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脱胎换骨
2025-09-29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铜陵的家是黄河浪相赠的,有了这个家,陆无涯方有个避风的地方。他回家一方面是为了“医治”心灵的创伤,另一方面是为了练功。
  自己一身功夫全是乌鸦所授,即使自己是众蝙蝠中最出色的一个,纵能青出于蓝,但谁知道乌鸦有没有藏私?要杀乌鸦,必须用乌鸦不熟悉的功夫,方有机会,此点绝无疑问。因此陆无涯回家是为了苦练软剑。
  要学软剑招式,首先要熟习轻剑的性能,因此回家之后,收拾心情,每天花了四个时辰练软剑,花一个时辰练内功,一个时辰练拳掌功夫,剩下来的时间,他大都在冥思,希望在原有的基础上,能有所突破。
  皇天不负有心人,几个月下来,不但将黄河浪送他的软剑剑法,练得差不多,其他方面的功夫也有长足进步。
  他相信乌鸦不会这么快死,而且新的蝙蝠杀手已出山,要找到他相信大有机会,因此并不急于出去报仇。
  春去夏来,夏去又秋至。经过七个月的苦练,陆无涯对自己的成绩,亦非常满意,眼看中秋将到,白若冰周年死忌亦将届,想起打虎镇、想起涂生金,他决定出去一趟,若能找到池靖平,正好跟他合议一下,如何杀乌鸦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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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刻苦练武,人比以前消瘦,亦成熟了不少,为纪念死去的妻子,他半年来不曾剃面,是故满面胡须,他无需刻意易容,只在衣服上稍做配合,便十足像一个潦倒的江湖客,骑着一匹瘦马出发。
  马虽瘦却擅跑长途,反正不急于赶路,陆无涯便缓缓前进。古道斜阳,西风瘦马,正好与秋山红叶,配成一幅充满诗意的图画。
  陆无涯无心欣赏沿途美景,越近打虎镇,他心情越发沉重。每次想起白若,他便不期然有种心如刀割之感,白若冰尸体已寒,自己不但尚未为其报却大仇,反而又娶了紫玉花,悲伤之余尚夹杂着深深的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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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一日上午,陆无涯登上打虎镇外的望华岭,一抔黄土,已长满了野草,放目所见,山上十分荒凉,只偶尔见到三两只野鸦在头上盘旋。
  陆无涯悲从心来,流着泪摆上祭品,心里忖道:“九妹生前受尽乌鸦的压迫,死后尚要在乌鸦的环伺之下,灵魂何以安息?他日须将她迁去西湖,让她与八妹为伴,也可稍解寂寞。”
  香烛已尽,陆无涯跪下祷告一番,然后开始除草,最后又到黄河浪的坟头拜祭一番,吃了两个包子才寻路下山。
  待他策马到打虎镇,已近黄昏。陆无涯仍到镇上的唯一客栈投宿,掌柜已完全认不出他了,陆无涯亦不说破,只吩咐小二送水进房。
  凑巧开的房,正是他一年前与白若冰的洞房,触情伤情,难免多了几分唏嘘,陆无涯泡在澡盆里,几乎忘了清洗。
  草草吃过晚饭,陆无涯信步走出客栈,幸好池靖平的“壶中天地”药局,离客栈并不远,转过街角便远远见到了。
  陆无涯精神一振,加快步伐走去,希望今次能见到涂生金。到了药局门前,只见大门紧闭,看门前台阶沙尘满布,便知尚未重新开业,他暗悔没有先问掌柜。既然来之,当无放弃之理,陆无涯见四周无人,便飞身跃进。
  庭院依旧,花树早枯萎,分明无人打理。陆无涯推开诊室的房门而进,说时迟,那时快!背后风声一响,使他大吃惊,忙不迭标前闪避!他闪得虽快,背后风声依然,迫得他连使七八个身法,方避过受伤厄运!
  对方功力之高,大出其意料,错非这半年来自己功力大进,早已中招!陆无涯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好不容易方抽出缠在腰上的软剑来,反手一格,挡开加身之兵器,直至此刻他才能转身面对强敌!
  面对自己的是一个灰袍蒙面人,手中握的也是一柄软剑,陆无涯尚来不及说,那人手腕一抖,软剑已泛起三朵碗口般大小的剑花,罩住自己的胸膛。剑尖虚实不定,令人难测要刺向何方!
