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　孤子泪滴滴

2020-10-14  作者：田歌  来源：田歌作品集  点击：

　　她侧脸看了于飞虹一眼，道：“你为甚么不说话？”
　　“妳……叫我说甚么？”
　　“后悔？后悔与我结婚？”
　　“有一点。”
　　刘芳淡淡一笑，道：“我把身子交给你，可不要忘记你的誓言，否则，我会杀掉你！”
　　“放心，妳也别忘记妳的誓言与诺言。”
　　“我不会忘记。”
　　于飞虹黯然不语。
　　刘芳淡淡笑了笑，感慨地说道：“我知道你被迫与我结婚，这中间没有感情，你不会对我生出感情，这像是惯例，遗传下来的惯例……”
　　于飞虹不语。
　　刘芳又道：“不管这是不是占有？我认你是我的丈夫，把一切献给你，灵魂、爱心与肉体，这像戏……奇怪而又神妙的戏，你说是不是？”
　　于飞虹依旧没有说话。
　　刘芳见于飞虹的表情有些动怒，道：“不管你是不是后悔？告诉你，你是属于我的，知道么？”
　　“知道了，但请不要忘了妳答应我的条件。”
　　“放心，明天，我全部实现！”


　　第二天——
　　刘芳果然遵守了自己的诺言，在天一亮之后即刻传令“艺圣王”到神殿。
　　“艺圣王”虽是刘芳之父，可是他们之间好像没父女情分的存在，“艺圣王”同样要下跪见礼。
　　所有“阴魂塔”的高级门人——“天仙子”、“四海一仙”两人，与数十个人伫立一旁，目光一瞬不瞬地盯在了神案上的刘芳与于飞虹。
　　“艺圣王”朗声问道：“‘神女’传谕在下，不知有何令谕？”
　　刘芳沉声道：“于飞虹要找你报仇，他是我的丈夫，算来你是我的父亲，两者都是我的亲人，所以，我希望你们作公平决斗！”
　　“是！”
　　刘芳目光一扫门人，问道：“本塔门人，有何意见？”
　　没人答腔，包括“天仙子”在内，他们知道，这是惯例——在“阴魂塔”没有温情存在，“神女”高于一切。
　　刘芳眸子一转，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开始吧。”
　　偌大的室中，一片死寂！
　　于飞虹走下了神殿，走到了“艺圣王”的面前，道：“‘艺圣王’，你不后悔有今天吧？”
　　“艺圣王”唇瓣略为掀动了一下，那神情现出了他的忏悔与痛苦，是的，他开始感到自己有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感觉了。
　　一生，他活在了没有温情的残酷世界。
　　他被动地杀了他所爱的女人，也受命奸杀数十个少女，现在，他得不到庇护，也不曾得到同情。
　　一代侠名，一念之差付之水流。
　　他有过人的智慧，江湖曾誉他为奇才，如今，他得到的又是甚么？
　　不管他是不是能胜于飞虹？但这一刻刘芳的手段唤回了他已死的良知，他感觉到，他一生充满了罪恶。
　　这罪恶他不曾发现，现在，他感觉到，他纵是千刀万剐，也无法消除他一生所做的罪恶……
　　他在忏悔，也在回忆。
　　于飞虹看见了“艺圣王”的眼眶里滚动着泪水，他的神情见之令人心酸。
　　于飞虹淡淡一笑，道：“出手吧！”
　　“艺圣王”抬眼望了于飞虹一下，他的脸上找不出一丝表情——除了痛苫与怆郁之外。
　　“艺圣王”笑了笑，道：“我确实想不到我会有今天，也不曾后悔。”他怆然一笑，道：“阁下请出手吧！当你的剑刺进我的胸膛时，你会感觉到你所杀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傀儡，没有灵魂感情，没有热血……”
　　于飞虹为之心动，是的，他是一个傀儡，受人支配，没有灵魂，没有感情，没有热血。
　　思想与意念在他已不复存在，他活着的只是躯壳，受人支使，唯命是从。他不知道他所做的事，是不是出于自愿？
　　于飞虹突然想到“艺圣王”并没有错，这中间的罪恶只是刘芳与她母亲所造成的。
　　刘芳——虽是一个绝色佳人，她的血，依旧是冷的。
　　恨在于飞虹一念之间产生了……
　　他冷冷一笑，道：“这或许是真话！不过，我突然想到我不应该杀你，我问你一件事，你愿意到北海‘冰宫’？”
　　“艺圣王”的脸上骤现精光，他笑了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是的，我应该这样死法——死在她的面前！”
　　“对了，你愿意么？”
　　“愿意。”
　　于飞虹苦笑了一声，退了回来，在刘芳面前把事情告诉了她一遍，刘芳淡淡一笑道：“也好，你可以走了。”
　　“艺圣王”点了点头，向于飞虹问道：“你不陪我去放心么？”
