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孙子之秘
2025-10-18  作者:萧玉寒  来源:萧玉寒作品集  点击:

  孙斌、庞涓、张仪三位少年男女,默默思索了好一会,山洞中一片寂静,静得连三人的心跳声亦清晰可闻了。
  终于,庞涓按捺不住了,他头一昂,决然的道:“鬼谷先生,请教授我他日为将为帅、荣华富贵之道,先生大恩大德,学生永世不忘。”
  鬼谷子一听,也不置可否,只默默的微一点头,向孙斌、张仪二人道:“你二人又如何呢?”
  张仪格格一笑道:“先生,我也不求什么将帅、富贵之学,只求先生教我有推测神算之学吧!”
  鬼谷子含笑道:“你求这等推测神算之学做什么?”
  张仪神往的道:“先生啊!当今之世,战乱如云,天下百姓苦不堪言,人命贱如草芥,旦夕不保,因此若学了这等推测神算之术,我便可以云游四海,闯荡天下,教人审度时势,趋吉避凶,普天下苦难之人,便可达观知命,好好生活下去,不致灰心气馁,以致自伤自绝啊!”
  鬼谷子一听,也不置可否,只欣然一笑道:“唔,所求甚好,但此求乃为人不为己之学,于你自身并无半点益处,你可莫后悔啊!”
  张仪决然的道:“先生只要肯教授,张仪决不后悔!”
  鬼谷子微微一笑,不再追问,目注孙斌,含笑不语。
  孙斌此时才朗声道:“先生,我欲学兵法,例如变化无穷的六韬三略,鬼神莫测的布阵行兵之法。”孙斌无疑是最迟回答,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鬼谷子的眼神亦不由一亮,肃然道:“你欲学此法有何打算?”
  孙斌不假思索,便朗声回道:“孙斌的爹娘,于战乱中丧生;孙斌更目睹万千民众,于战火中挣扎求存,受尽涂炭,深感伤痛,因此早就立誓,势必除此弥天大祸!但孙斌深知,欲消弭战祸,惟有以战克战,故而不畏千里艰辛,寻访先生,欲拜求那以战克战的学问啊!”
  鬼谷子一听,目中精光一闪,似很为孙斌的惊人抱负而感动,但稍现即逝,也并无表示什么。他微一沉吟,便对孙斌、庞涓、张仪三人道:“好,吾便助你等达至各自的心愿吧!但成功与否,靠自身的努力,吉凶祸福,亦皆咎由自取,莫怪吾有所偏私也!”
  从这一日始,鬼谷子果然按孙斌、庞涓、张仪三人的愿望,教授三大绝世奇学。
  鬼谷子教授庞涓的,果然是“为将为帅”的学问,其中包括武功、技击,以及统兵征战、攻城略地的战法。庞涓也努力研学、苦练,因为他深知,凭此学艺,果然可以令他日后荣华富贵。
  鬼谷子教授张仪的,便是那等洞天彻地、日月星辰、占往察来的“神数”之学,张仪对此极有天分,也极感兴趣,因此研学起来,便得心应手,突飞猛进。不消半年时光,她竟便可以“神数”之学,洞悉天象;又半年后,更可中察人伦;再半年后,甚至已可领悟大地龙脉奥秘了。张仪于“神数”奇学上的进境之速,有如神助,令鬼谷子亦暗感惊异。
  不过,孙斌所学的,比之张仪的进境,便稍逊一截,甚至更不如庞涓的进度。鬼谷子教授孙斌的,便是他的志愿,那等变化无穷的六韬三略、鬼神莫测的布阵行兵的“兵法”奇学。鬼谷子教授时尽心尽力,孙斌研学也努力不懈,但不知为什么,花了半年时间,对那等六韬三略、布阵行兵的学问,孙斌的进境,竟如初入门而已,这令鬼谷子也不禁暗暗皱眉。
  在鬼谷子的内心深处,对孙斌的期望甚殷,因为鬼谷子已洞悉孙斌的奇特身世,孙斌先祖的威名,赫赫于世,为甚孙家这位嫡传血脉,竟难及他先祖的慧根呢?而且他的命运潜伏奇灾异险,磨劫重重,这一切到底有甚异数呢?鬼谷子深感疑惑,他暗暗打定主意,为了孙斌日后的前程命运,他非要探究明白不可。
  匆匆两年的时光过去,亦即孙斌、庞涓、张仪三人,拜师学艺已整整两年了。
  这一天早上,鬼谷子忽然对孙斌、庞涓、张仪三师兄妹道:“吾有一道友,姓墨名翟,乃不世奇人,他约我于五百里外的泰山见面。吾离开后,你等须勤加研练,不许偷懒贪玩,知道么?”
