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虚与委蛇
2020-02-28  作者:司马紫烟  来源:司马紫烟作品集  点击:

  这顿饭,由于林佛剑必须采取慢动作,直吃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吃完。
  银月为了讨好林佛剑,自然也必须耐心服侍。
  好不容易到了天晚,仍是银月前来送饭。
  林佛剑的瘫痪情况,表现得越发加重。
  由此可见,若被灌下“松筋露”,的确是件很严重的事,否则,他的装作,就必定引起银月的疑心了。
  饭后,林佛剑再度躺下。
  大约二更过后,银月悄悄地推门而人。
  由于室内并未点灯,银月摸索着来到床前,推了推林佛剑,低声道:“林少侠,快快起来。”
  林佛剑本来没睡着,但却必须装作声音朦胧地道:“是银月姑娘吗?什么事?”
  银月越发压低声音道:“是你的好消息,解药拿来了。”
  林佛剑惊喜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
  “姑娘请点起灯来让我看看。”
  “使不得,若一点灯,万一被人发觉我半夜闯到这里来,那就难脱嫌疑了。”
  “姑娘确定是真的?”
  “如果是假的,将来您当上总护法,还会照顾我吗?”
  银月边说边把一只玉瓶塞到林佛剑手中。
  林佛剑道:“在下真不知该怎样感谢姑娘才好。”
  银月道:“还说这些做什么,来日方长,还怕没有谢我的机会吗?”
  她接着又拉起林佛剑的手道:“就让我先叫你一声总护法吧,我本来想在这里多陪陪你,又怕被人发觉,只好这就走了。”她真想躺在林佛剑的怀中,多温存一番。
  林佛剑道:“那就明天再见。”
  银月这才松开手,悄悄而去。
  林佛剑又躺了一会。
  接着起身向窗外察看了半晌,直到完全证实外面无人,才溜出房间,越墙来到外面。
  此刻已近三更。
  他料定客栈已经关门,又担心苏语容派出手下搜查,只得就在野外一处田间茅棚胡乱休息到天亮。
  次日一早。
  他便去找寒若水。
  寒若水一见林佛剑便道:“林哥哥,你到哪里去了?这两天我曾到客栈找你好几次,连客栈人也不知道你的去向。”
  林佛剑把经过大略叙述一遍,然后取出解药道:“这是令尊的解药,待会儿就替他服下。”
  寒若水大喜过望地道:“林哥哥,真要谢谢你了。”
  林佛剑道:“用不着说这些话,现在必须研究一下,令尊身体复原以后该怎么办?”
  寒若水沉吟着道:“林哥哥可否替我爹拿个主意呢?”
  林佛剑道:“令尊身体复原之后,必须远离苏州,脱离神秘门的魔掌。”
  寒若水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又到哪里去呢?”
  林佛剑道:“令尊交游广阔,不妨到别处去投靠亲友。”
  寒若水想了想道:“神秘门无孔不人,若家父投靠亲友,只怕这些亲友也会受到牵连的。”
  林佛剑苦思了半晌,忽然心中一动道:“既然有这种顾忌,那就暂时投奔帝王谷吧!”
  寒若水讶然道:“帝王谷在什么地方,那里可以收容我们父女吗?”
  林佛剑道:“这事我还没告诉你,帝王谷的谷主原是家父,家父不幸归天,目前的谷主是舍妹,令尊和你当然可以去投靠。”
  寒若水怔怔地道:“我对林哥哥的家世,所知不多,既然令尊是谷主,令尊去世后,谷主便应当是你的了,为何却由令妹继承?”
  林佛剑只得把原因说了一遍,然后道:“帝王谷遭逢大劫,原气大伤,若令尊和姑娘前去,正好可以替帝王谷增加一份力量!”
  “那萧堡主怎么办?”
  林佛剑深深一叹道:“神秘门的力量太大,若不消灭神秘门,萧堡主只怕就无法得救了。”
  寒若水轻颦着柳眉道:“可是如何才能消灭神秘门呢?”
