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母子情缘系来生
2025-03-09 作者：田歌 来源：田歌作品集 点击：
不知经过多久，杨毅才又苏醒过来，他的脑袋昏沉，晃了两下，勉强放目四顾，脸色也为之一变。
这是一间约有两丈宽长的石室，厅前石椅上，坐着一个极为美艳的黑衣妇人，她的身后，站立着一个十八九岁的黑衣少女。
杨毅当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把他掳到这里来，当下他略为运气循穴，发觉血脉畅通无阻。
突闻黑衣少女说道：“师父，他醒过来了。”
“嗯”黑衣艳妇应了声，冰冷的目光骤然落在杨毅的脸上后，又回头问黑衣少女道：“他就是妳所说的人？”
“是的，师父。”
“妳武功不是他的敌手？”
“是的，师父。”
“哼，我倒看不出来。”她转脸向杨毅问道：“你身负‘无情十二式’武功？”
“没错，请问妳是？……”
“我吗？哈哈……你是‘无情浪子’的徒弟？”
“也没错。”
“好个‘无情浪子’……想不到他徒弟也会落在我手里，陈少侠，你知道你碰见过的‘鬼歌人’是谁？”
“难道是妳……”
“是我徒弟，我为什么要她冒‘鬼歌人’杀害‘寒山剑神’这些人？告诉你，因为他们知道这‘万蛇灵芝液’的去处，我不能让这灵药被他人所得。”
“为什么？”
“我要报仇。”
“啊?!报仇？”
“对，报仇，报你师父对我始乱终弃之仇，你明白了吗？”
杨毅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这女人说是被他师父始乱终弃，那么除了“血罗刹”费雪梅之外，决无第二个人。
黑衣艳妇也说杨毅所见的“鬼歌人”是黑衣少女所假冒，杨毅心里有了个谱，故意问道：“不知家师对夫人何以始乱终弃？”
“这还不明白吗？”她脸上骤现杀机，切齿道：“他玩弄了我的身子，喜欢上别的女人后，又把我遗弃了，他毁了我一生，也留下刻骨铭心的恨，我发誓要挖他的心，看看是不是黑的，听清楚了吗？”
杨毅为她的恨意打了一个冷颤，道：“哦——前辈莫非就是‘血罗刹’？”
“对了，你师父谅必告诉过你他对我的残酷行为，说！他在什么地方？”
“妳再也找不到他了。”
“找不到他？哼哼哼……只要有你身上的‘万蛇灵芝液’，纵然他躲在十八层地底下，我也要把他揪出来，挖下他的心……”
“妳？……妳如何得知‘万蛇灵芝液’在我身上？”
黑衣少女接道：“是我告诉我师父的。”
“只怕妳要不到此灵药了……”
“血罗刹”嗤之以鼻，道：“那就待会儿瞧瞧了……好了，我先问你，你师父人在哪儿？”
“我不说呢？”
“简单，杀了你。”
杨毅本想强硬对付她，继之一想，毕竟是他师父对不起血罗刹、玩弄她的清白后又遗弃她，心忖至此，心一软，道：“他过世了。”
“什么？他死了？”
“是的，亡故了。”
“血罗刹”冷嗤一声，道：“你想骗我？哼！你别以为他死了，我就不会找他，告诉你，纵然他埋在土里，我一样要把他从棺材里翻出来，挖出他的心。”
杨毅闻言，心里有点不悦，所谓人死仇了，对方恨到要挖心鞭尸，就有点过份了，当下说道：“前辈，家师临终时，曾谈到妳与他的事，他深感愧疚与忏悔，希望妳能原谅他，再说人死仇了……”
“他给我的仇恨消不了，再说父债子偿，师债当然由徒弟还。”
杨毅愤然色变，道：“你要我替师父怎么偿债？”
“先说你师父在哪儿？否则拿你生命作抵。”
“我说过我师父死了。”
“葬在哪儿？”
杨毅怒道：“你真要把他再从土里挖出来鞭尸？”
“不只鞭尸，还要挖他的心。”
杨毅为之愤怒，他师父对于“血罗刹”纵然是罪该万死，但既然人死了，还要挖鞭尸挖心，这手段太过狠毒了。
杨毅心念疾转，冷傲一笑，道：“那就师父债由我这个徒弟来偿还吧。”
“你先说他葬在哪儿。”
“我替师偿命，其馀无可奉告。”
“血罗刹”笑了——笑得阴冷、笑得轻蔑，道：“很好，现在我要你先交出‘万蛇灵芝液’。”
“妳是痴人说梦，不可能。”