  孙斌、庞涓唯唯答应了,张仪的俏目一转,却格格笑道:“先生此行,约需多少时日?”
  鬼谷子道:“快者十日,迟则月余,吾必回返,你问这怎的?”
  张仪笑道:“没什么,只是好计算先生的回程,有甚迷惑之处,及早向先生请教而已。”
  鬼谷子目注张仪一眼,她神色中流露的诡秘,如何瞒得了鬼谷子?只见他向张仪道:“张仪,你之‘神数’已甚具根基,足可推算百日后的乾坤奥秘了,但切勿因此而向人任意轻泄,切记天机不可轻露,否则,泄漏之人,或妄知之人,必受天谴,徒招灾劫,你须切切牢记。”
  张仪见师傅满脸肃然,不敢笑了,点点头道:“是,师傅,张仪记住了。”
  鬼谷子这才含笑道:“好!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才是吾辈中人处世之道,吾去也,你三人切记吾之吩咐。”
  鬼谷子说罢,身形一晃,便已远在洞外百丈,又再一摆,他的灰色身影,便于鬼谷中消失不见了。
  庞涓见鬼谷子已然离开,他再按捺不住了,连忙向张仪追问道:“三师妹,听师傅刚才言辞所露,你已知其去意,到底是什么?快说出来啊!”
  孙斌却道:“二师弟,你不听先生刚才所戒,切勿轻泄天机吗?若然泄漏,不但说的人会遭天谴,听的人亦徒招灾劫,既然如此,不问也罢。”
  庞涓却不舍道:“不然,大师哥,你太大意了,你可想到,师傅此行,似有什么隐瞒我等吗?若能及早知道,也好有所准备,以便应变也。”
  孙斌不以为然的笑笑,没再理会庞涓的纠缠。张仪却嗔道:“师傅他老人家对我等一视同仁,绝无偏私,有甚隐瞒你了?偏你如此多疑多忌。”
  庞涓笑道:“若非隐瞒,为甚师傅如此着急,说甚‘天机不可泄漏’了,三师妹你又敢说知一二吗?”
  张仪心性爽直,最受不得此激将法,只见她俏目一瞪,微带嗔怒的冲口而出道:“说就说啦!我怕什么了!咦!不对,此事我亦只是推测而已,不可当真,因此你也只能自己下判断也!”张仪的“神数”之学已甚具根基,她忽然醒悟,她此时所知的,别人未必知道,也未必能够知悉,因此已不可像以前般任性而为,而须含蓄一点,于是便又加了一句。
  庞涓亦极工于心计,他见激将之法已难起作用,便故意叹了口气,自嗟自怨的道:“哎,算了,我庞涓所学甚浅,怎去推测?隐瞒便隐瞒吧,谁教我技不如人呢?”
  张仪见状,果然大感为难起来,她表面很凶,其实内心却软得很,她见了庞涓满脸自伤的神气,心中便不由一软,忍不住略露端倪的道:“二师哥,你叹什么气?此事你迟早会明白的了,我且问你,半年前,师傅是否曾向你和大师哥打探你二人的祖冢、祖坟所在地呢?”
