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光阴流水求上苍赐吾民一点欢乐

2022-10-06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汤怀仁冷眼注意，不由暗中心服傲霜的沉着，在傲霜脸上，看不岀半毫凶暴或什么不安的神色来！
　　老夫人适时说道：“傲霜，我们接到你昨夜送来的信柬了！”
　　话锋一顿，手指着八仙桌上的小红花道：“还有这朵代表你的复仇红花，也收到了！”
　　傲霜神色如故，但并没有接话！
　　汤怀仁以坦诚的口吻，道：“傲霜，我想问问你，这花上的两片嫩叶是代表什么？”
　　傲霜道：“阿爷是怎么想？”
　　老夫人却接口道：“我们认为，这证明你有网开一面的意思？”
　　傲霜淡淡的说道：“凡昔日参与杀孙女一家人，孙女都不敢放过！”
　　老夫人一笑道：“对，人当恩怨分明，是非分清！”
　　傲霜又道：“昔日没有参与那件事的人，并非孙女儿的仇家，孙女儿不想去难为他们，因为大家根本就风马牛无关！”
　　汤怀仁点着头道：“我再问句露骨的话，譬如我汤家，除去当年曾经参与过血洗梅庄的人外，其余无辜，是能够活命的了？”
　　傲霜道：“阿爷，这是当然嘛”
　　汤怀仁微微一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话锋一顿，接着又道：“你想什么时候动手呢？”
　　傲霜道：“今天不算，再等上三天！”
　　老夫人一楞，道：“这为什么？”
　　傲霜道：“收养之恩，教诲之德，孙女儿应有所报！”
　　老夫人摇头道：“这大可不必，昔日不知你就是梅家的孤女，所以到今天，你也用不着说什么报恩不报恩的话！”
　　傲霜神色依旧未变，道：“孙女儿的看法却不一样！”
　　老夫人豪放的一笑，道：“那就随你吧，有这三日余暇，使家人多聚上几天，也总是好的，再说多年没见，我还有好多话……”
　　话未说完，汤正夫妇恰好推门而进，将话锋打断！
　　老夫人看着汤正，道：“正儿可还认识傲霜？”
　　傲霜此时早已起座，万福的礼拜了下去，道：“义女梅傲霜叩安。”
　　汤正为人一向肃正，虽说这是十分意外的和傲霜见面，但却依然能神色不变，以严父的口吻而慈祥的说道：“起来，多年没有见了，你的确长大啦！”
　　傲霜恭应起身，老夫人略以沉思，向汤正道：“去喊隐儿，慎儿他们来吧！”
　　汤正哦了一声，道：“请问母亲，可是时间到了？”
　　老夫人一笑，道：“你只管去叫人来，少问！”
　　汤正应一声是，退岀了前厅，但他心中却在思索着慈母刚刚的笑容，斯时斯地，母亲怎么笑得出来？
　　汤氏兄弟奉召，都到了前厅，他们已自大哥汤正口中，知晓傲霜来了，因此在心理上，都有了准备！
　　到达厅中，傲霜依然以晩辈之礼相叩，然后大家入座。
　　老夫人首先开了话锋，问及傲霜这几年来的经过，傲霜陈述详尽，老夫人在听罢全情后，感慨的说道：“你也算是吃尽苦处了！”
　　傲霜却摇头含笑道：“孙女儿倒不觉得有多苦！”
　　老夫人喟吁一声道：“从苏州到峨嵋，这是一条如何漫长的路程，你却能够安然抵达，看来上苍对你不算薄了！”
　　傲霜一笑，道：“这要感激二哥，若非二哥偷偷传了孙女儿一身罕绝的轻功，和不败三式，孙女儿怕不早已死了！”
　　老夫人颔首道：“这话也有它的道理，不过天下事，莫不巧应天心，克业身怀奇技，一家人都被他瞒在鼓里，却偏偏被你识破！”
