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翎《人在江湖》

第十八章  妙色魔使

作者:司马翎  来源:司马翎全集  点击: 
  邝真真挽住他胳臂,探头上下张望。
  她目力远逊万家愁,在晚间实是难以瞧得明白。
  当下道:“我们慢慢找找看,不必急切便下结论。”
  厉无双道:“万公子说得对,这排云崖乃是天险绝地,要不然冥天宫条条道路都有人巡查,独独这条永远不必管它。”
  邝真真道:“大姊曾经说过,魔教长老可以打这儿上落,必有办法可想。”
  厉无双道:“我只是听说而已,究竟有没有这么回事?抑是魔教之人故意神乎其说,天知道。”
  她沮丧不安地走来走去,又道:“我从前想过,以这排云崖的高度,纵是有假借绳索等物事之力,但下去还有可能,上来却万万不行……”
  万家愁道:“如果有绳索的话,只要胆力够,还是可以上来的。”
  在夜色中三人静默无声地位立了一阵,邝真真发觉厉无双的不安情绪正在增加。
  如果她继续让情绪恶化下去,大有可能一顿脚踏下去。
  邝真真不动声色,道:“大姊,上落此崖目前未能解决。咱们不急在一时,倒是有一件奇事,要请大姊琢磨琢磨。”
  她提到“奇事”,果然使厉无双注意力分散,侧耳而听。
  邝真真故意等一下,使厉无双的心意更集中在新的话题上。
  “大姊,我和万家愁早先闲着无事,出来走了一下,到了一个圆形房间,里面什么东西都是圆的,当中的圆床,用轻纱密密罩掩,那是难住的地方?”
  厉无双愕然造:“你们走得那么远?不可能,有没有经过一座大厅,厅中有东西南北四座石坛?”
  邝真真道:“有,当中还有一支高高的圆五墩,墩顶有个黄衫人打坐。”
  万家愁武功出神入化,一听而知厉无双怀疑的是什么,当下道:“是我抱起真真,绕过石墩,从那人背后绕过,且喜没有惊动他。”
  厉无双骇然道:“你们太大胆了,那黄衫人便是莫长老莫植,外号鞭师。他的武功有鬼神莫测之妙,如是被他发现,一顿鞭子,哼,唉……”
  她的话以一声叹息结束,可能是想起那条打入奇痛的魔鞭。
  原来那黄衫人外号鞭师,怪不得会制练出使人奇痛难熬的魔鞭了。
  邝真真迅快寻思一下,才道:“我走遍天下,见识不算少,但从未听过鞭师莫植这一号人物。”
  厉无双道:“魔教三大魔使九长老,在江湖上都籍籍无名。他们行踪神秘无比,随便派一个人就可以弄得江湖天翻地覆,哪须他们亲自出手。”
  她沉吟一下,又道:“根据我观察听闻所得,魔教这些高手大多数没有涉足过江湖。”
  邝真真反应很快,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派银老狼出去,他本是老江湖啊。”
  万家愁一听到银老狼之名,爱时血沸心裂,恨声道:“这个大坏蛋,我非杀他不可。
  哼,他还在耀武扬威,包管他见了我,骇得两脚打抖……”
  这不是大话,从前在章武帮时,遇有强敌,总是请万家愁蒙面出手,那银老狼的江山便是这样打下来的。
  那银老狼有多大本事,万家愁自是晓得。
  反过来说,万家愁的本事银老狼也素所深知。
  厉无双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又不好意思驳他,当下道:“你们刚才提到的圆形房间,下次切切不可闻人去,那是三大魔使之一的妙色魔使所居。妙色魔使是个女的,面孔皮肤和身材都美不可言,由头至脚无一不美。她老是在这圆床上裸身练功,用迷仙幛隔断了外界,免得有人误见了她的色相而坠劫……”
  谈起这个奇特的女人,厉无双兴致勃勃。
  这自是与她天性增厌男人有关。
  万家愁对于色相的诱惑全不放在心上,倒是听了迷仙幛之名,生是注意,问道:“迷仙幛就是那重纱帐子?是何物制成的?”
  厉无双道:“用什么质料做成的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那迷仙幛乃是冥天宫异宝之一,能隔声绝形,谁也不知道幛内风光。”
  万家愁大喜道:“什么?还可以隔绝声音么?”