“痴人说梦？不可能？哼哼哼……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陈雨青，在你昏迷被我劫掳时，我本来就可以搜你身上取得该灵药，但我不这么做，因为我要你乖乖交给我。”
杨毅闻言为之一颤，她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取走他怀里的“万蛇灵芝液”，但她不偷取，分明有十足把握杨毅会把灵药交给她。
就在杨毅惊愕间，血罗刹又说话了：“我再问你一句，你要不要乖乖将灵芝液交给我？”
“老话一句，妳是痴人说梦，不可能。”
“我也知道你不会乖乖交给我，我也要让你尝尝我的手段。”
话犹未落，“血罗刹”的身体连同那张椅子，飞弹而起，闪电般到了杨毅面前，出手疾点而出。
杨毅愤怒之下，右手一招“魔王展旗”攻出，“血罗刹”掌势倏地一变，改点为扫。
这一招变化玄妙快速，杨毅猝不及防，想闪身出招已来不及，一咬牙，右手击出了他母亲教他的“魔影九式”一招“魔宫鬼影”。
砰的一声。
杨毅挡是挡开了“血罗刹”玄奇武功招式，可是被她掌力震出一丈，心血翻涌，鲜血几乎喷出来。
动手过招，眨眼即逝，杨毅终于领教到这个与他母亲并驾齐躯的“血罗刹”武功，果然不是徒负虚名，她竟能连身子都没有站起来，就能连同椅子飞起凌厉出手，让杨毅感到近乎不可思议。
“血罗刹”更是为之一栗，她估不到杨毅能在猝不及防之下，接了她这诡谲奥妙的招式与掌力，惊骇之馀，说道：“你的武功令我意外与震惊，无情浪子哪有你这身武功？”
杨毅暗地运功调息，报以傲然一笑，闭口不语。
“血罗刹”又道：“你是宁死也不交出‘万蛇灵芝液’了？”
“废话。”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就别怪我了。”
话落，身子再度弹飞而起，人影一闪，已到了杨毅身前，依旧诡谲迅厉攻招，杨毅原先轻敌猝不防吃了亏，在内腑受伤之下，不敢冒然硬接，忙施出“魔风幻影”闪过了“血罗刹”攻势。
杨毅身子甫自闪过，“血罗刹”身子再度飘幻而起，左攻右拂，一连出手三招。
杨毅心知必须全力一搏，一咬牙，“魔影九式”中的一招“魔声鬼号”，迅厉攻出。
“魔影九式”旷世武功绝学，杨毅如先前不轻敌不及防，施出这精奥的掌法，也不致于先机被制而受内伤。
杨毅这一招，果然解了“血罗刹”的攻势。
倏然——
“血罗刹”娇叱一声，身子飞起，连劈两掌。
刹那间，“血罗刹”先后攻出了五掌，但见满天掌影，杨毅心知他武功确实不是“血罗刹”之敌，何况他现在还是内伤未愈。
二十招过后，倏闻“血罗刹”一声厉喝，接着一声闷哼，杨毅口血狂喷，身子砰然倒地不起。
“血罗刹”右手举起，那个黑衣少女突然叫道：“师父——”
“血罗刹”讶然问道：“怎么了？”
“妳……妳真要杀他？”
“血罗刹”看见了黑衣少女脸上露出了怜惜与不舍，这让“血罗刹”心头一震，随即说道：“妳要我饶了他？”
“师父，我的意思是慢慢逼问他，他必定会交出灵芝液及说出他师父下落。”
“血罗刹”没有把手垂下来，她呆立着，回忆的思潮倏然涌现脑海，那翻涌的思潮里有爱、有恨，更有血与泪交识而成的悲惨往事。
“血罪刹”抑制了多年来噬嚼她心灵痛苦回忆的思潮，问道：“百合，妳心里想什么？”
“没……没有想什么。”
“血罗刹”欲言又止，探手从杨毅衣怀内取出了那瓶“万蛇灵芝液”，她脸上因激动而抽搐着，她梦寐以求的灵药，终于得到了。
“血罗刹”掏出了一颗丹药，纳入了杨毅口中，退回到黑衣少女的身侧，道：“好吧，妳说怎么逼问他？”
“这……我……”
“血罗刹”叹了一口气，道：“不要有一见钟情，也不要心存美梦幻想，师父是过来人，我也对一个男人一见钟情，心怀美梦与憧憬，但却情海遗恨，落得今日悲凉下场……”神伤，语止。
黑衣少女不安说道：“师父，他……他不是‘无情浪子’啊。”
“有其师必有其徒，不要轻易相信男人，也要时时刻刻记得师父被男人毁了一生。”
黑衣少女黯然无语，也在这时——
杨毅服用过丹药后，站了起来，他目光骤射杀机，道：“‘血罗刹’，一掌之赐，他日我必加倍奉还。”