　　说到这里，话锋突然一停，话题顿改，道：“对了，这孩子从当年逃避对蓝姑的那件事后，直到现在，我没有再见过他，傲霜你呢？”
　　傲霜道：“孙女儿见过他了，并且也见过了克图大哥！”
　　这句话，说惊了一屋的人，汤正由不得急声问道：“是在什么地方看见他兄弟来的，在什么时候？”
　　傲霜道：“义父虽然退隐在此，但女儿相信，对武林中的种种动态和消息，必然似先前一般的清楚！”
　　汤正眉头微皱，道：“为父不必瞒，这是事实！”
　　傲霜嗯了一声，道：“那义父可曾听人说过，近年来武林之中，出了位头罩蓝纱，身穿蓝衫的奇侠，有‘神龙’之称？”
　　汤正看了老父慈母一眼，道：“听说过，先前并曾错当了那是你……”
　　傲霜咯咯一笑道：“义父错了，那就是大哥和二哥！”
　　这一句话，和刚才那句一样，又使所有的人一惊！
　　老夫人霎着老眼，道：“这怎么会？”
　　傲霜道：“事情怎会这样巧，孙女儿可不知道，不过孙子儿却亲眼目睹，大哥和二哥的穿章是一模一样！”
　　老夫人道：“对你们相见的事，可能说的仔细点儿？”
　　傲霜一笑，遂把怎样乘舟，怎样遇寇，又怎样辰州重逢，浮沙阵中相会，直说道相约勾漏，留字先行！
　　老夫人长吁出声，汤怀仁也叹了一口气，汤正夫妇，更是把悬挂于心已久的闷结，自然的解了开来！
　　傲霜话说完了之后，老夫人却对儿媳们说道：“告诉你们个消息，刚刚傲霜来时，坚欲再在我们家中欢度上三天，是自明天算起，因此我们多了几天日子！”
　　“快中午了，傲霜是客，我们不能叫客人饿着，你们去准备吃食，反正存得多，都捡最好的做，快！”
　　媳妇们答应者，就待拜别，傲霜欲摆手道：“义母和婶婶慢些，女儿有话和奶奶说！”
　　老夫人哦了一声，道：“你要说什么？”
　　傲霜道：“孙女儿有两个要求，请奶奶答应我”
　　老夫人看了汤怀仁一眼，道：“说吧，我没有不能答应的！”
　　傲霜道：“第一件，孙女儿自愿尽孝三日，在这三天之内，举凡家中一切操作，都要孙女儿来办才行！”
　　老夫人沉思片刻，道：“说完了另外一件之后，我一起回答你！”
　　傲霜道：“第二件是，这三天中，孙女儿祈望和昔日一样，承欢膝下，我们都应该忘怀一切恩仇，也不准再说恩仇之事！”
　　老夫人慈祥的笑了，然后豪气干云的说道：“傲霜，老奶奶先问你句话，这近年以来，你曾经过无数的阵仗，也了然了不少武林中事，对吧？”
　　傲霜道：“是的，奶奶！”
　　老夫人道：“对所谓武林正邪门户的看法，有何心得？”
　　傲霜道：“正大光明的门户中人，的确是磊落的！无畏的！但却也是凉薄的！”
　　老夫人拍手道：“好话，那对我们武林汤家的看法呢？”
　　傲霜道：“奶奶可能恕我直言？”
　　老夫人道：“你该知道我的脾气，我从来不喜欢听谎话！”
　　傲霜点着头道：“咱们家，行事很够磊落光明，只是太怕事了些，因此有时难免不去分别是非！”
　　老夫人扫了诸子及媳一眼，感慨的说道：“活到这大年纪，才听到了一句真话！”
　　老夫人话锋一顿，喟吁岀声，又道：“是的，你说的对，汤家族众人多，日久难免会因了本身的利害关系，而淡薄了道义侠行！”
　　“唉！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今后汤家，或许能一变初衷，不再有太多的顾忌，能为武林去干点什么？”
　　这些话，包括了汤怀仁，都没有听懂，都没有明白老夫人言中所指，但是傲霜却能会心！
　　因此她接口道：“奶奶说的很对，孙女深信不疑，克图大哥和克业二哥，都不是遇事先为自己打算的人！”