  厉无双道:“听说人在幢内,任何声音都不会透出。也看不见她身形,所以她在内,永远无人得知。”
  万家愁道:“这就对了,无怪全无声息。”
  邝真真道:“先前我们还以为是教主,把自己骇了一大跳,想想看真好笑……”
  厉无双摇摇头,深心中很不以为然。
  他们的态度说话中显得太轻估魔教的实力,实是危险得很。
  厉无双早先当真烦躁得想跳下那深不见底的崖下,一了百了。
  但现在却忘了此事,一心一意考虑如何掌话点醒这对青年人,使他们提高警惕,不可大意招致灭亡之祸。
  三人都同意暂时回去,仔细研究一下,瞧瞧有没有法子上落排云崖再作区处。
  当下三人循原路回去,转过那幅巨大照壁,万家愁回头凝视了一阵,才跟上她们。返回那明暗潮湿的洞窟内。
  厉无双胡乱吃点东西,万家愁突然现出紧张之色,道:“快躲起来,大家小心点。”
  转眼间这个洞窟无人迹,但那床铺却来不及拆卸。
  不一会工夫,一阵极轻微步声来到洞窟外停下,过了一阵,有人轻轻道:“老朽返魂叟,诸位体得惊疑。厉谷主在是不在?”
  厉无双从一块岩后跃出来,道:“我在,你找我有何贵干?”
  洞壁那道长缝中伸入一个人头,鬓发皆白。
  但双眸炯炯,两边太阳袕高高鼓起。
  便十八九岁的少年也没有他津神大。
  老人的目光在洞内巡视一匝,道:“厉谷主,你的朋友好了没有?”
  万家愁跃出来,他藏在一道尺许宽的石隙内,使的是缩骨神通,否则那么大的一个人绝对塞不进去。
  “我好了,听说是你教的法子,多谢你了。”
  返魂叟细细打量万家愁,由面孔一直瞧到脚尖。
  他的表情没有透露任何意思,连厉无双亦测不透这老头子究竟想瞧出什么道理。
  不过他名为返魂叟,又有神医之称,这等瞧法必有原因,谁也不去罗嗦他。
  终于他恍然大悟地点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朽心中的疑团总算解开了。”
  邝真真亦已从另一块石后转出来,应声道:“但你老人家可把我们给坑惨啦!”
  返魂叟讶道:“什么?小姑娘你就是五毒魔女邝真真?老朽见时坑了你们?”
  邝真真微微一笑,道:“您心中的疑团解开了,自然舒服得很。可是我们却让您留下一个疑团,轮到我们不舒服啦,这是不是把我们坑了呢?”
  返魂史呵呵一笑,道:“好,老朽说出来就是了。先前厉谷主叙述了万仁兄的伤势,老朽就打心底相信有这么回事。因为这种伤势分明是经外奇袕被极上乘的功夫例如剑气之类所闭锁。环顾当今之世,有这等功夫伤人的不算稀奇。但禁受得起这等伤势的却是天下少有。
  小姐你现在明白了没有?”
  邝真真道:“勉强明白一点,但也可以说还不明白。”
  返魂邝道:“只因万仁兄年纪太轻,老朽想来想去,他的武功不可能达到禁受得住剑气闭袕的境界。遍数天下亿万人,有如此功力的恐伯也数不出三五人。直到现在老朽亲眼见到万仁兄,见了他的骨骼元神,原来是天赋异禀,在形相骨骼来说,叫做天猿格,别的婴儿尚在襁褓中呀呀索侞时,万仁兄已可以在树梢飞跃自如了。
  返魂叟的目光转到万家愁面上,问道:“老朽说的对不对?”
  万家愁点点头,邝真真道:“听起来真是稀奇古怪之极,家愁这不成了小猴子么?”
  返魂叟道:“除了天赋异禀之外,亦须得机缘巧合,得到良师才行,不过,万仁见这一身功力深不可测,如果他说苦练了百年,老朽也不相信。”
  厉无双道:“这一点就没有可能了,万公子今年才几岁,焉能苦练了百年之久……”
  返魂史沉吟了一下,道:“有些人服了珍奇灵药,于是功力陡增。武林中这种例子并不少见。不过,要达到万仁兄这等造诣境界,恐怕仅仅灵药还不行。”
  厉无双眼珠一转,忽然目光凌厉,盯住返魂邝,道:“你到这儿来便是为I瞧瞧万公子?这么简单?”