“血罗刹”嗤之一笑，道：“陈雨青，‘万蛇灵芝液’已落在我手里，我想让你真正知道为什么我非得此灵药不可，”她语略顿，抑制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当年‘无情浪子’玷污了我的清白后，就将我遗弃，更想不到就‘那一次’，我怀孕了，也生了一个女儿，也把‘无情浪子’给我留下刻骨铭心之恨转移在她身上，我视女儿为孽种，满月后，将她丢弃了……”
杨毅怒道：“这样狠心对待妳亲骨肉，母性何在啊？”
“看到她，就想着‘无情浪子’施于我的残酷伤害，我恨生下她，也决定将她丢弃荒山野外，却意外将她丢弃时，在一个山洞里得到了一部上古失传武功秘籍。
我报仇心切，竟走火入魔，以致双腿瘫痪难行，除了“万蛇灵芝液”无药可治，现在你该明白我为何叫我徒弟冒“鬼歌人”，除掉知晓“万蛇灵芝液”下落的江湖上七个武功高手了吧？”
杨毅也恍然大悟，“血罗刹”为什么跟自己动手过招始终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原因是她双腿瘫痪难行了。
杨毅思忖后，说道：“灵芝液既然落在妳手里，瘫痪的腿可以治愈了，我们的事应该可以了啦？”
“了啦？哼！更重要的是说出你师父埋在哪？鞭尸、挖心，我势在必行。”
“我还是老话一句，要我说？妳是痴人说梦。”
“陈雨青，你放明白些，只要我按动机关，左右两面石壁，便会把你活活挤成肉饼。”
杨毅涌起了寒意与抖颤，但依旧倔强道：“别拿死吓唬我，要杀尽管下手。”
“那就试试啰。”
话落血罗刹在墙角地上一凸起处踩了一下，嘎嘎之声骤起，杨毅目光所及，悚然色变，只见左右两面石壁，朝着他立身处徐徐挟击。
杨毅惊骇之下，一声怒吼，身跃起，朝“血罗刹”飞扑而上。
“血罗刹”在杨毅还扑身之际，双掌平推，一股真元内力，将杨毅身子顶住，使他无法扑身攻招，随即又问道：“说！你师父埋葬在什么地方？”
杨毅闭口不语。
“真的不说？”
“…………”杨毅依旧没有答话。
“哈哈哈……”
“血罗刹”一阵狂笑，那笑声听来恐怖骇人，这时那石壁已挤压至杨毅身上……
“血罗刹”当真要把杨毅挤压成肉饼不成？
杨毅切齿道：“‘血罗刹’我若不死，此仇必报。”
“要报仇？我看你还是先到阎罗殿去报到吧，哈哈哈……”
杨毅用了全部功力，竟无法推开这靠挤压过来的石壁，这时，他的呼吸，开始困难……血液在膨涨……
杨毅的身子被挤扁了……
杨毅的脸涨红，双目渐凸出，神情恐怖……理智暂失，人开始昏迷……他告诉自己，他的生命即将结束……
陡然——
哇的一声，一口鲜血从杨毅口中喷了出来……接着，鼻孔渗出了两行血水……双目亦有血丝……
“血罗刹”真的欲置杨毅于死地？蓦然，那左右朝他挤压的石壁突然停下了，“血罗刹”的朗声问道：“陈雨青，再给你最后机会，说不说你师父埋在哪？”
杨毅张口，就是说不出话。
噎噎呀呀半天，才勉强吐了四个字：“我……我……我说。”
“血罗刹”得意一笑，道：“既然要说，何不趁早？吃了这些苦头不是太不值得吗？：
话落，她按回了机关，两片大石壁缓缓分开……
砰的一声，杨毅仆倒在地上。
“血罗刹”又掏出了一颗丹药，交给了黑衣少女，道：“给他服用。”
杨毅服过药再度醒来，“血罗刹”迅速点了他的穴道，问道：“我点了你的穴道，功力暂失，现在乖乖说你师父葬在哪儿！”
杨毅略为运气，果然觉得穴道被制，他镇定情绪后，说道：“他埋葬在雪峰山‘死亡谷’中。”
“无情浪子”不是葬在桐柏山“五指峰”下吗？怎么会变成了雪峰山“死亡谷”？难道杨毅记错了？不，他没有记错，他是在撒谎，藉机找机会脱身。
“血罗刹”冷酷说道：“我不怕你撒谎，到时找不到他的尸体，哼，你所受的皮肉之苦，恐怕就不止这样了。”
杨毅冷傲不语。
“血罗刹”回头向黑衣少女道：“百合！”
“是，师父？”
“即刻到‘雪峰山’‘死亡谷’将‘无情浪子’的心挖回来。”
“这……”
“最慢半个月之内赶回来，陈雨青，你把地点说清楚。”
杨毅暗地叫了一声：“糟了！”
