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紧锣密鼓
2021-03-04  作者:卧龙生  来源:卧龙生作品集  点击:

  邱玉秋的话犹如醒醐灌顶,使他更见清醒;邱玉秋的话仿佛当头棒喝,击得他更是震心。他恐慌、惶悚,他已经脚底见汗,手心见汗,乌亮宽阔的额角头上,也冒出了湿湿亮亮、点点珠珠的东西,旋即,那东西,成河成流、涔涔行行而下!
  这是黄汗,这是冷汗,这是一个人在受到惊恐、骇怕之下所虚盗出来的汗浆!
  “你是说已经答应了龚叔爷?”
  “铁琶金刚”乏力的说:“是的。”
  “那……”邱玉秋将话音拖得长长的,却不再继续下去,并且垂下脑袋,似在思索,似在考虑……
  “四大金刚”兄弟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可是,都无方策,都无主意,遂不约而同,殊途俱归,八只钢钤的眸子全照向了邱玉秋的脸上,露着求助。透着希冀。
  “这样吧!”邱玉秋终于抬起了头,他眯着丹风眼也回向“四大金刚”真挚的脸上看了一眼,说:“还是由小弟替四位走一趟诸暨,反正我也想要‘会会’龚叔爷,而且,与诸暨城内的那位‘兄台’也有约呢!”
  他话中的“会会”二字和“兄台”二字,说得特别重了—些。
  不知是否另有含意、另有所指,旁人也就不得而知了。
  邱玉秋的功力“四大金刚”虽然皆末与之交过手,但是,他们却都见过。正如尤建庭所说:“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彼等惧是行家,任谁都信得过对方,如今自己兄弟为形势所逼,分身乏术,而对方却慨允代行,这不正中了他们兄弟的心怀?于是未敢请耳。
  “铁琶金刚”听了不由大軎过头,他长长作一个揖说:“多谢邱公子大义。”
  “兄台客气了。”邱玉秋随口说:“龚叔爷住在哪家客栈?”其实,龚天佑和“四大金刚”的对话,他何曾漏掉一字?但是,为使假戏演得更加逼真,不得不问!
  “不知道,只是约定午后在渚暨城外的杂树林中会合。”
  “好吧!那小弟走了。”
  “多谢邱公子。”“铁琶金刚”抱拳躬身,他又是一个长揖。
  邱玉秋走了,轻烟又飘上了屋宇,游弋的越出了石家山庄。
  他阻止了“四大金刚”西行,不知道出自好意抑或是另有所图,恐怕也只有他自己心内有数了……
  而“四大金刚”如今安份的守在石家庄中是表示改邪归正吗?话实在不应这么讲,这么讲太残忍、太不公平,他们的本性不坏,原本也无甚恶行,只是错投了主而巳。
  这里是诸暨城内东人街上的百乐客栈中的食堂里。
  卯牌时分,太阳就已经怒张着一副晚娘面孔了,而百乐客栈中的食堂却尚有不少人在那里悠闲的吃着早餐。
  诸暨位在浙江省浦阳江之畔,是个很大的城镇。东大街南贯北联,交通要渠,是城内最大的街道;百乐客栈飞檐琉瓦、津筑巍峨,乃街上特出的旅店;而它的大厅之中,又是装潢得富丽堂皇,描金髹朱,果真是饮宴、社文最舒适、最宽敞也最恰当的场所!
  平时,凡在餐饮时间,总有九成以上的食客,早餐的时辰最长,它从寅时开始开业,一直要做到辰时光景,是以,看起来客人最稀,只有二四成在座,其实,吃完了陆陆续续上路的给加起来、算起来,并不少于中午或晚间!
  但是,今天早辰的生意似乎要比往日好了—些,它多出了二成的客人。
  凡是住店的,或昔是餐饮的,多半乃外地来的行旅客商,今天当然也是。不过今天多出来的这些行旅客商,大都是些带刀佩剑的江湖人!
