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咫尺不相逢
2023-08-03  作者:蹄风  来源:蹄风作品集  点击:

  且说冒莲给千斤闸压落,骨内已受了重伤,这时眼看二个儿子已滚出闸外,精神一松,便觉支持不住,千斤闸的轱辘格的一响,又落下数寸。冒莲已给压成像个未出生的胎儿一般,垂首及胸,看看就要压为肉饼。这刹那司马长缨已跟随行进窖里,瞧见冒莲这个样子,当堂怔了一下,双目一扫,发现脚下有两段破了的铁门闩,刚才给冒莲震断了,跌在地上,那是粗如手臂的铁柱,立刻一手抓过来支在千斤闸下,跟着用手按低冒莲的肩膊,那千斤闸给铁门闩顶撑着,只听沥的一响,铁门闩当堂陷入地面两寸。长缨正抱着冒莲顺势向外一拉,脱开千斤闸下。

  长缨挟着冒莲窜出地窖门外,才嘘了一口气,忽觉冒莲躺在他的怀里,头颅下垂,放眼望时,不禁大惊,原来冒莲口里血如泉涌,喷的他的衣袖一片殷红,面容却苍白得可怕,气息如丝,已是奄奄一息,长缨虽然久经大敌,临危不乱,此番却有点慌忙失措,低声问道:“阿姨,你觉得怎么样?”长缨叫冒莲作阿姨,因她名义上是王雪莲的姊姊。只见冒莲双眼一翻,口里断续的道:“妹……妹丈,我……我不……中用了,快把我放下,立刻就……走……!”她的声音微弱得得几乎听不到,最后说到“走”字时,已感到十分吃力,勉强提高嗓子叫长缨马上离去。

  长缨虽然知道冒莲伤得很重,但当此危难关头,怎忍心把她丢下。连忙展出内气闭穴手法,在她的心窝上一按,暂时封闭血门,一边向刚才的石拱门退走。那知眨眼之间,石拱外早已站着一个人,冷冷的来了一声:“贼子休走!贫道在此等候多时了。”举头一望,那是个形容古怪的道士,颈长鹤立,面上毫没表情,双目直视。长缨的一口五龙剑早已掣在手里,这时也没暇和他多说,一声“看剑!”左臂挟着冒莲,右边一记“拨云见日”飕的扫出。长缨的一手剑已有名的快,可是蓦地人影一幌,怪道士已随着剑风翻出数丈之外,站在地道里冷笑一声,伸长颈子张口一喷,便觉一道冷风射来。长缨正待窜上,突然全身一懔,手足似乎麻了麻,知道这是练外道气功的一种寒功,连忙一提丹田,暗舒吐纳,阳气运转,骨内寒气尽消。不觉热血沸腾,大叫一声:“妖道休走!”身随剑起。刚才长缨不知这怪道人是什么来头,只求杀出险地,所以没有使出绝招,这当儿五龙剑一抖,剑波震起两道弧形光影,嘶嘶地响着。那道士从背后一拉鱼尾剑,迎面封门,谁知刚才一触上,便响出刷刷之声,鱼尾剑已四分五裂,剩回一具剑把。立刻全身向后一弯,风一般的滚退。长缨瞧见他的身子卷曲成圆形像车轮般旋转,也觉得骇异。心想怪不得江湖传说:乾隆这番南巡,罗致了一班奇人怪客随行保护。那道士瞬已滚到转角之处,身形一挺,已贴在壁上。长缨已经赶到,忽觉光影在眼前一闪,那道人张开五指,五枚铁指套闪电般打来。铁指套往日有人用来弹筝的,套在指上,一端尖税,长缨已瞧出是暗器,那会放在心里,依然提剑直行,这时五龙剑的黄光一霎,打到来的铁指套一起坠落地上。长缨的剑嘶的直点道人的胸前,劲如箭矢。

  眼前锵的一响,火花迸出,原来长缵的剑锋将刺到道人身上的刹那,甬道转角处两边行出两道光影,交叉地挡着长缨的剑,把道人险里救出。长缨放眼望时,左边是禁卫营统领白振,右边一级侍卫策零,他们手里的都是大内有名宝剑。当下六目交投。白振看见长缨那副憔悴形容,也觉一愣。贴着他的剑道:“司马郡王,久违了,这里是囚禁钦犯之所,郡王深夜驾临,未知有何要务?”那边策零已把剑撤回,抱剑道:“刚才不知郡王驾到,冒犯之罪,尚望饶恕!”