一他师父尸体根本不是埋葬在雪峰山“死亡谷”，半个月后，他岂能逃过被凌虐致死？既然撒了谎，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当下杨毅胡乱编说埋在谷中什么小道，山岩、怪石后面，先应付了事，黑衣少女负命起程前往雪峰山“死亡谷”……
半个月后，杨毅心知所受的恐怕不只凌虐与皮肉之苦，而是难料的恐怖悲惨下埸。
“血罗刹”在这半个月内没有离开这石室一步，杨毅因穴道被制，想在“血罗刹”监视下脱身，那简直是做梦。
半个月后——
石室外，传来了一阵步履之声，杨毅心头为之颤栗，死亡的阴影，也随脚步声传来而笼罩在他身上。
“血罗刹”问声：“是百合吗？”
“是的，师父，是我回来了。”
话犹未落，但见黑衣少女已出现在门口，她看了杨毅一眼，杨毅乍觉她的目光似利刃，扎进他的胸膛，脑海一片空白中，听听“血罗刹”问道：“找到尸体了？”
“找到了。”
杨毅闻言几乎脱口惊叫，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黑衣少女竟找到了他师父的尸体？这岂不是天大的怪事？
“血罗刹”先是一愣，随即问道
“找到了尸体挖了他的心？”
“是的。”
“心在哪里？”
“在这里。”
话落，递给了“血罗刹”一个用山芋叶子包着的东西，“血罗刹”接过山芋叶包裹后，她的手在颤抖，芋叶包裹几乎掉落在地上。
“血罹刹”用颤抖的手揭开了山芋叶子包裹，里面包的果然是一颗已略为腐臭的心脏。
杨毅为之激动不已，因为他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黑衣少女取回的这一颗决不是他师父的心脏，而是她取了别人的心脏冒充。
黑衣少女为了救他，违背她师父，杨毅那能不感激涕零啊？
乍然——
“血罗刹”哽咽了，泪崩了……
她为何泣不成声、泣得撕心裂肺？是因她报了怨恨喜极而泣？不，是她一生所挚爱的男人，终于死了，失去的永远追不回来了。
你“无情浪子”毁了她的青春年华，断送了她美好人生，但心中的恨虽炽烈，情依旧深啊。
现在，人死了，恨了啦，未来的日子，依旧会魂牵梦萦，因为她曾经爱他，爱得刻骨铭心。
断肠哀泣，抽搐难止，状极哀恸，黑衣少女也怜悯泪湿，道：“师父，妳……妳不要再恨他了……”
“不恨了，了啦，人死了，该了啦……”语呢喃，泪未止。
“师父，那妳就不要再伤心了。”
“不是伤心，是为什么恨到要挖他的心？那是因为爱，爱到失去人性、爱到摧残自己……终了依旧是一无所有……”她再度哀泣。
黑衣少女了解“血罗刹”椎心之痛，过去拥抱她，安慰道：“师父，妳不是一无所有，妳有他最后对妳爱的忏悔，也拥有你们的女儿……”
“女儿？……女儿？……”语喃喃，泣声更厉。
“师父，过去的失去了，妳还有未来啊。”
是的，如她领悟到的：“人死爱末逝”她还有未来，于是她止住哭泣，缓缓抬起泪水狼籍的脸，目光落在了杨毅的脸上——
杨毅为她泪水及苍白脸色所慑，从心里泛起一股寒意。
“血罗刹”说话了：“陈雨青，如你所说的：人死仇了，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万蛇灵芝液’还你。”
“血罗刹”掏出“万蛇灵芝液”，脱手掷还给杨毅。
杨毅接过“万蛇灵芝液”真是既意外又惊讶，她双脚瘫痪需灵药医治，为何不用而又送还给他？忍不住讶然问道：“为何不服用它医妳的瘫痪双脚？”
“他死了，我不须要再用脚去找他，灵药你留着，以后或许有更大的用处。”
人死恨逝，人性善良依旧在，杨毅有所感动，也不再视她为万恶不赦，当下说道：“还药之情，我记在心上了。”
“血罗刹”向黑衣少女道：“百合，我解开他穴道后，妳送他出去。”
“是！”
“另外，记得我这些年一直要妳查访的事。”
“徒儿谨记。”
“血罗刹”也不再多言，解开了杨毅被制的穴道，随即移动座椅，退出了石室。
黑衣衣少女看了一眼木然站立的杨毅，说道：“陈少侠，走吧。”
话毕，当先走出门外。
杨毅跟着她走出了石室……转进了一条地道，才上了一间华丽的屋子……步出屋子，两人朝着谷外走去。
杨毅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雪灵山”中。”