  陆无涯急退一步,软剑翻起,洒下一片剑网,护住胸前要害。不料蒙面人软剑像蛇一样,不知如何斜飞而起,陆无涯闪避稍慢,肩上已中了一剑!
  蒙面人得理不饶人,软剑再度飞起,越过陆无涯头顶,斜削而下,直指其颈上另一侧的血脉!当真是急如星火!幸好这次陆无涯有了准备,立即蹲身避过,同时软剑反刺其大腿!
  蒙面人看也不看他一眼,双脚一错,避过其剑,软剑如蛇,刹那又到其脸前,陆无涯吓了一跳,双脚一蹬,身子退后几尺,长身而起,软剑翻起,护住身前要害。
  “铮”的一声,双剑相交,陆无涯微微一退,那子手臂一直,软剑在其内力催迫下,硬如钢剑,笔直地刺向喉头!
  直至此刻,陆无涯方知软剑之奥妙,自己之前还以为已练得差不多,这时方知尚未窥门径!
  他心念电闪,软剑飞起招架,哪知已失去剑影,对方那一剑已不知刺向何方!如果今次自己仍携带熟悉性能之钢剑,情况必然不至如此糟糕,但此刻悔恨已晚,亡魂丧胆之下,迫得向后跳开!
  “刷”的一声,小腿已被割开一道口子,错非自己福至心灵,及时跃开,只怕此刻已走不动了,胆战心惊下,脱口喝问:“阁下到底是谁?”
  蒙面人冷冷地道:“这句话正该我问你!谁让你进来的?”
  陆无涯心头一动,脱口又道:“阁下莫非便是池靖平师兄?”
  这次轮到对方惊诧,反问:“你到底是谁?”
  陆无涯更有几分把握,道:“小弟是黄河浪的师弟……绿无堤!”
  “不认识!”蒙面人趁他说话分神,踹起一脚,将他扫倒落地,陆无涯正想爬上来,一把软剑到了喉头。“躺着别动,好好答我几句话,否则休怪我无情!”
  陆无涯道:“小弟的确是黄河浪的师弟,‘绿蝙蝠’绿无堤,来此找师兄并无恶意……”
  “我问你,你才答!”蒙面人问道:“黄河浪叫你来的?他人呢?”
  “二哥已被乌鸦用毒针射杀了,他临死时,小弟曾带他来求医……”陆无涯悲声道:“这口软剑及剑谱也是二哥临死前相赠的,池师兄你……”
  蒙面人捡起其软剑,边查看边问:“为何你能活下来?莫非跟乌鸦做了什么交易?”
  “不!我恨不得吃乌鸦之肉,怎会跟他达成交易!”陆无涯双眼似欲喷出火来,道:“小弟来此正是希望与师兄商讨杀乌鸦之策!”
  蒙面人冷冷地道:“你还未告诉我,凭什么你可以活下来!”说着他忽然弯腰封了陆无之麻穴,然后转身出门。料他是去探查外面是否有动静,过了一阵又回来,道:“仔细说来。”
  陆无涯不敢有所隐暪,将情况仔细地说了一遍,连遇到路修远的经过也告诉他。他听后冷啍一声:“我若有办法杀乌鸦,他还能活到今天么!”
  “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合议之下也许能想到杀鸦办法。”
  “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凭你这身本领也想杀乌鸦?你以为乌鸦只有一只?”
  “不错,乌鸦不止一只,但他们总有落单的时候,只要他落单,便有机会,一只一只地杀,终有杀尽的一天!”陆无涯道:“如果你不肯的,便教我软剑剑法如何?”
  蒙面人在房内踱起方步,似乎难以决定。陆无涯又问道:“池师兄本已经离开,为何又回来?”
  蒙面人冷笑一声:“黄河浪说你是蝙蝠中最聪明的,我怎不觉得?”
  陆无涯登时闭嘴,自己此问的确惹人思疑。呆了半晌方道:“小弟是把师兄当作最可靠的人,故此方会脱口而问,请师兄体察。”
  没想到这句话反让蒙面人放了心,俯身解了其麻穴,淡淡地道:“我只答应指点你一下软剑剑法,其他的你自己想办法。”一顿又道:“杀不杀乌鸦,对我来说已不是最重要的事,若能救人,岂不是比杀人好?”
  “杀了乌鸦,便等于救了无数善良……”
  蒙面人未等他说毕,已大笑起来:“杀死乌鸦还有麻雀!除非你能把厕身幕后的鸦神也杀死,否则只是延迟善良人被杀而已!”
