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真假银龙
2019-11-06  作者:萧瑟  来源:萧瑟作品集  点击:

  他慢慢地放下了手,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地收敛起来,侧首向任明杰道:“总巡查,这个计划我们已经完成大半了,此后就仗着我们两人共同完成了,在我这部分来说,本座自信绝无问题,在你来说叫沿路都有人照应,也应该都没问题,但是希望你能更加小心……”
  他见到任明杰面有不悦之色,话声稍顿,继续道:“这并非本座不信任你,而是突然之间,我的心里起了一丝警兆,仿佛觉得让他多留武当一刻,对我们便多一刻不利,因此决定提早三个时辰,押他下山,总巡查,你不会怪本座吧?”
  任明杰脸色稍霁,道:“哈哈,老夫怎会怪怨执法,像教主说得好,事情愈是将要成功之时,我们要更加特别小心才对,你这个决定是没错的,说老实话,这小子也的确难惹,老夫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碰到的高手也不晓得有多少了,惟独对于他,却是……”
  他摇了摇头,自嘲地一笑道:“尤其是老夫看到执法你这副面孔,心头便常常觉得不是味道,警戒之心时时而起,总觉得不大对劲,这或许是我们太紧张了吧?”
  龙中宇淡然一笑,道:“总巡查这么说来,本座的心情更加感到紧张了!不过,我会尽量地做好龙中宇……”
  他瞥了玄地道人一眼,道:“尤其是有玄地道长的协助,本座相信必能顺利地完成计划。”
  玄地道人听到他们一答一对,突然觉得心头的压力又重上几分了。
  当初,他为了谋夺掌门一席,接受了天心教的协助,在武当树立起自己的势力,培养自己的威信,终于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把掌门人和玄玄道人一并除掉,掌握住了整个的大权。
  然而自从袁中宇上山之后,逐渐地将天心教的阴谋一层层地剥去,使得玄地道人的野心也暴露出来。
  他在骑虎难下的时候,只得运用自己的权势,擅自把他三个师弟扣了起来,并且设想出如此巧妙的一条计策,使得袁中宇被彻底地改头换面,而代以陈翔作为冒充之人。
  虽然他眼见自己的计划一步步地展开,自己已能完全地控制武当派,达成他自幼以来便有的野心一一武当掌门。可是再一往深里想,他这个掌门井非是名正言顺的,将来还得接受天心教的控制,他的心中自然不无遗憾了。
  尤其是他更进一步地想到了天心教的雄霸天下,仍然有许多阻力,自己的权位,随时都在不稳定中,他的心情当然会沉重了。
  此刻,他再听到陈翔易容的龙中宇说出那等毫无自信的话,他只觉前途更加渺茫,眼前所走的路尽是一片的黑暗。
  他心上的负荷沉重,在这份沉重里,倏地涌起一丝歉疚之情,认为以往所作的那些事,的确是太错了。
  突然他的眼前浮现起死去的两位师兄的遗容,在瞑想之中,他们脸上的神色都是那么恐怖,严厉地指责着他……
  玄地道人心头一寒,全身都似浸在冰水之中,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龙中宇说完了话,没有见到玄地道人答腔,不由诧异地侧首望去。
  当他见到玄地道人脸上神色不对,惊诧地问道;“道长,你怎么啦?”
  他这句话打断了玄地道人的瞑想,他呃了一声,自思忖中醒了过来,问道:“什么事?”
  龙中宇问道:“道长,你的脸色有点不对,莫非是……”
  玄地道人勉强笑了笑,道:“或许是这两天没睡好的关系吧,贫道觉得有些疲累……”
  龙中宇颔首道:“这两天是把道长给累坏了,好在我这儿的事情还要两天就可以结束,你就能好好休息一阵,不过到那时,道长你就成为正正式式的武当掌门人了。”
  玄地道人想到了身为掌门人的荣耀,心头的那份负疚,很快地又悄失了,刚才在跟前所浮现的幻影也都隐没不见,那一丝涌起的良知,在名势的冲击下,早就化为幻影……
  他笑道:“贫道做不做掌门人倒无所谓,只希望本教能够早日雄霸天下,到那时,贫道也就很心满意足了。”
  龙中宇哈哈大笑道:“道长可以放心,那一天绝对不会多久便可以来到,到了那个时候,道长你论功行赏,定然居于首位,总巡查,你说可是?”
