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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松林翠楼
2019-11-06  作者:萧瑟  来源:萧瑟作品集  点击:

  宇文梦目含泪水,叫道:“百里雄风,你别走!”
  百里雄风身形一颤,缓缓回过头来,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在下要走了。”
  “你……”宇文梦泪水夺眶而出,狠声道:“你是世界上最卑鄙无耻的人!”
  “哼——”百里雄风双眉一扬,目放精光,想要出口痛骂宇文梦一顿,可是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仅仅冷哼一声,便头也不回的疾行而去。
  身后传来宇文梦的咒骂哭泣声:“百里雄风,我恨你,我恨死你……”
  那哭骂之声在松林里回荡着,百里雄风好几次都想回过头去,但是却硬自忍住了。
  百里雄风这时往外走的心情,跟方才听到琴声往松林里钻的心情可说是完全两样,至此,他真后悔刚才冒然进入松林,而惹得这种痛苦。
  他才走了不到十步,身后哭声一顿;接着便听到“喀嚓”一声巨响,传来松树断折倒塌的声音。
  这显然是宇文梦气愤不过,将满腹怨气都发泄在松树之上,百里雄风嘴角泛起一个苦笑,依然没有回头。
  树干折断之声连续不断地响起,他暗叹口气,忖道:她这样不停地掌劈松树,又加之内心怨愤,必然会落得个内伤肺腑,气郁经脉之伤,唉!这又何苦呢?
  意念未了,松林外传来马嘶犬吠之声,接着便是一声大喝,人影一闪,从松树顶梢跃过,朝松林里的竹楼奔去。
  百里雄风一瞥之下,已见到那从松树梢头跃过的是梁龙。
  身后传来梁龙那豪壮的话声道:“梦儿,你怎么啦?”
  宇文梦哭着尖叫道:“我要把这些死松树全都劈了!”
  “哈哈!”梁龙大笑道:“这些松树不是你最喜欢的吗?怎么又要劈了呢?”
  宇文梦连挥两掌,又将一株松树齐腰劈断,娇喘了两声又道:“我就要劈了这些死松树!你不要管我!”
  梁龙大声道:“又是谁惹上了我们的大小姐?快告诉舅舅我,看我不生劈了他才怪……”
  宇文梦叫道:“你别管我,让我去死!反正我没有人疼……”
  百里雄风苦笑一下,斜斜穿出松林而去。
  他衣袂飘动之声,已被梁龙听见,身后一声大喝道:
  “是谁敢来我天心庄生事?”
  百里雄风将要跃出松林,突然听得林外一声尖叫:“你快放我走!”
  叫声里充满了惊怒与恐惧的情绪。
  那声尖叫使得他一愕,暗忖道:喝!怎么这声音如此熟悉?
  脑海里思绪快转,他身形一顿,背后松枝已发出沙沙之声,梁龙大喝道:“喝!原来又是你这小子!”
  百里雄风匆匆回头一看,只见梁龙距自己已不足两丈,心中猛地一动,竟然记起了那声尖叫来了。
  他失声叫道:“龙玲玲!”
  松林之外传来龙玲玲的呼叫声:“是风哥吗?”
  百里雄风不管背后追来的梁龙,身形一动,飞跃出松林之外。
  他脚步还未着地,呼地一声尖响,眼前一条乌黑的长鞭挟着劲风往他脸上抽来。
  由于他去势急促,那条软鞭的来势更是迅捷,双方这么一凑,几乎没有一点机会可让他躲闪开去。
  百里雄风闷哼一声,右手五指疾抓而出,上身硬生生的向左边一挪。
  “劈叭!”一声急响,他的右臂挨了一鞭,衣衫碎裂,血丝飞溅,痛得他脸色微微一变,整条右臂都是火辣辣的,仿佛炭火烙过一般。
  宇文仇狂笑道:“好小子,你这下是死定了!”
  鞭影腾空,乌蛇飞窜,他一振手腕,唰地又是一鞭疾扫而下。
  百里雄风剑眉斜轩,脚下已滑出六步,忍住痛又是一掌挥出,那箕张的手指,幻成为百千指影,齐都抓向那虚幻条条的鞭影。
  宇文仇冷哼一下,手肘微微一挫,鞭尾绕回而起,扫过一个半弧,往百里雄风颈上缠至。
  车上响起一声惊叫:“风哥,小心!”