  不是吗?坐在里厢一桌上的人背着宝剑;靠着门口一桌人也横着戒刀;还有,还有则是傍着粉墙的一位年轻人也好像、好像……
  这个年轻人身材颀长,气度高雅,他面孔黄了一些倒没有什么,他眼睛细了一些也是没有什么,只是,只是他的脸颊却斜斜的有一条二寸见长的刀伤疤痕!
  哎!就这么的破了相,可惜!
  脸上有疤痕不一定就是江湖人。这个年轻人一无粗犷凶悍之气,二无宝剑戒刀佩身,可是那内外遥摇相对二张桌上的江湖人不时的、刻意的频频打量着这个身穿白衫的年轻人。不知是为了什么?
  这个时候,楼梯上又下来下一位年轻人。
  这位午轻人可英俊了,剑眉双桃、星目准鼻,他穿的乃是一袭蓝衫,年龄与坐在下面、脸带疤痕的那个年轻人却不相上下,二十来岁。
  他也不像江湖人,行动自然,步履从容,但是,他甫—出现,下面食堂内的二桌江湖人就默然无声了。当然,暗中在监视着,密切的戒备着,因为,他们守的候的就是他!
  他,就是麦小云;他们乃是万里船帮中的人。
  麦小云走到楼梯的正中部位,他略一停顿,眸子在左右流转,武林中这就叫做眼观四面;耳朵前后倾聆,江湖上这就叫做耳听八方。谨慎而小心,免遭偷袭,以防暗算,是杰出的江湖人必具的条件,是功深的武林客应有的本能!
  果然,他有所收获了,明中,下面食堂中的每—个食客,虽然有些低垂着头,但仍是无一能逃过他犀利的目光;暗中,上面房间中有蹑足门户的声音,虽然轻之又轻,但也未能漏过他敏锐的听觉。
  麦小云既有所感,也就置之泰然了,他只是有意无意的朝着那个脸色打疤痕的年轻人瞥了一眼,然后步下了尚剩一半的楼梯,就近在另一张单独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跑堂立即趋了过去,他叫了稀饭、点了小菜。
  跑堂已经离开去准备客人所欲的餐点了,而麦小云的嘴巴依旧在微微的歙动着。
  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准也不知道这举动是什么意思?细如蚊蚋,蝇蝇营营,如此而已!
  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他所针对的人,这个人就是独自坐在粉墙之边、脸上带有疤痕的那个年轻人。
  “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喔!这是至高无上的神功——“腹语心声”!
  腹语,或许有些江湖客、武林人也会使上一手,他们将空气鼓入肚内,然后收缩腹肌,以漉漉饥肠的方式骗人、糊人。能响无节、有声乏义,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以自己的意思为意思,只可博有识之士一笑而已。
  麦小云则完全不同,真材实学,他运上了充沛的内力,浩瀚的功能将“心音”逼聚在一处,再由口中传了出来,指向既定之目标,进入对方的耳内,清晰而明确,这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
  看面貌、看长相,那个脸色枯黄、上带刀疤的人必定就是邱玉秋。邱玉秋听到了麦小云送过来的“心音传声”,竟然毫不感觉惊奇,他当然认识麦小云,在石家庄的时候,还曾经朝对方出过手呢!
  邱玉秋连正眼也不看对方—下,因为他昨夜没有睡好,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呵欠。为了礼貌,为了仪表,立即抬手遮住了张开着的嘴巴,就在这个时候,蚊蝇也在他手掌之间出现了。
  “我见到了龚天佑。”
  这乃是“束音成丝”的功力,他是邱玉秋,邱玉秋焉有这等精深禅门的功力?而且,邱玉秋和麦小云的立场相对,怎么……莫非……
  “可就是昨夜在大路上滚动的那—个?”
  “不错,正是他。”
  “如今人在石家庄?”