  任明杰也是个狡猾奸诈之人,又怎会没有看出玄地道人的假惺惺之态?
  他哈哈笑道:“这还用说吗?道长为本教立下如此大功,将来不但居于武当掌门之位,并且还可能成为天下九大门派的盟主,到那时号令天下,该是何等荣耀之事。”
  玄地道人喜不自禁,打了个稽首,道:“多谢总巡查的美言。”
  袁中宇就站在距离玄地道人不远之处,把他们的神态全都看在眼里,他真替玄地道人有点不值,暗忖道:“他为了那种虚渺的权势,便卖身投靠天心教,把武当数百年建立的根基都毁于一旦,做出这等欺师灭祖的叛逆行为来,其实他这么做,难道便真的能够达到他的愿望?亏他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竟然看不出天心教也仅仅不过是利用他而已……”
  他的思绪被龙中宇的话声所打断:“好了,道长,我们就等待着那一天的来到吧,不过在天明之前,我们还有一点时间可以休息休息,我想,总巡查也该动身了。”
  袁中宇只见龙中宇说完了话之后,自怀里掏出一卷卷好的纸简交给任明杰,道:“总巡查,这是本座呈禀教主的手柬,请你在返回总坛后,呈达教主之前!”
  任明杰接过那卷纸简之后,道:“此外没有什么事了吧?”
  龙中宇想了一下,侧首问道:“公羊先生,那洗去易容的药水……”
  公羊群还是有些不太高兴,板着脸道:“老夫在来的时候,已把那瓶药水留给教主了,回到总坛之后,可以依照老夫留下的方法,给他洗去易容。”
  龙中宇见到了公羊群的不悦之态,仅是笑了笑,没有在意,走到任明杰的身边,道:“总巡查,你们现在可以动身了。”
  任明杰问道:“他们是不是要留下……”
  龙中宇道:“你把他们全部带回总坛,这儿有玄地道人照应一切,也不需他们了。”
  任明杰抱拳道:“老夫就此告辞了。”
  他招呼了那些金衣武土一下,有人将袁中宇背起,然后他领头前去,带着那些金衣武士,悄悄地从地道行出。
  一出了密道,任明杰仰望着苍空的残星,长长地呼了口气,脸上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站在地道出口,望着那十二个金衣武士鱼贯地从地道行出,心中颇有一些感慨,忖道:“这次从总坛而来,一共三批,约有三十个人,如今回去时,却剩下十二个人,损失不能说是不重了,所幸总算把这小子擒住,完成了此行的任务……”
  他想起袁中宇的三番两次从他手里脱逃,心中不由一凛,暗道:“这下眼见成功在望,别又让他找到机会跑掉了,以致功败垂成,无法回到总坛交差……”
  他侧首瞥了袁中宇,虽说所看到的并不是袁中宇原来的那样子,可是所给予他的心理上的威胁却仍然同样深刻。
  他略一沉吟,道:“九号,你把他的‘哑穴’闭住。”
  那个金衣武士道:“敬禀总巡查,他身上的穴道几乎全被执法以金针封住,若是再闭住他的哑穴,恐怕……”
  “汉有关系!”任明杰道:“下山之后,我们再解开他的穴道便了。”
  那个金衣武士不敢多言,走到袁中宇的身后,伸出两指,闭住了袁中宇的哑穴。
  袁中宇既然假装痴呆,对于那个金衣武士的受命闭住自己哑穴之举,自然不能抗议,就跟个傻瓜似地任由对方动手。
  任明杰这下可放了心,率领那群金衣武士,飞身向着山下飞跃而去。
  武当山的夜是一片静寂,除了夜风拂过林梢的簌簌声响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他们这一群人,好似黑夜行军,含枚疾走,没有一个发出一丝声响,转眼之间,便已来到解剑岩。