  百里雄风心神不乱,觑见那疾速的软鞭,一掌反拍而下,正好拍上鞭梢之上。
  “啪啪”两响,软鞭的鞭梢反击回去,被这一掌之力击得倒卷鞭身,发出两声清脆的声响。
  宇文仇怒不可遏,一声大喝,鞭势一变,气贯鞭梢,抖得笔直,竟以剑术的招式使出,连出三“剑”。
  这三“剑”有如狂风暴雨一般,狠辣毒绝,犀利诡异,端的是厉害非常。
  百里雄风脚下不动,上身挪移转侧,在那乌黑的鞭影之中,连劈五掌,狂旋激烈,劲风厉啸,那雄浑的掌劲全都击在抖直的软鞭上,发出一连串有如轻雷的密响。
  他们这数招拼斗仅是刹那间的功夫,可是双方都知道对方不是好惹的,而那宇文仇对于对方那充沛的内力更是心寒不已。
  他正待将软鞭抽回,突地目光一闪,看到梁龙自松林里跃了出来。
  他心中一喜,出声唤道:“舅舅!”
  百里雄风趁对方心神这一瞬的疏忽,陡然骈掌如刀斜劈而下。
  他这一掌挥出,可是顺着身子向前冲撞之势。
  是以掌缘落下时,已距对方肩胛不及七寸。
  宇文仇不料对方的行动如此迅速,竟然在自己心神微懈之时已冲进了八尺之距。
  要知鞭为远距离攻击之有效兵器,利于长攻而不利于短打,若是被敌人欺进五尺之内,便毫无用处了。
  像他这等高手原不该如此快便被对方侵入防御圈之内,可是由于宇文仇并不善于用鞭,加之曾败在百里雄风手下,气势上便稍嫌不足,且又见到梁龙来而心神一分,以致被百里雄风欺进长鞭的威力之内。
  眼见如刀铁掌劈下,匆忙之中,他左掌一翻,疾扬而起,迎上前去。
  “砰”的一声大响,双掌相交,宇文仇闷声一哼,身形微晃,脚下马车的垫板已裂出整条裂痕,差点便一脚将之踏穿。百里雄风身子一晃,脚下连退两步,宇文仇已怒吼一声,左手一扬,自袖中疾射出,—枚星形令牌。
  银光一闪,那五角银星旋转不停,在空中划过,响起尖锐刺耳的啸声,迅如电闪,急射而到。
  百里雄风身形挪移七尺,避开那急速如流星殒落的来势,右手一抄,将那面令牌接在手里。
  目光微瞥,他只见那面牌上刻着一弯冷月与一颗孤星,就与关梦萍赠给自己的一样,只不过颜色不同而已。
  他可不知道宇文仇只是一时情急,怕他连续攻击而上,自己却身在马车之中无法退让,所以才将天心教星月令牌发出,阻挡对方。
  一见令牌,使百里雄风想起自己的母亲来了,面对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他心里涌起了无限的思潮。
  许多许多不同的感觉,一齐交杂而来,使他站在当地,呆了一呆。
  宇文仇把握这一线之机,长鞭一翻,如出洞之蛇,“啪哒”一声,抽落在百里雄风的背上,将他原来破烂的衣衫撕裂得更加破烂,裂衣之处,皮绽肉开鲜血直冒……
  龙玲玲尖叫一声,不忍心再看,赶忙闭上眼睛。
  这裂肤刺骨的一鞭,直把百里雄风抽得全身一颤,被那软鞭卷回之劲带动得脚步一浮,往前行了两步。
  宇文仇狞笑道:“好小子,这下该死了——”
  百里雄风倏地舌绽春雷,左臂一翻,将软鞭一把抓住,脚下稳立,有如泰山雄峙。
  双方劲力一拉,长鞭立时变成笔直,百里雄风怒目而视,只见宇文仇昂然站立在马车之上,右手曲臂挽着鞭首,正自运劲与自己抗拒。
  而在他的身边,龙玲玲披散着头发,斜靠在车架边,双手被一根细细的金链所缚,紧阖双眼,竟像是被打伤了一般。
  他体内真力源源不绝的运行而出,竟然比与宇文仇初次拼斗时还要充盈,他此刻也无暇细想自己为何会在连日受伤之下,没有丝毫练功,内力非但没有丝毫减退,反而更加充足。
  见到龙玲玲的那个样子,他忍不住叫唤道:“玲玲!”