这是一间约有两丈宽长的石室，厅前石椅上，坐着一个极为美艳的黑衣妇人，她的身后，站立着一个十八九岁的黑衣少女。
杨毅当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把他掳到这里来，当下他略为运气循穴，发觉血脉畅通无阻。
突闻黑衣少女说道：“师父，他醒过来了。”
“嗯”黑衣艳妇应了声，冰冷的目光骤然落在杨毅的脸上后，又回头问黑衣少女道：“他就是妳所说的人？”
“是的，师父。”
“妳武功不是他的敌手？”
“是的，师父。”
“哼，我倒看不出来。”她转脸向杨毅问道：“你身负‘无情十二式’武功？”
“没错，请问妳是？……”
“我吗？哈哈……你是‘无情浪子’的徒弟？”
“也没错。”
“好个‘无情浪子’……想不到他徒弟也会落在我手里，陈少侠，你知道你碰见过的‘鬼歌人’是谁？”
“难道是妳……”
“是我徒弟，我为什么要她冒‘鬼歌人’杀害‘寒山剑神’这些人？告诉你，因为他们知道这‘万蛇灵芝液’的去处，我不能让这灵药被他人所得。”
“为什么？”
“我要报仇。”
“啊?!报仇？”
“对，报仇，报你师父对我始乱终弃之仇，你明白了吗？”
杨毅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这女人说是被他师父始乱终弃，那么除了“血罗刹”费雪梅之外，决无第二个人。
黑衣艳妇也说杨毅所见的“鬼歌人”是黑衣少女所假冒，杨毅心里有了个谱，故意问道：“不知家师对夫人何以始乱终弃？”
“这还不明白吗？”她脸上骤现杀机，切齿道：“他玩弄了我的身子，喜欢上别的女人后，又把我遗弃了，他毁了我一生，也留下刻骨铭心的恨，我发誓要挖他的心，看看是不是黑的，听清楚了吗？”
杨毅为她的恨意打了一个冷颤，道：“哦——前辈莫非就是‘血罗刹’？”
“对了，你师父谅必告诉过你他对我的残酷行为，说！他在什么地方？”
“妳再也找不到他了。”
“找不到他？哼哼哼……只要有你身上的‘万蛇灵芝液’，纵然他躲在十八层地底下，我也要把他揪出来，挖下他的心……”
“妳？……妳如何得知‘万蛇灵芝液’在我身上？”
黑衣少女接道：“是我告诉我师父的。”
“只怕妳要不到此灵药了……”
“血罗刹”嗤之以鼻，道：“那就待会儿瞧瞧了……好了，我先问你，你师父人在哪儿？”
“我不说呢？”
“简单，杀了你。”
杨毅本想强硬对付她，继之一想，毕竟是他师父对不起血罗刹、玩弄她的清白后又遗弃她，心忖至此，心一软，道：“他过世了。”
“什么？他死了？”
“是的，亡故了。”
“血罗刹”冷嗤一声，道：“你想骗我？哼！你别以为他死了，我就不会找他，告诉你，纵然他埋在土里，我一样要把他从棺材里翻出来，挖出他的心。”
杨毅闻言，心里有点不悦，所谓人死仇了，对方恨到要挖心鞭尸，就有点过份了，当下说道：“前辈，家师临终时，曾谈到妳与他的事，他深感愧疚与忏悔，希望妳能原谅他，再说人死仇了……”
“他给我的仇恨消不了，再说父债子偿，师债当然由徒弟还。”
杨毅愤然色变，道：“你要我替师父怎么偿债？”
“先说你师父在哪儿？否则拿你生命作抵。”
“我说过我师父死了。”
“葬在哪儿？”
杨毅怒道：“你真要把他再从土里挖出来鞭尸？”
“不只鞭尸，还要挖他的心。”
杨毅为之愤怒，他师父对于“血罗刹”纵然是罪该万死，但既然人死了，还要挖鞭尸挖心，这手段太过狠毒了。
杨毅心念疾转，冷傲一笑，道：“那就师父债由我这个徒弟来偿还吧。”
“你先说他葬在哪儿。”
“我替师偿命，其馀无可奉告。”
“血罗刹”笑了——笑得阴冷、笑得轻蔑，道：“很好，现在我要你先交出‘万蛇灵芝液’。”
“妳是痴人说梦，不可能。”
“痴人说梦？不可能？哼哼哼……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陈雨青，在你昏迷被我劫掳时，我本来就可以搜你身上取得该灵药，但我不这么做，因为我要你乖乖交给我。”
