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老尼姑巧言花语

2022-10-06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傲霜虽然看岀这女尼走路十分轻巧而美妙，但却仍未多想，立即推开客堂门，走了进去。
　　如坐定未久，适才引路的女尼已陪着位中年尼姑来到，傲霜起身相迎，中年尼姑却合十道：“施主请坐，坐下来谈。”
　　傲霜谢坐，尚未开口，中年女尼已接着说道：“老尼‘飞云’，主持这座‘慈心庵’已有四年了，因此处路僻人稀，所以十分清静闲在。”
　　“施主远路而来，一身衣衫也已湿透，老尼已令门下代施主整顿卧处，并预备淋浴及素衣了。”
　　傲霜急忙相谢道：“这太劳动庵主及贵门下了，小女子不言空谢，明晨行时，当一拜佛有，添几两灯油香火。”
　　飞云庵主笑道：“施主敬佛，老尼不敢相拦。”
　　话锋一顿，接着又道：“只是小庵简陋，施主要将就些了。”
　　傲霜道：“庵主客气，此间已无异天堂！”
　　飞云一笑，道：“就请施主随老尼前往卧处可好？”
　　傲霜相谢，道：“正想告请。”
　　于是由飞云带路，转旋移步到了后面的待客卧处！
　　那是“西厢”，好玲珑美奂的居所！
　　进入房中，有种幽香传送，不类佛门檀香气息！
　　傲霜嗅了嗅，飞云却已寒着脸向那应门的女尼叱道：“又是你，偷偷地在这间屋子里养那‘神仙兰’？”
　　女尼肃立俯首道：“庵主慈悲！”
　　飞云哼了一声道：“出家之人，不应养花修木……”
　　提到这香气是由花所发，傲霜立刻说道：“庵主，养花修性，这是好事。”
　　飞云一笑道：“是施主说的好。”
　　声调一顿，接着说道：“恕老尼暂退，待施主沐浴过后，再为畅谈。”
　　傲霜道：“不敢再惊动庵主佛驾……”
　　飞云却接口笑道：“难得施主驾临，老尼也正想找个生人谈谈呢。”
　　傲霜也笑了，在笑声中，飞云告辞而去。
　　沐浴已毕，素衣开在了西厢，饭后，时正初更。
　　庵主飞云，算备了时刻而来。
　　女尼端上香茗，告退出去，西厢内只剩了飞云和傲霜。
　　飞云首先开口道：“施主的坐骑，是匹万中难选其一的宝马，老尼未得施主吩咐，已代施主传令门下，代它洗刷干净并加了草料。”
　　傲霜谢道：“这样劳动少师傅们，真不好意思。”
　　飞云摆手笑道：“她们素日太闲散了，有些事干正好。”
　　话锋一顿，飞云瞥望了傲霜一眼，又道：“老尼门下曾言，施主姓梅字傲霜，可对？”
　　“正是。”
　　飞云道：“施主此番前往‘勾漏山’，有什么事？”
　　傲霜心中一动，道：“我是到‘勾漏山’畔，而不是上‘勾漏山’。”
　　飞云哦了一声，道：“门下传话错了。”
　　声调转低，面带微笑又道：“施主此去勾漏山畔，是访友抑或是……”
　　傲霜道：“访寻先父的一位故交！”
　　飞云颔首道：“可能示下尊大人故交的名姓？”
　　傲霜道：“庵主何故要问此事呢？”
　　飞云道：“小庵距‘勾漏山’，只有百二十里路程，这一带老尼十分熟悉，或能有助于施主也未可知。”
　　傲霜称谢道：“这太烦劳庵主了，先父故交姓房名珏！”
　　飞云皱起了双眉，沉思有顷，摇头道：“就老尼记忆所得，勾漏山畔似乎没有姓房的人家，要不就是施主记错了，是在勾漏山内！”
