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攻心之战
2025-10-18  作者:萧玉寒  来源:萧玉寒作品集  点击:

  众人续向东行,不久便进入齐境,齐国的君王是齐桓公,此时是诸侯的盟主,正欲借重耳来牵制晋惠公夷吾,因此不但准其进入,而且隆重接待,齐桓公见重耳只身出逃,妻儿留在狄国,便把本族的一位姑娘齐姜嫁给重耳。又赠重耳二十辆用四匹马驾驭的大车!为他安置一座宏华的府第,齐桓公又答应待时机成熟,即助重耳返国为君。
  重耳十分感激齐桓公,对眼前的豪华生活亦十分满意。他酒饱饭足之际,对妻子齐姜叹道:“想起往昔逃难四处奔波的日子,如今却享尽荣华,当真是从地狱步进天堂啊!莫非吾之命运当真由衰极而转大旺吗?吾愿终老于此也!”齐姜却不以为然,但也无可奈何,因为齐姜奉齐桓公之命,不但要重耳快活、乐不思国,而且要监视他的行踪动向。但齐姜自嫁给重耳为妻,她发觉重耳待人处世十分谦和,他的命运与她已密不可分,因此她绝不希望重耳便如此终老异乡。齐姜左右为难,无计可施。
  很快,在安乐的日子中,重耳在齐国已过了七年岁月了。在这段日子中,齐国本身发生了一系列的剧变。先是齐桓公病死冷宫,诸公子争位,国内大乱。到齐孝公即位,平定诸公子之乱,又改变齐桓公联中原诸侯抗楚的国策,归附楚国,与中原诸侯宋国等交恶,中原诸侯均纷纷改变与齐结盟的策略。
  赵衰与先轸、司空季等面议道:“吾等投奔齐国,原以为齐国乃中原诸侯盟主,可助吾等复国,但如今齐孝公已更改祖训,改国策,诸侯反叛,齐国尚有能力助公子复国吗?”
  先轸道:“依赵大夫之意如何?”
  赵衰道:“惟今之计,只有另投大国,以作良图。”
  先轸道:“狐先生精通天机地理,何不先询问其意?”
  赵衰等人称是,于是齐来拜访狐偃。此时狐偃正在府中沉思,见赵衰、先轸、司空季、贾佗等人神色仓皇而进,他微一思忖,即微微一笑,道:“公等深夜到访,莫非为公子复国之事感为难么?”
  赵衰等忙道:“是啊,狐先生果然料事如神,非吾等所及也。如今公子沉迷女色酒乡,吾等十日难见其面,长此下去,吾等均得客死异乡也!还谈甚复国大计呢?此事务请狐先生速做谋略!”
  狐偃微一沉吟,即决然的道:“昨晚吾夜观星象,已有异兆现世矣!诸位且随吾到郊外一观,再做决断!”
  于是众人随狐偃来到郊外一处叫桑阴的地方。举目望去,四周均是百年以上的老桑树,绿荫重重,格外幽寂。桑林侧,却有一座山丘,高高突耸于平原之上,果然是一座天然的绝佳观天台。
  狐偃领众人登上山丘之巅,负手而立,含笑不语。赵衰等抬头仰望,但见满天星斗,闪烁不定,令人眼花缭乱,不明所以。
  贾佗内功高强,目力超乎常人,但亦仅能瞧得稍远之星斗而矣,根本不知其神秘诡异。他本就心直口快,此时按捺不住,先就大叫道:“狐先生呵狐先生!请快开解谜底,不然便把贾佗闷杀也!”
  赵衰、先轸、司空季三人亦不约而同道:“是啊!狐先生到底见甚天象异兆了,我等怎地一无所察呢?”
  狐偃微一笑道:“乾坤天道,亦即天运之势,三十年一小变,一百年一中变,五百年一大变也。三大变一千五百年聚为一纪变,三纪变四千五百年天道循回也。治国者皆须知其三、五之变数,而欲知三、五变数,又岂可不察天象星斗所主人间、国土气运呢?”
  贾佗心急道:“狐先生,如何可察天象星斗所主的人间、国土气运呢?”