  林佛剑再度一叹道:“凭我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小了,所以,我离开苏州以后,目的就是召请各地武林高手,共同对付神秘门。”
  寒若水道:“那必须大开一次杀戒才成,偏偏你又不肯杀人。”
  林佛剑道:“不错,要想消灭神秘门,不开杀戒是不成的,但杀戒不必由我开。”
  寒若水不解地道:“难道你就袖手旁观吗?”
  林佛剑道:“我自然要参与战阵,而且还要对付对方最厉害的人物,然后由另外的武林人来杀。”
  寒若水笑道:“这和你自己开杀戒,实在也没什么分别,只是不亲手杀人罢了。”
  又谈了一阵。
  林佛剑便起身告辞道:“我不便久留,该走了。”
  寒若水顿时兴起依依不舍之情。
  问道:“林哥哥准备先到何处去?”
  林佛剑道:“我必须先回到帝王谷,途经金陵时,也许会到四海镖局会会那边的几位前辈和朋友,但愿不久之后,能在帝王谷和你们父女相会。”
  由苏州回鲁山帝王谷,金陵正好顺路,林佛剑顺便到四海镖局拜访。
  四海镖局闻讯后,以展毓民和齐苍霖为首,亲自率众热烈欢迎。
  中午,就在镖局后院大厅,设下盛大酒筵,为林佛剑洗尘。
  参与盛宴的四海镖局重要人物,老一辈的和新一辈的,除保镖在外者,可说全部到齐,老一辈的包括展毓民、齐苍霖、阮来风、方超人、何月儿;新一辈的则为齐碧霞、阮雄、方天华、邢壮等人。
  本来,四海镖局方面,以往和林佛剑曾发生过多次误会,但自从泰山论剑以及经过帝王谷事件后,双方不但误会冰释,而且进一步成为祸福与共的亲密好友。
  这其中尤以齐碧霞对林佛剑的心理转变最大。
  齐碧霞一向娇生惯养,好强成性,以前,她虽然在内心把林佛剑视为惟一属意的偶像,但因双方立场敌对,而且自己又处处受制于对方,因之,表面上,林佛剑反而变成她最痛恨的人物。
  现在,由于误会已解,不久前在苏州又蒙林佛剑营救脱险,自然已不再存有任何芥蒂,不过,她已心里有数,对方身边已有柳菲菲、尤美娘、尤丽娘等人,对男女之间的事,自己已无法强求。
  席间。
  展毓民和齐苍霖首先代表四海镖局,对林佛剑在苏州营救齐碧霞、阮雄、方天华三人出险之事,表示谢意。
  接着,再谈起神秘门猖撅日甚的情形,全都表示忧心不已。
  齐苍霖首先对这件事发言,探询林佛剑有何打算。
  林佛剑深深一叹道:“神秘门目前的势力,已遍布黄河两岸,大江南北,他们无孔不入,若再继续下去,依晚辈预料,不出十年,中原武林,很可能便要完全沦为神秘门的天下。”
  齐苍霖面色凝重地道:“难道林少侠就眼看神秘门这样猖獗下去吗?”
  林佛剑苦笑道:“仅凭晚辈一人,力量微薄,如何能与庞大的神秘门抗衡?”
  齐苍霖道:“林少侠为何不动用帝王谷的力量呢了?”
  林佛剑道:“帝王谷惨遭大难,元气未复,就算要对付神秘门,也不是现在就能展开行动的。”
  齐苍霖拍拍胸脯道:“林少侠放心,如果你要对神秘门采取行动,我们四海镖局绝不坐视。”
  林佛剑拱手道:“那太好了,晚辈正有向贵局求助之意,只是不便开口而已。”
  齐苍霖道:“林少侠太客气了,消灭神秘门,是咱们大家应尽的责任,并非你一个人的事,何言求助二字呢!”
  忽听展毓民道:“师弟,你说对了,尤其你我,更该为死去的师父尽一份责任。”
  齐苍霖闻言一怔道:“大师兄,这与咱们师父又有什么关系呢?”
