一扇门,却是厚铁铸成的,用力推之分纹不动,他忍不住大力擂打起来。
  声音沉实,看来若无用钥匙开之,根本无法出去,陆无涯迅即冷静下来,目前冲动,于事丝毫无补,心中立即升起一个念头:“小豆子知道我被囚禁么?”如果他不知道的,那么红晓彤便危险了,因为下一步骆常奔必会对付她!
  “骆常奔怀疑自己什么?他看出什么破绽?”陆无涯在囚室里来回踱步,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这两个问题,左想右思,都想不通他能看出破绽,何况他为了跟踪自己,根本没有去跟踪雷昊,难道他觉得自己带他到处逛有问题?
  想至此,他放下心头大石,他囚禁自己,只不过希望打乱自己的“防线”,在慌乱中找到破绽,猜破对方的奸计后,陆无涯便坐在地上运功调息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铁门靠地下处,忽然打开一扇小门,自外推进一盘饭及一碗了来,陆无涯窜前叫道:“快去通知骆常奔,我有话说!”铁门又再关上。陆无涯觉得有肚饿,抓起饭啃之,幸好饭菜还不错,大概是自饭堂处盛来的。
  吃饱之后,骆常奔仍无出现,陆无涯索性在室内练起武来,出了一身汗才停下来。大概每日只供应两顿饭,过了很久,门外有响声,陆无涯只道又送饭来了,哪知铁门忽然拉开,进来的居然是汤永和,他和颜悦色地道:“陆兄弟委屈了,请跟我来吧!”
  陆无涯一声不啍,尾随他出去,铁门外是道长长的石级,越走到上面,光线越好,终于到了地面。幸好有适应期,陆无涯双眼还不算难受,走出大门,陆无涯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心胸舒畅无比,就在此刻,忽然听到一阵“劈劈啪啪”的掌声,陆无汪转头望去,不由一怔!
  只见所有的护卫列队两旁,正在热烈地鼓掌,陆无涯只好露出笑容,向他们点头示意。转头问道:“汤班头,这是什么意思?”
  汤永和伸手一指,道:“你看,总班头也来了!”
  陆无涯循指望去,果见骆常奔站在前面,罕有地露出笑容,向他走过来,陆无涯只好迎上去,心里寻思道:“骆常奔弄什么玄虚?”
  骆常奔热情地握住他的手,道:“陆兄弟受委屈了,请进来说话吧!”携其手引他进入房内,汤永和乖巧地退了出去。骆常奔又让他坐下才道:“辛苦陆兄弟了,不过这对你来说却是好处!”
  陆无涯不悦地道:“总班头不是故意来消遣属下吧?”
  “当然不是,要升班头,每个人都要接受忠诚的考核,如今骆某告诉你,你的考核已经通过了!”
  陆无涯道:“属下听不懂你的话,总班头可否明言?”
  骆常奔道:“那就是说,从今日起,你便接替廖双庆职务,换而言之,你已是班头了!”
  “总班头不是跟属下开玩笑吧?”陆无涯故意装作惶恐之态道:“属下进入赵府才一个月,这如何使得?下面的人又怎会服气?”
  骆常奔冷笑一声,道:“升不升职是看有没有表现,不是看服务的年限!即使他们入府三年,但毫无寸功,难道升职也有人会服气?”
  陆无涯急道:“廖班头对属下一向很照顾,要属下取其位而代之,这个……”
  “哦,原来你还不知道,上次追缉刺客,他一条右臂不幸被砍掉了……中丞十分照顾他,送了两百两银子给他……咳咳,这事中丞已做出决定,今后你每月的薪饷是目前的一倍!”骆常奔长身道:“来,待骆某带你去见你的手下!”拉着陆无涯出去。
  只见那些护卫仍站在院子里,骆常奔当众宣布陆无涯接替廖双庆,并重新分配人员,陆无涯这组是第四组,组员是左俊石、蔡森、苏长工、钱永雄及杨城。“今晚在饭堂里为陆班头庆祝高升,并为他压惊!”
  骆常奔言毕又低声对陆无涯道:“你先跟他们熟悉一下,明天休息一天,后天便正式执行你的职责!”