  狐偃甚喜贾佗的忠勇,日后必定是一位将帅之材,便有心传授他以天机之学,以便他于日后行军布阵时应用。于是伸手一指天际之东道:“贾佗,你且细察,东面星空,是否有星斗布成苍龙盘踞?”
  贾佗闻言,运内力注目,仔细瞧去,不由惊奇的叹道:“果然!果然有星斗排列,布成一尾东方苍龙也……狐先生,这叫甚名堂?”
  狐偃微笑道:“此乃东宫苍龙也,东宫苍龙,又分七宿,分别为房宿、心宿、角宿、亢宿、氏宿、尾宿、箕宿,乃主人间之君王宫殿、农作谷物,以至人间吉凶祸福。此外又分为南宫朱雀、西宫白虎、北宫龟蛇玄武四大宫宿也。”
  贾佗悟性奇高,稍点即通,忙追问道:“四大宫宿除东宫七宿外,其余二十一宿如何分布?”
  狐偃不禁欣然而笑,不厌其烦解释道:“南宫朱雀,所布乃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宿;西宫白虎,所布为奎、娄、胃、昴、毕、觜、参七宿;北宫龟蛇玄武,则布为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四宫共计二十八宿,包含天地乾坤之吉凶,以及国家人事、兵灾兴亡等诸种异兆。”
  狐偃释说到此,不但贾佗全神贯注,用心领会,连赵衰亦大感兴趣,追问道:“狐先生昨晚所见异兆,莫非与此二十八宿天象有关么?”
  狐偃道:“不错,二十八宿主天下人间、君王、国土、气运之兴衰,当今天下大势,周天子已日渐式微,是故主天下之主的中宫‘帝星’昏暗不明,而二十八宿主天下十二州,则诸侯各国于其中有迹可寻。”
  赵衰忙道:“如何察寻?”
  狐偃道:“西宫七宿位于秦域,则秦国之气运,当以其中的太白金星为其兆星,同时须察以参宿的狼星、狐星;吴国、楚国位于南,故主其兆者乃南宫七宿之柳宿也。而燕国、齐国位于北面,由北方玄武之虚宿、危宿星宫主兆;宋、郑住于东,‘古人以为宋国、齐国位于中国的东面’,是故主其兆者,乃东方苍龙之房宿、心宿也。”
  司空季、先轸二人一听,忙道:“那吾等之故国呢?何星主之?”
  狐偃微笑道:“天下诸侯,皆有位属,独吾晋国位踞西北,因此西宫白虎、北宫玄武,均须审察,其中又以北宫之辰星,西宫之参宿为主兆星也。”
  听狐偃释论至此,贾佗忽若有所悟道:“狐先生,既然吾晋国位于西北,那岂非与秦国之兆星有甚大渊源?”
  狐偃见贾佗悟性奇高,不由欣然点头道:“好!贾壮士之忠勇,再加上辨察天机之学,他日不难成一代将帅之材也!你所问果然大有深意,吾晋国与秦国同以西宫参宿为兆星,秦晋之气运兴衰,果然有甚深渊源。兴晋者,秦也;他日亡晋者,亦必秦也。是故夷吾得秦之助,可踞晋君之位;但一旦秦若攻晋,则晋国必危,夷吾的运数,也就届临衰亡之期矣!”
  赵衰毕竟阅历丰富,他微一思忖,即恍然悟道:“狐先生如此论断,莫非西宫白虎参宿星已有异兆可见么?”
  狐偃微一点头,伸手向西面天际一指,道:“西宫参宿,共有七星,形如白虎,又名白虎星宿,而七星之中,有三星成一直线,位于七星的正中,
  称为‘衡石’;在衡石三星之下,有三星成尖锐下垂之状,名为‘罚星’,乃主斩杀之事,诸位且看,目下参宿之‘衡石’大亮,‘罚星’闪烁不定,此乃主秦晋两国将有兵战斩杀之事也!”
  赵衰惊道:“若然如此,那秦晋两国,谁胜谁负?战事延续多久呢?”
  狐偃道:“晋位于西北,所主之星,除西宫参宿外,尚须察北方辰星,目下北辰星暗淡无光,乃主晋国气运晦暗不明;而秦之兆星‘衡石’却光华灿烂,主秦国气运正旺盛,相形之下,优劣立分,胜负亦可断定矣!”