  她这边表情声调一变,邝真真便已跃到出口,隔断了返魂叟逃路,反应神速,配合得甚妙。
  邝真真出身素门,见惯了尔虞我诈翻脸无情的事,才能够如此迅快配合厉无双。
  换了万家愁,虽然武功强过邝真真无数倍,但在这一方面,断断无法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更谈不上配合了。
  返魂邝摆摆手,道:“厉谷主,你敢把万仁兄和问姑娘之事告诉老朽,可见得你本来信得过我返魂叟的,目下你仍然可以相信我,不用多疑。”
  万家愁一听这话简直没得反驳,心想;对呀,先前厉无双你相信人家,什么话都说了,现下为何忽然动疑?太没道理了……
  厉无双冷冷道:“玉无瑕死了没有?”
  返魂叟愣一下,道:“她么?她活不成的啦!”
  厉无双道:“我问你,她这刻死了没有?”
  返魂叟一边思索,一边慢慢地应道:“她……死了。”
  厉无双点点头,道:“这就对了,玉无尽如果未死,你不会到这儿来的!你想查证一下万公子邝真真是不是真有其人,是不是真的在此地。”
  返魂臾摇摇头,道:“老朽明白了,你以为玉无瑕死了,老朽畏罪,所以动了歹念,要拿万仁兄他们立功赎罪,是不是?你错了,老朽不会出卖朋友……”
  厉无双哼了一声,道:“一个人为了自保,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邝真真道:“大姊此言有理,很多人原本不想出卖朋友,但到了自己生死关头,便难说得很了。”
  万家愁这才弄清楚怎么回事,起先他本以为厉无双很无道理,可是经她们一分析,果然不错。
  但厉无双怎知玉无瑕已经死了?那明镜庵玉无瑕的影子浮现起来,皮肤白皙,眼神澄明,不须说话便自透出高华美逸的气质。
  万家愁替她的悲惨遭遇扼腕叹息一声,道:“王仙姑死了,怎样死的?”
  厉无双道:“原来万公子也认识她。那玉无瑕被迫疯了,后来脚踝上又挨了一鞭,带走之时已经奄奄一息。”
  邝真真道:“那是什么鞭子?一个有武功之人,竟也挨不起一鞭?”
  当时那一幕邝真真和万家愁都瞧在眼中,所以她这一问,一来表示毫无所知,二来也真想晓得那是什么鞭子。
  厉无双道:“那是鞭师莫长老的魔鞭,他外号称为鞭师,有这等古怪鞭子亦不足为奇。”
  返魂叟道:“这条鞭子除了用过药物泡制之外,还有某种神秘力量,能令人津神沮丧,意志崩溃。故此鞭子上的药力,比平常时强大十倍不止。玉无瑕的死因,便是津神方面的创伤太重,全无求生之想,所以老朽亦束手无策。”
  他想了一下,又道:“东海火云洞主吕余是何等样人物,虽是比旁入怕痛些,但仍然强胜过凡俗之人。厉谷主一定还记得他在魔鞭笼罩下那种瑟缩神态,你想想看,那吕余若不是意志已经崩溃,怎会骇得屎尿齐流呢!”
  厉无双沉吟道:“这话很有道理,不过,你让玉无瑕死了,却怎能向上面交待?”
  返魂叟道:“说来凑巧得很,玉无瑕正当回光反照,狂歌乱叫的时候,妙色魔使恰好经过,她见了玉无瑕几乎认不出来,后来表示很厌恶的样子,老朽一见机不可失,便禀说玉无瑕永远都是这副可厌的样子。妙色度使当下准许老夫不必费神看顾玉无瑕……”
  他苦笑了一下,眼中微露悲悯之色。
  “老朽根本不必怎样,玉无瑕不多时已是灯尽油枯撒手西归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厉无双黯然无语。
  邝真真道:“妙色魔使便是三大魔使之一?”
  返魂叟道:“对,三大魔使地位更在魔教请长老之上,排行第一的是幻变魔使范光明,第二位是音响魔使闻中闻。第三位是女的,便是妙色魔使宋香。……”
  邝真真道:“这些名字似乎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想必从来不出冥天宫一步,这一点我很感兴趣。”
  万家愁道:“他们个个苦练魔教秘传绝艺,没有时间到江湖行走,不觉奇怪。”
  邝真真道:“你说的没错,然而冥天宫这些高手个个都不是清心寡欲的修真之士,怎肯穷年累月的蛰居冥天宫?”
  返魂叟道:“老朽被困此地,已经二十余寒暑,连上一任的教主任鼎也见过面,这冥天宫的情形,老朽可算是知道得最多的人了。”
  邝真真道:“那好极了,您告诉我们吧!”