  司马长缨立把五龙剑一弹,震开白振的剑,双目一瞪,应道:“我已封金挂印,离开金川城,再不像你们一般,甘心一辈子作满洲人的奴才了,白振,飞凤如今在那里!”五龙剑的光影在二人眼前一幌。白振忙的陪着笑脸道:“郡王差了,自从郡王离开大金川,皇上日夕盼望郡王回京,同往江南主擂台,二格格更是忧郁成病,终日啼哭,梦中也叫着郡王的名字,难道郡王没一点夫妻之情。”这时冒莲在长缨怀里,已是命如游丝,听了极力提起精神喊道:“那狗子在骗你。”长缨怒道:“白振,你休想在我跟前花言巧语,我如今已觉悟了,正要找飞凤这贼人来算帐!”白振拱手道:“郡王不信本官之言,那就无话可说了,二格格如今正病倒龙舟之上,郡王就算不念夫妻之情,也得怀念当年二格格怎样亲上药师庵,盗药救郡王的命。”长缨果然给白振的话打动了,呆了片刻,冒莲已没气力说话,便一扯他的衣袖,挥手教他快走。长缨大喝一声:“你二人快退开!”提剑一挥,策零正待拿剑挡出,白振忙打个眼色,便一同闪进两边暗门里。长缨沿着来时道路,飞步向前。看看将出洞口,便见外面火光大明,刀光闪耀。白振带来的禁卫营武士,齐声喊叫:“不要放走奸细!”

  冒莲又在他怀里道:“妹夫快……走!我已不行了。”长缨急道:“阿姨忍耐一点痛苦,待我杀出了重围,可望有救了。”当下长剑挥出,大叫“司马长缨在此!”声若雷鸣,但见一团淡黄的剑光直行出外,一杀儿断剑折戟,夹着人头飞起,那些禁卫武士听到司马长缨四字,当堂让开。长缨立刻杀开一路,直奔山麓。

  他乘晓雾涨漫当中,一口气奔到天竺山,已是筋疲力竭。望见前面一条溪涧,正想找口水喝,忽觉冒莲在怀里没动静,低头一望,才知她的双目翻起,瞳仁渐散,口里鲜血直涌,不禁一惊。忙把她放在石上,大叫几声“阿姨!”冒莲鼻子一动,眼睛微转,许久才提起她的手指着口里。长缨急的走下山涧,掏了一把水缓缓给她喝下,拿衣袖拭去血污。冒莲喘了一会气,才说出一句道:“妹夫记着……”长缨急道:“阿姨怎么了?”一摸身上,又没还魂丹带着。只见冒莲气息如丝,摇了摇头,眼角流泪,握着长缨的手道:“妹夫,答应救出我……我的孩子……”长缨心里一酸,应道:“阿姨放心,我一定照你的吩咐干去,你没事的。”冒莲像是微笑,但已没法露出笑容,只是嘴唇一宽。过了片刻,突然双目一瞪,使出最后的一口气道:“你们记着,我这番误中康清的诡计,几乎连累了你,他……他是……”说到这里,喉头汨的一响,头颅垂下,已噎了气。