  展毓民不动声色道:“师弟,你可听说过苏州的‘天地双怪’吗?”
  齐苍霖越发有些不解道:“小弟走镖大半辈子,几乎什么地方都去过,当然听说过‘天地双怪’,只是并未结识而已,大师兄为何忽然提起这两个人来?”
  展毓民没回答齐苍霖的话,却问林佛剑道:“林少侠这次到苏州,是否为了‘天地双怪’的事?”
  林佛剑点点头道:“正是为了他们的事,他们目前全为神秘门所控制,尤其地怪,不但被迫加人了神秘门,连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潜龙堡,目前也成了神秘门的分舵。”
  展毓民然一叹。
  再转头问齐苍霖道:“师弟可知道那位地怪姓什么?叫什么?”
  齐苍霖道:“地怪不是叫萧莫野吗?大师兄这一问,莫非又有用意。”
  展毓民道:“咱们师父乾坤一剑萧白,正好与他同姓,对吗?”
  齐苍霖眉头一皱道:“天下人同姓的太多了,难道大师兄竟认为萧莫野和咱们师父有关系?”
  展毓民道:“岂止有关系,而且关系还大得很呢!”
  齐苍霖“哦”了声道:“什么关系?”
  展毓民神色一正。
  一字一字地道:“父子关系。”
  此语一出,大厅内人人都目瞪口呆,静得几乎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
  齐苍霖才道:“大师兄这话因何而起?师父他老人家终身未娶,哪里来的儿子?”
  展毓民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师父相貌堂堂,年轻时是有名的美男子,纵然他老人家不近女色,但谁能保证没有女人对他一见倾心……”
  齐苍霖打断未完之言道:“莫非那女子就是萧莫野的母亲?”
  展毓民颔首道:“不错,那女子姓杨,生来天姿国色,和师父在苏州相遇,因而结下了一段情缘。”
  齐苍霖道:“大师兄怎知那姓杨的女子长得如何的模样?”
  展毓民道:“师父当时是美男子,如果对方姿色平庸,他如何看得上眼,何况我还亲眼见过那女子好几次,那时她已是四十左右的人,依然体态轻盈,风韵楚楚。”
  齐苍霖讶然问道:“大师兄怎么有机会看到她呢?”
  展毓民道:“因为师父曾多次派我前往苏州接济她们母子。”
  “她们很穷吗?”
  “那杨姓女子,本来是位大家闺秀,只因未婚生子,被父母赶出家门,被迫流浪在苏州郊外,只以三间茅屋栖身。”
  “师父可曾去看过她?”
  “师父碍于身份,又因路途遥远,只能偶尔去看她们一次,因此,便只好派我,每隔一段时间,去送一些银两接济她们,一直到萧莫野成家立业,我才没再到她家里去。”
  “为何小弟对这件事竟然半点没有耳闻?”
  “这件事,对师父来说,并非一件正大光明的事,除了我,他老人家怎会再让别的人知道。”
  “萧莫野知不知道呢?”
  “他当然知道,他还多次想去探望师父呢?”
  “为何没去?”
  “是师父不准他去,不过,师父过世时,他曾去参加过丧礼。”
  “小弟为何没见到他?”
  “你如何见到他?”
  “当时小弟已在金陵开设四海镖局,得知师父病危的消息,立刻赶去,直到丧事办理完毕,才离开那里,只是却并未见到萧莫野。”
  “那时萧莫野还不到二十岁,在武林中尚藉藉无名,当他到达时,我曾一再嘱他绝不可公开承认与师父的关系,他为了师父的名誉,也就只好含泪答应了。”
  展毓民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当时参与丧礼的武林人物不下数百人,师弟即使见到他,也不可能知道他是谁。”
  齐苍霖关切地问道:“大师兄以后是否还和他见过面呢?”
  展毓民道:“怎么没见过,他母亲死时,我还去祭吊过,以后,他做了潜龙堡堡主后,也曾多次去看过我。”
  齐苍霖道:“小弟为何对这事半点都不知道?”