  陆无涯不由默然,蒙面人喝道:“起来吧,我如今便教你软剑剑法,记住,只有十天时间,你能在十天内学到多少,全凭你的天份及努力!”
  陆无涯大喜,抓起软剑一跃而起,道:“多谢师兄!”
  蒙面人冷冷地道:“我已忘记了以前的事,更不是你的师兄,你亦已非蝙蝠,我也不是,我只是一个大夫,因此最好不要再称我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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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十天,陆无涯每天除了晚上返回客栈睡觉之外,整天都在药局里,跟随池靖平学习软剑。令陆无涯稍觉失望的是池靖平除了教剑之外,其他事一句不说,不过他教得非常认真,而且要求严格。
  十天来,陆无涯吃了不少苦头,但得益极大,可以说,池靖平用十天时间便令他脱胎换骨。
  第十一天吃过早饭,陆无涯又到药局。池靖平面上仍戴着蒙面巾,看着他冷冷地道:“你知道你以前的问题出在哪里么?”
  “正想请教。”陆无涯如今已不敢称他师兄。
  “从软剑来说,一是你尚未充分掌握软剑的特性;第二点跟你以前所学有关……”池靖平见他面有不豫之色,续道:“乌鸦教你们的功夫,非常之杂,几乎是各派武功之精华,但都是散手,是不是如此?”
  陆无涯依然未知其意,只默默地点头。只听池靖平又道:“这有个好处,经常很快便能杀死对手,可是只要对方能挡得住你前面几招,你往往要花很长时方能解决战事,在此情况下,通常你们会使用暗器,是否如此?”
  “不错,乌鸦说咱们干的是杀手的勾当,宜快不宜慢,武功解决不了,便使用其他办法,这似乎没有错。”
  “既然如此,为何你被我杀得无还手之力?”池靖平道:“你有否觉得,自己空负一身本领,却难以尽情发挥?”
  陆无涯道:“正是如此,原因何在?”
  “因为你们学的是散招,一招是一招,中间没有联系,没法有机地结合起来,若依乌鸦那种教法,学武的人又何须学整套的套路?明白了没有?”池靖平见他闭眼沉思,又道:“比如对方中路防守较弱,你一招‘黑虎偷心’便可取其性命,但如何令对方更加中门大开,以便你施展‘黑虎偷心’?这便需要你引诱对方施展‘推窗望月’,待他双手齐出,你的‘黑虎偷心’,便水到渠成。”
  陆无涯道:“如今我知道了,必须将我所学的,组成有机联合体,如此威力将更大!”
  “孺子可教也,如果你能将不同的派别武功,有机地组成一个联合体,你的武功将可提高几级,成为真正的武林高手!”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子受教了!”陆无涯恭恭敬敬地向他叩了三个响头。
  池靖平生受了,续道:“你想打倒乌鸦,不必再学什么功夫,只需将以前所学的,从新组合,并将其化成有机组成部分,便足够矣。”
  陆无涯唯唯诺诺,池靖平道:“你的内功夫造诣不低,只需继续努力便可。好,你好好冥思一下,下午咱们再比斗一场。”言毕飘然离开。
  陆无涯独自一人在诊室内冥思,待池靖平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只烧鸡,几个馒头,两人吃饱后,池靖平抽出软剑,道:“准备好了没有?来吧!”
  陆无涯亦抽出剑来,一个马步,手臂暴长,软剑如离弦之矢般,直射向池靖平的喉头。池靖平不慌不忙地微一蹲身,软“刷刷”声响,手腕抖处,上刺胸膛、下刺丹田。陆无涯脚步一旋,软剑飞处,反卷其肩膊。
  两人一来一往,斗得十分激烈,陆无涯占了先机,起初处于上风,五十招之后才变成平手之局;八十招之后,池靖平反占上风,但陆无涯极力反攻,未露败象。
  一百五十招之后,池靖平一跃而开,道:“停手!”他上下看了陆无涯几眼,又道:“你进步之快,大出我之意料,难怪他们都说你是蝙蝠中最聪明的,下次再斗,你必能胜我!”
  陆无涯诚恳地道:“这全靠池大哥无私指点,小弟真的衷心感激。”
  “某也希望你能杀死乌鸦,虽然对大局未必有多大之帮助,但起码可让死去的人冤魂稍息。”池靖平道:“你可以自己练习了,回客栈住吧,此处你不宜多留,免得暴露。”
  陆无涯讶然道:“小弟何时方能再听池大哥的教诲?”