  龙玲玲闻声睁开眼睛,只见百里雄风那颀长的身躯,雄伟如山,英姿勃发,较那日夜晚看来吏加的令人心折。
  她意态飞扬地道:“风哥!”
  宇文仇怒喝道:“你这个贱人!”
  百里雄风沉声道:“宇文仇,你嘴上客气点。”
  他们说话之间,那条软鞭被愈拉愈长,百里雄风两只脚已用劲后拉,而缓缓陷入石阶里……
  宇文仇脸上涨得通红,脚下格格直响,突地“叭哒”一声,双足已将车板踏穿,身子陷落下去。
  百里雄风低啸一声,振臂一拉,上身微微向左后一侧,只听得马嘶数声,被带动得向横里走了三步。
  套在马身上的车架“叭哒”一声裂为两段,整辆马车被百里雄风拉倒,龙玲玲在惊叫声中,跌倒于地,被马车压在底下。
  这力道一松一紧,那根软鞭的韧性也已到了最大极限,“啪”的轻响,被拉断为两截。
  宇文仇身形一俯一仰,加上这条软鞭突然一断,止时往后跌倒,撞在马车边的铁架上。
  他全身的力道正在新旧交替之中,这仰身一撞,顿时撞得他气血波动,内腑受伤,吐出一口鲜血。
  百里雄风也是立身不住,蹬蹬蹬连退三步,差点便一跤摔倒地上。
  他深吸了口气,正待上前将龙玲玲扶起,却听到背后宇文梦叫道:“舅舅!”
  他微微一怔,身后劲风如山压到,刚才被软鞭抽击的伤口已被这阵刚猛的劲风扫得皮肉翻裂,痛入骨髓。
  痛苦的闷哼自他嘴里传出,急迫之中,他佣身急窜,上身斜斜扭转过来,双掌一合,疾劈而起。
  “砰砰”两响:他被对方掌上传来的刚猛劲道直震得双臂发酸,膝盖一软,已跌倒地上。
  梁龙自空中跃落,虬髯森立,两眼圆睁,脚未着地,陡然又是两掌交拍而出。
  他这两招掌式全是白驼山镇山的掌法“白驼掌”,一掌之力足可洞穿驼背,生劈一只产自藏土的牦牛,走的路子不单是刚猛沉重,而且招式之奇,虚幻缥缈。
  在十八年以前,他仅仅初随白驼山主习得白驼掌,便曾在大漠之中的狼群里;连劈一百余头野狼。
  这下经过十八年的苦练,不论招式之熟练或功力的增进,都已较之十年前不知进步了多少。
  何况他转战西北各省,历逢高手,那种搏斗的经验,更非百里雄风这等初出江湖的“雏儿”能够相比的。
  只见他挟着居高临下之威,像天神临凡似的连发两掌,那掌风所罩之处,广达八尺,将百里雄风罩在里面。
  百里雄风骇然色变,似未想到梁龙竟会有如此沉猛的掌法。
  在危险急乱之时,他心中毫不惊慌,右掌一扬,将手中握着的那枚星形令牌掷射而出,左肘一撑石板,以“鲤鱼倒穿波”的身法斜跃而出。
  梁龙狂笑一声,脚尖踢开那枚令牌,双掌一崩,“砰砰”两响,将地上的四块石板齐都震裂为粉碎。
  百里雄风仅相差不到两丈之距,避开了这威猛疾劲的一击,可是身上已被地上溅起的碎石击中数处,直疼得他冷汗直流。
  他脚尖还没站得稳,梁龙已狂笑道:“小子,你往哪里走?”
  那硕壮的身子带着狂风扑到,百里雄风大喝道:“我跟你拼了!”
  他一连被对方逼退两次,毫无还手之力,眼见刘方又追逼而至,激起了他体内所潜伏的傲气,奋不顾身的将血笛取出,迎上前去。
  一点血影划出,梁龙冷哼道:“白老鬼的区区玩意,也敢拿出来献丑?”
