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20-03-16  作者:司马紫烟  来源:司马紫烟作品集  点击:

  她叫秘书李小姐进来,把鲁薏丝的证件都交给地,另外有一口零零七型的手提公文箱,跟鲁薏丝一起下了楼,来到地下停车间,开出她那辆豪华而装备齐全的跑车。
  坐在车上,她才哎了一声:“才签好合同就立刻要你工作,真是很抱歉!”
  鲁薏丝却兴奋地道:“不!我很高兴,这是我第一次从事正当而有意义的工作,我觉得比什么都好,今天是我新生的开始!”
  她们以不受抄牌的最快速度,到达了命案的现场,那是一栋精致简单的公寓式屋子,死者周小芬的父亲是个资深的新闻工作者,就是父女两个人共居一楼。
  周达民是日报编辑,周小芬是晚报记者,两人工作时间是冲突的,他回家时,女儿正在睡觉,等他要上班时,女儿早就出门采访去了,两个人虽然住在一起,却很少有碰面的机会,周达民凌晨三点钟看完大样回家,周小芬的星子里是黑的,他照例自己弄东西吃了睡觉,到了十二点,起来吃中饭时,发现女儿的皮包还放在客厅里,门虽然关着,却没有锁,他叫了两声没有回音,推开门进去,才发现女儿全身赤裸裸躺在床前的地毯上,全身已经冰凉僵硬,分明是死亡很久了。
  他没有动现扬,立刻打电话报告警署,刚好叶长青也在警署,立刻跟探长带着一名法医来了。
  陈秀莲到达周家时,尸体已经运走了,周达民跟着把女儿送到殓房去了。屋子里只有那个华籍探长李晓天跟叶长青在低声商量着什么。
  陈秀莲进去后,互相介绍梭,叶长青跟鲁薏丝热烈地握过手后,就急急地道:“大姊,李探长把我所要的资料都带来了,你再也想不到案子的内情错综复杂难到什么程度,警方把握住的资料,几乎可以确定是同一个凶手所为,但是跟把握的资料对照,则又令人无法相信,因此李探长也希望我们能给予协助,抓到那头粉红色的色狼!”
  “粉红色的色狼,这是谁起的外号?”
  李晓天探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服务警界多年,由探员、探目一直升到今天的地位,经验十分丰富,可是此刻他却发出一声干涩的苦笑:“是凶手自己,他这种疯狂的行为,不仅是在向警方挑战,而且是存心逼我辞职,一共五件案子,后来的三件总算家长肯合作,不愿声张,但如果再发生几件!事情绝对瞒不住的,破不了案,我只好下台鞠躬了!”
  陈秀莲兴趣来了:“是凶手自己留下了姓名吗?”
  “不是姓名,是一张卡片。”
  他由公事包里取出三张像普通大小粉红色的卡片,卡片的一面是剪贴上去的彩色照片图画,画中则是一个山峰上,一头野狼仰头对着蓝色的夜空与一轮圆月,引颈长嗥,十分逼真生动,背面则是用打字机打上去的英文字母,“WOLF”也是狼的意思。
  卡片上编了号,也是用打字机打的,从○○二到○○四,编号在画面的左下角。
  李探长苦笑指指卡片:“这三张是露茜、王月英、跟洪爱湄的背后发现的,号码也是凶手自己编的,少了第一号,那一定是在白蒂的背后,但尸体被海水冲洗过,恐怕是冲走了,周小芬的背后也有同样的一张,是第五号,我叫人拿回去化验了,只怕结果并不乐观,没有指纹,没有任何的线索。”
  叶长青苦笑道:“编号可以排到,以凶手杀人的速度跟间歇的时距来看,很可能两年多就满额了,前后五天,他已经杀了五个人,照时间计,应该是一九七五年的五月四日期满。”
  陈秀莲拿着卡片端详了一阵子,然后再问:“照留下的卡片看,的确是同一凶手所为,那为什么又令人感到难以相信呢?”
  “是根据前四名死者生殖器内取出的精液化验结果,却又是属于两个不同的男人的。”
  叶长青抢着报告,但李探长接着补充:“化验室的技师告诉我,那两个不同男人的精液中其中一个患有梅毒杆菌,另一个则是有先天性的疯狂遗传因子,不过他还不敢确定,而其中患性病的那个男人,病毒已经到了第三期的危险程度,根本不可能再跟人性交了。”
  “性病患者的精液是哪两个女的身上发现的?”