  池靖平道:“如果你当我是朋友者,出后说话便不必客套,兄弟间说话有像你这般别扭的么?”
  陆无涯闻言大喜,叫道:“小弟遵命!”
  池靖平沉吟道:“你回客栈闭门沉思,好好将以前学过的武功联系起来,三天之后再来此,咱们再斗一场,希望你的进步和改进,能促使我进步。”
  陆无涯大喜,忽然掏出几张银票,递给池靖平。池靖平冷冷地道:“我指点你剑法,并不是为了钱!”
  “你误会了,其中三千两是黄河浪二哥的,剩下的才是我的!这不是学费,是助大哥为穷人赠医送药。”陆无涯诚恳地道:“收下吧,也算是咱们的一点心意。”池靖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收下。
  陆无涯抱拳道:“三天后小弟再来,希望不会令大哥失望。”池靖平望着他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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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天之后,陆无涯离开打虎镇,找到一条小山村,向农户赁了一间土房子,潜心练剑。一个月后他才下山,此时连他自己都有脱胎换骨之感。
  怀着兴奋的心情下山,陆无涯充满信心,如果与乌鸦一对一,他有取胜的十足信心。心头一动,觉得乌鸦几番在芜湖出现,自己实在应该去那里碰碰运气,主意一定,立即放马急驰,向芜湖进发。
  去时是仲秋,回程已是初冬,山上的树木已开始枯萎,天地一片肃杀,但陆无涯心情却反而更佳,白天赶路,晚上关在客栈内,苦思如何将自己所学的“散招”,结合起来,虽然进展不大,却有所得。
  路上毫无阻滞,直放芜湖城。旧地重游,一切仿佛依旧,只是陆无涯不再戴人皮面具,而以真面目出现,只是依然是满脸虬髯,掩去了他英朗的面孔。
  在如意客栈要了一间清静的上房,陆无涯先美美的洗了一个澡,内穿自制“宝衣”,外加一套干净的衣裤,带上杀人武器,然后才出店。经过几次教训,来到芜湖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此时天色刚黑,陆无涯先在附近走了一匝,最后才登上太白酒楼。重临太白酒楼乃因上次在此,遇到尤二及刀疤汉三师兄弟,证明此处常有武林人物光顾,正是他此行之目的。
  酒楼上已有七八成食客,陆无涯故意挑了个靠中间的位置坐下,随便点了三个小菜一壶酒,便暗中打量四周起来。粗略一计,居然有近半食客是学武之士,陆无涯甚为诧异,便运功凝神偷听食客的谈话。
  一听之下方知道食客谈的大都集中在时局,包括那些学武的,这也难怪,鞑子势强,若攻破襄阳,江南已无险可守,大宋危在旦夕。
  有些青年十分激动,酒楼中痛骂朝廷及奸臣者,几至旁若无人,这也难怪,不管学文或学武,谁都不愿意当亡国奴!连陆无涯听后也热血沸腾,一时竟忘了此行之目的。
  附近一席,坐着四个青年,对着陆无涯的,是一个浓眉青年,只听他激动地道:“义军也成不了大事,各自拥兵自重,实力分散,无一能成气候,此刻加入义军,等于把命送给那些自私自利的人,这种傻事我姓周的才不会干!”
  另一个青白面皮的青年反问:“难道周兄认为坐以待毙,才不是干傻事?”
  姓周的道:“温兄,不是小弟泼你冷水,请你告诉小弟,你认为那一股义军最有机会成事?是红巾军?骆千斤用人唯亲,军心涣散,鞑子大军一至,只怕抵挡不了两个回合,便分崩离析了!灭元军目前势力最强,但下面头领各怀鬼胎,互不服气,江啸天倒没话好说,一心为国为民,可惜他无整合之力,也无霹雳手段,优柔寡断,亦难成大事!”
  姓温的转头问另一长相英俊的青年道:“易兄又有何高见?”
  姓易的只笑笑,道:“温兄不如先问问雷兄!”
  第四个青年十分壮实,皮肤黝黑,闻言道:“周兄说得没错,看来天是要灭大宋了!”
  姓温的忽然激动起来:“难道天下间有人愿当亡国奴?”
  姓雷的声音却十分平静。“小弟只是一个游侠,行军布阵根本一窍不通,我有什么办法?”
  “但咱们之中,你武功最强,你这样不觉得辜负自己一身本领?”
