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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金头蜈蚣玉牌令
2025-08-08  作者:晓风  来源:晓风作品集  点击:

  陈觉民这时已把五鬼之事忘记,而全神贯注在那辆香车和蒙面白衣少女的身上。这一打量,这少女,一点不会错嘛!如今所整的只是那蒙面黑袍老者,如果那蒙面黑袍老者也到,一桩无法解开之谜,便不难于今晚揭开。
  蒙面白衣少女见他瞪着眼,只是望着自己,不禁噗嗤一笑,轻轻把手一招道:“喂,快过来替姑娘赶车,我正缺少一个赶车的呢!”
  觉民冷笑一声道:“你不用得意,今晚陈某若不把你假面具揭穿,便算枉学了这身武功。”
  陡地往前一趋身,便来掀她的面罩,少女掉转皮鞭,啪的一声,灵蛇般反向他手腕缠去,同时,咯咯娇笑道:“不见得!”
  觉民侧身甩臂,一式翻云覆雨,疾抓皮鞭,脚下一滑步,又趋身冲进了两步。
  少女笑骂一声道:“小心你的狗腿!”
  手腕猛地一沉,长鞭灵蛇卷尾,又向他两腿卷来,这一式既快且猛,灵巧异常,觉民不由暗吃一惊,腰间微一运劲,倒撤五尺,才将那一招避过。
  少女并不追赶,弯腰又是一阵咯咯娇笑,觉民大怒,趋身再进,双手齐伸,一阵急攻,所用的尽是“地灵真经”中的奇奥擒拿手法。
  少女也立即身法展开,一条皮鞭天矫如龙,漫空盘旋急舞,招招不离觉民的双手两腿。
  两人腾挪进退,上下飘风,盘旋急转,走马灯似的斗了许久,觉民既摸不着少女的面目,少女的皮鞭也无法沾着觉民的一丝衣角。
  焦灼中,觉民突然想起一条苦肉计,暗把真气布满全身,故意身形一缓,少女的手法何等迅捷,就这一缓的刹那,呼的一声,皮鞭已在他身上绕了三匝,轻轻运劲,往回一收。
  觉民倏然一声长笑道:“你上当啦。”
  身形借着那一收之力,直向少女怀中碰去,一手却疾如电闪地向面罩攫去,照理,少女一招失误,必定惊呼出声,不料她竟毫无惊慌之色,一松皮鞭,一双雪藕般的玉臂,就势把他的脖子圈住。
  这一着倒大出觉民意料之外,一怔之下,面罩已经掀开,蓦然大笑道:“坏东西,原来是你……”
  立时俯下脸去,就在那娇靥之上,一阵狂吻,那少女柔顺地任由他疯狂地吻着,竟没有任何拒绝的动作。
  吻着,吻着,直到四片红唇完全胶合在一起,方才停止了那原始性的冲动……
  许久,许久,白衣少女方才娇羞地抬起头来,把他推开道:“你才是坏东西啦,真是坏死了……”
  觉民仍然紧紧搂着她的腰肢,微微一笑道:“去年做了你两个月的车夫,难道还不够?
  为什么今晚又要我做你的车夫?”
  白衣少女噘嘴噗嗤一笑道:“嗯……”
  觉民双手一摊,摇头做了一个没奈何的表情。
  这少女不必笔者介绍,读者准知她是陈觉民唯—的恋人莫丹凤,她巧妙地一扭身,蝴蝶般上了香车,迅速从车厢取出一件黑袍和一块黑纱、二束假须来,掷给觉民道:“马上把它穿带起来,越快越好。”
  “穿上这个干什么?”
  “不用问,快些穿上!”
  觉民无奈,只得依言穿上。
  立时变成了一个蒙面黑袍者者,莫丹凤又把皮鞭递给他道:“即速赶车上大道,往西走,记住,鞭声要响,车行要急,愈能惹人注意愈好。”
  觉民不明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人家已经疑心他和香车主人有关,何以还故意扮成这个样子,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但他仍然把车赶上了大道,一边走着,一边发问道:“这究竟是谁出的主意?”
  ”我师父。”
  “黄龙道长吗?”
  “不是的,她老人家上三下光。”
  “三光神尼?那么黄龙子没教你武功?”
  “这些话,现在没工夫谈,总之,以后你会知道的。”
  车辚辚,马啸啸。
  陈觉民这是第二次驾车,载着宫主赶路,但两次的心情却截然不同,这次两人都具一身武功,不怕任何人来找麻烦,因此,尽有时间注意沿途的事物。
  果然,这辆香车一到天明,便已被人纵上,而且跟来的人越聚越多,觉民不禁微感不安,莫丹凤却在车厢连声嘱咐道:“请你务必忍耐,不到半天的时间便可到啦!”
