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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雨夜传薪
2019-07-18  作者:萧逸  来源:萧逸作品集  点击:

  这一阵提吸气功,足足有一个更次之久,潘栋才渐渐平息下来。
  他感觉着舒服极了。
  雷声隆隆,雨势已微。
  明亮的闪电,仍自闪个不息。
  此时此刻,夜仍深沉。房子里灯焰早已熄灭,由于窗户开着,飞溅了一地的雨水。
  潘栋讶然而觉,慌不迭找来块破布,把各处雨水抹擦干净。
  雁先生已然去了,自是无处寻找。
  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说来就来,说去就去,方才见面时,竟自忘了他此行落脚之处,飘乎来去,失之交臂,遗憾之至。
  再想,方才得他教诲,虽不过是两句真言,却自有“醍醐灌顶”之妙,顷刻间使自己茅塞顿开,大有十年功力,功成一旦之感,受益之大,无以伦比。潘栋心里的感激、喜悦之情,简直难以言宣,真恨不能对方就在眼前,好将此一番感受,向他吐露,再自从旁指点,以广教益。
  原是该歇息了,却因为先时之呼息气功,大为受益,这霎精神抖擞,并不思睡,方待过去把窗子关上——
  却在这一霎,闪电明灭。
  银光猝闪里,似有人影一闪而过,紧接着忽悠悠拔起来一条身影。
  潘栋站立窗前,正待关窗,这般景象看得极是清晰,不觉为之一惊。慌不迭闪向窗侧,紧接着闪电再起,照见着对方瘦长的身子,一缕轻烟般,再一次拔起,夜风里极见潇洒利落地已飘向对檐廊下。
  客舍间一片漆黑。设非是间以闪电,简直无能窥清。双方间隔距离,少说也在三丈高下,长瘦老者竟然一蹴而几,以此而判,这等轻功,实是非常了得。
  眼前“天河小栈”约摸着只有十来间客房,楼分二层,占地不大,由于滨着天河、巢湖而设,地利人和,生意一直不错,房间时常客满。
  得力于电光一观,对方无所遁形。
  潘栋站在窗边暗影里,自是看得十分清晰——来人像是个白发皤皤的老者,一身油光水亮,穿着件油绸子雨衣,背负笠帽,仿佛一副乡间老农模样,却是身法轻灵,落地无声。
  连番涉险,潘栋早已是惊弓之鸟。对方老者的忽然显像,大大引起了他的惊觉。
  虽然是眼前老者的看似陌生,却也并不排除对方为已而来的可能。
  须知他一路而行,开罪了敌人无数,以此而判定对方是来自“红云”帮派的健者,志在寻已为仇,完全可能。
  一念之警,大大使他震惊。
  当下不愿深思,慌不迭将长衣下摆捞起,塞向腰际,拿起了桌上长剑,乘着对方转身前进的当儿,一个快闪越窗而出。
  不远处有一堵矮墙,潘栋身子一经扑出,即速掩身其下。
  这一霎,眼看着对方老人,燕子也似地已自廊下抄起,飕然作势,落身于对面楼阁。
  一个念头忽然升起——
  莫非对方老人原就是住在这里的客人?
  既是如此,又何必故作鬼祟?
  隔着半堵矮墙,潘栋原巳把对方一切看得甚是清楚,只是此刻对方老人跃身楼上,碍着一面楼栏,可就看不甚清。
  虽说是事不关已,却也自止无能。
  潘栋想了想,决计看个究竞,看看对方这个神秘老人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心里这么想着,潘栋随即大胆地跃身而起,踏上瓦脊,起伏之间,已潜身对面阁楼。
  却是这面楼廊空空如也。
  静夜里,只见着悬在廊下的一个黄纸灯笼,昏黯灯光,映衬着廊外的小雨霏霏,真个无限凄凉,哪里有什么人的踪影?
  记得刚才明明看见对方老人来到这里,何以转动之间便自失了他的踪影?
  潘栋越加的大胆,不觉现身而前。
  四面打量一眼,鬼影子也不见一个。
  却是,再经他细心观察——地上有一些清晰的水渍足印,这就证明先时确是有人来过。
  何以这个老人,在自己潜赴来此的一刹那之间,又自消失无踪?
  潘栋心里正自纳闷,却为着斜面纸窗上的那一点朦胧灯光而惊醒。
  是了——
  必是那老头已然进屋子去了,这灯光不用说便是他返房屋之后点起来的。
  事已至此,自不能就此自去,总得要看个水落石出,其实老者与他何干?终是多事自忧而已。
  纸窗半掩——
  里面也是空的。
  竹塌上放着一床蚊帐,夏布帐子说厚也不厚,却是无能看清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室内各处甚是凌乱,地上也有水渍,这就证明刚才确实有人进出过……。
  潘栋不觉有些厌了。
  再看下去就有些逾越常理了,总不能涉身潜人,撩起帐子看人家睡觉不成?
  想想不觉付之一笑,随即转身自去。
  悄悄来到楼道廊边,打算施展轻功,抄向对面瓦脊,回返自己房中。
  却在此时不自觉地又自回过头来,向着那间房子看了一眼。
  这一眼,有端倪。
  却是先时映自纸窗的那一盏灯熄灭了。
  “啊——”
  “这老头儿莫非已是发现了我?与我玩起了捉迷藏来了?”
  果真这样,事情却又是大不简单了!