  “只有洪爱湄的体内,精液中还带着少量的浓血,是属于男人阴道口的,证明这个男人的生殖器正在溃烂,以洪爱湄有洁癖的个性,地怎么会跟这样一个男人发生关系。”
  这下子使陈秀莲堕入迷茫中了,喃喃道:“这么说凶手是两个人,一个是疯人,一个是严重的性病患者,他们合组成一个专门谋杀女人的俱乐部,使用着同一种杀人的标记。”
  李探长苦笑道:“照这两种人的心理倾向,都是有女性厌恶病的可能,前者是先天的,后者是从女人传染来的性病,因而变成痛恨女人,因为这种病毒是属于越南玫瑰型。”
  陈秀莲一怔道:“什么叫越南玫瑰型!”
  叶长青笑了:“大姊,你也有不知道的事,越战发生后,那儿的参战美军跟当地的女子发生很多不正常的关系,因而产生了一种新的性病型态,叫越南玫瑰。”
  李探长接着道:“这种国际性梅毒很可怕,在男性生殖器官上病症最显著,染上后很难治疗,严重时,阴茎会溃烂化脓,一块块地落下来,很像麻疯病患者的症状!而洪爱湄体内取出的精液照法医的判断,那个凶手所剩无几了,这种男人会跟洪爱湄那样的女子发生性关系,岂不是耐入寻味吗?”
  陈秀莲想想道:“凶手的范围已经缩小了,一个是精神病患者,另一个是严重的性病患者,这两种人在一起的可能性,只有在医院里,探长在这方面搜索过没有?”
  李探长目光一亮,立刻道:“没有!我始终没想到这一层上去,陈小姐,这是你行,我立刻打电话给化验组,叫他们拿了那两种精液的样本,到各大医院去对照一下……”
  陈秀莲道:“最好是从私立医院着手,照案情的判断,凶手的经济状况似乎很富裕,而且一定是风度翩翩的青年人,因为死者都是年轻貌美女郎,而且王月英与洪爱湄周小芬都不是掘金娘子,如果能使她们动心,对方一定有相当优厚的外在条件,这种人不会住免费公立医院的。”
  李探长连连点头道:“对!对!那我就得自己去跑了,本地的私人医院都是有身价的执业者,他们有为病人保密的义务,跟他们谈公事是行不通的,我只好以私交要求协助。谢谢你,陈小姐,跟你谈话后,给了我很多启示。”
  “别客气了,我们接受了三个家长的委托,这也是我们的业务,希望能跟探长密切合作,互相交换案情的心得与新发展,以及一切有助于破案的线索。”
  李探长苦笑道:“那是一定的,否则,叶小姐也不会放过我,她的尊翁以督印人的身分打电话给我,我惹得起吗?”
  叶长青笑道:“所有的消息只有我们一家报馆知道,我们没发独家新闻,已经很对得起你了。”
  李探长苦笑道:“平常都是警方拜托新闻界别乱发消息,这次我倒是希望大家多渲染一下,但偏偏是死者的家属要求不要公布,他们甚至要求填具死亡证上改为自然死亡,根本不要成为凶杀案,平常指摘我们破案不力,骂得我们狗血喷头,这次竟要求我们结案,最好不要查究——”
  叶长青道:“难道你希望案情公布出来吗?”
  李探长道:“不错!这次我真心希望渲染得越大越好,把事情闹开来,至少可以使大家提高警觉,不会有人继续受害,照情形看,除非我们立刻破案,否则凶案还会不断地发生。”
  这的确是个值得忧虑的问题,陈秀莲轻轻一叹:“李探长,你忙吧,我们在社里等侯你进一步的消息,如果在跟医院的接触时发生困难,请打电话告诉我们,由我们去设法,在某些地方,私家侦探社比官方稍占便宜。”
  李晓天连口答应着走了,陈秀莲则在叶长青的指引下,又到周小芬的卧室中去看了一趟。
  地毯已经被抽走了,据叶长青说是因为上面有血迹。
  叶秀莲神色一动:“有血迹,这次是以凶器来行凶了。”
  叶长青的脸红了一红,略见忸怩地道:“不,血是从她下体流出来的,那是处女膜破裂而流出的贞血,周小芬虽然二十八岁了,还是个纯洁的处女。”
  “你跟她很熟吗?”