  赵衰一听,不必狐偃明言,已知晋国必败无疑。他沉吟道:“既形势如此凶险,吾等将如何处之?”
  狐偃道:“因主晋国运之参宿,亦赖‘衡石’之余庇,衡石大明,主秦气运旺盛,但亦主晋之国运尚有转机。秦晋之战,必不会拖延,虽以晋败而终,但亦是由衰转旺之兆也!而于此关键时刻,公子重耳的气运,亦属于逆变之期矣!”
  赵衰、先轸、司空季等人一听,均急道:“是好是坏?是否因此可以得国呢?”
  狐偃微笑道:“这便须看重耳自身的本命如何了!若其本命与此天机大势相配合,则便可以一飞冲天;若不然,则失此千载良机他便从此沉沦,终生仅为一贪图享受的安乐公而已。”
  贾佗怒道:“重耳公子敢贪图安逸,置国家危难、百姓困苦而不顾吗?吾甘愿舍生相随的人,绝非如此昏庸之辈啊……有道人谋亦可逆转天命,狐先生何不施展妙法,令重耳公子早日觉醒?”
  赵衰亦忙道:“公子目下沉迷酒色,贪图安逸,不思进取,是否其本命与其父献公一般遭煞劫呢?”
  狐偃道:“不然,自离狄国始,公子的命运已渐得祖脉龙气荫庇,因此入齐国后,他的命运已安稳下来,且步入富贵之境了,此乃其祖脉龙气荫庇的使然,根基雄厚,绵绵不绝,并非如献公一般的遭煞劫命运。不过,虽然如此,但若其本命不能冲破玄关,与天机运势相汇,则便只能永远保持安乐公的命运而已。”
  赵衰、先轸、司空季等人一听,不约而同的齐声道:“狐先生,如何方可令公子本命冲破玄关?”
  狐偃微笑意味深长的道:“这便是吾约同诸位夜上桑阴地之意也!此地幽静,远离齐人耳目,正好商议大计!”
  孙 于是,众人在桑林中,悄言密语,商量行动大计。
  不料此刻在桑林深处,却潜伏着重耳夫人齐姜的一位采桑奴,因晚上缺蚕料,因此夜采老桑叶。桑林茂密,桑奴的身手敏捷,而贾佗、狐偃等又忙于审察天象,因此谁也不知桑奴的潜伏。众人的密议,便被女桑奴听到了。
  女桑奴回去,把狐偃等人的密谋,尽向重耳夫人齐姜泄漏。齐姜一听,立刻脸色一沉,喝道:“汝胡说八道什么?狐先生等对公子忠心耿耿,所做一切皆为公子着想,汝竟敢暗中挑拨彼等主仆关系吗?可饶你不得,来人,把她幽禁起来,不许外出半步!”女桑奴被齐姜关进幽室,失去一切的行动自由,她所偷听到的秘密,自然无法向齐人泄露了。
  此时,重耳仍在卧室中熟睡,毫不知觉。齐姜走进卧室,把重耳推醒,悄声道:“我知道公子志在四方,计划离开齐国,这很好啊!但你可知公子的密计被女桑奴偷听到了,为防她向齐君泄露公子秘密,我已把女桑奴禁闭起来,公子宜尽速决断行事!”
  重耳愕然道:“夫人怎的了?谁说吾将离齐?人生安乐,谁管其他?吾愿终老于此,再不往他处!”
  齐姜一听,知重耳留恋齐国的温柔安乐窝,意志渐已消沉,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只盼重耳早日觉醒,亦盼狐偃等人助他重新振作。
  匆匆又过了半月,秦晋方面,忽然传来惊人的讯息,说晋惠公夷吾得秦之助,才得以返国为晋君,但却忘恩负义,在秦国饥荒时,不但不粮援秦国,反而派兵攻打秦国。秦国君穆公大怒,在粮荒稍缓,即挥军攻晋。晋国因夷吾的叛逆,已失天下人心,诸侯皆坐视不救,晋军因而大败,夷吾亦被秦军生俘。夷吾被囚于秦牢三月,得同父异母姐穆公夫人以死向穆公相求,又把晋国当初答应割让的五城交出来,秦穆公才放夷吾归国,不过,却把夷吾的太子留在秦国做人质不放。夷吾经此惊吓,已卧病在床,眼见时日无多了。
  狐偃、赵衰等人接报,不由心急如焚,连忙密聚商议。赵衰惊道:“如今晋国夷吾将逝,太子被囚于秦,君位虚悬,诸侯虎视眈眈,人心惶惶,晋国危矣!”