  姓易的笑道:“雷兄是‘风云雷电’之一,大可凭你的声名,自己成立一支义军。”
  陆无涯心头一动,心想原来此人便是“掌心雷”雷昊,不由多望了他几眼,只见他约莫二十七八岁,神情沉稳,颇有少年老成之态。
  雷昊笑道:“武功与打仗根本是两码事,若依易兄的说法,目前要建立义军的,最有条件的首推韩师道韩大侠,几时轮到小弟!”
  姓易的道:“说得好,今番咱们约雷兄及周兄来,便是希望凭两位在武林中之声名,说服韩大侠建立一支新义军!”
  姓温的道:“如果由韩大侠建立一支新义军,号召力必强,一来不愁无人参加,二来不愁粮草,极有可能成事。如果韩大侠肯者,不知你‘双枪入云’周红枫肯否参加?”
  这“只枪入云”周红枫是近年来,冒起甚速的年青高手,陆无涯自然闻过其名,不由对他多看了几眼,只觉他英华内蕴,眼神充足,看来武功不在雷昊之下,果然名不虚传。
  周红枫沉吟道:“那也得看他建的义军,实际情况如何,才能决定。”
  “哈,原来你根本就不想为百姓出力,还是因为害怕?否则为何连韩大侠也不相信?”
  周红枫提高声调道:“温兄最多只能说小弟实际,我一向不信邪,不会只看表面!江啸天江大侠声誉如何?武功如何?古往今来,多少文臣领军也能取得战功,这又说明什么?”
  姓易的微微一怔,问道:“周兄认为其中有何玄妙?”
  “证明领军跟武功高低,没有必然之关联!”周红枫道:“带领一支军队,涉及的学问极多,跟在武林中闯出名头,不可同日而语。”
  雷昊道:“以韩大侠之为人,如果他认为能够建立一支有作为的义军,他早已办了,根本不须咱们几个小子去做说客!”
  周红枫道:“不错,相信之前已有不少德高望重的前辈,多番游说过了,小弟可不愿去凑这个热闹!”
  姓易的道:“如此说来,两位是听天由命了!”
  雷昊长叹一声:“天下大势岂是咱们几个人能改变的!”
  周红枫则道:“小弟则是留以有待,不轻易牺牲性命,有多大本领做多大的事,行侠仗义亦对民有利!”
  姓温的冷笑道:“行侠仗义只是小道而已,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也!”
  四个人谈不拢,竟连饭也未吃完便散了。陆无涯听了这番话,心头颇有感触,吃了饭也杂开了。为了让乌鸦发觉自己,饭后他又特别在街上闲逛一番,这才返回客栈。想不到在门口居然遇到周红枫及雷昊,原来他俩也住在此店。
  大概陆无涯的外貌比较特别,雷昊还看了他几眼,陆无涯只当作不知道,若无其事地回房休息。他决定在芜湖多住两三天,如果没有动静便先返铜陵,再苦练几个月,然后全力找寻乌鸦。
  次日上午,陆无涯索性在房内练功,至午前才出去。未吃饭之前,依然故意到处留下足迹,期能引起乌鸦注意。饭后仍到处闲逛,可惜毫无发现。
  晚饭他换了一间酒楼,食客们谈的依然是国是,陆无涯不感兴趣,幸好听到一个消息,那姓温和姓易的青年登门求见韩师道,虽获接纳,但已为韩师道婉拒组建新义军。
  陆无涯忖道:“看来周红枫及雷昊江湖经验丰富,对人性也比较了解。韩师道家大业大,未必肯作出太大牺牲,组建义军既不容于元军,亦不为朝廷所喜,失败之后更是满门抄斩的罪!正如周红枫所述,行侠仗义跟组建义军,根本是两码事,后者的付出比诸前者,不知要多出多少倍!做一个大侠易,做义军领袖难,也难怪很多义军领袖都另有打算。毕竟真正为国为民,不涉及私利者少之又少。”
  想到此,他对路修远之人品,有更高的评价;对雷昊及周红枫之睿智,亦暗生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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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上午,陆无涯要出店,却见周红枫及雷昊正在柜台结账,只听雷昊道:“周兄,你当真不去安庆呀?‘风前柳’柳兄可不容易见得着!”