  他不闪不躲,左掌斜引,右掌伸得笔直,穿心劈下。
  这一招乃是“白驼掌法”第六式“飞驼渡山”,那斜引的左掌与右掌直切而出,自然产生出一个漩涡。
  他左掌一引,将整个漩涡里的力道全部引走,掌缘轻贴对方血笛,立时便将之带得向右上边滑去。
  百里雄风面前空门毕露,右手血笛仿佛被磁石所吸,怎么也都无法收回。
  他心中大惊,胸前一闷,那穿心而至的一掌,已离自己胸前不足八寸。
  眼见梁龙掌力一发,他便得当场横尸倒地。
  突地—一
  宇文梦惊叫道:“舅舅!”
  她猱身飞扑而来,左掌一推百里雄风,右手五指绽放如花,轻柔巧妙地顺着梁龙笔直拍到的右掌脉门扣去,那斜挑的小指高高翘起,不停地颤抖……
  她这一式乃是“兰花拂穴手”里最厉害的一招“一枝独秀”,那不停颤动的小指,乃是全式里的精华所在。
  梁龙似未料到宇文梦为了百里雄风,竟然与自己敌对起来,怒喝道:“梦丫头……”
  他掌力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等到惊觉宇文梦施出的“一枝独秀”,万钧力道已经发了出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虎吼一声,沉身蹲膝,硬生生将右掌一偏,力道横曳斜挥,疾扫而出。
  “呃——”饶是这样,宇文梦仍是被他掌力边缘一带,身子直撞出去,碰在一株松树上,昏了过去。
  他的一条右臂,从“臂儒穴”直上,“肩井穴”已中了宇文梦两指,整条右臂都已麻木,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
  怒火中烧,他左手握着夺自百里雄风手中的血笛,圆睁双眼,朝倒卧在地上的百里雄风行去。
  “若非是你这小子,天心庄安静无比,岂会如此?”他咬牙切齿地道:“现在我要杀了你!”
  百里雄风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默然自怀中掏出那柄玉扇,凝视着像只野兽样行来的梁龙。
  他的右臂关节已经齐肩脱臼,垂在右侧,加上满身的污血,狼狈得很。
  可是他脸上却不见一点怯懦之色,依然勇敢无惧的面对
  着他的敌人——
  纵使他知道自己可能在一击之下便将死亡,
  可是他却要承受那致命的一击。
  千古以来的英雄豪杰,都是面对死亡而色不改的——也唯有这种气势磅薄无畏死亡的人,才能算是真正的英雄。
  梁龙被对方那冷漠而豪壮的精神所慑,走了两步竟然不敢再向前踏出一步,仅仅睁着血红的眼睛,死盯着对方。
  他心中的意志正在慢惭的消沉,纵使他知道自己足可将对方击败,却不敢发出那一击。
  百里雄风心里晓得,只要自己一个忍耐不住,而较对方先倒下去,那么后果将是不堪想像的——
  梁龙必然会毫不费力的将他杀死。
  他们就这样面对面地对峙着,谁也没动一下,两人都是右臂受伤,仅以左臂握着兵刃。
  这种僵持的局面一分一秒的继续下去,梁龙满头长发倏然根根竖起,他又恢复了勇气,运集功力欲待攻敌。
  陡然——
  他颌下叫髯一阵拂动,虎吼一声,血笛扬起,劈了下去,红影经天而落,异啸低回而起……
  百里雄风玉扇开展,左臂一挥,疾封面门,白蒙蒙的光影倒洒而去。
  “喳!”笛尖擦过玉扇,发出一声轻响,两道人影一分,百里雄风玉扇脱手,仰天便倒,嘴角渗出血水……
  梁龙身形一晃,虎口进裂,再也握不住血笛,“叮”的一响,滑落石板之上。
  他怔立了半晌,脸色狰狞地露齿一笑,举起右足,朝百里雄风头颅踏下——
  这一脚若是踏下,百里雄风的头就算是铁做的,也要被踏成扁的,更何况他还是血肉之躯?
  蓦地,一声长啸自八丈之外响起,一条黑影横空飞跃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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