杨毅闻言为之一颤，她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取走他怀里的“万蛇灵芝液”，但她不偷取，分明有十足把握杨毅会把灵药交给她。
就在杨毅惊愕间，血罗刹又说话了：“我再问你一句，你要不要乖乖将灵芝液交给我？”
“老话一句，妳是痴人说梦，不可能。”
“我也知道你不会乖乖交给我，我也要让你尝尝我的手段。”
话犹未落，“血罗刹”的身体连同那张椅子，飞弹而起，闪电般到了杨毅面前，出手疾点而出。
杨毅愤怒之下，右手一招“魔王展旗”攻出，“血罗刹”掌势倏地一变，改点为扫。
这一招变化玄妙快速，杨毅猝不及防，想闪身出招已来不及，一咬牙，右手击出了他母亲教他的“魔影九式”一招“魔宫鬼影”。
砰的一声。
杨毅挡是挡开了“血罗刹”玄奇武功招式，可是被她掌力震出一丈，心血翻涌，鲜血几乎喷出来。
动手过招，眨眼即逝，杨毅终于领教到这个与他母亲并驾齐躯的“血罗刹”武功，果然不是徒负虚名，她竟能连身子都没有站起来，就能连同椅子飞起凌厉出手，让杨毅感到近乎不可思议。
“血罗刹”更是为之一栗，她估不到杨毅能在猝不及防之下，接了她这诡谲奥妙的招式与掌力，惊骇之馀，说道：“你的武功令我意外与震惊，无情浪子哪有你这身武功？”
杨毅暗地运功调息，报以傲然一笑，闭口不语。
“血罗刹”又道：“你是宁死也不交出‘万蛇灵芝液’了？”
“废话。”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就别怪我了。”
话落，身子再度弹飞而起，人影一闪，已到了杨毅身前，依旧诡谲迅厉攻招，杨毅原先轻敌猝不防吃了亏，在内腑受伤之下，不敢冒然硬接，忙施出“魔风幻影”闪过了“血罗刹”攻势。
杨毅身子甫自闪过，“血罗刹”身子再度飘幻而起，左攻右拂，一连出手三招。
杨毅心知必须全力一搏，一咬牙，“魔影九式”中的一招“魔声鬼号”，迅厉攻出。
“魔影九式”旷世武功绝学，杨毅如先前不轻敌不及防，施出这精奥的掌法，也不致于先机被制而受内伤。
杨毅这一招，果然解了“血罗刹”的攻势。
倏然——
“血罗刹”娇叱一声，身子飞起，连劈两掌。
刹那间，“血罗刹”先后攻出了五掌，但见满天掌影，杨毅心知他武功确实不是“血罗刹”之敌，何况他现在还是内伤未愈。
二十招过后，倏闻“血罗刹”一声厉喝，接着一声闷哼，杨毅口血狂喷，身子砰然倒地不起。
“血罗刹”右手举起，那个黑衣少女突然叫道：“师父——”
“血罗刹”讶然问道：“怎么了？”
“妳……妳真要杀他？”
“血罗刹”看见了黑衣少女脸上露出了怜惜与不舍，这让“血罗刹”心头一震，随即说道：“妳要我饶了他？”
“师父，我的意思是慢慢逼问他，他必定会交出灵芝液及说出他师父下落。”
“血罗刹”没有把手垂下来，她呆立着，回忆的思潮倏然涌现脑海，那翻涌的思潮里有爱、有恨，更有血与泪交识而成的悲惨往事。
“血罪刹”抑制了多年来噬嚼她心灵痛苦回忆的思潮，问道：“百合，妳心里想什么？”
“没……没有想什么。”
“血罗刹”欲言又止，探手从杨毅衣怀内取出了那瓶“万蛇灵芝液”，她脸上因激动而抽搐着，她梦寐以求的灵药，终于得到了。
“血罗刹”掏出了一颗丹药，纳入了杨毅口中，退回到黑衣少女的身侧，道：“好吧，妳说怎么逼问他？”
“这……我……”
“血罗刹”叹了一口气，道：“不要有一见钟情，也不要心存美梦幻想，师父是过来人，我也对一个男人一见钟情，心怀美梦与憧憬，但却情海遗恨，落得今日悲凉下场……”神伤，语止。
黑衣少女不安说道：“师父，他……他不是‘无情浪子’啊。”
“有其师必有其徒，不要轻易相信男人，也要时时刻刻记得师父被男人毁了一生。”
黑衣少女黯然无语，也在这时——
杨毅服用过丹药后，站了起来，他目光骤射杀机，道：“‘血罗刹’，一掌之赐，他日我必加倍奉还。”
“血罗刹”嗤之一笑，道：“陈雨青，‘万蛇灵芝液’已落在我手里，我想让你真正知道为什么我非得此灵药不可，”她语略顿，抑制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当年‘无情浪子’玷污了我的清白后，就将我遗弃，更想不到就‘那一次’，我怀孕了，也生了一个女儿，也把‘无情浪子’给我留下刻骨铭心之恨转移在她身上，我视女儿为孽种，满月后，将她丢弃了……”