  展毓民道:“那时只有我一个人守着师父留下的几间茅庐钻研大罗剑法,你远在金陵,如何能看得到,实不相瞒,那时我的生活所需,除了你经常派人送去银两外,便是由于萧莫野的接济,我住的那地方,到现在还存有不下万两银子呢?”
  忽听齐碧霞道:“师父,弟子在您那里习艺的那几年,曾好几次看到一位中年人去造访,那人对您始终必恭必敬,莫非他就是萧莫野?”
  展毓民点点头道:“正是他,孩子,他是你师祖的儿子,以后若见了他,应该以长辈称呼,不可直呼他萧莫野。”
  齐碧霞双颊一红道:“弟子晓得了,难怪他见了弟子,也显得那么亲切。”
  这时齐苍霖道:“听大师兄这么一说,咱们的确该把萧莫野这位老弟由神秘门救出才对。”
  展毓民道:“不错,这也等于为师父他老人家尽一点孝心。”
  宴会过后。
  林佛剑本来预定下午继续赶路,但禁不住展毓民等人热情相留,只好就在四海镖局住了一夜。
  翌日,由金陵北上。
  不几日,已到达徐州。
  就在由徐州继续北上的路上,林佛剑正行之间,发现一辆颇为可疑的马车。
  马车的车体,有如一乘大轿,四面都围得紧紧的,连轿帘都是钉紧的,看来密不通风。
  显然,车厢里装着极为重要的东西。
  尤其令林佛剑起疑的,马车上除了车夫之外,另外四名佩刀带剑的大汉,前后各二,负责护卫。
  那么,这应当是一辆镖车了。
  但车上却无镖旗。
  不久,马车便在一处山坡下停住休息。
  林佛剑早知这一带常有黑道人物出没。
  在引起疑心之后,决定一探究竟。
  他来到马车前,向四名佩刀带剑的大汉抱了抱拳道:“各位,在下口渴得很,可否讨杯茶水喝喝?”
  其中一名黑衣大汉斜瞄了林佛剑一眼,冷声叱道:“你这人长眼不长眼,大家都是赶路的,赶车的总比单人走路辛苦吧,连我们都没水喝,哪有水给你喝。”
  林佛剑不动声色,依然语气平静地道:“各位的水,当然不必带在身上。”
  黑衣大汉两眼一瞪,哼了声道:“朋友这话什么意思?”
  林佛剑抬手往车上一指道:“护车赶路,哪有不带水的,不带在身上,车上总该有吧?”
  黑衣大汉顿时火冒三丈,喝道:“车上有没有水,那是我们的事,就算有,也没必要给你。”
  林佛剑笑道:“朋友,何必这么凶,帮助人是件好事。”
  黑衣大汉喝道:“滚开,老子不想跟你啰嗦。”
  “如果在下非要啰嗦尊驾一下呢?”
  黑衣大汉怒不可遏,拔出腰间的厚背鬼头刀,照准林佛剑脑门猛劈而下。
  此人身手不弱,虽非顶尖,也属一流,一记“开山导水”,势如闪电,威猛至极。
  林佛剑并未动剑,偏头一闪,右臂趁势推出一掌。
  这一掌,虽把黑衣大汉的来势撞偏,但对方在一刀落空之后,却紧接着又是一刀,拦腰横扫过来。
  如此一来。
  林佛剑脚下虽未移动,却被迫必须仗剑架格。
  他用的依然是并未开锋的钝剑。
  但闻“当”的一声。
  那黑衣大汉已被震得踉跄向后摔出五步有余。
  黑衣大汉这才知道来人身手惊人。
  站稳脚步,立即向另三名大汉招呼道:“这小子十分扎手,你们还不一起攻上。”
  三名大汉一声呼哨,兵刃齐出,很快便向林佛剑展开围攻。
  他们虽都身手不凡,但碰上了林佛剑这位对手,双方实力还是相差悬殊,片刻工夫,便已个个人仰马翻,倒地不起。
  林佛剑顺手再点了他们的穴道,然后用剑削破车帘,向车内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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