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的黑猫和夫人
2022-10-08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王森在十九岁加入侦缉队,二十一岁到蒙山山区的一股悍匪中卧底,经过三四个月的时间,了解了情况,并且取得了匪首“三手神仙”的信任,定下了妙计,与丁一彪内应外合,用二十多个侦缉队员的力量,摧毁了有六七十个人的土匪团,事后王森便得到上峰的赏识。
  那一年,总局长特地派了一辆吉普车,把他从兖州载到济南总局。
  “小伙子,干得好。”总局长用力拍了王森的肩膊:“有人说你是英雄,我看叫你小老虎,比较恰当一点,我怕年轻人吃不得别人的吹捧。”
  王森向他敬了一个礼,说道:“报告总局长,‘三手神仙’他们都叫我做‘山猫’。”
  “山猫?也好哇!”总局长笑了:“山猫虽然不如老虎的力猛,但它比老虎机灵得多了,咱们要的就是这种人。”
  王森只有听的份儿,完全插不上嘴。
  “王森,我给你七个人,你敢不敢带领?”
  王森笑道:“我在江湖上混,最多的时候,手下也有二三十个人哩!”
  总局长脸色一沉,道:“你把这里当作江湖?你把这份神圣的工作,用混的眼光看待?”
  王森听得心头一懔,连忙敬了一个礼:“属下不敢,您要我带多少个人,我就带。”
  总局长脸色稍霁:“我要你带这七个人,再到蒙山,消灭那些零星的流寇。对方人多的时候,就不要贸贸然动手。你就当这个小分队的队长。”
  王森在蒙山又消磨了六七个月,把蒙山山区十多股小流寇都干掉了,总局长十分满意,事后除了嘉奖之外,还请王森到他家中作客。
  直至此时,王森才知道这个周总局长的名字:而勇!周而勇,干治安的人,办事就该顾虑周全,行动勇猛!周而勇这三个字用在他身上实在太适合了。
  周而勇结婚很迟,他夫人为他生了两个女儿,大的才十五岁,小的十二岁,周而勇没有儿子,对这位年轻的爱将,除了有上司下属的关系之外,尚有父子般的感情。
  周而勇的夫人本来有意把大女儿许配与王森,向他暗示过,王森表示事业为重,不想太早成亲,周而勇十分赞成。他不知道王森是真的事业心重,不想让儿女私情所影响?还是不喜欢自己的女儿?而且这种事由以他上司的身份去问下属,也有点那个,事情便这样拖下去,不过周而勇的大女今年已二十,仍待字闺中。
  后来周而勇把王森调到总局,参加一件大案的侦缉。在调查过程中,原有的侦缉大队长不幸牺牲,王森负起未了之责任,结果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侦缉大队隶属总局,大队长之下,尚有副队长,副队长之下还有各中小队长,王森在此之前只是一个独立的小分队队长,论职位只介乎侦缉大队中的中队长及小队长之间,但事后周而勇竟然宣布,破格升他作大队长。
  王森连升三级,不但他自己怕同僚会妒忌,连周而勇也怕别人会反对,因此安排了一场考试,这场考试由他和丁一彪负责监督。考试的项目,包括枪法、拳击;文的方面,包括智力测验,反应测验等等,王森在每一项都得到第一名。
  但周而勇做事周详,他只给了王森一年的时间,假如一年中的工作表现,不能令人满意,明年便下马!结果出人意料,自王森上任以来,侦缉大队的工作效率高了很多,又屡破奇案,使得上下人等都对他口服心服,认为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材。
  不用说,王森自然是得到连任,而且到现在已经做了四年的大队长。
  四年来他数次身入虎穴,身先士卒,得到无数的奖章,他换来了百姓的爱戴,连匪徒们一听到“山猫”王森四个字,也竖起了拇指。
  王森做了大队长之后,与周而勇的接触较多,对他刚正不阿、公私分明、廉洁朴素、关心手下的性格十分敬佩。
  周而勇是个外冷心热的人,他现在表面上看来若无其事,但王森与丁一彪都知道,实际上他心中必然十分焦虑。为傅忠正的安全而焦虑!