  返魂叟道:“冥天宫之人并不是从不离宫一步,而是出宫的时间很短,三大魔使和诸长老都曾在某一段时间内出它。但总是那么三五年之后,便全部留在宫内拼命潜修苦练,竟怞不出时间到江湖上行走。据老朽所知,他们当年出宫的行踪秘密之极,究竟为什么要到外面去?负有什么任务?那就非老朽所知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记得上一任的庄教主,不但生前极为神秘,便死了亦留下无法解得的疑团。因为他在事前召集长老会议,预先宣布仙逝的日期,然后,到了那一天,庄教主便失去影踪。”
  人人都听得极有兴趣,厉无双也是初次得闻魔教秘事,当下道:“到底那庄教主的遗体最后有没有找到呢?”
  返魂叟道:“如果找得到他的遗体,便没有疑团了。正因迄今庄教主的下落全无所知,而据老朽观察所知,现任的段天民教主,亦好像有当年庄教主的趋势一般。”
  厉无双道:“你意思说段教主死后,也会神秘失踪?”
  那位老人点点头,雪白的须发微微飘动,使入暮地泛起了凄凉之感。
  他于今已是桑榆暮景,眼看已没有几年可活了,但仍然被困此地,过着那受奴役被侮辱的日子。
  返魂叟目光转到万家愁面上停住了。
  这人年纪轻轻武功深不可测的人,很可能是重见生天的唯一机会。
  返魂叟忽然伸手出去,道:“万仁兄,待老朽瞧瞧你的脉息。”
  万家愁一点不怕,任得返魂叟三指搭在脉门寸关尺部位上。
  厉无双和邝真真却有点担心,因为这一处脉门乃是人身要害,最易受制。
  返魂叟闭目把脉,过了一阵,才睁眼放手,道:“难,难,难上加难……”
  邝真真愠道:“当然是难啦,要不然还用得着你么?”
  有些人耳中听不得拂逆之言,邝真真正是这一类。
  厉无双道:“返魂叟,你外号神医,如果这个医不好,那个也救不了,还算什么神医?”
  返魂叟道:“凡是容易医得好的伤病,老朽很难碰到。能碰上的全是奇难之症,或是不治之伤。唉,老朽真是倒霉得很。”
  万家愁道:“老先生如果治不了我的伤势,也就罢了。我知道这伤势难治得很。”
  厉无双哼一声,道:“返魂叟你医不了万公子之伤,来此何事?”
  近魂叟道:“老朽为了他伤势特地来的。万仁兄的伤势正如老朽所说,乃是经上奇袕被剑气闭锁,任何药物之力,都解不开这个死结。”
  万家愁道:“我自己慢慢练功,说不定哪一天自行打通这经外奇袕。”
  返魂叟道:“不行,你起练越打不通,你的功力日久积聚在伤处四周,反而另外形成一道障碍,益发的难以打通那罔象袕。”
  这话很有道理,入人都默然不语。
  返魂叟又道:“唯一的办法,就是趁你自己末封死罔象袕四周的经袕以前,借重某一极强的外力,突然打通,恢复如常。”
  他接着解释那罔象袕的部位和特点,血气应是如何通行等等。
  万家愁想了一会儿,道:“魔教中能人高手甚多,我借他们的力量好不好?”
  近魂叟道:“这也行得通,但万仁兄请你记住,段天民段教主满腹经论,学富五车,乃是文武全才天纵之士。尤其是医道之津,不在我运魂史之下。你千万别碰上他,若是被他撞见,马上就瞧出你身负奇伤的大概情形,那时候休想借魔教高手的力量。最可怕的是所有的人得到段教主指示之后,很容易将计就计,一举把你杀死。”
  他的目光逐一扫过那三人.又道:“老朽这话出自肺腑,没有半字虚假,但愿万仁兄相信才好,”
  邝真真道:“大姊,我们可不可以相信他?”
  言外之意是问厉无双放不放人。
  厉无双犹疑一下,道:“万公子,你意下如何?”