  “不,人在诸暨。”
  菜上了,稀饭也捧上来了。麦小云随口划了二下,装装样子,也慰尉肚皮,二口以后,腹语心声又透过来了:“因此你又随后跟来?”
  “是的。”
  “落脚何处?”
  “百乐客栈。”
  “可知他的目的、企图?”
  “他联络了万里船帮,定午后诱你出去,或激你出去,然后协力发动攻击。”
  “你的意思呢?”
  “以其入之矛,还治其身。”
  “怎么说?”
  “他们约定的地点就在城外的杂树林,他们动手的地点也是城外的杂树林。那不妨就儿诓他去杂树林中拿下,然后交与本地城隍。”
  “好,我现在就去。”麦小云擦一擦嘴巴,正拟站立起来,邱玉秋却又传过来那“束音成丝”的功力,其细如线,其尖如针!
  “不,如今你的目标很大、很显,牵一发能动全身。还是我上,我去比较方便,也有理由可把对方引出去、诓出去。”
  “好吧!”麦小云又拿起筷子刨了几口稀饭说:“全看你的了。”
  邱玉秋到柜台结了账。就扬长出门而去。
  他朝北行走了一二十间店画的光景,一乐客栈赫然在望了。
  “一乐”果然不如“百乐”,一与百之比实在是差得太远了、人多了;百乐豪华,一乐简陋;百乐气派,一乐寒酸;百乐层叠楼房如云,一乐只数后院清幽;百乐住的乃是富商巨贾,一乐的客人多半是贩夫走卒……
  龚天佑怎么去住在这里?在这里不太显眼,可以避人耳目,邱玉秋怎么也会歇在这早?在此地就近监视,喔!不,是晋见,彼此较为方便。是以,他们昨夜,或者是今晨皆落脚此处了。
  “客官,你回来了!”伙计张着笑脸礼貌的探问着,带有几分勉强的意味。
  “噢。”邱玉秋也笑笑说:“那位姓龚的老人家有没有出去?”
  店小二蹙起了眉、摇起了头,他迟疑的说:“公?恭?宫?客官说的不知是哪一个公?”
  “就是龙共龚呀!”
  “龙共龚?”店小二再次摇头了:“好像没有嗄!”
  “怎么会呢?矮矮胖胖的,身穿白色绸衣的,他比我早来了一盏热茶的工夫。”
  “哦!是他,他姓郁不姓龚。”
  “姓郁?”
  “是呀!他叫郁天宫。”
  “喔!他叫郎天宫,不叫龚天佑。”邱玉秋重复了一遍,不禁失笑的说:“是我弄错了,出去了没有?”
  江湖上把姓名倒过来叫的司空见惯、屡逢不鲜,候四津的外号叫“金丝猴”,孙立加也似乎隐射着“迦蓝神”呢!
  “没钉,大概还在睡觉吧?”
  “我找他有点事,请你帮我叫他—声。”
  “好的,请跟我来。”小二领带邱玉秋进了后院,在左廊内头的—个房间上敲了起来。
  龚天佑虽然人在黄莲树下,但他还是难中享乐,住着此地最好的房间,不像邱玉秋。邱玉秋只随意的歇在外边的厢房里。
  “笃笃笃。”
  “谁?”那是龚天佑的声音,邱玉秋听得出来,并且也确切的知道,因为,就在凌晨。就在破晓,他看着对方落了店,也看着对力进了房,才回由前面投入客栈休息。
  “哦!是我,店小二。”
  “什么事情?”
  店小二脸上溢出了局促和不安的神色,他抬头望了一下邱玉秋一眼,然后结结巴巴的说:“这位客人来找你。”
  “客?”龚天佑的语气含有严重的疑虑,当然,他既欲避人耳门,方住进了这简陋的小客栈中,当然是无人知晓。只许他找人,不允人找他,对万里船帮的人也是如此!