　　经傲霜接了这句话，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老夫人说的是，三天之后，武林汤家老一辈的人物，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剩下的克图和克业，不论来作什么，都不必再为“替家门惹祸”而有所顾忌，如此自然会有番新的作为！
　　傲霜在话说完了之后，突然接着又道：“不过咱们汤家，却也有一种任何门户中，所没有的美德，这样美德，足以盖过一切的劣点！”
　　老夫人哦了一声，道：“是什么美德？”
　　傲霜一字字有力的说道：“就是‘慈爱’，真正的慈爱！”
　　这句话，竟使老夫人慈目中滚下了泪来，情不自禁的，用手去抚摸着傲霜的秀发，傲霜竟也似昔日般，偎依到老夫人的怀中！
　　老夫人在好半晌之后，才感怀的开口道：“真是个好孩子，谁不说老奶奶我刚强，那个儿孙不怕，我这个老奶奶，只有你，却只有你能懂我的真心！”
　　傲霜娇羞的说道：“不只孙女懂，至少还有一个人也懂！”
　　老夫人点着头道：“你是在说克业吧？”
　　傲霜道：“嗯，是二哥。”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孩子，你们本是很好很好的一对，可惜……”
　　傲霜很快接口道：“奶奶，我饿了，能不能现在就动手做饭呀？”
　　老夫人拍拍傲霜的头顶，笑道：“你不喜欢奶奶提这件事，奶奶就不说好了，用不着拿做饭打岔，不过奶奶现在也有个条件……”
　　傲霜一笑，道：“这顿饭奶奶不让我动手，对不对？”
　　老夫人颔首道：“一点都不错。”
　　话锋一顿，老夫人接着对其余的人说道：“你们把火加旺一些，然后都给我出去……”
　　汤怀仁却接口道：“我出个主意可好？”
　　老夫人道：“你一辈子没出过不生差错的主意，又想起什么事来了？”
　　汤怀仁道：“何不带傲霜到你那书斋去？”
　　老夫人霎着眼，刚要开口，汤怀仁又接着说道：“这三天，索性连饭也全开在书斋里，好不好？”
　　老夫人笑了道：“真难为你，总算这辈子出了次好主意！”
　　话锋一顿，转对傲霜道：“好孩子，咱们走！”
　　傲霜笑应者，她们一老一小，出了大厅！
　　傲霜说汤家一家人慈爱，是对的，说汤家一家磊落光明，更对，刚刚她承欢膝下，偎依在老夫人怀中，老夫人以手抚摸她的秀发时，设若老夫人以本身真力，猝然击下的话，焉有傲霜的命在！
　　可是老夫人根本就没动过这个念头，宁愿在三天之后，举家为昔日无心之恶行，步向死亡的道理！
　　饭好了，由汤怀仁起，他们每人捧着一道菜，到了老夫人的书斋，一进门，都傻在了那里！
　　老夫人坐在摇椅上，盖着一床软被，闭目合睛！
　　傲霜把软垫放在地上坐着，左手摇着那只摇椅，右手拿着一本书，正在为老夫人讲着书中的故事！
　　老夫人虽然是目合睛，但她的左手，却放在了傲霜的头上，五指缓动不停抚摸着傲霜的头发！
　　好一幅慈孝图，好一个感人的画面！
　　因乎于此，汤家恢复了欢娱，又开始了谈笑风生的日子！
　　古人说：否极则泰来，安极则危至！对！对！对！
　　日有出，则必有落，月有盈，则定有亏！
　　三天无比美好的欢乐日子，只剩下半天了！
　　汤正兄弟，在举家依然欢笑不已时，分别示意，悄悄离开了两老和妻子，到了前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