  庞涓一听,立刻醒起,半年之前,鬼谷子在闲谈中,曾不经意的问起孙斌和他的祖籍、祖坟之事,但鬼谷子稍问即止,并没追索下去,因此庞涓也很快便忘记了。此时被张仪提醒,才微感吃惊的道:“如此又说明什么了?从中又能推测什么奥秘来呢?”
  张仪道:“能推测什么奥秘?我既不知道,便知道也不能告诉你,但可以概述一二,师傅所问,其实暗伏地脉的风水玄机,又与人之命运、前程有莫大渊源。因此可以说,师傅此行,或许与你和大师哥的前程命运之事有关联吧!你莫再追问,问也徒然!”张仪说着,忽地戛然而止。
  庞涓又奇又急,忙道:“为什么?”
  张仪笑道:“一来我所知的仅此而已,二来知的也不可轻泄,因此岂非问也徒然么?”
  庞涓见张仪意态甚坚,知已不可动摇,便只好闷声不语,因为他深知张仪的灵慧,比自己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无奈只好见好即收,万一被她察觉自己的心思,日后若想再在她口中探悉什么,那便比登天更难了。庞涓哈哈一笑,不再发问,若无其事的走了开去,继续研练他那“为将为帅、荣华富贵”的惊世学艺去了。
  此时,鬼谷子已身在岳山东面数十里之外了。
  鬼谷子一路向东面掠去,他的足尖微一点地,身子便飘离地面,向前疾射数十丈,如此足尖疾点之下,他便有如仙家的腾云驾雾,飘行如飞。不消半日的时光,鬼谷子便已身处齐魏两国相交的白庙、沙河一带的地域上了。
  鬼谷子的身形蓦地一顿,目中精光灼灼,向南北两面射去,只见南北两面各耸起一座山峰,山形奇特,北面的山峰如豹,南面的山峰如熊;山色也各异,北面的山峰呈七彩斑斓,南面的山峰却黑白相间,更诡异莫测的是两山以中间为界,北面的山峰属魏国,南面的山峰却属齐地,两国两山,遥相对峙,其状神秘而又怪异。
  鬼谷子心中蓦地一动,暗道:“孙斌、庞涓二人曾向他提及,庞涓的祖
  籍及祖坟,位于魏国的东面边沿,孙斌的祖籍、祖坟则位于齐国的北端,庞涓的祖坟坐落于北面魏国的砀山,孙斌的祖坟却位于南面的芒砀山,单是两人祖坟坐落的山名,便已隐伏奇盛的相冲相克了。
  鬼谷子心念电转,当下毫不犹豫,身形一纵而起,向北面的砀山电射而去,鬼谷子的功力修为,此时已处人仙之间,当世已罕有其匹,不消片刻,他便挺立于砀山的山巅上了。
  鬼谷子放眼望去,只见砀山的东面,恰好正对鄱阳、昭阳、微山三大湖的昭阳湖,亦即三大湖相连的中间狭长地带。山下竟是黄河的一道支流(即今山东废黄河),河面甚宽,可惜河床已高出地面,不消多久,便必定淤塞。
  鬼谷子心中不由微叹口气,暗道:此山虽有形格,亦合山水合抱的龙脉之格,可惜水势偏狭偏短,水于龙脉,犹如人之血脉,血脉不旺不长,其地力又怎会长久。
  鬼谷子已有所判断,他也再不停留,绕山巅旋绕一匝,蓦地在山巅的东面,正对昭阳湖的山角,现出一座山坟,墓形甚大,于山巅之上甚为瞩目。
  鬼谷子向山坟掠近一看,不由又暗叹口气,但见山坟土色呈七彩斑斓,却以赤红为主,山坟的正东面,竖起一座石碑,上书“晋大夫庞根之墓”七个黑漆字,果然是庞涓的祖坟无疑。晋分三国,乃魏、赵、韩,庞涓的先祖,便是当时晋国的大夫。
  鬼谷子暗道:庞涓的祖坟虽有形格,但所得水运偏狭偏短,其子孙血脉运势应必甚为短促,乃地力所限,且其祖坟土色七彩斑斓,以赤红为主,七彩斑斓主其所出之人心性杂乱,多疑善忌,赤红则主杀气,因此所出之人,必定心杂如麻,多疑善忌,更充满杀戮凶机,如此形格,庞涓的命运如何,已足可判矣!