  长缨抱着冒莲僵了的屍骨,双目呆着,面无表情,这是一个人遇到了突如其来的变故时,内心伤痛已极,反而哭叫不出。也不知过了若干时候,太由已正照天竺山上,涧水忽地响了丁冬一声,溅起一簇水花,把他惊醒过来,神智回复,望着水面扩展的圆波,发觉倒影着一个道士的影子,以为刚才那长颈的怪道人追来了。不觉暗吃一惊,忙把臂上冻了的屍身放下,一跳而起,只见隔着山溪,站着一个满而通红的道士:头绾纯阳道髻,身穿红色水火袍,面容尖瘦,下颌短须,头发都带赫色,很是奇特,看年纪还未过四十,双目炯炯有神,射出两股火光,像猴子的眼睛,背后还挂着一口宝剑,剑把是羊脂白玉雕成,细看之下,并不相识。

  那道士早已开言道:“司马官人,贫道稽首了。”隔溪来个问讯。长缨掣着剑的手,不觉缓缓放下,也道:“道长有礼,恕在下善忘,请问道长法号,为什么认得在下?”那道士笑道:“果然未曾会过,官人休得生疑,贫道此来正要访寻官人,刚才在下在天竺山下,看见日影之下,一缕金光反射霄汉,故而知道是五龙金光剑的反影,因此一路寻到中天竺来,想不到司马官人真的在此。”

  长缨正觉纳罕,那红面道士一眼望见冒莲的屍骨,像吃惊的道:“这位老大娘是谁?干么伤重而死?”长缨一想:这道士来得突兀,难保不是官里鹰爪。便道:“说来忒可怜,她刚才崖上失足,重伤死去。”那道士微笑道:“司马官人,贫道是令妹玉仪道姑遣来的,为何见疑?这位大娘分明给压伤送命的,官人莫非从保叔塔下逃出?”长缨见他说起自己的孪生妹妹玉仪,不禁骇然,双眼打量着道士,问道:“道长说是玉仪道姑差来,可有凭证?”那道士矣道:“凭证都有,却只二字。”说了双足一点,一阵衣带风纵过涧上,来到长缨跟前,在地上,指写了“金川”二字,边道:“令妹玉仪道姑就为着这孩子的事,托贫道传来口讯。”

  这番长缨不能不信了。原来当日在金川宫,飞凤产下儿子之后,旧病复发,王雪莲怕长缨永远受了飞凤的迷惑,便和玉仪道姑定计,趁飞凤失去记忆,把孩子带往峨嵋山抚养。临行之前,长缨替自己的孩子取名金川,以示在金川城生下的,这事只有他们夫妻和妹妹玉仪知晓。当下长缨听了,忙向道士一揖道:“有劳道长远道相寻,请问舍妹有何口讯托道长带来?”那道士用足拨去泥土的字,答道:“司马官人,贫道也是峨嵋山上道士,和玉仪道姑同门,这番要来杭州一看水陆擂台的热闹,玉仪道姑探悉官人已离开金川,特托贫道沿途打听官人行踪,今天幸而在此相遇……”长缨已是急着要知道自己的孩子发生了甚么事,见老道慢条斯理的说下去,一时急不及待,问道:“在下已相信了,请问那孩子出了什么乱子?”那道士偷眼瞧他的神色,才低声道:“司马官人,玉仪道姑叫你快些前往把孩子带到别处去,飞凤自从回京之后,已几番派出大内高后到峨嵋山去,打算把金川带走,还幸玉仪道姑早把孩子藏在雷神洞里,那几个鹰爪窥伺不到,才悄然离开。”长缨怒道:“可恨飞凤这贼人,她逃返清宫,还想把孩子取回,只不知玉仪为什么不杀掉那些鹰爪?”那道士答道:“官人不知,要是杀掉了他们,飞凤便会亲自到来,所以玉仪道姑一急,便派小道下山寻得官人报讯。”长缨骨肉情深,又知道王雪莲不能养孩子,当下也不多问,匆匆道:“道长还回峨嵋山去么?这里入川未知要走几天才可抵达?”那道士低头一想,答道:“近日下游水涨,又刮着东北风,从这里赶到镇江,雇船沿江直驶。到巴东,改乘快马,前后不过十天可达了。不过……”长缨急道:“还有什么?”那道士眉头一皱,答道:“官人上到峨嵋,也怕找不到雷神洞呢,小道惟有随官人走一趟。”长缨喜道:“谢谢道长,在下本来要找飞凤这贼人算帐的,可惜我妻王雪莲不在,在下只好亲往峨嵋山一行,照料我的孩子,然后再作计较便了。”说到这里,才记起未向道士询问法号,便一揖道:“道长怎样称呼?在下还要把冒姑姑前辈掩埋,回来再替她报仇呢。”那道士想道:“贫道号雷火真人,向在雷神洞前一所道观里修炼。”长缨道:“原来法驾是雷火道长,失敬失敬了。”说罢便和道士在中天竺山下掘了一个土坑,草草把冒莲的屍骨掩埋,竖上标记,然后一同走下天竺山。