  陆无涯料不到情况急转直下,心里毫无准备,急道:“总班头,属下对班头的职务,还一无所知,这如何……”
  骆常奔道:“今晚汤班头会告诉你,放心吧,凭你的聪明才智,三五天后便能如臂使指!”言毕挥挥手道:“散了吧,该值班的值班,杨城,带你们头儿回去!”
  杨城等人拥着陆无涯到第四组的办公室,此处本是廖双庆的地方,陆无涯本已熟悉,只是坐在他的位子上,有点不习惯。“嗯,廖班头,如今在何处?”
  左俊石道:“在他房内,大人找了个大夫,替他治伤,大概伤口合拢才会离开吧!”
  陆无涯道:“无论如何咱们都得去看看他。”当下一行人走到后排厢房,去敲廖双庆的房门。廖双庆叫声进来,众人一推而进。陆无涯道:“廖班头怎会受伤?是否属下的消息不确?”
  廖双庆叹了一口气,道:“陆兄弟的消息很准,只是廖某自己不济而已,怪不得你!”
  陆无涯问道:“当时情况如何可否请廖班头向咱们说一下?”廖双庆躺在床上,轻轻吸了一口气,方断断续续将经常说出来。

×      ×      ×

  廖双庆自认跟踪得十分小心,但雷昊走了一程,脚步忽然渐渐加快,廖只庆手一挥,带着手下,依然不即不离地跟着对方。他知道,除了他之外,周英豪也带他那组人,自另一个方向跟踪,因此,不怕雷昊飞上天,只怕让对方发觉,是以不断用手势指挥手下,不可露出形迹。
  到了南城区,雷昊推着木板车,居然小跑起来,而且越跑越快,廖双庆挥手令手下加快。就在此刻,雷昊忽然钻进一条小胡同,廖双庆怕有失,来不及等手下,独自先窜进小巷,面门风声飒然,廖双庆知道对方躲在暗处偷袭,急切间,头一低,身子微蹲,右手垂下去抓腰间的宝刀。
  说时迟,那时快!旁边一幢土屋门内忽然闪电般透出一把刀来,奇准无比地切在上下手臂间的关节处!“呛啷”一声,廖双庆半条右臂连刀一起跌落地上!
  一阵锥心的刺痛,传上心头,廖双庆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道长长的惨叫声!
  惨叫声一起,他手下便知道班头出事,忙不迭冲了进去!刚踏入胡同,又慌忙退了出来,只见雷昊与一个蒙面汉子,挥刀反杀出来!刹那间,胡同边一阵叮当声响,双方人马已杀在一起!
  对方起初只有两人,赵府护卫,自然不将之放在眼内,空出一人扶着廖双庆到一旁包扎伤口。可是只过片刻,对方又来了两个蒙面汉,这时赵府护卫便渐不敌,替廖双庆包扎伤口的护卫,只好放下他,抽出刀上前助阵。
  正在危急间,忽听对方有人道:“点子有助手,扯乎!”那几个蒙面汉,登时舍下对手向胡同内窜去。赵府武士料同伴已赶来,精神大振,提刀急追不舍。
  刚转过墙角,忽然一阵暗器迎面射至,护卫们忙后退及挡格,说时迟,那时快!屋顶上又射下几把飞刀,护卫这才知道对方人数实在不少,互相交换一下眼色,都齐将脚步放缓,等候援兵。
  眨眼间,屋顶上跳下几个人来,正是周英豪那组人。“贼人呢?”
  杨城指指巷内,周英豪喊声追,当先带队追前,可是他们在胡同里左穿右插,不见一人,就像那干蒙面汉平地消失般。
  蔡森问道:“周班头,如今咱们该如何办?”
  周英豪左右望了一下,道:“总班头立即就到,大家两人一组,分开找寻,遇敌不可鲁莽,先发声示警!”言毕自己先跃上屋顶眺望。
  只见远处一个蓝点逐渐扩大,自远而近,周英豪知是骆常奔,登时放下心头大石。骆常奔是何等聪明的人,见状即知情况有变,人未至声先至:“是不是让人甩掉了?”