  “以前在探访的场合碰过头,她长得很甜,身材很健美,只是性情有点孤僻,很讨厌男人,以后她专门从事影剧娱乐新闻的采访,就很少碰头了,她似乎只喜欢跟同性交往,尤其是对漂亮貌美的女明星,特别着迷,有一个开麦拉飞司很好,而演技却糟不可言的女星备受批评,只有她一个人独排众议,在她自己的报导特别推崇,而且骂其他的批评者庸俗,说他们不懂得女性的气质美。她自己虽然有一付媲美玛丽莲梦露的身材,却最反对肉弹型的性感,在新闻圈内,被公认为是个怪物。”
  陈秀莲苦笑了一声:“这又是一个心理不健全者,从她卧室中所悬的照片就知道了,伊丽沙白泰勒,欧德丽赫本,派儿安琪丽,尤敏,似乎都是玉女型的明星。这样一个纯女性的崇拜者,居然会遭到如此命运,的确令人不可思议。”
  她的卧室里没有化妆品,却有着一大堆的哲学著作,而且以叔本华的著作最多——这是个悲观的厌世主义者。
  陈秀莲作成几点纪录后,就跟叶长青、鲁薏丝出来了,在开车回到侦探社的路上,她们看见两个女的从维多利亚公园中出来,两个都是很美的女人,服装朴素,气质高雅,但是她们的行为却令人侧目,互相紧勾着腰,亲蜜的程度,超出了同性间所应该保持的正常距离了,引起很多人注意。
  鲁薏丝笑笑道:“在北欧,同性恋已经司空见惯,但是在东方,这种情形还不多见。”
  叶长青略一回忆道:“左边的那个我认识,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女教授,已经得到两个西方学院的名誉博士,叫方思美,是专攻哲学的。”
  陈秀莲慨叹道:“哲学是解剖人性的,也是为解除人性上病态的科学,可是她自己却没有为自己作一番解剖。”
  回到了侦探杜。马佳琍与朱丽都在,大家向鲁薏丝表示过欢迎之忱后,立刻提出她们调查报告。
  马佳琍是调查王月英的:
  王月英在学校里就以私生活放荡出名,她有个捕垒大王的雅号,那是从棒球比赛中得来的灵感。攻方上垒后,为了争取时间抢进下一垒,往往在下一名打者打击时,先行离垒,而守方如果能在他未及盗垒或回到所占垒位前将球传给守垒员,就可以将他触杀出局,而王月英却是专门喜欢抢夺别人的男朋友,有好几对热恋中的情侣,都因她的介入而破坏了,只要有一点机会,她就能把那个男的攫取到手,就好像棒球守备员捕杀离垒跑者一样,而且她对年轻英俊的男人特别感兴趣,结了婚之后,仍然在外招蜂引蝶,她的丈夫受不了绿色的威胁而告仳离。
  而朱丽对洪爱湄的调查则完全相反:
  洪爱湄个性沉默、在求学期间,从没有一点绮闻,只跟几个女同学来往,而那些女同学有了男朋友之后,立刻就中止了友谊,追求她的男生不少,她从未接受过任何一个男孩子的约会,似乎有同性恋的倾向,但不显著,因为她的恋情是属于精神的,即使她恋爱的对象也是个女性,可是她采取的也是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
  陈秀莲分圻了一下道:“这个人倒跟周小芬相像,照她们的心理状况,应该只有女人才能使她们动心,偏偏她们是死在男人的手里,这一连串的命案都是粉红色的色狼所为,真叫人不懂。”
  案情的发展越深入越是令人迷惑,被害者除了全是年轻貌美的女郎外,几乎是各种不同类型的女人。
  每个人都陷入了深思,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是李探长打来的,他是报告周小芬的检验结果:
  周小芬的死因不明,似乎一下子生命从她的身体内消失了,没有任何足以致死的原因,她脸上的表情很安详,含着微笑,似乎在极愉快的状况下离开了世界。
  跟前面几个案子完全一样,她体内所遗的精液却跟洪爱湄的完全一样,有着滤过性的越南玫瑰病毒,属于同一个男人的,但有两点令人惊奇。
  第一:周小芬是个石女,在医学上称为处女膜肥厚症,她是无法跟一般正常的女人那样性交的,除非经过外科手术的矫正而加以割除,但周小芬并没有,她是被一股暴力硬行穿破了那重障碍而注入了精液,这似乎不太可能,没有一个男人能以血肉之具,发出那么大的冲击力。
  但周小芬体内的男子精液还是活的,一般精虫在离开人体后,生存的时间为八小时,证明她在被发现后,跟人发生性交的时间还没有超过八小时。