  鬼谷子转念之际,庞涓的祖坟顶上,突地冲起一道赤红之气,异常强烈,向南面的芒砀山疾射而去,芒砀山上的一角,随即亦飘起一团白雾,把射至的“赤红之气”团团围罩,“赤红之气”于白雾中左冲右突,尖啸厉吼之声不绝,但终究难以突出白雾重重的围困,又听一声悲啸,“赤红之气”便在重重白雾中消散了。
  鬼谷子目睹之下,不由又微叹口气,心中甚为孙斌、庞涓二人的命运担忧,因为鬼谷子自然知道,砀山庞涓祖墓射出的“赤红之气”,乃主杀戮,直犯芒砀山,若孙斌的祖墓真的坐落芒砀山上,那“赤红杀戮之气”,便是直冲孙斌而来;而芒砀山升起的白雾,虽可化解“赤红杀戮之气”,但其中已惨受残酷磨劫了,由此而推断,孙、庞二人,因其祖宗地脉相冲相克,岂非已决定彼此绝难和平共处吗?他二人皆为吾门下,这一段龙脉“红白之煞”,却如何化解?
  鬼谷子心中不由一阵怆然,情急之下,他也不再在砀山逗留,他身形突地一纵而起,施展绝世轻功,竟于砀山之巅,凌空而下,直向南面的芒砀山电射而去。这等功力神通,当世中只怕已绝无仅有。
  他几个起落,身如大鹏展翅,片刻便已飞越两山之间的二十里间距,稳稳地降落于芒砀山巅上了。但见芒砀山土色果如刚才所见,白中杂黑,黑白相间,非常奇特。
  再纵目四视,在山巅的东南面,果然露出一座山坟的圆顶,虽然是土坟,但体积甚大,远处亦清晰可辨。鬼谷子眼神一亮,他已隐隐估料得到,这座山坟的子孙血脉,以及坟中的主人是谁了。
  鬼谷子纵身向芒砀山东南面的山坟掠去,仅一下起落,便降于墓前,只见山坟墓碑上,刻了“齐孙氏之墓”五个黑漆字,其余便是一片空白,连墓中之人也不知是谁。
  但鬼谷子却与墓中之人有深交,他一见碑上刻字,便仰天长叹一声,接而又喃喃地道:“孙子之才,威震三军,御将如一,料敌如神,不受爵禄,知亡知存,身去名成,书十有三,万世永存,壮哉吾友孙子武。”
  原来墓中之人,竟是近百年前的兵法大宗师孙武。孙武祖籍齐,后受吴国君阖闾所聘,入齐为大将军,以弱胜强,大破暴楚,威震天下。但破楚之日,吴王阖闾欲拜孙武为相之时,孙武却恳辞不受,他私下对伍子胥道:“你知天道么?暑往则寒来,春还则秋至,吴王如今四海靖平,恃其强盛,骄乐必生。因此若功成不退,则必有后患矣!”孙武说罢,即决然而去。
  吴王赠他金银珠宝数车,孙武在路上,沿途分发贫苦之民,到散尽数车金银珠宝,孙武已入深山,不知所踪了。
  近百年后,孙武这一代兵法大宗师,才被鬼谷子发现,他已身入黄土,长埋黄泉了。
  鬼谷子凝神伫立,良久不语。他放眼向坟前望去,只见坟前石碑,恰好遥对鄱阳、昭阳、微山三湖一体的微山湖,微山湖位于三湖的下游,却比上游鄱阳、中游昭阳两湖广阔数倍,形如一个大水袋,微山湖恰好位于大水袋的底部,宏大圆浑,气势磅礴,而芒砀山的四周,东南面有澥河、沱河、浍河、濉河、淝河、涡河、唐河七大河流环绕,西北面则有沙河、济河两水回环,鬼谷子仔细分辨,发觉芒砀山四周恰好是“九水九曲大回环”之势格。
  鬼谷子不由暗赞一声,此墓山水形势甚佳,九水九曲回环,当主其地脉运势绵长也。再者墓前正对三湖之袋底微山湖,乃明堂极为广阔之象,如此势格,墓中主人,其子孙血脉必出一代英才矣!孙武果然目光昭卓,垂暮之年,身入黄土,仍替自己的子孙血脉伏下此惊天妙着也!