  周英豪轻叹一口气,待他走近方道:“属下到达时不但人让其溜掉,且廖兄被人砍掉手臂!”
  骆常奔果有大将风度,此时此刻并不责怪任何人,稍为了解了一下情况,立即布置人员,并下令:“对方来到此处才发觉被人跟踪,很可能其巢穴就在附近,咱们不能半途而废,否则廖班头的手臂便算是白给砍了!”目光一扫,沉声道:“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挖出来!”
  廖双庆一口气说至此,已有点疲累,左俊石喂他喝水。陆无涯道:“让廖班头歇一下,钱永雄后面的事你知道么?扼要地接着说下去!”
  钱永雄平日便喜欢说话,因此陆无涯才会点名要他说。当下他干咳一声,才道:“扼要地说便容易了,后来咱们卒之在附近的一幢小院里发现一座地窖,咱们下去搜查,虽找不到人,但却确定了一件事,那确是他们的巢穴!”
  陆无涯不温不火地问道:“你凭什么作此判断?”
  “因为地窖里有许多生活遗迹,还有两套黑色的紧身劲装及蒙面头套,还有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若是正常人又怎会与死尸同眠,因此必是那批刺客!”
  苏长工接口道:“周班头那组有个叫蒋鸣的,他认得死者那天在府外协助另一个刺客逃跑,官兵虽然射了一阵箭雨,但事后找不到尸体,只道射不中目标,哪知那厮若非负伤跑回去,便是被其同伴背回地窖!”
  陆无涯心中暗道:“想不到路修远把这场戏深得这般认真!不知死的是谁?”稍顿又问:“你们怎知那幢小院子里有地窖?”他必须先了解每个细节,以便他日可应付骆常奔。
  钱永雄道:“咱们进入那座小院子,发现炕头有异,打开来看,才知道下面是座地窖,大概是他们走得急才露出破绽吧!”
  陆无涯再问:“他们既然知道咱们的援兵已到,为何还要跑回那巢穴?”
  钱永雄微微一怔,半晌方道:“也许地窖里还有他们的伤员,须回去带走他们。”陆无涯颔首。
  杨城道:“咱们回去吧,让廖班头好好休息。”
  廖双庆苦笑道:“弟兄们来看我,廖某十分高兴,我已不是你们班头,以后叫名就好。陆兄弟是有情义、有能力的人,你们以后须尽力协助他!”众人又安慰他一番才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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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宴之丰盛大出陆无涯之意料,骆常奔亲自出席主持,与护卫们喝酒笑闹,打成一片,更出乎众人之意料。晚宴分两班来吃,幸好陆无涯训练有素,千杯不倒,反而有几个护卫醉倒了。陆无涯整晚脑海里都盘旋着一个疑问:“骆常奔这样做有什么目的?难道只是为了讨好我?”
  散席之后,陆无涯故意与郑岩走在一起,低声问道:“郑兄有否觉得,今晚总班头似乎特别兴奋?”
  郑岩笑道:“小弟入府三年,头一次见他如此,我也觉得奇怪!哈哈,大概是给陆兄面子吧!”
  陆无涯故意道:“小弟不敢有此奢想,也许他另有目的?”
  郑岩转头问道:“陆兄认为他有何目的?”
  “就是猜不出才要请教郑兄。”
  郑岩微微一笑,道:“也许只有汤兄能略知一二,有机会你可问他……嗯,小弟到了,今晚酒喝多了,改天再聊吧!”言毕推门进房。
  陆无涯躺在床上,虽然酒喝得不少,但却了无睡意,心念似走马灯般,不断在脑海里转着,整理一下,有几个问题是自己想不通的。
  第一,骆常奔先将自己幽禁起来,后又升自己为班头,取廖双庆之位而代之,前倨后恭,背后有什么目的?
  第二,骆常奔在追捕雷昊事件中,是否看出自己参与其中?
  第三,往日豆盈仓经常与护卫混在一起,今晚是庆祝我高升,骆常奔明知他是我的表弟,为何不请他来凑热闹?
  第四,骆常奔以往与属下保持一定距离,今晚为何不惜破例狂饮,还允许护卫们放纵?