  万家愁摇摇头,道:“我也不晓得……”
  他本来是个很容易相信别人的性格,但自从被银老狼所害,深感世上人心险诈,不免变得有点偏激。
  加上这儿的猜疑气氛特别浓厚,处身其中,也不免受到感染而事事猜疑了。
  返魂叟微微一笑,道:“老朽已没有多少年好活了,但很想在这有生之年,能逃出这可怕的魔宫。万仁兄的安危跟我的希望息息相关,我不会害他的。”
  万家愁颔首道:“既然如此,我们同心协力,试试看能不能逃出此地。”
  他的决定未必正确,但总算有了负责的人,厉邝二女都透一口气,不再讨论此事。
  他们第二天早上,又聚集一起商讨逃走之事。
  返魂叟道:“老朽听到一个好消息,说是段教主要闭关练功,这一来咱们的机会便大了很多……”
  厉无双出神地望住洞顶,眼前有两大个题难住了她。
  第一个问题是本命灯,根据魔教的说法,这是一种拘囚魂魄的无上大法,若是油枯灯灭,这个人虽然在千百里外,一样逃不了死亡噩运,而且,死得很惨。
  这个说法也不知是真是假,谁敢以身试“法”呢?另一个问题是上落排云崖之法,在无数的观察下,这一片上下百余丈光溜溜的峭壁,确是猿怕鹰愁。
  如果有人能告知历来魔教长老们是用何法上落的话,真是感激不尽。
  她长长叹口气,摆在面前都是无法解决的难题,即使是武功高如万家愁,亦无济于事啊。
  返魂叟了解地怜悯地望住她,却自知无法助她。
  目光转向邝真真,她的面型和神情,老经验一望而知此女美艳而带有毒刺。
  奇怪,她瞧来漫不经心的样子,难道不想逃出冥天宫?
  为什么?
  这里面有什么古怪?
  返魂叟不禁惕然,心中泛起疑团。
  邝真真的确没有用心帮大家一齐找寻脱身之法,万家愁不算英俊,也不算潇洒,却有一股吸引人的男性勉力。
  也许这是因为他不在乎的态度,从来没有年轻男人能对邝真真表现不在乎的。
  能够脱身离开冥天宫,回到那繁华的花花世界,固然很好,却怕那时候不能够继续和万家愁相处在一起了。
  邝真真固执地认为这个结论错不了,所以寻出冥天宫之法,委实不感兴趣。
  邝真真觉得大家都太沉默了,尤其是万家愁。
  他脑子里想些什么?
  是不是吴芷玲?
  那个冒充他妻子的美丽少女?
  一定要打断他的思潮才行,邝真真嫉妒填胸,暗暗盘算。
  她拉拉万家愁的手臂,轻轻道:“我们想破了脑袋,也找不出飞落排云崖下的法子,你信不信?”
  万家愁征一下,道:“我不知道。”
  邝真真道:“哦,原来你报本不是寻思脱身之法,那你傻傻地在想些什么?女人?”
  万家愁没觉出她口气中隐隐寒着酸味,只点点头,竟不回答,气得邝真真用力跺脚,不过她一时也找不出责骂他的理由。
  只好憋在肚子里。
  万家愁又想了一下,忽然道:“她的武功很高明……”
  邝真真哼一声,高明个屁,下次遇着我,不用负心竹刺死她才怪!
  万家愁的声音忽又送入她耳中。
  “她为什么通通都是圆的?连睡觉的床也是圆的?真古怪,必定有某种道理……”
  邝真真几乎伸手在自己头上凿个栗子,原来他想的是妙色魔使宋香,不是吴芷玲。唉,这个醋呷得笑死人了。
  “是什么道理呢?”
  万家愁歉然笑一下,道:“我想不通……”
  邝真真道:“瞧,返魂叟和厉大姊都专心寻思上落排云崖的方法,你帮忙想想好不好?”
  万家愁道:“你们个个学问比我好,也都解答不出,我根本连那首诗都记不全,叫我怎生帮忙?”
  邝真真眼睛一亮,道:“你说壁上那首诗么?上面写着的是‘排云之崖高百切,龙飞凤翔上青天。山深尚恐时人至,遁入黄泉觅福田。’这四句的前两句是形容那排云崖的高不可攀,第三句说虽在深山之中,还恐怕会有凡俗之人来到。所以第四句说要躲入阴间找福田踪迹。”
  她定睛想了一会儿,又道:“除了第四句有点古怪之外,其余三句的意思都是一目了然,没甚想头。”
  万家愁恍然道:“原来你是这样解法。”
  邝真真讶道:“怎么?你另有解法么?”