  暗赞之间,鬼谷子忽然又眉头一皱,暗道:今日实地查勘,已又确证孙斌乃孙武的嫡孙无疑,斌儿显然已得祖宗龙脉地力荫庇,但为甚他的灵气反而不及庞涓呢?
  鬼谷子转念之际,蓦地想起刚才在芒砀山所见异象,不由又豁然而悟,暗道:孙武当年自选墓地时,庞涓的祖宗必定尚未下葬砀山,因此孙武决意料不着,世事幻变,与此山对峙着的砀山,本属屏障,但一经庞氏下葬,即导发自身龙脉,与孙氏的芒砀山龙脉,恰成了相冲相克的凶格。孙武自堪芒砀山墓地,虽然地力雄厚,但屡受砀山庞氏龙脉“赤红杀戮之气”冲克,龙气必定受损,因此孙氏一脉,与庞氏一脉相遇,便必大受克制了。
  鬼谷子判明此点,不由蓦地旋身,滑到孙武的墓碑前,伸手抚按石碑,顿足叹道:“孙兄!孙兄!可知你当年千着万着,算差一着,但凡龙脉之地,虽有青龙白虎、前屏后障之形格,却会于日后移变,你当年断为屏障的砀山,如今不是恰恰成了冲克你孙氏一脉的奇凶之异格吗!哎,不幸孙、庞血脉,皆入吾门下,其命运却彼此相冲相克,这教吾如何化解?当真难!难!难也! ”
  他感叹时,忽地一顿,因为他伸手抚按墓碑之时,碑上的一层浮石粉竟被震脱,触手有异,仔细一瞧,石粉掩盖之下,竟有数行绳头小字,道:“吾知天道,身入黄土,百年之后,必遇故友,未了之愿,烦请代劳,吾则无憾……齐人孙子武启。”
  鬼谷子心中不由一阵震骇,暗道:依孙武此留言,他于百年前,便预料今日之事,判断吾必上此墓前,孙武之能,果然鬼神莫测,但他有甚未了之愿呢?
  鬼谷子心中转念,连忙又微运内力,伸掌按压下去,果然刻字后面,石粉震脱,又另有几行小字,道:“能视吾第三层刻字者,非吾故友亦必乃异能之士,吾敢请代劳,相助吾之三代血脉。吾自勘此墓,已知卅年后,必有异变,加之子媳,必死于非命,之所以仍选此墓地者,乃判断此墓地位处先磨后成,先苦后甘之奇格龙脉也。且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是故吾之子媳虽死于非命,吾孙却因此而发奋,心志坚贞,可望百年之后,艺业有成,吾之一番苦心,皆在于此也,切祈成全,拜托!拜托!”
  孙武的留言至此而戛然而止,鬼谷子不由微一怔,暗道:孙武的未了心愿到底是什么?他又拜托什么呢?
  鬼谷子心中转念,他抚按石碑的手,不由默加了几分内力,就在此时,鬼谷子但感掌下微微一震,墓碑上有刻字的部分,竟从中断裂,一个乌黑的小铁盒,随断裂的石块掉了下来,墓碑下面却依然完好无缺,上面的“齐孙氏之墓”五个大黑漆字亦丝毫无损。
  鬼谷子目睹之下,眼神不由一亮,他已然明白孙武当年的用意了。他伸手向小铁盒一勾,小铁盒便被他的内力吸上掌中。
  鬼谷子凝神细注,但见小铁盒异常精密,浑然一体,四面中的一面上列八个按钮,分八面排列,中以各种变化线路交通,俨然是一个精密无比的惊天大阵。
  鬼谷子不由仰天长叹一声道:“孙武!孙武!你果然不愧为一代兵法祖师,单是此铁盒上的玄机阵法,便把天下人难倒了,若不识此阵法,得此铁盒亦徒然白费,试问谁可开启?若以横力攻之,则盒内之物,亦必销毁,一番心血依然白费。幸亏你遇上吾临此地,不然,你的一片苦心孤诣,岂非化作如斯逝水吗?”