  回头盘算的当儿,耳听得“波!”的一声轻响,悬在楼廊子里的那一霎黄纸灯笼,忽然间为之熄灭。
  潘栋心里一惊,暗道了声:“不好!!”随即飞身而起,向对面瓦脊落去。
  便在这一霎,一股尖锐的劲道,直拢向他的后面颈项。
  凭着他的素日经验,立刻觉察出有一种尖锐的细小暗器,袭向自己脑后要害。
  潘栋一经觉查,身子霍地向前一个伏身,动作之快,无与伦比。
  饶是这般之快,还几乎受害。
  只觉着头皮一紧,那物什竟自擦着了自己头皮滑了过去,“嗞!”穿破屋瓦,而至无所现形。
  便在这一瞬,一条人影,宛若深宵巨鹤般地掠了起来——
  施展的是“八步凌波”轻功绝技,起落之间,已来到了潘栋顶头之上。
  一袭黑亮油绸子雨衣,身影异常高大,衬着头上的皤皤白发,不用说正是先时现身一瞥,故弄玄虚的那个老人。
  这一霎似乎是不欲潘栋的就势逃开,而至突地现身而出。
  人到,手到。
  随着老人一起即落的身势,右手探处,“夜叉探海”,箕开的五指,直向着潘栋背抓拍下来。
  潘栋方自躲过了暗器,老人的掌势又到,这一掌若为他打上,保不住骨折筋摧。
  双方应是初次邂近,毫无恩怨仇恨之可言,何以一上来竟至施展如此厉害杀手?这老头儿未免太过强梁霸道了吧?
  瓦面之上,滑不留足,自非较量场所。
  潘栋一经接触到对方如此劲道,头也不回,当下脚尖用力,猛力一蹬,箭矢也似地穿身直出——“哧!!”落身于楼下回廊。
  老头儿“哼”了一声,再一次拔身而起,紧蹑着潘栋身后追到。
  两个人走马灯似的,一霎间已是数度打转。
  猛可里,潘栋登上了院墙。
  老头儿不甘示弱,施了个虎扑势,“呼!”地扑身而前,用“双撞掌”的功力,直向潘栋身上扑去。
  潘栋气他不过,决计硬接他一掌。
  四只手掌“噗!”地迎在一块,霎时间,这力挺撞,这类发自本身的内家真力,最是可观。
  感觉着,对方老人的内气力道,极是了得,若是往常,潘栋万万吃受不住,却是不知自从昨夜他为雁先生真力灌注,力开茅塞之后,复得两句内家真言所悟,一夕之间,几有脱胎换骨之能。
  总是因为他十年内功筑基,扎得极是牢靠,一朝融会贯通,乃至全面发功,妙在他自己竟是不知。
  眼下为对方高大老人真力一引,不知觉间潘栋竟为之引发了本身劲道。
  是以,四只手掌交接之下。
  ——却只见双方身子俱为之大大震动了一下。
  在此剧力震动之下,双方身子竟有似分飞劳燕般的霍地散了开来。
  惊在老人以本身内气之功,非但未震伤了对方,却由于发自对方少年本身力道的回应,差一点竟使得自身为之受创。
  一惊之下,老头儿锐气大失。
  双方分开的身子,乍然一分之下,俱都落向墙外。
  外面是片稻田,水稻将熟,晃动着大片结实累累的稻穗。
  两个人身子一经落下,相继隐身不见。
  细雨如丝,天色更黑。
  四下里鼓噪着聒耳的蛙鸣声,那声音听在耳朵里,真个让人烦躁,却也掩饰了一些不欲为人所知的声音。
  两只脚践踏在方为大雨所湿的田畦里,四周围全是稻子,稻穗儿刺在身上,既麻又痒,真个难受透顶。
  左右打量一眼,一片朦胧乌黑。
  潘栋心里寻思盘算,方才与老人对掌分身之所,依照常情判断,老头儿身子应是在自己左侧——那边也是一片田畦。
  不用说,他必然也同自己一般,藏匿在丛丛稻穗之间了。
  真正是好没来由。
  双方既无仇恨,又不相识,何至于甫一见面,竟自互殴起来,更至毒手相加。
  蛙声鼓噪,势若千军万马。
  潘栋在稻田里趟着,脚下尽是烂泥,手上脸上又麻又痒,还有些疼痛,很多地方都刮破了,记忆里还不曾这么狼藉过。
  正因为脚下沾了烂泥,施展轻功甚是累赘,便自一脚深一脚浅向那边趟来。
  心里想起双方原无仇恨,见了面把话说开也就没有事了。
  却不知找了一歇,硬是看不见老头儿的踪迹。
  想了想,干脆站住脚步,用长剑分开眼前稻子,大声招呼道:“老先生你在哪里?”
  叫了两次无人应声,刚一抬步,只觉着脚踝处一紧,像是绊着了一根树藤之类东西。
  却是那物什,一经着足,瞬息间为之收紧,竟自深陷于足踝。
  潘栋“啊!”地一惊,才知不妙。
  敢情是为人所陷,中了对方的机关。
  可真是没有想到,对方老小子还有这一手?急切间为人所乘,想着摆脱,谈何容易?
  潘栋叫了一声,想要举足挣开,哪里还来得及?——只觉着足踝间一阵生疼,似已受制于对方索套绳圈之内。
  紧接着对方的绳索收动之下,力道至猛。
  仓卒间,潘栋再也站立不住,身子一晃,噗通!倒在了田里。
  接下来一阵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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