  也就是说,周达天在回家时,周小芬还是活着的,也许跟凶手一起熄了灯躲在屋子里,一切都是在周达天回屋睡觉后再发生的。
  另一个发现就更耐人寻味了,就是周小芬的处女膜虽经破坏,却没有被撕裂,仍然保持着原状,只有中央的那个小孔有被撑裂一点的破口,那个破口只有一公分的直径,那似乎不是属于男人性器所造成了。
  法医附带的报告是周小芬由于先天的缺陷,养成了自渎的习惯,她的外阴部肌肉松弛而变色,不是处女的桃红色,可见她这自慰的习惯已经有很久了,因此她是属于一个性心理变态狂。
  陈秀莲把这些要点记下来之后,在电话中对李探长道:“探长!这个发现很重要,你能不能来一下,我们重新把案情检讨一下,我想我已经把握住一点线索了。”
  李探长答应在两个小时后再来。
  陈秀莲放下电话后,立刻一个人跑进她自己的屋子里,开始翻阅一大堆的参考书。
  这是她思考与搜集资料的时间,朱丽她们都明白她的习惯,不去打搅她,约了鲁薏丝在另外一间起居室中,也作案情的探讨。
  约摸过了一个多小时,电话又响了,叶长青接听后,迅速作了笔记,同时以愕然的口音道:“好!好!我们立刻就来,这真是想不到,我们在离开周宅后,在维多利亚公园门口还看见她,跟一个女的一起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很亲蜜——”
  “什么?那个女的?不认识!我们当时在车子里,没有注意,我问问大姊好了,她比较细心,也许能记下一点特徽,我陪她到现场来,大家再研究,再见!”
  陈秀莲从屋里冲了出来,急问道:“第六件命案发生了?”
  “是的!还是粉红色狼的杰作,这次的被害者你再想不到是谁?”
  “是方思美,那个女教授?”
  “你怎么知道?”
  “从你答电话知道的,你们还谈论了一下。”
  她看看表,略一计算,道:“现在是下午四点五十分,距离我们看见她的时间,不过才三个半小时,现场在那里?”
  “在东院道,她自己的寓所内,她是一个人独居的,一个小时前,刚好有个学生去找她,因而发现了她,现场一如前几项,卡片上的编号是第六号……”
  大家都很兴奋,要一起行动,陈秀莲却道:“你们都不必去,只让老二跟去好了,这一次去我只是为了证实自己一部份推测,人多没有用,而且我想我多少已经把握住凶手一部份线索了,将来破案擒凶时,还得要你们出马,因此你们最好少露面,别让人家认了出来。”
  朱丽一怔道:“擒凶?大姊!你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不知道,但我只掌握住一部份线索,凶手杀死的对象都是年轻美丽的女郎,你们都可以合格成为她的对象,因此她很可能会自动地来找上你们。”
  这一次她是以英语说的,英语中第三人称的单数,有阴性与阳性之别,He与She,分得很清楚,一听就知道是他或者她,鲁薏丝敏感地问道:“凶手是个女的?”
  “这只是我目前暂作的假设,一切尚有待求证,这次的凶案现象发现得很快,也许有更多的证据发现,也许凶手还会在附近观察,因此我不要去的人太多,免得将来我们设饵擒凶时,引起对方的警觉。”
  她跟叶长青两个人驾着车子,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那是一栋很精美的小花岗洋房。
  门口停着四五辆车子,大部份是属于警方的,因此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有三个武装警士守着门口,阻止闲杂人进去。
  更有许多新闻记者也在门外被挡了驾。
  陈秀莲跟叶长青下了车,警士早奉到了李探长的命令,没有留难她们,立刻引起了其他记者的不满与反对。
  叶长青立刻郑重地道:“各位同业,我是以私家侦探的身份受邀来查案的,不是以记者的身份去采访的,因此我可以宣誓保证,如果能公开,我绝不发独家,一定让大家都分享全部案情,否则我也以同业的道德,要求大家不要任意渲染,静待案情的发展,谁要是不合作,我就不给他我所掌握的资料。”
  说完她就跟陈秀莲进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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