  陈觉民不耐烦地长鞭—绕,啪的一声脆响,车行突然加速,极力奔跑了一程,已到了一个林木森森的山谷中,他不知该不该进去,遂把马一勒。
  莫丹凤又在车厢喊道:“不必犹豫,尽管驱车直入,但,务必请你忍耐,不到万不得已,切莫动手。”
  觉民微一点头,皮鞭一挥,啪的声响,车轮转动,直向山口驶进。
  车声辚辚,一辆香车由东山口急驶而来,车辕之上赫然坐着一个蒙面黑袍老者。
  陈觉民一见这黑袍老者不由热血沸腾,冷哼一声道:“今天总算碰在小爷手里了吧?”
  莫丹凤怕他冲动误事,急忙悄声道:“不到我师父现身,不准你动手,听到投有?”
  “唉!不叫我动手,怎能忍下这口气?”
  话音刚落,鞭声劈啪,南山口又旋风一般,驶来一辆香车,御车者,赫然又是一个蒙面黑衣老者。
  觉民不禁暗诧道:“咦?哪来这许多香车呀?”
  正待向莫丹凤询问,嘘聿聿一阵马嘶,北山口里又冲到了一辆香车,驾车的也同样是一个蒙面黑袍老者,而且隐约之间可以看出车厢之内,坐的也是一个蒙面白衣少女,所有香车都是向谷中心的一座大寺院驶去。
  这一来,更把他弄糊涂了,莫丹凤却在车内喊道:“不要迟疑了,快把车赶去,人家都已到了呢!”
  觉民只得又一圈鞭,赶着香车也往寺院驰去。
  到达寺前,只见那三辆香车已经都停在寺前,但却没有一个人下车,再一看四下情况,只见每一辆香车之后都黑压压地站了许多人,自己这辆的后面也不例外,而且正是沿途追踪的那些人。
  再看看这座寺院时,竟是宏伟壮观已极,山门金字横匾,大书:‘野孤禅’三个大字。
  一个手扶禅杖、身披烈焰袈裟、挺着大肚皮的胖大和尚率领四个倒曳方便铲的凶恶头陀,大步由大殿走了出来。
  一看山门外这宗阵仗,面上陡现惊容,脸上横肉,牵动了两下,极不自然地手打问讯,哈哈一笑道:“贫憎昧灵,素不过问江湖之事,不知诸位朋友,忽尔莅临本寺,有何见谕?”
  蓦然——
  南面停的那辆香车内霹雳般一声大吼道:“让我出去吐吐气吧,确闷煞我和尚了。”
  呼地一声,香车顶篷,倏然窜出一个大肚和尚和一个乱发蓬飞的叫化来,跟着御车的黑袍老者,也扯去面罩跳下地来,竟是一个邋遢道士。
  风尘三友久走江湖,神态特异,群雄不禁惊呼道:“咦?……
  怪叫化却神色自若地对着“昧灵和尚”,哈哈大笑道:“实对你说吧!四下站立的武林朋友,都是追踪香车的,根本与你无关。”
  又一指三辆香车道:“只有这三辆香车中的一辆才是冲着你来的,也就是说,真正要找你的人,是那位江湖谈虎色变的香车主人。”
  脏道士一张嘴巴死不饶人,接住怪叫化的话头,啧啧怪笑道:“为人不作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如若你本无见不得人的事,何须惊惶?”
  这位昧灵和尚本就心怀鬼胎,一听香车主人要找他的岔子,早已面无人声,但仍紧咬牙关,结结巴巴地道:“吃斋念佛的人,哪……哪有什么见……见不得人的事?”
  昧灵和尚话音才落,怪笑之声陡起,北面香车之上那个蒙面黑袍老者陡地纵身而起,鹰隼般向东面香车扑去。
  人未到,掌先发,凌空一掌,呼地兜头盖下,东面香车之蒙面黑袍老者似乎对他甚为忌惮,猛地一抖缰绳,驾车的双马一阵长嘶,倏往侧面一窜,竟把击来的掌风避开。
  凌空扑来的蒙面黑袍老者一击不中,猛然一声大喝道:“今天老夫非要看看你是什么变的不可。”
  倏然往前一趋身,叉开五指,又向车辕之上老者面门护去。
  就在此面香车老者发动突击的同时,风尘三友也一起纵身向东面这辆香车冲来,高声喝道:“今天看你们还往哪里逃!”