  第五,自己升为班头到底是福还是祸?
  想着想着,他恨不得立即去见赵安邦,看他有什么提示,可惜这是不可能的,而且以后要见他都得特别小心,以免将他暴露。天已蒙蒙亮了,他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待他醒来,已是红日满窗,他连忙下床盥洗,又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这才离开赵府,他忽然很想见红晓彤,这几件事一定要告诉她。离开赵府之后,他还先到菜市场买了一把好菜,这才露出喜色快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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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无涯走到康和胡同,只见刘大姑与自己打招呼,并见她向自己打眼色,不以为意,心想本来就有言在先,非万不得已不可与她联络,当下只向她微笑点头,便快步回家。
  到家门外,见大门虚掩,只道红晓彤在家,推门而进,兴冲冲地叫道:“妹子,我回来了!”屋内无人回应,他仍不以为意,将菜丢在厨房,走到卧室找红晓彤,这才发现她根本不在屋内,暗道:“出去也不关门,莫非有什么急事?”
  倏地醒起刚才刘大姑向自己打眼色的事来,心头一跳,连忙掩上大门,去找刘大姑。他行事冷静谨慎,心里虽急却仍走得漫不经心。到了刘大姑店里,问道:“我表妹去了何处,刘姑可否知道!”
  刘大姑嗔道:“你只交房租,又没付钱让我替你看着表妹,我怎知道她去哪里!”边说边向他递眼色。
  陆无涯料附近有耳目,刘大姑不方便说,便谢了她,又唠叨了几句才回去。返回家里,他却由后窗跃出去,再走屋后狭窄的通道,绕去刘大姑的店后。一路上,他眼观四方、耳听八面,均未发觉有人跟踪,便由后门闪进刘大姑水粉店的后院。
  后面的小厮见到他,大吃一惊,陆无涯连忙示意他不可作声,又低声道:“你去接替刘姑一下,请她到后面说话,不可大声说,免让人听见。”那小厮其实是刘大姑的外甥,平日故意装出傻头傻脑的样子,实则极其伶俐,否则刘大姑也不会将他放在店内。
  小厮去了两盏茶工夫,刘大姑才退到后院,随即推开房门,向他点头示意,陆无涯忙走进去,刘大姑关上门,自枕头下抽出一封信来,交给陆无涯。“你先看后再说!”陆无涯急急撕开椷口,取信展阅:
  字喻绿公子。沉着应变,勿为表象所惑。一切如常,切勿露出惊慌,安心在赵府。余言由刘姑转告。老鹰字。
  陆无涯取出火折来,边烧信边问:“这信你是何时得到的?”
  “前晚。老五安全,以后她不会随便与你相见,当然在必要时,她一定会在暗中协助你。”刘大姑道:“你先将这两天在赵府内发生的事告诉我!”
  陆无涯稍为整理了一下,然后扼要地将近日发生的情况告诉她。他见刘大姑在沉思,忍不住先问道:“我不在时老五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刘大姑将情况告诉他。“她跟踪那两个蒙面人,得知彼等乃宫中的太监!”
  陆无涯轻啊一声:“金公公也插手这事了?”
  刘大姑沉吟道:“目前老鹰也还未揣摸出金希舜为何会横插一脚,初步估计是他与骆常奔在争功,你有什么看法?”
  陆无涯摇头反问:“目前我自己的事也未弄清楚,那有心管这个?这是老鹰的工作!嗯,他还有什么指示?”
  “信是前晚送来的,你的近况他未必知道,因此应未有指示。”刘大姑一顿又道:“不过他吩咐过,这段时间不要去找任何同门,包括青老六他们!”
  陆无涯不悦地道:“最危险的事由我承担,却什么都不让我知道!以前如此,如今还是如此,须知我如今已不是他的傀儡!”
  “不要忘记,你家人还在他手中!”
  陆无涯更怒:“他只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指挥人家做事么?太没出息了!我有权利知道他们要如何协助我,我不会再随便冒险!”
  刘大姑干咳一声,道:“我设法将你的意见转告他……还有什么事么?”
  陆无涯想了一下,问道:“不见豆盈仓,他有事么?”