  先轸亦急道:“情势之急,狐先生宜早做决断。”
  狐偃微一沉吟,即决然的道:“天机大势果然已生逆变,目下已是促重耳本命冲破玄关,与天机运势相汇之时矣,事不宜迟,吾等明日便行事吧!”
  第二天一早,狐偃、赵衰、贾佗、先轸、司空季等人,早就守在重耳的府外,向重耳传话,说请公子到郊外狩猎。
  此时重耳尚高卧未起,接报拒绝道:“吾染疾,不宜狩猎,狐先生等请回,改日再来。”
  齐姜在旁听到,不由大吃一惊,她故意喝住欲出传话的侍婢,由她亲自出去回话,以示对狐偃等人的尊重。
  齐姜深知狐偃之能,便邀他入静室!屏退左右,问狐偃的来意。狐偃答道:“公子小时,终日驰骋奔马,伐狐击兔,如今在齐国却久不出猎,只恐身体四肢也懈惰了,故特来邀猎,并无他意。”
  齐姜笑道:“狩猎的场地,只怕不在宋国,便在秦楚两国疆域吧?”
  狐偃大吃一惊,忙掩饰道:“狩猎而已,哪有以此遥远地做猎场?”
  齐姜正容道:“实不相瞒,妾虽为齐国人,但嫁做公子妻,即公子之人也,当以公子之荣辱为妾之荣辱。此前妾已知先生等,欲施计劫持公子逃离齐国,以做振兴复国之壮举,先生又何必瞒我?妾今日又苦劝公子,以家国为重,可惜公子固执不从!不愿再涉风险,不肯再拼搏,妾有一计,未知先生以为如何?”
  狐偃一听,这才知齐姜深明大义,乃女中丈夫,不由肃然起敬,忙道:“夫人有何妙计?但说不妨!”
  齐姜道:“吾今晚便会设宴,把公子灌醉,狐先生准备车马,密载公子出城,到他醒来,已离齐国甚远,公子便欲反悔也不可能矣!”
  狐偃向齐姜拜道:“夫人割私爱而存公子大义,贤德千古垂名也,吾等当依夫人之计而行。”
  狐偃向齐姜辞别,返回别馆,与赵衰等人再做准备。凡车马人众,精刀武器粮草之类,皆收拾妥当,由赵衰、先轸等先押往城郊停泊等候。狐偃和贾佗,则备小车二乘,伏于重耳的府第外面,等待齐姜的讯息。
  当晚,齐姜果然殷勤侍宴,又着奴婢歌舞,重耳十分快活,果然饮得酩酊大醉,倒于席上。
  齐姜立刻传知狐偃。狐偃与贾佗火速进入,把重耳连人带席,用重褥垫好,抬出府外,于车上安置好,另一小车安置齐姜,狐偃和贾佗亲推小车,趁夜静疾驰而出。到了城外,只见赵衰等人已在守候,众人把重耳抬上马车,他依然沉醉未醒,由齐姜亲于马车上照应。然后一众人马,便连夜驰奔,直奔行了百里,但闻雄鸡高唱,原来已是黎明时分了。
  重耳忽然醒来,但迷迷糊糊的,尚不知身在何处。他探手触摸,但感软玉温香,原来夫人齐姜尚在他身畔,心中不觉稍为安定。他连忙道:“夫人,吾身下怎地不停颠颤摇晃,吾不是尚在齐国家中么?”
  齐姜微笑道:“不为什么,只因公子身已在返家途中了。”
    重耳一听,不由大吃一惊,人也清醒了几分,忙道:“人生如梦,半生奔波,方得乐土,齐地即吾家也,又返甚家呢,夫人说笑么?”