  傅忠正素得周而勇的好感,而且把半生精力都贡献给治安部门,又是周而勇的老部下,周而勇能不焦虑吗?
  吉普车忽然“吱”地一声,急速地停了下来,车上的人都向前冲,也把王森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      ×      ×

  车尚未停定,丁一彪便粗声地喝道:“什么事?”
  司机道:“他们来了。”
  王森抬起头来,只见两个大汉快步跑来,脸上的神色十分焦急,边跑边举袖拭汗。
  周而勇紧张地爬出车厢,王森急忙也跳了下去。
  那两个大汉是烟台市分局的侦缉队员,他们是负责到傅忠正家里调查的。
  周而勇道:“情况怎样?”
  一个汉子道:“大门反锁着,房门也锁着,咱们叫了半天,没人答应,所以撞门进去……傅局长,他……他已经死在床上……”
  周而勇急问:“是在什么情况之下死的?”他的声音就像是一头失去幼子的母狗,惊急之情,全然呈现出来。
  那汉子喉头耸动了一阵,才吐了几个字:“他,他被人枪杀!”
  “上车!”周而勇大声咆哮,他又回头道:“你们两个跑步回去!”
  丁一彪、王森和凌志风都觉得周而勇有异寻常,令人觉得陌生。
  吉普车“呼”地怒吼一声,再向前驰去。司机知道总局长的心情,路上不断踩油门,汽笛声响个不停。
  王森等人都有很多疑团在心中浮沉,比如傅忠正是被杀还是自杀?他的夫人下落如何等等。不过车上十分沉默,没人作声。
  “吱——”吉普车又怪叫了一声,停了下来,王森首先跳下车,入眼的是一栋西班牙式的别墅。
  别墅外表看来既精致且整洁,外面还有一座小花圃,花圃种的花草不少,也种得很有规律,但不知为何,王森总有点荒芜的感觉。
  那司机道:“这便是傅局长的家。”
  周而勇道:“进去。”
  王森推开花圃的矮篱笆的一扇竹门,首先走了进去。
  周而勇道:“小凌,你留在外面,仔细检查,草长泥湿,小心鞋印!”
  王森来至大门外,见大门没有锁,门板裂开,一半倒在地上,另一半仍挂在门框上。
  王森轻轻一推,那半扇门,发出“呀”的一声怪叫。
  王森吸了一口气,踏了进去,只觉脚下一软,连忙向旁一跳。
  周而勇在后叫道:“小心。”
  地上有什么东西?王森低头一看,连他自己也笑了,原来门后有一块棕色的地毯,大概是让外面进来的人,擦掉鞋底的泥巴吧!
  周而勇问道:“你有何发现?”
  王森脸上一热,忙道:“没什么!”他见有一扇房门被人撞破,知道必是傅忠正的寝室,便走了过去。
  傅忠正倒卧在床上,手上握着枪,太阳穴旁有一团血迹,他的脚在里面,头向外,露出床沿,垂了下来,一对手臂像投降的姿势,架在床上。
  房间不太大,这是新式的建筑,窗多光线足,令人一览无遗。
  床旁的梳妆桌,床头柜,大衣柜,柜上的东西,都一一排得十分整齐,房内也只傅忠正一个。王森只看了他几眼,便退了出来。
  这栋别墅除了一间寝室,一间书房,一间本应是客房,现在改为储物室之外,便是灶房和卫生间。
  王森走了一遍,都不见有人,亦无打斗的痕迹。
  只听周而勇大声问凌志风:“外面情况怎样?”
  “完全没有脚印。”
  周而勇走出寝室,问:“小王,你看这是什么案子?”
  “枪是他自己的枪……”王森说得很慢:“他是自杀的?为什么要自杀?他为什么要骗咱们,说他妻子重病入医院?”