  天下父子之情出自天性,何况长缨行年四十,只得这一点血裔。他本来答应过冒莲救出她的二个儿子,但在保叔塔下时听到周复明兄弟说:他们一时还没性命的危险,又想到自己的爱子在危险关头,万一给飞凤带走,那时更会受到清廷的威挟,因此决定随雷火真人赶往峨嵋山,见着妹妹玉仪商量把孩子带返云台抚养,然后再赶回杭州。访寻王雪莲的下落。预计水陆擂台一开就是两三个月,那时还可赶及。长缨这天便和雷火真人乘着两匹快马,风驰电掣的飞奔,原来他们要赶到长江趁船,取道入川。怎知事有凑巧,这时候,他的妻子王雪莲也和神剑手李来风赶到,大家在吴孙(苏州)城外相遇,可是双方都没有觉着,正是咫尺天涯,顿成陌路。看官们:你道为了什么原因?且听小子道来。

  前回叙到神剑手李来风听甘碧说:冒莲相信康清的话,赶往杭州保叔塔救她的儿子,知道冒莲中了康清的圈套,便授计甘碧留着把康清擒获,李来风即日和王雪莲赶往杭州,希望能追上冒莲。谁想冒莲起程已几天,二人只有日夜兼程,这天来到苏州城的枫桥,桥在闾门之外,横跨运河,离寒山寺不远,这寒山寺和枫桥都在苏州西门外,经过诗人张继写的“枫桥夜泊”诗“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变成为名胜古迹,留传至今。枫桥是来往南北必经的大路,临河有许多酒肆,供来往客人停骖小饮。刚巧雷火真人和司马长缨在枫桥下马,要找一家食店草草裹腹,再度登程。二人下了马,一看路旁几家茅寮,都有酒肉应客。每家店户屋旁空着大块旷地,树荫浓密,给客人拴马。长缨拉着马一望,面前一家名叫三闾居的,店后临江,明窗净几,座头也颇雅洁。便对雷火真人道:“道长,先进去找到座头,让我拉马到那边拴了,再进店来。”说罢接过老道的马缰,拉着二匹马转过屋旁去了。雷火真人正想走入三闾居,便听见桥上蹄声得得,放眼望时,正有两骑人马走过桥上,前行的头戴斗笠,两颊短发,身披外氅,长剑露出剑把,后随一位中年妇人,头里蝴蝶花巾,丰容盛发,背披玄色披肩,腰间一口短剑,神气清秀,双目光辉正扫向桥下来往行人。老道大吃一惊,认得这女子是密宗女侠王雪莲,当堂冒出一身冷汗,还幸路上来往人多,连忙转面过去。心想:糟了!正是冤家路窄,看王雪莲的样子,也要在这里歇脚的,我不能教他们夫妻碰上,这番如何是好?一边将身缩到店旁树下,诈作宽了裤管(注:往日裤脚多的束上的)俯身整理,偷眼看时,前行的汉子果然跳身下马。老道一急,连忙走到那旷地的尽头,在屋后的马槽见着长缨,刚把马拴上。雷火真人低声喊叫“司马官人!”长缨见他怆惶走来,忙道:“道长怎不进店去?外边发生甚事?”老道骗他道:“我们快走!官兵来搜查了。”长缨诧道:“什么事?”老道一边解下马缰,答道:“听说是禁卫营追踪那天偷进保叔塔贼人来的,刚才已有队兵勇进了隔邻的店子。”长缨道:“伯什么!十个来时作他们五双。”老道扯着他道:“官人,不要阻了行程哪,我们明天便要趁船,离开这里再说吧。”