杨毅怒道：“这样狠心对待妳亲骨肉，母性何在啊？”
“看到她，就想着‘无情浪子’施于我的残酷伤害，我恨生下她，也决定将她丢弃荒山野外，却意外将她丢弃时，在一个山洞里得到了一部上古失传武功秘籍。
我报仇心切，竟走火入魔，以致双腿瘫痪难行，除了“万蛇灵芝液”无药可治，现在你该明白我为何叫我徒弟冒“鬼歌人”，除掉知晓“万蛇灵芝液”下落的江湖上七个武功高手了吧？”
杨毅也恍然大悟，“血罗刹”为什么跟自己动手过招始终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原因是她双腿瘫痪难行了。
杨毅思忖后，说道：“灵芝液既然落在妳手里，瘫痪的腿可以治愈了，我们的事应该可以了啦？”
“了啦？哼！更重要的是说出你师父埋在哪？鞭尸、挖心，我势在必行。”
“我还是老话一句，要我说？妳是痴人说梦。”
“陈雨青，你放明白些，只要我按动机关，左右两面石壁，便会把你活活挤成肉饼。”
杨毅涌起了寒意与抖颤，但依旧倔强道：“别拿死吓唬我，要杀尽管下手。”
“那就试试啰。”
话落血罗刹在墙角地上一凸起处踩了一下，嘎嘎之声骤起，杨毅目光所及，悚然色变，只见左右两面石壁，朝着他立身处徐徐挟击。
杨毅惊骇之下，一声怒吼，身跃起，朝“血罗刹”飞扑而上。
“血罗刹”在杨毅还扑身之际，双掌平推，一股真元内力，将杨毅身子顶住，使他无法扑身攻招，随即又问道：“说！你师父埋葬在什么地方？”
杨毅闭口不语。
“真的不说？”
“…………”杨毅依旧没有答话。
“哈哈哈……”
“血罗刹”一阵狂笑，那笑声听来恐怖骇人，这时那石壁已挤压至杨毅身上……
“血罗刹”当真要把杨毅挤压成肉饼不成？
杨毅切齿道：“‘血罗刹’我若不死，此仇必报。”
“要报仇？我看你还是先到阎罗殿去报到吧，哈哈哈……”
杨毅用了全部功力，竟无法推开这靠挤压过来的石壁，这时，他的呼吸，开始困难……血液在膨涨……
杨毅的身子被挤扁了……
杨毅的脸涨红，双目渐凸出，神情恐怖……理智暂失，人开始昏迷……他告诉自己，他的生命即将结束……
陡然——
哇的一声，一口鲜血从杨毅口中喷了出来……接着，鼻孔渗出了两行血水……双目亦有血丝……
“血罗刹”真的欲置杨毅于死地？蓦然，那左右朝他挤压的石壁突然停下了，“血罗刹”的朗声问道：“陈雨青，再给你最后机会，说不说你师父埋在哪？”
杨毅张口，就是说不出话。
噎噎呀呀半天，才勉强吐了四个字：“我……我……我说。”
“血罗刹”得意一笑，道：“既然要说，何不趁早？吃了这些苦头不是太不值得吗？：
话落，她按回了机关，两片大石壁缓缓分开……
砰的一声，杨毅仆倒在地上。
“血罗刹”又掏出了一颗丹药，交给了黑衣少女，道：“给他服用。”
杨毅服过药再度醒来，“血罗刹”迅速点了他的穴道，问道：“我点了你的穴道，功力暂失，现在乖乖说你师父葬在哪儿！”
杨毅略为运气，果然觉得穴道被制，他镇定情绪后，说道：“他埋葬在雪峰山‘死亡谷’中。”
“无情浪子”不是葬在桐柏山“五指峰”下吗？怎么会变成了雪峰山“死亡谷”？难道杨毅记错了？不，他没有记错，他是在撒谎，藉机找机会脱身。
“血罗刹”冷酷说道：“我不怕你撒谎，到时找不到他的尸体，哼，你所受的皮肉之苦，恐怕就不止这样了。”
杨毅冷傲不语。
“血罗刹”回头向黑衣少女道：“百合！”
“是，师父？”
“即刻到‘雪峰山’‘死亡谷’将‘无情浪子’的心挖回来。”
“这……”
“最慢半个月之内赶回来，陈雨青，你把地点说清楚。”
杨毅暗地叫了一声：“糟了！”
一他师父尸体根本不是埋葬在雪峰山“死亡谷”，半个月后，他岂能逃过被凌虐致死？既然撒了谎，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当下杨毅胡乱编说埋在谷中什么小道，山岩、怪石后面，先应付了事，黑衣少女负命起程前往雪峰山“死亡谷”……
半个月后，杨毅心知所受的恐怕不只凌虐与皮肉之苦，而是难料的恐怖悲惨下埸。