  万家愁有点不好意思,勉强地道:“我……我先看见画着的墨龙和彩凤,便觉得……觉得……”
  邝真真忙催他说下去。
  万家愁道:“我当时觉得那龙和凤飞舞的姿式,好像寒有深意?”万家愁道:“这一龙一凤各是一套简单的武功,我隐约还认得墨龙似是几把掌法,彩凤是身法和脚法,也相当简单。”
  邝真真等三人都不言语,各自直着眼睛寻想。
  返魂叟忽然用力拍一下手掌,发出脆响,道:“对,对,分明是武功,再也错不了。
  唉,何以从来没有人往这地方想?我瞧了二十几年,也没瞧出来。”
  他哪知道万家愁武功入圣,眼力非同小可。
  凡是有关武功方面,万家愁一眼望去,总能瞧出端倪。
  况且通晓文墨之人,看了那诗,心中有了解法。
  这种先人为主的观念真是可以蒙蔽了一切灵机,再也想不到武功上头去。
  厉无双连连颔首,若有所悟。
  返魂叟又道:“墨龙彩凤两套武功,必是专门用来上落排云崖之用,怪不得魔教长者们可以出入自如,不用绳梯吊索等物事了。”
  这个结论连部真真也觉得全无疑问,却见万家愁眉头深皱,又好像不很同意。
  邝真真忙道:“家愁,你认为不对?哪儿不对了?”
  万家愁道:“那两套武功没有什么用处,简单之至。即使是功力深厚无比的人使出来,也不能飞落,有什么用处?”
  他说完便比划起来。
  墨龙所寓的掌法共有十二式,或按或拍,或孤或扣,却没有一招是平推直撞的。
  接着演练那彩凤身法和脚法,虽有矫矢翔动之势,却没有帮助跳得更高或更远的奇招绝式。
  返魂叟瞧完了茫然吁一口大气,道:“对呀,有什么用处?这可想不通了。”
  万家愁从头再演练一遍,他随手施展,甚是流畅紧密,生像是躁演多年滚瓜烂熟了。
  邝真真忽道:“如果要到黄泉之下才找得到福田,我可不去。”
  大家又陷入无穷尽的迷惑中,返魂叟厉无双不久便走了。
  万家愁邝真真等到中午吃过“捞饭”。
  万家愁道:“我们趁魔教的人现下都睡午觉,再到排云崖瞧瞧邝真真被逃走之事挑起兴趣,很想知道究竟能不能逃出这冥天宫,当下跳起身,连声赞好。
  两人迅即出发,万家愁心中真不懂那邝真真何以先前表示不愿逃走,现下却兴致勃勃。
  女人的心思最易变,这话他不知几时听人讲过,果然不错,至少邝真真正是如此!
  他们一路上小心疾行,且喜不曾碰到冥天宫之人。
  早上听返魂叟提过,这一条通路向来不禁出入,故此无人把守。
  二来此道斜抄各殿堂居室侧边而过,平时罕得有人假道。
  所以他们安然通过,并不奇怪。
  排云崖崖上天风劲急,天色一片蔚蓝。
  崖下那苍茫无底的谷壑,还有绵绵的山峦,使人更感到崖高摩天,实是难以上落。
  万家愁深深呼吸几口,这清新又略觉稀薄的空气,熟悉之极。
  他胸中一阵激动,很想引吭仰天长啸一声。
  这是从前在猴群生活时宣泄情绪的方法。
  但现下都不能这样做,只好强自抑制了。
  邝真真道:“那墨龙彩凤两套武功,我瞧不出有什么用处……哼,摔下去不变成肉酱才怪。对了,那时候真正是到了黄泉,不过那边有没有福田我却不知道了。”
  万家愁想了一下,两套武功的确没法子用得上。
  但他也不想离开,这儿站得很舒服,凛冽的山风使人头脑清醒,胸襟大畅。
  邝真真一手抓住万家愁手拿,身子斜斜探出崖活,向下面张望。
  迷茫中只见崖底的树木岩石都像极小的玩具,如果有人在下面,那一定跟蚂蚁般大小。
  邝真真也感到阵阵头晕目眩,身子好像想飞坠出去似的,急忙缩了回来。
  万家愁忽然轻声道:“不好,有人要出来了。”
  邝真真吃一惊,道:“这便如何是好?”