  司马长缨急着要赶往取回自己的骨肉,当下给老道连声催促,只得接过马缰,匆匆便走。雷火真人不敢经过三闾居店前,看见店后一道篱门,可绕出外面去。便引长缨沿着人家屋后隙地折返大路,这里离三闾居已远,才敢上马。长缨怎会知道千里追寻不得一见的爱妻,竟和他近在迟尺呢。王雪连和李来风因急着赶路,只把马停在店前,二人走进三闾居,拣了一副临窗座头,刚好坐下,王雪莲瞥见店后篱门外面,有二个人拉马走着,其中一个很似长缨,心中一动,正想离座走出看看,忽见那人破头巾下,露出两鬓斑白,背也微曲,心里不觉笑道:“长缨两鬓那有白鬓?更不会如此衰老,日夕在处思念,才会不时幻出他的影子来便了。”想念间那二人已转入小弄去了。谁料他看见的背影果真是她的丈夫司马长缨呢。

  且说王雪莲这天在枫桥下酒肆和长缨错过了观面的机会。她和李来风草草吃过一顿,便离开三闾店,马走如飞,即日变赶到西子湖畔,李来风对这里形势最是熟识不过。这晚三鼓过后,二人换上了夜行衣,一路展起轻功,扑奔西湖,保叔塔的影子屹立在夜色中。王雪莲道:“李大侠,你猜冒师姊来到没有?”李来风道:“照算行程,她应该赶到了,不过我很替她耽心。”王雪莲道:“你思疑康清的话完全是假的么?”李来风哼出一声道:“不只是假话,而且是一个可怕的圈套,你的好高足端的厉害非凡,比他的爹乾隆还更险毒。”王雪莲愕然道:“叔叔怎么骂到侄儿身上来啊!”李来风道:“那不是吗?当年若非你作了福安康的开山师傅,这小孽种的根基未必会如此了得,能够三五年间传得了孟丽丝的衣钵,我前次在万寿山上,也曾领教过这野种的本领,端的能学上七分天山派的武功。”

  说话间已抵山麓,忽见远处一条人影如飞奔来,在矮树林中乍隐乍现。王雪莲夜视税利,一看便道:“那夜行人是个女的。”李来风也道:“来人夜行轻功怕似武当的一派。”王雪莲急道:“很似卓小妹的身形……”二人立刻迎上。那女子已见到前面有人,听到李来风叫出两声口哨,当堂窜入小树林里,李来风道:“她晓到我们是同道朋友了,正等我们前去见面。”

  原来这女子是卓明珠,上次跟陈家汉回到钱塘,因乾隆对陈世官祖孙二个已起了猜疑,陈家汉怕累了全家,暂时伏隐家中,只着卓明珠夜里出来探消息。当下卓明珠见是王雪莲李来风来了,不禁大喜。便道:“乾隆的御舟还未开到,两位赶来定有别故。”王雪莲没暇细说,问道:“妹妹有探到我师姊冒莲的消息?”卓明珠诧道:“冒姑姑来了么?”李来风便把冒莲来救她的儿子经过,草草说出。卓明珠道:“怪不得两天以前,保叔塔下布满大内武士,谁知周家兄弟关在塔里,可是今夜情形却有不同!”李来风急道:“怎么不同,侄儿探行什么好消息?”卓明珠道:“没什么消息,只是守卫山下的武士都撤走了,只留着几十名兵弁,看来冒姑姑已来过这里,白振那厮知道泄露了秘密,便把周家兄弟带走,因此防守也疏了。”李来风道:“只怕不是如此,我耽心冒莲已坠进了陷阱。”王雪莲问道:“李叔叔,这话从何说起呢?”李来风道:“康清奉命把冒莲赚来,所以白振早把周家兄弟移来关在塔里,如今冒莲上钓了,恐怕有人跟踪到来又急忙把周家兄弟关到别处去。”王雪莲道:“只望不是如此,我们还是到塔里看看吧。”