  会是谁?那会是谁?他煞费猜疑。
  “是的。”店小二随即接上说:“是住在小号的一位姓邱……”
  房门霍然打了开来,龚天佑一见邱玉秋不由怔了一怔,惊了一惊,这模样,这形态,他始终有些耿耿于怀。
  “你……”
  “喔!我叫邱玉秋,乃是子材兄的朋友。”邱玉秋展开了笑脸,马上来一个自我介绍。
  “哦!”龚天佑心中忽然动了一下,因为昨夜在石家庄的时候,“铁琶金刚”似乎曾经向他提起过这么一个人,顿时随口说:“是你,小兄弟请里面坐。”
  他虽然有了记忆和印象,但是,仍旧怀着戒心、存着疑惑。
  “谢谢。”邱玉秋步了进去,店小二转身走了,龚天佑也顺手关上了房门。
  一老一少,大眼小眼,一个矮胖,一个颀长,全不协调,全不相衬。唯一相似的地方乃是二人的衣衫的颜色,月白与水白,微青与淡光。
  分别落了座,龚人佑翻了二下蛤蟆眼,疑云不退的盘问着说:“小兄弟是由石家庄来?”
  “对呀!”邱玉秋也睁了一下凤眼,他认真的说:“不过那是昨天。”
  “你既然在昨天离开了石家庄,怎会知道我来了诸暨?”
  “‘四大金刚’说的呀!”
  “就算你又返了回去……”龚天佑沉下了面孔,沉下了声音迫诂着说:“但‘四大金刚’他们也不知道老夫住在此地!”
  “是呀!”邱玉秋立即分辩着说:“就因为他们不知道供奉住在何处,才托我前来打听的呀!”
  龚天佑总算找到很难算漏洞的漏洞,他霍然站了起来,含着微微的敌意冷冷地说:“真是巧事呀!这么巧的事竟然被我给遇上了,我前脚离开了石家庄,你后脚就赶上了,而且,腿力还不见得比老夫为慢,在此地也算是前后脚之差呢!”
  他以为这是漏洞,因为,目前江湖上的人物,把三庄的庄主算上,把一帮的坛主也算上,又有谁能快过他?又有谁能胜过他?
  其实,这也是实情,谁行呢?准成呢?除去了两个麦小云,当然也除去了已经不在江湖中走动的隐逸之辈!
  “是呀!事情就是这么巧,这么巧的事却被我给遇上了,不过……”邱玉秋停顿着说不下去了,因为,他也不善说谎,不惯胡扯,所以只有沉吟、只有迟疑……
  “不过怎么样!”龚天佑哼了一声,然后揶榆的说:“不过你是大鹏鸟,会翱翔;不过你是飞天龙,会腾云。”
  为了江湖,为了武林,邱玉秋只有咬起了牙关,破例说谎了。
  其实,他原先就抱着此意而来,可是时候一到,又在踌躇了,又在阻谘了,真感艰辛,何如在做窃贼!
  “不是的,都不是的。”邱玉秋怯怯的说:“我是今晨才遇见‘四大金刚’的。”
  龚天佑听了不由怔了一下说:“嘎!你在什么地方遇见他们的?”
  “东门官道上的一个杂树林之旁。”
  龚天佑心中回转了一下,欲擒故纵的说:“他们在那里干什么?”
  邱玉秋率真地说:“他们说是在等你呀!”
  “等我?”龚天佑终于释然了,他散去了凝聚着的功力,还是不假颜色的说:“那就让他们等在那里好了。”
  “不行呀!”邱玉秋画龙点晴的说:“供奉虽然说在午后才会合他们,但是……”
  “但是什么呢?”
  “但是‘铁琶金刚’告诉我说,石姑娘她任性的离开了石家庄,五位蟹将军也跟着出去了,是以必须请供奉过去商议商议。不然他们就无法久等了。”
  “哦!”狡狐也有失算的一天,老磷总有漏蹄的时候,龚天佑疑云消散了、戒心没有了,他涩赧地笑了一笑说:“小兄弟,对不起,是我多疑了,我这就去杂树林中见他们。”
  “供奉说哪里的话!”邱玉秋也笑笑说:“可要我陪供奉共同走—趟?”