  两人环顾四下,这崖上虽有十余丈方圆平坦地面,但上下都是峭壁,四周也没有洞袕或树木山三等物可供躲藏。
  万家愁奔到左方,伸头出崖外查看一下,把手叫邝真真过来,道:“底下有个凹入的浅洞,我们且躲一躲。”
  那个凹洞邝真真也瞧过,只不过是峭壁上一个数尺长的浅洼,就算爬得下去,也不能停留藏身。
  万家愁所以选择这边,原因是这片平崖正面突出,故此在正崖边向下看,目光不能转弯望见左边崖下的凹洞。
  邝真真摇摇头,两只手心都冒出冷汗,道:“这怎么行?要是掉下去……”
  她说到这里,连脚板心也出冷汗了。
  万家愁笑一下,他自小在高山峻岭,亘古森林生长,习惯了在高处行动,这片峭壁虽高,却不在他心中发生影响。
  他涌身一下子就跳下去,邝真真急急用手掩掩嘴巴,这才没有尖叫出声。
  只见万家愁一只手抓住崖边,吊住全身。
  一眨眼间他连抓住崖边的手也缩下去不见了。
  邝真真忙俯趴地上,伸出头去。
  只见万家愁的头就在底下两三尺处伸出望上来,身子则隐没在洼洞内。
  邝真真登时出了一身冷汗,显然万家愁是靠双手双退分别撑住覆碗形的凹壁,使身子不坠下去。若在离地数尺的地方,身怀武功之人绝对不难办到。可是百余文高的峭壁,心理上的压力使得不困难之事也变得困难无比。
  她不敢呱呱叫的,还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道:“你真有本事,但下面风太大了……”
  万家愁道:“快下来,魔教的人转眼就出现了,快点!”
  邝真真哪敢学他“跳”下去,道:“不要紧,魔教的人我可以应付他。”’万家愁道:“你想打草惊蛇?如果来的是魔使长老,你应付得了?”
  邝真真想起莫长者以及魔它弟子对付诗者们的残忍残酷手段,头皮一阵发麻。
  但那究竟是以后的事,目前要往下跳,实在太使人惊心动魄了。
  万家愁居然还伸出一只手,又道:“来,抓住我的手跳下来就得啦……,,邝真真脑中泛现一个人从百丈悬崖飞坠的景象,不觉得掌心足心又沁出大量的冷汗。
  万家愁这时可就发觉她面青唇白的样子,恍然大悟。
  原来她是害怕,这也难怪,若是常人,连伸头出崖向下望也办不到呢。
  他作最后的努力,道:“你怕什么?其实我抱着你,安全得很,来吧……”
  邝真真从他的声音中感到某种力量,心中忽然惭愧起来。
  倘若愿意跟万家愁在那潮湿阴暗的洞窟过一辈子;为的是怕失去了他。
  则何以不能和他一齐跌个粉身碎骨?
  她情绪冲动地突然翻出崖外,万家愁猿臂一伸,把她稳稳抱住。
  邝真真不敢向下面看,先打量一下万家愁处身之所,瞧他是如何稳住身形法,这一瞧之下,又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万家愁身子微作弓形,贴位微凹的洞壁,两脚一手分别贴撑覆碗边缘,但这个碗形凹洞太浅了,以致看起来实在很难着力。
  只要有一只手或一只脚打滑了,那就非得掉下去不可。
  这种险状百出的躲藏,倒不如豁出去跟魔教之人周旋。
  邝真真这个想法却说不出来,现在只好听天由命,挨得一刻便是一刻。
  崖上忽然有语声飘送下来,先是一个尖细的嗓音道:“曹三哥,我见你天天往这儿跑上一两趟,有什么看头呢?”
  另一个洪亮的声音道:“早晚咱们须得从这排云崖下山,不瞧瞧怎行?”
  那尖细嗓子道:“算啦,曹三哥,你一心一意要当长老,所以天天观察推敲这儿的地势。小弟胸无大志,这一辈子留在宫里,当我的李十二郎,那也不错呀,穷躁这些心干吗?”
  曹三哥嗯了一声,道:“这叫做人各有志,朱老五听说功行快达圆满之境,他若是占了先筹,我太没面子啦!”
  李十二郎尖细的嗓音这回听起来寒有诚恳的意味,道:“曹三哥,传法长老时时说,此功之道有关天份,还有就是要瞧每个人的禀赋是不是适合这一门武功路数,譬如说叫一个两膀有千斤之力的莽汉,学那拈外弄线的绣花功夫,一辈子也学不上手。来五哥的资质禀赋不一定要比别人高,但可能对了路子,所以进境特别快……”
  曹三哥道:“这个我也知道,但这厮为人骄傲,老早就不把我这三哥放在眼中。这还不打紧,只是我和他时有冲突,结怨极深。要是他当了长老,我的处境你可想而知了。”
  李十二郎道:“这话也是,所以眼下人人都竭力巴结他,图的也是日后的好处……”
  这两人的话声渐渐移到万家愁他们头顶,邝真真心有旁骛,使分时忘了凌虚附壁的危惧。
  忽听李十二郎又道:“曾三哥,你很烦躁的样子,为了什么?”