　　于飞虹笑了笑，道：“善恶在你一念，老前辈请珍重。”
　　“艺圣王”苦笑了一下，转身行去，消失在门口之外。
　　于飞虹道：“那么，现在妳应该把毕仁交给我了吧？”
　　当下刘芳命人将毕仁带上，毕仁一见于飞虹竟然在神案上，脸色不由为之一变。
　　于飞虹冷冷一笑，道：“毕仁，你还认得我么？”
　　毕仁心知事情不妙，当下强颜一笑，道：“想不到在这里会碰见你？你要怎么样？”
　　“怎么样？叫你死在我母亲坟前！”
　　话落，他走下了神殿，这时，毕仁被两个灰衣老人托扶着，于飞虹伸手点中了他的穴道，把他提在手中，转身向刘芳道：“妳答应我出本塔吧！”
　　“答应，可是我陪你去。”
　　于飞虹点了点头，当下于飞虹偕着刘芳，向“魔殿”的摩天峰下奔去。
　　摩天峰下的湖畔景物依旧——那两座联坟，凄凉地堆在那里，当于飞虹看到这两座坟墓时，几乎为之泪下。
　　他把毕仁掷落在他母亲的坟前，解开了他的穴道：“毕仁，现在我不想对你用残酷的手段，你自己死吧！”
　　毕仁冷冷一笑，他的手举了起来，倏向自己的“天灵盖”劈下——
　　于飞虹不忍一睹，转过了身子，就在于飞虹转身之际，毕仁劈下的掌力倏然转向于飞虹。
　　这一着大大出人意料！
　　连站在一侧的刘芳也为之惊叫，她想不到毕仁竟还会有这一着，一经发觉，毕仁的掌力已扫向于飞虹。
　　“砰”的一声。
　　于飞虹防不胜防地被击中一掌，“哇”的一声大响’一口鲜血喷出，人已栽了下去。
　　毕仁一掌击出之后，人似闪电一般向林中射去。
　　毕仁这身手不能说不快，但闻刘芳一声断喝：“回来！”
　　挟着喝话声中，但见她玉腕一扬，毕仁飞出数丈的身子硬生生被吸了回来。刘芳的粉腮骤现杀机，喝道：“你走得了么？”
　　毕仁一脸死灰，他想不到这女子武功竟高得如此出奇，这一种隔空吸物的绝学，太过惊人！
　　这当儿——
　　于飞虹已站了起来，他一抹口角鲜血，脸上刹机骤现，冷冷道：“毕仁，想不到你还想置我死地？”
　　“不错，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那你也别怪我对你用毒辣的手段了。”
　　话落，他的手指点出，跟上次一样，他用了“分筋错骨”手法’对付了这个他不认为是父亲的毕仁。
　　毕仁陡又哀叫出声……口中叫着：“痛呀……我受不了！”
　　他疯狂地在地上打滚，惨状不忍卒睹’终于，他脑袋向于雪菊的坟墓撞去！
　　一声惨叫！
　　这惨叫之声，使于飞虹热泪骤滚。
　　但是毕仁脑血飞溅，死于于雪菊坟前。
　　他死了！
　　这一个大恶不赦的人，终于死在了他所害的女人坟前。
　　于飞虹黯然泪下，双腿一屈，突然跪了下来，张口叫了一声：“爹……”
　　叫声哀绝，感人泪下。
　　毕仁死后，于飞虹终于叫了他，认他是父亲。
　　于飞虹双泪交流，道“爹……原谅我……”
　　虽然，毕仁是一个大恶不赦之徒，毕竟他是他的父亲，他一手迫死父亲怎不令他痛苦？苦恼？
　　毕仁罪有应得——于飞虹只是遵守了他母亲的遗言，这又怎么能怪他呢？现在，他死了。
　　于飞虹也原谅了他，他跪在毕仁尸体之旁向他忏悔，他哀声痛叫，泪下如雨。他是一个纯洁的人，存在他脑海中的虽然是不幸的一面，可是，他想到了更多伤心往事。
　　现在两个他最敬爱的人都死了——母亲、父亲都死了，一生，他没有接受过父母之爱。
　　他不能忘记，他父亲是他迫死的。
　　好像天下每件残酷的事都发生在他的身上，他不是一个超人，他岂能忍受每一件不平的遭遇？
　　他不再哭泣，他凝视着毕仁的尸体，喃喃道：“原谅我，爹……我不会忘记这一些对我残酷的事……一生，我更不会忘记，我所遭遇到的每件都是残酷的事，娘没有爱过我，你也想杀死我……我原谅你对我的一切，然而，我一生所得到的又是甚么？”
　　切切哀语，感人至极。
　　这是他的心声，他说出他生命中的阴影……
　　刘芳站在一侧，说道：“算了，既然死了，你就葬了他！”
　　于飞虹看了她一眼，他含泪把他父亲——毕仁埋葬了，埋葬在于雪菊的坟前。
　　他在他坟前凭吊良久，然后，才走到了于雪菊的坟前凭吊着，喃喃地说道：“娘！我已经遵妳所嘱迫死了爹，让他长跪在妳的面前，在九泉之下向妳忏悔……”
　　刘芳说道：“飞虹，我们走吧！”
　　于飞虹颔了一颔首，道：“好！”
　　他跟着她挪动了脚步……突然，他的脚步停在了岳雅惠的坟前，她感到心头一酸！
　　坟碑上没有署名，但于飞虹却在她的坟碑上，写下了那代表着岳雅惠一生不幸写照的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