  “那就麻烦小兄弟了。”
  “供奉客气了。”
  他们绕着小路,就一前一后的奔向东门去了。
  麦小云十分小心的用完了早餐,又施施然的朝楼上走去,他在扒逃第一口稀版和挟入第—筷小菜的时候,都曾经留在舌尖上良久,以资鉴别,以作查验,确实肯定了内中没有异物或花样,才慢慢的咽了下去。这是心思及智聪,这也是一般人所渭的江湖经验!
  不用惠账,凡是住在里面的客人,柜台上都存有银子,帐房先生会把数目给登上去,只要到迟房时—起结算就可以了。
  老虎一走,又是猢狲的天下了。七八颗脑袋抬了起来,七八双眸子照射起来,七八张嘴巴也唧呱的交谈起来了……
  当然,他们只是守望楼下,楼上另有监视的人,那监视的也开了房间,也许还买通了客栈的伙计呢?
  大鱼嘛!必须小心翼翼,必须周全安详,那条比船还大的鱼,谁也伺候不了,谁也对付不了,群策群力也不行,还得要借助外来的力量,共同的作业,共同兜捕……
  麦小云推开房门,立即警觉到房间里有一团火焰在燃烧。本能的运上了功山,本能的应付着突变!
  但是,那团火焰并不燎原,安之若素,毫无举动,只是含笑缓缓的站了起来。
  是人,一个女人,一个身穿火红衣裳的年轻姑娘。
  “麦大哥,你回来啦!”莺声,燕浯,人像鲜花,亭亭玉立的玫瑰花;音似小鸟,啁啁啾啾的画眉鸟。
  “你……我……”麦小云不知所以,对方叫得那么顺口、那么自然,而自己竟然并不认识那位姑娘。
  “我是余曼芬呀!”是鲜花,鲜花绽放;是小鸟,小鸟依人!
  “喔!余姑娘……”麦小云机械的、礼貌的叫下—声。他知道这又是一件误会事,也是一件麻烦事。因为对方是一位姑娘家。
  “麦大哥,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呢。”余曼并欢愉的,喜悦的滋笑着。
  “唔——”麦小云走上二步,不得不应付说:“你请坐。”
  两个人分别坐了下来,余曼芬略一迟疑,脸上的笑意却渐渐的退了,兴奋的神情也渐渐的谈下。
  “麦大哥,我是偷溜出来的……”
  麦小云细—打量,他觉得余曼芬没有沈如娴那么清丽脱俗,也没有沈如婉那般艳光照人,但是,她浓郁,她灼热,她还有一份天真和稚气。
  “喔!是么?”他虽然知道对方叫余曼芬,他也知道余曼芬必然是麦无名的朋友,但是,也仅仅这么一点,他又能说什么?
  “此地分舵上报上去,万坛护法命令下来。”
  凭—声“分舵”和一句“万坛”,麦小云心中顿时又多了解一些,他知道这位姑娘乃是万里船帮的人。
  “诸暨是属于贵帮宁杭总舵所管辖?”
  “是的,我们父女正好来宁杭总舵接洽一什公务。”
  麦小云一举有成,他就随口朝深处探索了:“令尊是余……”
  “家父余永钦。”余曼芬一脸失意、满心怅恫地说:“麦大哥,你莫非真的个给遗忘掉了?”
  麦小云听了心又一动,机警的说:“喔!不,永闽总舵之主。”
  他出道较麦无名为早,阅历也较麦无名为多,见微知渐,举—反三,既然洞悉了对方是万里船帮之人,既然对方不属于宁抗总舵,而如今,对方又报出了她父亲的姓名,当然确定是永闽总舵的舵主了。
  麦小云这么做,一来为免伤对方姑娘的心,余曼芬似乎对麦无名有着一份亲切、一份关怀;二来也想探探万里船帮的内情以及他们的动向和企图。
  “麦大哥原来你是在跟我装羊呀!”余曼芬的笑脸又开展了,她心中一点也藏不住东西。
  麦小云不自在的笑了一笑说:“白立帆他们都到了此地?’’