  原来鬼谷子细辨之下,已豁然而悟,铁盒其中一面上列的八个按钮,竟按一惊天阵法排列,分别是天覆、地载、龙飞、蛇蟠、云垂、风扬、鸟翔、虎翼等八小阵,由其中的纵横线路交通变幻,八小阵又遂成八中阵,八中阵又可化为八大阵,乃取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十六中卦,十六中卦生六十四大卦,以至生生不息,无穷变化……鬼谷子不由叹道:“单此开启铁盒的阵法,若能精而习之,已足成万战万胜之师矣!孙兄!孙兄!你一番苦心孤诣,鬼谷子又怎可见之不理?吾必助你了此百年心愿也! ”
  鬼谷子至此已毫不迟疑,按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之玄机妙法,伸指于铁盒上连按六十四下,恰应了“六十四大卦阵成开启铁盒”之法。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铁盒上制按钮阵法的一面,竟便弹开,一卷以丝制的文书,赫然于盒中放着,文书正面,赫然是四个金漆之字:孙武兵法。
  鬼谷子抽起“孙武兵法”文书,略一翻阅,只见“兵法”又分十三篇,分为“始计篇”、“作战篇”、“谋攻篇”、“军形篇”、“兵势篇”、“虚实篇”、“军争篇”、“九变篇”、“行事篇”、“地形篇”、“就地篇”、“火攻篇”、“用间篇”等,共计十三篇,每一篇又分述二小节,合计二十六节;每一节又分二段,合计五十二段;每一段又按悟性,或悟二计,或悟三计,或悟六计或悟九计,以至无穷无尽,变化万千。
  鬼谷子略一翻阅,便即合上铁盒,仰天大笑道:“孙兄,孙兄,你毕生心血结晶,均藏于此,其中或许连我亦难明其奥,我亦不欲掠故友之美,当替你传于孙家血脉,且看他悟得多少便多少吧。”
  鬼谷子说罢,向“孙武之墓”拱了拱手,喃喃地道一句:“吾之故友,别了!”便身形飞纵,迅如鹏鸟,于芒砀山之巅飘掠而下。
  三日后,鬼谷子便已重返岳山鬼谷,前后不到七日时光。孙斌、庞涓、张仪三人,迎迓鬼谷子回来,张仪笑道:“师傅,为甚来去如此迅速?”