  周而勇负手于背,在客厅内踱起步来:“他妻子去了哪里?这点最重要。”
  周而勇不愧是干练的治安干部,很快便抓到问题的重心。丁一彪忽然走了进来:“局长,他们来了。”
  那两个侦缉队员,上气不接下气地奔了进来。周而勇道:“先歇一歇再说。”拉着王森与丁一彪入房。
  “他们看见这种情况,第一个感觉是什么?”
  丁一彪沉吟了一下,道:“这是一件自杀案件。”
  周而勇指一指窗子:“有一扇窗子打开着。”
  “这虽然有可能是他杀,凶手留下线索,但仍不能排除自杀的可能性。”
  周而勇道:“回到傅忠正身上,他可能自杀吗?”
  丁一彪不敢开口,王森又是三缄其口,此刻周而勇回头叫道:“你们可以进来了。”
  那两个侦缉队员走了进来,丁一彪立问:“你俩进来时,傅局长便是这个样子吗?”
  瘦的侦缉队员道:“是的,处长,咱们没有移动过任何物品。”
  王森却问:“你们进来时,傅局长太阳穴上的血已干了?”
  肥侦缉队员道:“是的,已干了。”
  “进来的时候,屋子内没有别人?”
  瘦的道:“不但没有人,连猫儿也不见。”
  丁一彪心头一跳,脱口问道:“傅局长养猫?”
  “去年属下来参加局长的生日宴会,他家里养了一头猫,是黑色的,听说局长夫人十分喜爱养小动物,也曾养过些小鸡,不过后来都死了。”
  王森问:“去年来时,小鸡还在?”
  瘦的侦缉队员道:“不,早死了。”
  “你怎知道?”
  “局长在空闲的时候,或者跟咱们喝酒聊天,往往会提及他的家事。”
  “那头黑猫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不知道……”肥侦缉队员道:“俺进来后不见有人,才突然间想起的。”
  周而勇也插腔问:“你为什么不想别的,而想到那猫?”
  “去年冬,局长买了风肠板鸭,叫属下送来给夫人,当时夫人开门时,是抱着那只大黑猫的。”
  丁一彪道:“就算这样,也不会使他立即想起那头猫,是不是那只黑猫,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瘦的抢着道:“不错,那头猫黑得发亮,全身上下没一根杂毛,属下活了这么大,还未见过这样的猫。”
  肥的接道:“那猫的毛不但黑,而且长,毛茸茸的好像很可爱,但我目光每次接触到它,不知道为什么,心头都是一揪的。”
  “它的眼睛,”瘦的侦缉队员争着道:“它的眼睛看来很凶猛,但局长夫人却抱着它,所以,所以……”
  王森道:“所以你又觉得那猫并不是那般凶猛?”
  那侦缉队员点点头,丁一彪道:“也许那头猫被傅夫人带走了,局长夫人的娘家在哪里,你们知道吗?”
  瘦的道:“属下听局长提过,是东郊巷七号!”
  周而勇道:“老丁,你跟小凌留下来!”他带着王森和那个瘦的侦缉队员出去,上了吉普车,便对司机道:“去东郊巷七号。”
  司机应了一声,开了火,车子便缓缓驶出了。
  傅忠正的继室的娘家看来是小康,屋虽不高大,也不新,但看来经常有整理修葺,屋子外面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姓什么的?”王森问。
  那侦缉队员道:“姓甄。”
  王森伸手敲门,过了一阵,里面有人,问:“谁呀?”
  “找甄先生的。”王森大声道:“咱们是傅局长的同僚。”
  门打开,是一个粗衣女子,看来是甄家的女仆。那女仆见外面停着一辆吉普车,知道不是白撞的,便请他们进去。
  入门是一间明堂,众人站在一旁等候,女仆走进去通报,不久,一个五十多岁,长相斯文,身材颀长的老者走了出来:“诸位长官驾临寒舍,不知有何指教?莫非小婿犯了王法?”