  袁中宇一身的武功,在那几根金针之下被闭,一点都施展不出,加上又被点住哑穴,连话都讲不出来,被那个金衣武士背着,朝山下而去,好在那个金衣武士的轻功不错,他的身躯虽然有些颠动,却也不甚痛苦。
  耳边掠过呼呼的风声,他在急风之中睁开了眼睛,凝目向前望去,希望能碰到守夜巡山的武当道士在看到这一群奇异的行列之后,出面加以阻止。
  可是一路行去,他始终都没有看到一个巡山的道士,似乎那些道士全都睡着了似的。
  他的心中正在诧异,只见从解剑岩后行出了三个道士,他们全都站在解剑岩隐蔽之处,袁中宇一时没有看清他们的面孔。
  他正想凝神细看那三个道士是否有他认识的,却见他们在现身之后,一见到任明杰这一群人,只是望了一眼,便回到岩后,竟是不闻不问。
  袁中宇微微一怔,随即便想到这三个道士可能便是玄地道人的亲信。
  他暗暗吃惊,忖道:“想不到玄地老道的势力竟然庞大如斯,集玄机等三位长老之力,也都没有使他屈首就范。”
  想到这里,他不由为玄机等三位道长的命运担忧,深恐他们也会像玄天、玄玄两位道长一样,受到玄地道人的杀害。
  任明杰在那三个道士出现的刹那,身形顿了一顿,他的身边留有一块玄地道人赠予的令符,本想取出给那三个道士观看,却发现他们竟似受到指示,问都不问一声,便已默然而退。
  他也微微一愕,可是很快地便已想到玄地道人实在早有安排,在下山要道中的巡山守卫之人,全都布下他自己的亲信,事先便已交代好了他们将要通过之事。
  他暗暗骂了一声,忖道:“玄地这个老杂毛真正可恶,他竟然故意摆出威风来让老夫瞧瞧,以证明他已经控制整个武当,老夫若不想个办法整他一下,也被他小看了。”
  意念电闪而过,他没有停顿多久,领着这群金衣武士继续急奔下山。
  一路之上非常顺利,直到出了武当登山口,他们都没碰到一个道士,显然那些置身暗中守卫武当的道士,一见任明杰这群人,连现身都不必,便任由他们通过。
  下山之后,他们又连续奔行了十多里路,来到一个小镇之上。
  任明杰进入小镇之后,略为辨别一下方向,便领着这群金衣武士径奔右边小巷而去。
  此刻天色微明,只有东方的天际现出一丝曙色,大地尚未完全苏醒,小镇之上一片静悄悄的,那些商店客栈,都还没有启门做生意,是似街道上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他们这一群人进入巷中之后,脚步全都慢了下来,任明杰行到巷底的一家酱园门口,飞身跃进竹篱之内,走到园中的房宇之前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木门之前,回望了那些跟在他身后跃进酱园的金衣武士一眼,然后举手向门上拍去。
  他重重地在门上拍了三下,稍候片刻,只听里面有人间道:“是谁?”
  任明杰没有立刻回答,重重地咳了一声,才沉声答道:“是老夫。”
  话声发出不久,木门“呀”地一声被启了开来,一个身形魁梧,神态凶猛的中年大汉自里面探首出来。
  他一见任明杰,慌忙躬身道:“总巡查好!”
  任明杰嗯了一声,道:“范陵,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
  那被唤作范陵的中年大汉道:“属下接到的命令是说您老人家要到午时之后才赶到,没想到总巡查您这么早便来了,所以还有一部分没有准备好。”
  任明杰脸色一沉道:“车辆和马匹准备好了没有?”
  范陵惶恐地道:“马匹和马车倒是准备好了,只是十二套衣服没有完全准备好……”
  任明杰问道:“还少几套?”