　　傲霜心又一动，道：“不会吧，好友示知，当不致有错。”
　　飞云道：“那就好，若是人在勾漏山里面的活，施主最好是不要去了！”
　　傲霜道：“这为什么？”
　　飞云道：“施主异乡远来，自然不钉勾漏山中的传说事，那儿凶险万分，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可怕！”
　　“庵主可能略说大概？”
　　飞云喟吁一声，道：“说来真令老尼至今犹觉恐怖惊懔不安！”
　　傲霜道：“有这么严重？”
　　飞云神色似真有所惧般不安，道：“老尼出家之人，不会无故而畏惧什么的！”
　　傲霜道：“请讲传说之中的事情听听可好？”
　　飞云颔首道：“就是施主不问，老尼既知施主可能入山，也要说的，勾漏山中，绝无人迹，要有则非妖即怪……”
　　傲霜笑着接口道：“庵主怎地也信那些愚民的妖神异说呢？”
　　飞云道：“事非眼见不知真，施主，老尼要说的都是亲眼所见之事！”
　　傲霜黛眉一皱，道：“天下真有那种事？”
　　飞云吁喟出声，道：“勾漏山，本就凶险，为十万大山之主峰，山中除岩石外，不见鸟兽之迹，更不用说人烟了！”
　　话声一顿，飞云似在回忆着往学之事，又道：“那是五年前的一个傍晚，突然有人叩击庵门，那时先师还在，本庵自然也是先师主持。”
　　“应门之后，是位十分慈祥的中年女施主，一身缟素，满面悲容，先师询其所以，始知是来请先师代作法事。”
　　“据她声述，其家主世居‘勾漏山’中，于昨午病逝，主母令其到敝庵，请庵主移驾山中。”
　　“庵主义不容辞，况对方车马早已备妥，遂率门下四人前往，老尼是本庵大弟子，故自必须随行！”
　　说到这里，飞云喘了口气，才接着说道：“岂料入山之后，沿途寸草皆无，车马几乎无法前进，先师曾问来人，她说就这一段难走，再里许就能畅行了！”
　　“先师虽已动疑，但因来人曾说，车马皆为其家主之物，既然车马能自山中岀，自然可以山外进，故未多想！”
　　“哪知又行数里，非但车马难行，根本已无通路，再询来人，她才尴尬的说，可能走错了路……”
　　这很像个故事，傲霜从小有好听故事的习惯，此时不由听了个津津有味，是故忍不住推口问道：“莫非另有第二条山路？”
　　飞云摇头道：“只有一条！”
　　傲霜道：“说的是。”
　　傲霜霎霎眼神道：“令师就没问她吗？”
　　飞云道：“怎么没问，先师问及此点，她说进山之路虽只一条，中途却有岔道，她已数十年没出过山，因之才有了错误！”
　　傲霜哦了一声，道：“这也可能！”
　　飞云却变色摇头道：“施主想错了，原来这是预谋！”
　　话锋至此突然停住，飞云轻折两掌，那应门女尼随声而入，飞云一指桌上寸八烛火和盏中香茗，道：“去取支佛烛和一束檀香，那个小炭炉也搬来西厢，再问问香火婆子，梅施主的湿衣可曾烤干，然后将为师卧具送来！”
　　女尼应声而去，飞云尴尬的看着傲霜道：“施主对老尼令门下搬来卧具一事，可觉得奇怪？”
　　傲霜笑道：“有些！”
　　飞云垂头一笑，道：“不瞒施主说，老尼已有些心寒胆颤了！”
　　傲霜道：“深夜残烛谈鬼怪，害怕是意中的事！”
　　飞云道：“话是不错，但老尼佛门弟子，说出来总觉不该！”
　　话儿一落又起，道：“但是这件事儿，乃老尼所亲受目睹，是故讲起来时，不禁毛发皆悚而越想越怕了。”