  “不是。”周而勇向他脱一脱帽:“打扰了甄先生,咱们深感不安。”
  那老者便是傅忠正的丈人甄天泰。当下他忙道:“三位请到里面喝一杯茶再慢慢谈如何?”
  周而勇略一沉吟,吩咐侦缉队员留在明堂,带着王森随甄天泰去他书房。甄天泰的书房颇大,但由于里面放满了书架书柜,所以看来仍觉狭小。
  书桌旁边有张交椅,中间夹着一张茶几,是酸枝木嵌云石面的,看来气派而又古拙,周而勇道:“原来甄先生是读书人,失敬失敬。”
  甄天泰说道:“仅中过院试,取得‘府学’的资格,惭愧之至!两位长官请坐吧。”
  周而勇笑道:“那就是秀才呀!”刚坐下,那女仆送上香茗。
  甄天泰举起茶盅,说道:“两位请茶!”揭起盅盖,把浮在上面的茶渣,拨在一边,轻轻呷了一口:“两位长官如何称呼?”
  王森道:“周先生是总局长,傅分局长是其属下。”
  甄天泰站了起来,鞠了一躬:“原来是总局长,请恕草民有眼不识泰山。”
  周而勇见他举止言谈,甚是迂腐,便单刀直入地道:“不瞒甄先生,敝人来此是想调查一件事,只是怕甄先生未必肯明言而已。”
  甄天泰面色急变,忙道:“周大人,小婿到底犯了什么大罪,照草民所知,他为人耿正清白,可不会做出什么犯法的事儿。”
  “不是此事,甄先生勿惊,令婿的工作表现敝人满意之至。”
  甄天泰嘘了一口气,脸色稍霁,问道:“那么两位想问些什么?”
  “令嫒是否在家?”
  甄天泰一怔,一张嘴合不拢来,半晌才一捋颔上的短髯:“小女犯了王法?”
  周而勇目光如同刀刃一般,紧紧地瞪着甄天泰,一字一顿地道:“甄先生还未答我的问题。”
  甄天泰忽然惊恐起来,一长身,伸臂抓住周而勇的手腕:“快告诉我,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草民可只得她一个女儿在身边。”
  周而勇被他抓得手臂发麻,但他脸色丝毫不动,甄天泰好像魂魄归体,松了手,耸耸肩,尴尬地道:“对不起,草民一向最疼爱她,是以紧张一点!她,她没回来,大人去找过她?”
  “是的,她不在家。”
  甄天泰又紧张了:“她不在家有什么奇怪,她可不是在坐大牢。”
  王森插腔道:“但傅分局长死了,令嫒也不见了。”
  甄天泰忽然又抓住王森的小臂,王森只觉得他的五只手指,好像是铁箍一般,箍得他极不舒服:“甄先生,请你冷静一点。”
  甄天泰喘息地道:“你们,你们说谎!我女婿他为人乐观,怎会自杀?”
  王森心头突然一跳,立即紧问一句:“甄先生,你去过现场?若没有的话,你怎知道他是自杀的?”
  甄天泰嘿嘿笑了一阵:“他是烟台市治安当局的最高领袖,除非是他自杀,否则还有谁能杀得他?何况他有枪。”
  周而勇道:“好,就算他是自杀的,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要自杀么?”
  甄天泰瞪了他一眼:“草民刚才已经说过,他为人乐观,怎会自杀,一定是你俩……”
  王森冷冷地道:“这是真的,你若不相信,可以去看看。”
  “甄先生,令嫒真的没有回来?”周而勇问道:“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甄天泰道:“新春她回来住了三天,嗯,初五回去的。”
  王森道:“今天是正月廿四。”
  “这十九天,你没去看她?”
  甄天泰淡淡地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令嫒跟令婿感情如何?”
  “谁都知道他们伉俪情深。”
  周而勇说道:“请甄先生跟咱们走一趟。”
  甄天泰吃了一惊:“去哪里?”
  “到令婿家里。”
  甄天泰立即站了起来:“也好,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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