  当下由卓明珠引路,越过山麓两道防线,都不见有人把守,一直到了保叔塔下,只见转墙的门打开,守着七八名兵弁。李来风长剑出鞘,首先行进,那些小卒给剁翻了三个,其余的都拋去大刀,跪地求饶。王雪莲道:“叔叔饶过他们!”李来风喝道:“饶你们也行,快引我们到塔下地窖去!”这些守卒惊惶地道:“爹爹,塔下没有什么啦,犯人已于今早带走了。”卓明珠叱道:“我们不管,要命的快些引路。”守卒战战兢兢地提着风灯,把三个引到地道进口,堵塞的石块已移去。卓明珠用剑指着守卒先行,一路人到地窖,那里也有四名守卫,给守卒喊出,瞧见李来风三个手里剑光,霎时惊的发软,卓明珠喝令他们面壁蹲下,拿剑指着。李来风王雪莲拿着风灯,走进地窖,入口的铁门已开,落了窖里,一阵潮湿气味,放眼望时:入门处一道千斤闸挡着,离地不够一尺,给一根折断的门闩顶着。因此没有沉到地面。王雪莲提灯一照,当堂叫出一声,原来千斤闸下,地面露出一滩血渍。李来风道:“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二人爬过千斤闸下,一看窖里空无一人,地面散乱着禾草和一些铁链。李来风细看一番,地窖建在塔基下层,四面石墙,墙头有碗口大的通风小穴。攀着穴口一看,那里有几个指印,不觉道:“冒莲一定来过了。”忽听王雪连叫道:“叔叔快看,这些字是谁人写下的?”她正蹲在墙角下,拿灯照着。李来凤立刻落到地上,只见墙根有两行血字,忙念下去道:“娘为救我兄弟,重伤千斤闸下,幸得司马叔叔同来,救娘出外,上苍可怜!愿娘得救。”下书“复明复汉用娘血书此,以志复仇。”

  王雪莲听他念毕,便大叫一声:“长缨也来过这里!”李来风也觉诧异,望着那血字道:“真是出奇,长缨怎会和冒莲来此?”二人忙翻千斤闸外,到外面抓着那些守卫一问,他们也是茫然,因他们原是守卫山下的兵卒,只知昨夜有一男一女偷进塔下,后来都给逃去。今天一早,白振亲自到来把囚犯带走。王雪莲急着要找长缨,便道:“我们到外面打探吧,长缨已救出冒师姊,或未离去。”

  三人乘夜离开保叔塔,卓明珠对六桥天竺名胜走遍不少次,当下便道:“这里前去,只有上天竺山的一路最为僻静。”大家一起向上天竺走去,沿路察看,一直找到天明,只见中天竺山上,石径点点血渍,寻至一处草坡,血渍不见了,却有一个新刨的土坑,坑上坚了一根削平的树干,木上用剑割了一些奇怪的字句,写道:“帽子没巾,荷花结子,某日殉难,埋骨于此。”

  卓明珠立刻喊道:“不好!冒姑姑死了,上两句分明是暗嵌着她的名字,帽子没巾就是冒字,荷花结子是莲字,合起来不是冒莲昨日殉难,屍骨埋在这处么?”一看老侠李来风已望着新坟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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