  范陵道:“我们命人连夜赶工,到现在为止,只做好了九套……”
  “差不多了!”任明杰道:“你先叫人烧饭做菜,我们用完饭后,休息两个时辰,便要动身,在这段时间里,要把不够的三套衣服做好,我们赶着要用。”
  范陵应声道:“是,属下这就通知舵主,命令他们去准备……”
  他把任明杰一行引进屋里,安排了几个房间让他们休息,然后把睡着的下人唤起,烧水做饭,侍候他们。
  不到半个时辰,任明杰等人便已梳洗干净,用过饭菜,那些金衣武士都除去面巾,露出本来面目,换去身上的金衣,穿上为他们准备的新衣,一个个扮成商贾模样。
  袁中宇自从进入酱园之后,便被他们像个傀儡似地照应着,他的哑穴虽已被解,却是一句话不说,任凭范陵命人替他梳洗,喂他吃饭。
  然后,他睡了一个几天以来最舒适的觉,在两个时辰之后,被那些改装后的金衣武士架上马车,启行前去……
  袁中宇自从下山之后,从来都没有像这几天,每天不是吃饭就是睡觉,根本没有活动筋骨的机会。
  比起前几天,他一路上从峨嵋赶到武当时那种惊险紧张的情形说来,他这几天来的舒适情形,可说有天壤之别。
  但是在袁中宇个人说来,他宁愿处身在那种紧张刺激的日子之中,而不愿意过如今这种失去自由,丧失武功的舒服日子。
  这几天以来,使他发觉了天心教在武林中的势力确实不小,不然也不会每到一处,便有人站在路口相迎,接进庄院房宇之中招待。
  在这短短的几天,他们一直沿着西南方向而行,他们的马匹也换了几次,一路上急行飞驰,也不晓得奔行了多远。
  袁中宇躺在车中,耳边响着辚辚的车声,闻着嘶嘶的马啸,虽不知他们究竟奔行了多远,只知他自己是离开武当愈来愈远了。
  他的身体不能活动,思想却是自由的,可以供他深刻地去思想,不过,这几天的过去,却没有给他想出什么办法可以逃脱开去。
  他的意志纵然坚强,随着时日的急逝于马蹄之下,也逐渐地丧失了斗志。
  不知有多少次,他的意志消沉下来,又渐渐地振作自己,然后没有多久又浸入失望消沉之中。
  他的情绪就在这种患得患失之中,起伏轮转,直到一件突然的事故中,使得他又骤然萌起希望。
  也不知道这辆马车奔行了太远,或者是车轮原先就很旧的关系,袁中宇的情绪正在低潮时,突然只觉马车一颠一颠,右边的车轮脱裂下来。
  那个驾驶马车的御者,在车轮突然断脱之际,来不及喝止急奔的马车,车身斜倾着在地上拖行,很快地便翻覆过来。
  袁中宇根本没有力气抓紧车中的东西,也想不到马车会突然翻覆过来,他的身躯在车厢里一连翻了好几个滚,然后后背在下,重重地撞在车身的一角,方始停止下来,不再滚动。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重重的掉了下头,希望把脑海之中那份晕眩的感觉摔去。
  他的神智稍稍一清,只听得车外传来任明杰的怒喝之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急骤的蹄声在刹那之间全都停住了,是以任明杰这声急怒的呼喝,能够很清晰地传进袁中宇的耳里。
  任明杰的话声一落,接着便听有人道:“禀告总巡查,是车轮碰到大石头,突然断了,所以……”
  任明杰怒喝道:“你们这些混账,还不快把车身扶起来?在那儿等什么!”
  袁中宇身上的穴道被金针所闭住,一点真气都不能提起,此刻就与常人没有两样。
  他在车中连翻了几个滚,跌倒在车顶的一角,撞得肩背疼痛,骨骼几乎碎裂,不过他却没有理会身上的疼痛,而思忖着该如何利用这个机会脱身,就在他快速地施动脑汁之时,他只觉车身一晃,被人抬了起来,接着便听得有人启动车门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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