  齐姜肃然道:“此确然乃返家国途中,但须先入楚秦,若得楚秦相助,则公子返家国有望也。”
  重耳一听,把尚留三分的酒意也吓掉了,他挺身而起,怒道:“如此,岂非未得晋,先失齐吗?岂有此理,必定是狐偃诸人害吾再度颠沛流离。”重耳喃喃地骂着,喝令停车,御者只好照办。
  重耳蓦地跳下车来,见侍卫执戟守在一旁,便一手夺过长戟,向狐偃刺去。
  狐偃不闪不避,从容镇静之极。重耳的戟尖距狐偃胸口只差三寸,重耳猛地醒起狐偃为他的多年辛劳,而且又是他的嫡亲舅父,刺出的长戟不由猛地顿住了。重耳见狐偃从容微笑,心中不禁又一阵恼怒,喝道:“狐偃,你如此害我,难道不怕死么?”
  狐偃微笑道:“若狐偃真的害你!你手中的长戟如何近得吾身前,我狐偃并非害你,因此大可不闪不避。”
  重耳怒道:“你与诸人使计将吾从齐国家中弄出来,累我辛苦奔波,这难道不算害我么?”
  狐偃微笑道:“不然,吾等此举,令公子失去的只是苟且安乐,得到的却是整整一座家国大宏图,孰轻孰重,是得是失,公子自会判断。”
  重耳沉吟不语,似有所警悟,但仍有余恨未息,恨恨地道:“此行有成则已,若无所成,吾欲食舅父之肉。”
  狐偃慨然大笑道:“事若不成,狐偃不知葬身何地,岂能让公子吃得了?
  但若事成,公子当列鼎任食天下珍品,狐偃之肉嫌腥,公子岂吃得下了?”
  贾佗怒道:“大丈夫当努力事成,救国救民,留传万世,岂能留恋安逸,贪图苟安,不思进取也,若公子再不觉醒,只怕今天下人心尽失也!届时公子将不得不永留异国,长做异乡之鬼矣!”
  重耳沉吟半晌,眼见赵衰等人默不做声,显然均附和狐偃、贾佗等的见解,自己若再固执纠缠,不但失去家国,只怕连生命也保不住,更凭什么去做异国的安乐公呢?重耳终于把欲刺狐偃的长戟掷于地上,不但不怪责,反而向狐偃、贾佗二人拱手道:“两位苦口婆心,重耳一时误解,万望勿放于心。”
  狐偃微笑道:“吾等欲助公子的大事矣,公子既已觉悟,吾等高兴尚来不及,怎会放在心上也。”
  贾佗亦慨然道:“重立大志,吾辈永保公子周全,决无异志。”
  于是众人重复入齐前的精诚团结,同心同德,誓要为振兴晋国而尽心竭力。
  一行人到了曹国,曹国君共公虽年已成人,但性如孩童,他听说重耳身上的筋骨生成一片,乃大贵之象,便忍不住好奇,先把重耳等接待到别馆,然后趁重耳沐浴时,潜伏于别馆中偷看。
  后来有人对曹共公说,他此举十分不妙,因重耳日后必成晋国君,且必令诸侯臣服,届时晋国强大,曹国便必定遭殃了。
  曹公听了大惊,连忙送了一盒美食到重耳的别馆,食盒中内藏了一块美玉,意即希望重耳不要记恨,日后晋、曹两国的关系如美玉一般美好。
  重耳自离了齐国多时,许久没尝到如此美食了,见了食盒,忍不住便要大嚼,却被狐偃制住,把食盒中的美食退了回去,却留下了那块美玉。
  重耳不解道:“舅父啊,你好不古怪,现下美玉虽然是宝,但并不能换美食,美食不要,却要这块美玉做甚?”