  刘大姑摇头道:“没有消息传来,我也不知道!还有,魏槐那暗桩已经撤了,不要再去找他,你的那些兵器宝贝,如今放在我左邻的屋顶上。”
  陆无涯道:“我要一些精巧的暗器,便于携带又威力大的,你可以供应么?”
  刘大姑略为沉吟了一下,点头道:“我替你先设计两款,但这种东西打造费时,可得给我点时间!”
  陆无涯拱手道:“多谢游师父!”
  刘大姑脸色大变,失声道:“你……你已知道我的身份?”
  陆无涯微笑道:“只能说我早有所怀疑,你便是以前教授咱们暗器手法的游师父,不过若我没猜错者,游师父这姓也是假的,真的应该是‘千手玉罗刹’风舞柳!”
  刘大姑睁大了双眼,骂道:“你这小鬼头,好毒的眼睛,可不许告诉任何人!”
  “想不到老鹰这次居然连自己的情人也豁出来了!”
  风舞柳(刘大姑)脸上一红,骂道:“你连这个也知道?难怪老鹰想将衣钵传给你!”
  “徒儿对此敬谢不敏,千万请他收回成命,我还想多活几年!”陆无涯临走时又抛下一句话:“那些暗器可得请师父多费点心思。”风舞柳望着他的后背,就像在看一条毒蛇般。陆无涯心头更喜,其实他刚才大部分都是猜出来的,想不到风舞柳竟然间接承认了!

×      ×      ×

  离开风舞柳小店,怕引起监视者的注意,先偷偷回家,拿起买来的菜,再到风舞柳的水粉店。风舞柳见他又来,脸色便是一沉,陆无涯将菜丢给她,道:“表妹不在家,一个人不想煮,这菜送给你吧,我还得去找她哩!”言毕大步走了。
  陆无涯不敢直接去酒楼找青山归,而是到处逛,却装出找人的样子,慢慢向那酒楼走去,待日已升至中天,这才长叹一声,走进酒楼,拾级而登。到楼上一看,早已高棚满座,青山归正在台上拉胡琴。小二走了过来道:“客官如果是要坐楼上的,明天请早,如果纯是吃饭,楼下还有位子。”
  陆无涯道:“有人要结账么?”
  小二笑道:“坐楼上的都是来听歌,如今还未唱歌,那有人结账?”陆无涯点点头走回楼下,点了两个小菜一盘饺子,另加一壶酒,自斟自饮。他相信刚才青山归已看到他,必料到自己有事找他,因此相信他会设法与自己联络。
  他慢条斯理地吃饱饭,料青山归也将结束,便在附近“打探”红晓彤消息。忽然旁边有个人道:“俺见过你说的这样一个人!”
  陆无涯心里暗笑,却不得不装出惊喜的神态,问道:“这位大哥,你在哪里见过她?”
  那汉子道:“俺可以带你去找她,但你得给赏金!”
  陆无涯道:“如果你说的那人的确是舍妹,便赏你一两银子!”
  那汉子道:“你怎这般小气?三两银子,俺立即带你去见她!”
  陆无涯脸色一沉,道:“若果那人不是舍妹的,便莫怪在下分文不给了!”想不到那汉子一句好,转身便在前带路了。陆无涯心中暗暗冷笑:“看你玩什么把戏!”不徐不疾地跟在他背后,一对眼睛却注视着四周。
  那汉子转进一条胡同,走了几步回头望后,见没有人忽然轻声道:“三哥,小弟叫赵杉,五姐在前头,小心有人跟踪!”