　　“老尼实在应该留待明天再说才对，但话说开了头，就再难收转，自然而然的越说越怕，越怕越说了！”
　　傲霜笑道：“人人如此的！”
　　“施主请多谅宥，今夜老尼只有与施主共眠西厢了。”
　　傲霜颔首道：“这太好了，正可作竟夜之谈！”
　　飞云道：“如此老尼先谢了！”
　　适时，女尼送到各物，小炭炉上还有壶沸水，以便沏茶，飞云的卧具，安置榻上，然后叩安而退。
　　飞云揺摇头，站了起来，自桌上取过女尼刚刚送到的长烛和檀香，就原烛引燃，一面换置新烛和插妥檀香，一面说道：“说不到就不会想着做，老尼这些门下又懒又笨！”
　　话声中，烛火换妥，有支新烛足可共话天明了！
　　飞云又替傲霜和自己茶中沏上沸水，才开口道：“梅施主，刚才是说到那里了？”
　　傲霜道：“说到那中年妇人承认走错了路。”
　　飞云喔了一声，接着说道：“那时天已近黑，山中尤其阴暗，路已走错，无可奈何，所幸带有灯烛，遂点亮灯火而夜宿荒山！”
　　“老尼向未岀外，日间饮食失调，夜宿未久，即感腹痛如绞，虽十分害怕黑暗，但仍然必须起身‘走动’。”
　　“遂悄然而起，走向远处避风而无人的所在……”
　　说到这里，飞云蓦地抓住了傲霜的手，傲霜只觉得飞云手冷如冰，手心并有冷汗而颤抖不止！
　　这是真正害怕的现象，傲霜立即开口道：“庵主，真有这么可怕？”
　　飞云长吁一声，道：“可怕！可怕！越想越怕！”
　　傲霜道：“庵主放心，这里是您的‘慈心庵’呀！”
　　飞云尴尬的笑了，道：“失态失态，梅施主多谅。”
　　话声一顿，接讲当年之事，道：“多亏那阵如绞的腹痛，救了老尼一命，就在老尼离开先师之后不久，灯火突灭，接着惨嚎声起！”
　　“老尼听出，那是先师和诸师弟（佛家或沙门，无师姊师妹的称呼）的惨嚎声音，绝无差错！”
　　“老尼经此一吓，竟然昏死在地上，直到太阳晒到脸上，方始醒来，醒后立刻奔向先师夜宿的地方……”
　　傲霜不由问道：“怎么样？”
　　飞云声调话着颤音，道：“地上只剩了四堆枯骨！”
　　傲霜黛眉一挑，道：“那车马呢？”
　　飞云道：“在，只是……”
　　傲霜接口道：“车马既然还在……”
　　飞云摇头道：“梅施主不要忙，听老尼说下去，车马虽在，却并不是能可供人乘骑的车马，而是纸扎车马……”
　　傲霜咋舌道：“有这种事？”
　　飞云道：“老尼何必骗施主呢？况此事早已哄传多年了！”
　　傲霜道：“并非我不信庵主之言，而是深觉内中有诈！”
　　飞云道：“何诈之有？”
　　傲霜道：“目下还难一语道出，不过庵主虽说亲历目见，但究其实，当时却已昏倒，并没有亲眼看到，所以……”
　　说到这里，傲霜神色陡地一变，低头停下了话来！
　　飞云问道：“所以怎样呀？”
　　傲霜摆摆手，仍然低着头，不知何故！
　　飞云霎着眼睛，时时瞥望着傲霜！
　　移时，傲霜突然一笑，抬头对飞云说道：“所以我不能相信！”
　　飞云道：“老尼所言句句是实，梅施主孤身弱质，若无十分紧要之事，似乎仍以不去勾漏山的好！”
　　傲霜一笑，指着她放置桌上的宝剑道：“不要紧，此剑甚利，专斩妖邪！”
　　飞云皱眉头，没有开口，傲霜适时却突然看来有些昏昏欲眠之态，接着竟伏身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