  狐偃道:“曹共公窥浴无礼,他此举乃欲修好。但美食乃口腹之惠,受之则被天下人视为贪图享乐忘自重之小人;美玉却是暗喻日后晋曹修好之意,公子他日得国,欲振兴强大,岂能不与邻近之小国修好而共抗强敌?今收美玉,乃表示公子不念旧恶,他日愿与曹国和平友好之美意也。”
  重耳一听,这才明白狐偃的深长用意,不但不怪责他,反而向他殷切拜谢教诲。
  重耳等人,不久来到南方的大国楚国,楚国当时被中原诸侯视为“南夷”,即南蛮的意思,并不与之相交来往,但狐偃却劝重耳入楚,拜见楚国王成王。
  楚成王听说晋国流亡公子重耳到访,十分高兴,又十分得意,对手下大臣道:“堂堂晋国公子,亦向吾行君臣之礼,看中原诸侯尚敢小觑寡人的楚国么?”
  于是楚成王下令隆重接待重耳诸人,又摆设盛宴招待他。在席间,楚成王带醉问重耳道:“寡人大楚之强,比之中原诸侯如何?”
  重耳正欲回答,狐偃已抢先回话道:“大王国强尚复修德,德政之下,民心向背,诸国孰优孰劣便立可分判也!”
  楚成王呵呵笑道:“这位想必是以智谋闻于世的风水兵法大家狐偃先生?你既说修德,难道寡人所行朝政尚未称为德政吗?若然未达,寡人将如何再行修德呢?”
  楚成王这一问,正是狐偃所求,他毫不犹豫,立刻道:“目下晋国内乱纷纷,百姓受苦,而公子重耳甚得晋国民心,假若大王助公子返国处政,则此德行,天下绝不能及也。”
  楚成王目注狐偃一眼,意味深长的笑道:“狐先生果然足智多谋,欲借楚国之力,扶重耳公子返国,但听说当初秦助晋君夷吾返国,夷吾却忘恩负义,不但承诺反悔,更见秦有难不救,甚至欲趁火打劫,这等反复小人,天下皆不耻也,未知重耳公子是否一如夷吾这类人呢?”
  狐偃大笑道:“若公子乃如此之人,又何必千里奔波,辗转辛劳二十载,大王莫非并未听闻,公子以仁义著称于天下吗?”
  楚成王却毫不放松,立刻道:“如此好极,假如寡人助公子返国,公子将如何报答寡人呢?”
  狐偃微笑道:“美女和宝玉,大王有的是,漂亮的雀翎、名贵的象牙和兽皮,本是楚国的特产,流散去晋国去的,只是大王享用后剩下的余唾罢了,大王想必也不稀罕吧!吾以为知交在于知心,日后公子返国,必保证与楚国友好共存,这岂非比区区财物、地土更珍贵吗?”
  楚成王笑道:“话虽如此,但于寡人总该有所报答吧,不然怎知是否重义守诺呢?”
  狐偃一听,目注重耳,示意他按事先教授的意思回话。重耳悟性奇高,即依计而回答道:“若蒙楚君相助,重耳有幸返国,日后万一晋、楚交战,彼此大军于战场相遇,重耳必定令军先行退避三舍,以报答楚君之盛情。”
  楚成王大笑道:“好!一舍为三十里,晋军届时退避三舍,亦即退让九十里,但假若届时楚、晋两军仍要交战,公子将如何处之?”
  重耳又依狐偃之授计,慨然道:“若如此尚未能求谅于楚君,吾只好左手执鞭和弓,右手拎弓囊箭袋,与楚君较量一番了。”
  楚国大将军子玉此时在廷上陪酒,见重耳志气宏远,知日后必为楚国争霸中原之大患,便劝楚成王把重耳杀掉。楚成王却另有计较,他认为目下楚国尚未有足够的国力与中原霸主齐国较量,而晋国又位于楚国人中原的要冲,假若两国结盟友好,日后借晋道而行,可直入中原攻齐,一举慑服中原诸侯。因此楚成王不但不想杀重耳!反而希望他能够返国为君,日后晋楚两国便有深厚交情了。
  楚成王拒纳子玉之劝谏,派出兵马,把重耳等人护送入秦国。又答应假如秦国不助重耳返国,楚国必出兵以助重耳。楚成王惟一的要求是,希望重耳日后不要反悔承诺。重耳也郑重其事地答应了。如此一来,重耳的背后,便获得强大的楚国做其后盾,这对于他的返国处政,将有莫大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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