  陆无涯这才知道是自己人,当下放心不小,两人不断注视着四周,未见有人,但陆无涯却觉得有在暗中窥视,乃低声道:“有人在暗中监视,须先甩掉他!”赵杉立即加快步伐,在胡同里左穿右插,仿似在走迷宫。
  走了一阵,陆无涯发觉旁边有幢废屋,道:“窜进去!”赵杉反应颇快,一顿足便射了进去。陆无涯进内后又由后窗跃出外面,低声道:“该如何走,由你来带路。”
  赵杉在屋与屋之间的夹道,快迅穿行,忽然跃进一幢小院,陆无涯在其后面紧跟不舍。旋又见赵杉穿过后门,到了另一条胡同。急行几步,跑到一幢土屋前,伸手敲门。
  三重两轻,正是蝙蝠的暗号。俄顷,里面传出敲门声:两重三轻,大门随即拉开,赵杉拉着陆无涯闪进去,大门又关上。陆无涯一抬头便见到厅里站着红晓彤,开门的是个青年。红晓彤见到陆无涯兴奋地跑前,才迈开一步又蓦地止住,甜滋滋地叫了声三哥。
  陆无涯报以一个微笑,道:“五妹平安愚兄就放心了……这位是……”
  那青年急上前行礼道:“小弟魏槐拜见三哥!”
  陆无涯道:“不必多礼,我只是比你们早点入门罢了。”
  “他们命好,不像咱们当年要杀十五个人,但也少了点磨炼。”红晓彤一口气问了几个问题:“三哥你近来在赵府发展顺利否?他们是否相信你?那晚小妹的情形你知道否?”
  陆无涯点点头才简扼要地将近日的遭遇说了一遍,叹息道:“愚兄至今尚未完全弄清楚骆常奔的用意,升了班头,也未必是好事,何况你却被宫内的人试探,虽然平安,但咱们却无法得悉大内的金公公与骆常奔有什么瓜葛,真是祸福难卜呀!”
  红晓彤道:“三哥在赵府之内务必小心谨慎,条件不成熟,绝不冒险,反正离七月底的限期尚远,慢慢等候良机。”
  魏槐问道:“三哥,你如今能否接近赵璧?”
  陆无涯又叹了一口气,道:“如今我虽升为班头,但只负责外围,很多时候根本连赵璧都见不到,更遑论接近了!唉,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赵杉道:“就这点来说,三哥比咱们还好,你还有一个目标,咱们只知要全力协助你,但三哥何时动手?如何动手?撤退路线如何?全不知道,每天只能苦守寒窑。”
  红晓彤失声笑道:“胡说,什么苦守寒窑,你又不是王宝钏!三哥放心,总之咱们将全力保护你逃离大都,何况还有青老六他们!”
  “路修远、雷昊他们来京也是有所目的,愚兄也担心他们莽动,打草惊蛇!”陆无涯问道:“老鹰对此可有什么指示?”
  红晓彤道:“自从那晚他将我从皇城门外拉来此处之后,小妹便再没见过他!”忽然回头道:“你俩出去守卫,愚姐有几句重要的话要跟三哥商量。”那两个师弟看来十分信服红晓彤,二话不说便出去了。他俩去后,红晓彤忽然妞妮起来,低着头久久都不作声。
  陆无涯见她如此,心里十分奇怪、讶然问道:“五妹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么?”
  红晓彤咬咬红唇,声如蚊呐地道:“三哥,自从那天与你分别之后,不知为什么,心里老是惦着你,怕你被骆常奔认出身份、怕你完成不了任务、怕你有危险,晚上经常做着恶梦……你可有想着小妹?”
  陆无涯心头一颤,料不到红晓彤这几句话会说得如此露骨,沉吟了半晌方道:“那晚愚兄不是已向说得很清楚了么?我是个不祥的男人,那个女人跟着我都没有好结果,而且对男女之情,愚兄早已心如止水了!”
  红晓彤道:“小妹才不相信三哥是不祥的男人,而且我也不怕,我如今才知道当年八妹及九妹为何会这般爱你,也怪我没有眼光,过了这许多年之后才发现……”
  陆无涯叹了一口气,道:“五妹,你这不但是自讨苦吃,而且是引火自焚,你是好女子,还怕找不到合意的……”
  “最讨厌你这样说!能找得到的,小妹早已做母亲了!”红晓彤语调忽尔一转,幽幽地道:“其实我心里也知道,我劝过自己一百遍、一千遍不要再痴心妄想,可是就是止不住对你的思念,也许小妹是中了魔……”
  话未说毕,外面传来响声,红晓彤粉脸一变,轻骂一声讨厌,拉着陆无涯躲在一根柱子后面,低声道:“偏偏这时候有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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