  四面香车之上莫丹凤也急喊道:“这辆香车就是真正的冒名行凶者,我们快过去围捕。”
  于是两人齐把面幕一掀,呼地从车厢飞出,尾随着风尘三友也向东面那辆香车扑去。
  这原都是一瞬间所发生的事情,那蒙面黑袍老者竟于此时不慌不忙把面罩一掀,呼呼冷笑道:“做贼的喊捉贼,你以为这样便可以蒙混过去么?”
  大伙儿一见他掀去面罩,不由一齐诧然惊呼道:“咦!怪哉!怎会是他?……”
  原来这一蒙面老者竟是侠名满天下的太岳庄主穆天虹。
  那北面香车之上的蒙面黑袍老者绝不因此而感到惊奇,仍然原式不变地继续前攻,“风尘三友”也毫不感意外地,品字形散开,将太岳庄主监视,但并没有动手。
  陈觉民和莫丹凤也适于这时到了太岳庄主面前。
  太岳庄主穆天虹说完那番话后飒然一闪身,避过北面香车之上蒙面黑袍老者凌厉的—击后,又大喝道:“恶魔!还不掀去你的面罩,让天下武林朋友看看你的真面目是谁?”
  攻向他的蒙面黑袍老者,仰天一阵啧啧怪笑道:“掀去又待如何?难道我符某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面罩一掀,赫然竟是赤地千里符风。
  蓦然——
  日影闪动,大家只觉眼睛一花,两条白影,呼地落到场中,各把面罩掀去。
  趋近穆天虹的是穆夫人离魂妃子,紧旁在赤地千里符风身旁的则是白衣罗刹符小娟。
  这真是一个让人十分费解的复杂局面,当符风掀去面罩,符小娟飞向场中的刹那,场中已激起了一阵剧烈骚动,许多人不自主地脱口惊呼道:“老魔?不错,就是这个万恶的老魔……”
  “妖女,妖女……啊!那魔崽子也到了,今天切莫让他们再跑了。”
  莽头陀蓦地大吼一声道:“住口!真正行凶作恶的并非老魔父女,而是这位平日以一副伪善面孔,欺瞒世人耳目的太岳庄主穆天虹。”
  这位莽头陀中气充足,声如巨雷,所说出的话更是语惊四座,顿使场中群雄一齐骇然失色。
  但,“风尘三友”虽然名满讧湖,究不如“春风化雨”四字来得响亮,人群中,除了一片骇然之声外,还夹杂了无数的嘘声,显然,莽头陀的话并没有取得人们的完全信任。
  此刻,赤地千里符风父女和风尘三友以及陈觉民、莫丹凤,已虎视眈眈地将太岳庄主穆天虹四下牢牢监视。
  穆天虹却是神色不变,仍然春风满面负手站立,离魂妃子则满面紧张地紧倚在他身畔。
  怪叫化容得周遭激动的群雄情绪稳定,方才指着穆天虹哈哈大笑道:“老叫化千里追踪,各处乱跑,几乎把腿跑断,万想不到,掀起这场腥风血雨的竟是你夫妇,哈哈哈……真是人心难测啊!”
  离魂妃子铁青着脸,尖吼道:“你胡说,我夫妇乔装改扮,日夜追踪,总算把这恶魔追缀上,谁知你这臭叫化竟被那魔崽子蒙蔽,反咬一口,哼!太岳庄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欺侮的。”
  怪叫化怪眼一翻道:“事到如今,你们还要狡辩?”