“血罗刹”在这半个月内没有离开这石室一步，杨毅因穴道被制，想在“血罗刹”监视下脱身，那简直是做梦。
× × ×
半个月后——
石室外，传来了一阵步履之声，杨毅心头为之颤栗，死亡的阴影，也随脚步声传来而笼罩在他身上。
“血罗刹”问声：“是百合吗？”
“是的，师父，是我回来了。”
话犹未落，但见黑衣少女已出现在门口，她看了杨毅一眼，杨毅乍觉她的目光似利刃，扎进他的胸膛，脑海一片空白中，听听“血罗刹”问道：“找到尸体了？”
“找到了。”
杨毅闻言几乎脱口惊叫，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黑衣少女竟找到了他师父的尸体？这岂不是天大的怪事？
“血罗刹”先是一愣，随即问道
“找到了尸体挖了他的心？”
“是的。”
“心在哪里？”
“在这里。”
话落，递给了“血罗刹”一个用山芋叶子包着的东西，“血罗刹”接过山芋叶包裹后，她的手在颤抖，芋叶包裹几乎掉落在地上。
“血罹刹”用颤抖的手揭开了山芋叶子包裹，里面包的果然是一颗已略为腐臭的心脏。
杨毅为之激动不已，因为他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黑衣少女取回的这一颗决不是他师父的心脏，而是她取了别人的心脏冒充。
黑衣少女为了救他，违背她师父，杨毅那能不感激涕零啊？
乍然——
“血罗刹”哽咽了，泪崩了……
她为何泣不成声、泣得撕心裂肺？是因她报了怨恨喜极而泣？不，是她一生所挚爱的男人，终于死了，失去的永远追不回来了。
你“无情浪子”毁了她的青春年华，断送了她美好人生，但心中的恨虽炽烈，情依旧深啊。
现在，人死了，恨了啦，未来的日子，依旧会魂牵梦萦，因为她曾经爱他，爱得刻骨铭心。
断肠哀泣，抽搐难止，状极哀恸，黑衣少女也怜悯泪湿，道：“师父，妳……妳不要再恨他了……”
“不恨了，了啦，人死了，该了啦……”语呢喃，泪未止。
“师父，那妳就不要再伤心了。”
“不是伤心，是为什么恨到要挖他的心？那是因为爱，爱到失去人性、爱到摧残自己……终了依旧是一无所有……”她再度哀泣。
黑衣少女了解“血罗刹”椎心之痛，过去拥抱她，安慰道：“师父，妳不是一无所有，妳有他最后对妳爱的忏悔，也拥有你们的女儿……”
“女儿？……女儿？……”语喃喃，泣声更厉。
“师父，过去的失去了，妳还有未来啊。”
是的，如她领悟到的：“人死爱末逝”她还有未来，于是她止住哭泣，缓缓抬起泪水狼籍的脸，目光落在了杨毅的脸上——
杨毅为她泪水及苍白脸色所慑，从心里泛起一股寒意。
“血罗刹”说话了：“陈雨青，如你所说的：人死仇了，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万蛇灵芝液’还你。”
“血罗刹”掏出“万蛇灵芝液”，脱手掷还给杨毅。
杨毅接过“万蛇灵芝液”真是既意外又惊讶，她双脚瘫痪需灵药医治，为何不用而又送还给他？忍不住讶然问道：“为何不服用它医妳的瘫痪双脚？”
“他死了，我不须要再用脚去找他，灵药你留着，以后或许有更大的用处。”
人死恨逝，人性善良依旧在，杨毅有所感动，也不再视她为万恶不赦，当下说道：“还药之情，我记在心上了。”
“血罗刹”向黑衣少女道：“百合，我解开他穴道后，妳送他出去。”
“是！”
“另外，记得我这些年一直要妳查访的事。”
“徒儿谨记。”
“血罗刹”也不再多言，解开了杨毅被制的穴道，随即移动座椅，退出了石室。
黑衣衣少女看了一眼木然站立的杨毅，说道：“陈少侠，走吧。”
话毕，当先走出门外。
杨毅跟着她走出了石室……转进了一条地道，才上了一间华丽的屋子……步出屋子，两人朝着谷外走去。
杨毅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雪灵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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