  鬼谷子见张仪眼隐狡黠之光,知她已猜破自己此行的用意,便呵呵一笑道:“当然,这叫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么!”鬼谷子心性豁达,他与三位徒弟相处,不似严师,倒似是三人的大师哥。
  不过,鬼谷子此时的轻轻一句“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却也暗合天地乾坤、人世百态的要诀,春花秋落,孙斌、庞涓、张仪三人,于鬼谷拜师学艺,眨眼又过去三年半岁月了。
  这三年半来,庞涓的艺业突飞猛进,进境神速,他自己也不禁暗暗得意起来,开始跃跃欲试所学了。但他发觉,大师兄孙斌和三师妹张仪,却越来越沉着,与他说笑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庞涓也不知道,究竟孙斌的艺业达至何等程度。
  令庞涓更不安的是,三师妹张仪,入谷五年,如今已是二十的少女,她的样貌也日渐变化,若初入谷时她尚是一朵含苞未放的茉莉花蕾,那此时便是一朵芳香四溢盛放的娇花了。而庞涓年已二十一岁,犹如一只成熟的野蜂,哪有不喜香花之味?因此庞涓心中对张仪已萌生强烈的爱意,但可惜的是,张仪对他这位二师哥,似乎并无什么好感,她与大师哥孙斌,可以悄悄说上半日话儿,但对庞涓除了一声招呼外,便多一句的话、多一瞥的眼神也如梦幻云烟。
  这怎教庞涓的嫉忌心不越益强烈,只是孙斌却浑然不知,他视张仪如胞妹,待庞涓亦如亲弟,不分彼此,因此庞涓连发作的借口也寻不着而已。庞涓在心里狠狠的道:“哼,我庞涓就绝不信,这人世间的荣华富贵,不会令三师妹的心儿运转挪移!嘿!我庞涓今非昔比,凭我现下的艺业,当今世上的荣华富贵,已足可手到擒来矣!”庞涓的自信心极强,他对自己的艺业亦极为自负,因此他倒仍能沉得住气。
  这样又过了半个月的时光,这天早上,轮到庞涓下山采摘草药,这是鬼谷子交付他三位徒儿的惟一任务,采来的草药,鬼谷子用以制造“强筋健骨水”,只要浸入这种药水中,一日练功的辛劳,立刻便可以恢复,采药的工夫,每半月轮换一次,前两次是孙斌、张仪,此时便恰好轮着庞涓。
  庞涓肩上搭了一个布袋,其他什么也没带,因为凭他此时的功力,莫说一株草药,就是猎杀一头狮虎,也不必以剑器相助了。鬼谷子的规矩也很古怪,下山出谷采药,只要装满布袋便行,不许多一点,也不准少半分,鬼谷子对徒弟说,草药生于天地,乃天地之物,够用便可,绝不能浪费半分。庞涓走出谷口,一路向岳山的青草峰疾奔,青草峰上树木花草密布,是一处极庞大的天然药库。庞涓早已熟习采药的功夫。因此不到一会,他已装满布袋。他正欲下山,忽听数十丈远处树林中,有两人正大声议论,其中一句落入庞涓的耳中,令他心中不由一动,情不自禁,便悄悄移动,接近那两人说话的林中。
  原来两人所说的一句是:“哎,若你我精通兵武,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又何须操此药农生涯啊!”这一句恰好触着了庞涓的心事,他哪还抑制得住自己的脚步?
  庞涓悄移而近,他的武功已甚高,两位上山采药的药农根本察觉不到,依然在大声议论,似乎“荣华富贵”四字,有着强烈的魔力,便说说也兴奋解困,犹如世人的“望梅止渴”。
  庞涓越听越兴奋,越听心跳得越厉害,他再也按捺不住了,忽地闪身而出,盯着树下歇息的两位药农,目光灼灼的冲口而出道:“老丈,你所说的‘荣华富贵’,到底在何处可唾手而得?快说!”
  药农见庞涓来得突然,问得突兀,吃了一惊,失声道:“小哥儿,你原来也是采药之人,问这怎的?你可会兵武之道么?若然不会,问亦徒然。”
  庞涓笑道:“那区区兵武之道,有甚了不起,吾之所学,乃统御万战万胜之师呢!”
  药农见庞涓口气如此宏大,意态如此从容,似乎那“兵武之道”也不放在他眼内,吃惊中不由又添了诧异,连忙悄声道:“小哥儿,你是齐国人还魏国人呢?”
  庞涓微笑道:“齐人如何?魏人又如何?这两者有何分别?”
  药农道:“嘘,小哥儿噤声,你知道么!目下魏国与齐国交恶,彼此以兵戎相见,此地属魏国境内,若被人听到,误以为你对魏国不利,只怕立刻便会人头落地!这其中的分别可大如高山与深谷呢!”
  庞涓不动声色的道:“我是魏国人,未知可否告知那荣华富贵之道?若蒙相告,他日有成,必有所图报。”
  药农一听,吁了口气,戒心消去大半了,更不由额手称庆道:“好啊!小哥儿是魏国人,看来甚有本事,幸亏遇着我等,不然魏国便痛失一位统御万战万胜之师的人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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