  周红枫道:“小弟有事,必须立即到雁荡山,见到柳兄千万代小弟向他致意,下次有机会相见,小弟自当自罚三杯。”
  陆无涯听至此,人已出店去了,若非自己有仇在身,他必会跟他俩结识一下。看来要想自由自在地活着,还须努力。
  陆无涯在芜湖城混了几天,不但没有找到乌鸦,亦不见乌鸦来接触他,颇感失望,幸好他有个练武的计划,便将杀乌鸦的愿望推后几个月。却不知道,从第二天开始,便有一对眼睛不断地注视着他。
  第五天午前他便结账离店,先到附近的一家小饭馆吃饭。他前脚刚走,一个店小二后脚便跟着走了。
  草草裹了腹,陆无涯飞身上马,直出南城门。出城三里,陆无涯便发觉后面有人跟梢,转头望去,却是两个年青人,沿途谈笑风生。陆无涯看了几眼,便将马拉停在路旁,那两人眼角瞥了他一下,谈笑不绝,在他身边走过。
  陆无涯暗中冷笑不已,这招可瞒过别人,可瞒不了他这个大行家。陆无涯轻易便自他俩身上,嗅出杀手的独特气息来,即使他俩不是蝙蝠,亦必是杀手,陆无涯对此有绝大之信心!还有一点,他料定此两人九成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如今他反而在背后,远远吊着他俩,看他俩有什么花招。忽然心头一动,忖道:“若他俩是冲着我而来的,那么乌鸦会否就在附近?”想到此,他肌肉立即紧张地收紧,暗中向四周打量,同时检查自己的武器。
  码头已远远在望,那两人仍未勒马,看来似是要乘船过江。码头前有几棵榆树,树下有人在卖茶水和甘蔗,周围一切如常,陆无涯艺高人胆大,放马慢慢上前,表面上毫无所觉,实际上他眼观六面、耳听八方,即便十丈之内有一只苍蝇飞过,也休想逃得过他的耳目。
  终于来到榆树前,卖茶水的似是个老头,戴着一顶硕大的竹笠,将其面庞遮掉大半。陆无涯含笑道:“老丈,今天没有太阳,你戴着个如此大的一顶竹笠,顾客来了也看不到,不怕少做了生意?”
  老头沙着声道:“江边风大,老朽是挡风,不是遮太阳。”
  陆无涯笑道:“有理有理,来碗茶吧。”
  老头伸出一只干净的手来,五只手指的指甲不但修得十分整齐,而且指甲边缘也非常洁净,不像别的指甲边缘有一圈黑色的污垢。陆无涯咦了一声:“老丈,你好漂亮的手指。”
  “去死吧!”老头手腕一翻,三枝钢针已向陆无涯射去!与此同时,陆无涯的坐骑已箭般标前一丈!
  说时迟,那时快,老头略一转身,再射出把钢针,陆无涯人早已飘落地,手腕一翻,软剑已握在手上。“赤老大呀,你真不长进呀,居然用这种方式来迎接昔日的兄弟!”
  老头霍地跃过那张小茶桌,竹笠早已不见了,腰一挺,人似长高了不少,虽然脸上涂着易容药,但此刻任谁都知道他是个年青人!“飕”的一声,他手上已多了一柄长剑,冷笑一声:“绿老三,你不怕聪明反被聪明误?不叫出来,事情还可能有转圜之机,如今你只好怪你自己,好卖弄小聪明了!”
  陆无涯哈哈大笑:“这句话你只能骗骗小孩子!乌鸦的命令你敢违抗么?我若不聪明,上次早已死在你手中了!”
  赤如火羞怒难当,反而暴出一阵大笑来:“那也只是让你多活一年而已!”
  陆无涯忽然关怀地问道:“老大,乌鸦将解药给你了没有?”话音未落,他忽然一个风车大转身,软剑“嗤”的一声,如毒蛇般飞出!
  刚才那两个青年,此刻悄悄摸上前,正想施偷袭,哪知陆无涯早已察觉,猛地先下手为强,白光过处,只见其中一个青年喉头已多了一道红圈!另一个青年和赤如火立即扑上前,刀剑齐施。
  陆无涯双脚一错,飘开丈余,冷笑道:“赤老大,你带两个后辈便想杀我?嘿嘿,上次尤二失败,你还没吸收教训么?”
  赤如火暴喝一声:“绿老三,你高兴得太早了!”一转身长剑已闪电般刺向陆无涯之胸膛;另一个仗刀自侧斜劈,时间上居然配合得十分吻合!
  换作是以前,陆无涯只能后退,赤如火与他同门近二十年,他武功之深浅,自然了如指掌,因此他甚至连陆无涯会使用什么身法都预计好了,是故他下面该用什么应对的招式,亦早已了然于胸,可是他忘了陆无涯此刻已改用软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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