  赤地千里符风仍是那副阴沉的态度,对什么事都好象与他无关系似的,双目闪射着一种可怕的凶焰,紧盯着太岳庄主,一步一趋地道:“老夫久欲寻你生死一决,只是你太狡猾,每次均被你逃过,今天要叫你再度尝尝‘瑞雪缤纷三叠式’。”
  穆天虹陡地仰天一阵狂笑道:“你满手血腥,一身罪恶,林人人欲得你而甘心,穆某虽然有慈悲之心,无奈那些屈死的冤魂,怨气无从伸雪,今天当着全体武林同道之前作一下断也好。”
  赤地千里符风干瘪的脸上抽搐了两下,没有再说话,双掌慢慢提到胸际。
  太岳庄主穆天虹劲敌当前,面容突现凝重,暗中也早把真气提聚,双方相对游走,拼斗一触即发——
  但,场外群雄绝不因两人即将动手而宁静下来,骚动了一阵,突然窜出一批人来,内中包括少林,武当两大门派的高手,丐帮的子弟以及飞云堡、峨嵋派、江南绿林道的许多高手。
  就象围猎一般向场中缓慢逼近,自然,他们的目标,仍然是赤地千里符风、白衣罗刹符小娟、陈觉民三人。
  怪叫化一见,心里大急,高声喝叫道:“今日之事若不弄个明白,江湖上将永远是非难分了。”
  又对符小娟道:“过去拦住你爸爸,等把事情弄清楚后,不怕他飞上天去。”
  陈觉民自到场中以后,—直都未开声说话,如今既已发现累次所见的蒙面黑袍老者就是穆天虹后,觉得无论如何应先使天下武林尽知穆天虹的奸伪,才能使事情真相大白,倘若糊里糊涂一打,正好又予穆天虹一个最有利的机会。
  当下,倏然往前一趋身,隔在赤地千里符风和太岳庄主两人中间,道:“师兄,你暂请忍耐一时,容我来。”
  赤地千里符风虽是愤怒填膺,却十分听话,闻言默然往后一撤,却没有开声说话,他天生一副不求人谅解的怪脾气,从不愿对人作任何解说。
  觉民把符风劝止后,突然取出那块玉牌,在穆天虹面前一晃道:“你可知这是什么东西?”
  太岳庄主一见那玉牌,不由脸色大变,但他毕竟是一个城府深沉、奸诈无比的人,立时又镇静如故地道:“本庄主不识这些魔道中的东西。”
  觉民哈哈大笑道:“倘若我凭着这个对你发令,你敢违抗么?”
  穆天虹不禁暗中大吃一惊,一丝杀机直从心田涌起,但表面绝不敢露出一丝破绽,倘若觉民真个凭着玉牌发令,那真叫他为难死啦!
  故仍然不动声色地淡淡一笑道:“玉牌并非本庄之物,何能拘束穆某?”
  这话答得技巧之极,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轻轻一句话把他岔开,缠光原不过是试试他的口风,见他如此说法,便没有再问,收起玉牌,转面对着怪叫化问道:“老哥哥,这奸贼怎生处置?”
  怪叫化应声答道:“昭告天下武林,名正其罪!”
  突然,人群中走出一人,阴森森地接口道:“老叫化,贫道觉得你越老越糊涂啦!怎么竟跟着这三个神人共愤的凶徒胡闹起来?”
  稍顿一顿,又提高嗓音大声道:“赤地千里符风父女,凶残毒辣,杀人无数,穆天主夫妇为世除害,乔装追踪,你竟误认他是凶手,此话谁信?我劝你三人还是赶快离开是非之地,让被害的武林同道们早早将这三个凶魔除去。”
  怪叫化闪目一看,挺身出来说话的竟是峨嵋派掌门人罗浮子,不由怪眼一翻,嘿嘿冷笑道:“假如我叫化不呢?”
  “那就是赤地千里的同路人,武林朋友将共同唾弃。”
  莽头陀大肚皮一挺,纵身上前大喝道:“胡说!你才不折不扣的是那伪君子的同路人呢!”
  这头陀莽撞得紧,说话之间,双掌已把真气提聚。
  罗浮子仰面呼呼冷笑道:“难道你准备动武?”
  “那也差不多!”
  莽头陀胖大身子,又前移了两步,跃跃欲动。
  蓦然——
  人影一闪,穆天虹已纵到了两人中间,大声道:“两位不争执,公道自在人心,我们把此事提出来,请在场天下武林同作个公平裁判。”
  “京襄道上白骨垒垒,飞云堡内尸积如山,武当山上血迹新,这些都是斑斑铁证,何须再说?诸位同道们,上啊!先把老小三个魔头擒住之后,再行公审。”
  飞云堡主王强突于这时排众而出,大声吼叫着。
  群众的心理是盲从,而且极易冲动,大家过去一直把赤地里符风认作十恶不赦的凶魔,印象已是牢不可破,此刻经人一鼓动,立时骚动起来。
  一时人影闪动,喊杀之声不绝,纷纷向前冲来,眼看—场烈凶杀即将展开于这丛林古刹之前。
  穆天虹嘴角绽着一丝冷峻笑意,偕同离魂妃子得意地退到一旁。
  就这时刻,车声辚辚,怒马长嘶,一辆香车飞云掣电般向场中冲来。
  赫然,车辕之上,又是一个高大的蒙面黑袍老者。
  这辆香车来势既疾,而且奇突异常,顿使在场群雄,又陷入一重云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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