  “是的。”
  “左右护法呢?”
  “都在分舵等侯着、翘盼着万坛之主的到临。”余曼芬紧接着说:“就因为这样,我才有机会溜出来嘛!”
  “也就因为这样,他们才决定在午后方开始发动攻击。”麦小云是顺着余曼芬的口气这么的说着。
  余曼芬听了,二只眼睛不由睁得大大的,一张樱口不由撑得圆圆的,她不胜惊奇的说:“怎么?你都知道啦?”
  “是的。”
  “那就好,我是在白担心了,以麦大哥的本领,以麦大哥的能耐,我早知道自已是多此—举。”余曼芬羞涩地笑笑说:“不过,我想再见见麦大哥你也是真的。”
  她有少女的妩媚,也有少女的矜持,还带有—份可喜、可感的率真!
  麦小云看了、听了心中也不禁感动十分,他恳切的说:“余姑娘,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余曼芬说:“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怎么还不快点走。喔!”她不好意思的看了对方一眼,随即补上一句说:“我的意思是又何必去惹这无谓的麻烦!”
  麦小云心中忽然动了—下,他略经思虑,然后说:“姑娘说得对,为免遭无谓的麻烦,我还是早一点离开此地,只是,只是待慢了姑娘,也有劳了姑娘。”
  “喔!又是龚天佑。”余曼芬突然想了起来说:“这次又是龚天佑前去此地分舵中游说的。”
  “我也已经知道了,谢谢你,余姑娘。”
  “麦大哥,你怎么老是这么说呢?”对方的温文多礼、翩翩气度,余曼芬实在有欠习惯,她感到不谙,因为万里船帮中的帮众都是草莽,生性粗野,无人这个样子的。
  麦小云笑笑说:“这是为人应有的礼仪呀!何况我也衷心感念姑娘你的善良、好心。”
  余曼芬无可奈何,吐出了一口气说:“麦大哥,那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一说别离别再见,她粉面又黯淡下来了,芳心又沉甸起来了,口中念念的重复着以前与麦无名分手时所说的那句老话。
  “人生遇台,全在天意。也许会,也许不会,不过,会的机会应该比不会的要来得大,而且是大得多,因为,我们都是在江湖中跑的人。”
  麦小云说的远比麦无名说的好听多了,也切实多了。余曼芬的悒郁消散了、忧戚抖落了,红肜彤的苹果脸上又露出了喜悦的光彩。
  “那我不冉耽搁你了,麦大哥,我们下次再见。”她站了起来,毫不迟疑的迈出了莲步。
  “噢……”麦小云似乎是有话要说。
  余曼芬立即停下脚步,回过了身子说:“怎么?”
  麦小云本来拟将对方认错了人的事告沂她,但继而—想,觉得还是不说的好,一来免得对方难堪,二来也免对方失望,三来嘛!拆穿了恐滋生误会,反正他们兄弟间毫无秘密可言,不如以后再将实情告诉无名好了,现在就这么的让它错到底吧!
  “再见。”他歉然的笑笑,随即快走二步,上前替余曼芬拉开了房门。
  人走了,麦小云也约略的收拾—下,准备动身,他刚才心中所动和改变决定倒不是怕“七海飞鹰”的到来,也不是虑“雪山蛤蟆”会兔脱,而是意识到夜长必然会梦多,梦多了或大或小会伤害到精神;还有,是艋虎,也嫌犬众,是蛟龙,亦厌虾乱。何况对方乃是—群顽强的鲨鱼!狂悍的凶犬!
  是以。他结清了账目,赶往东门外的杂树林而去。能早些把龚天佑绐逮捕了、拘提了,不也对地狱门有了一个完满的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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