  曹三哥哼了一声,道:“教主早上已经闭关,那传法长老乃是护法之一,眼看至少有一个半个月不能找扬长老他指点开示,叫我心里如何不烦?”
  李十二郎道:“瞧,很多事情每个人的反应都不同。以教主闭关一事而论,小弟却觉很开心,至少少了很多管头……”
  他笑了两声,又道:“另外有一件事不知道曹三哥知不知道……’曹三哥道:“你说得神秘兮兮的,什么事呀?”
  李十二郎道:“哨们冥天宫数百年来都深闭固守有如铁桶一般,从无外人侵入。但最近有点迹象,好像有外人潜入本宫。”
  曹三哥啊了一声,道:“真的?不可能,绝不可能。谁能进得了本宫?”
  李十二郎道:“是那些侍者们勾搭的,莫长老前天暗中命我设法查探,我已叫他们注意每个人动静行踪。当然莫长老也会叫秦八哥陈十三妹办这件事,咱们各有各的心腹眼线,瞧瞧谁先查得出来,那可是大功一件。”
  曹三哥道:“现下查出线索了没有?”
  李十二郎道:“有,今天早上江峰告诉我,两个最有嫌疑,一个是返魂叟,一个是厉无双。”
  曹三哥讶道:“江峰?他本是镇江铁戟门掌门人,有大侠之称,怎的也被你收买了?”
  李十二郎道:“这些人都饿得半死不活,只要有得吃,什么都干。我告诉你,江峰在侍者群中最有声望,都认为他为人正直,所以人人不提防他,若非如此,他怎能打探出消息?”
  曹三哥哈哈一笑,道:“有道理,如果查明确是返魂叟厉无双二人搅鬼,又抓住潜入本宫之人,可有得看了,莫长老的手段在本宫号称第一,真不知他用哪一套收拾这些大胆的猪狗……”
  李十二郎道:“这会儿应该又有消息了,咱们到法坛大堂瞧瞧爇闹上,一定好玩得很……”
  曹三哥缓缓道:“唉;我哪有闲心去赶看这个爇闹?我现下是五内如焚,就怕朱老五赶过头……”
  李十二郎道:“这话也是,朱五哥为人记仇心重,要是过了关晋升长老,很多人日子不好过。既然如此,小弟便不絮呱,有什么消息再来报与三哥知道。”
  崖沿下面的是万家愁邝真真无意中得知有关厉无双返魂叟的危机,那邝真真更是忘了现下的惊险了。
  问题是曹三哥还在崖上,不知几时才走开,使人心中急煞。
  忽然崖上远远传来女子话声,道:“曹三哥,我瞧见李十二郎匆匆走过,你们刚刚见过面么?”
  声音相当娇媚,略有做作意味。
  曹三哥嗯了一声,道:“邬九妹打哪儿来呀?”
  邬九妹道:“小妹晨谒过来使者,蒙她指点了一点功诀,出来时见到李十二郎的背影,看他大有行色匆匆之意,不知有何公干?”
  曹三哥道:“他赶去瞧爇闹,听说它中有外人潜入,接应坚细已查了出来。”
  邬九妹冷笑一声,道:“十二郎一定说是他的功劳了,哼,这家伙别的没学好,吹牛本领却大得很……”
  曹三哥道:“我不大管这些闲事,到底是不是十二郎查出来的?若然不是,他吹牛作甚?”
  邬九妹道:“他么?算盘打得够津的。眼下只有三哥和五哥很可能神功练成,升为长老,所以十二郎在你们面前,拼命留下津明细心的印象。反正不拘你们哪一位当了长老,他都能左右逢源……”
  曹三哥道:“原来如此,我心中有数啦。”
  邬九妹道:“三哥,这话可不能让十二郎知道,我自知愚笨,不会讨人欢心,实是惹不起十二郎……”
  崖下面的邝真真心里直骂邬九妹罗嗦,这等同门之间勾心斗角的情形她见惯了,是以毫无兴趣。
  万家愁却不然,不但听得入神,而且很起劲寻思这些人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邬九妹又道:“不过莫长老整人的手段往往出人意料之外,这场爇闹值得瞧瞧。”
  曹三哥道:“我倒想知道究竟是谁把坚细查出来的!李十二郎说是镇江铁戟门的江峰……”
  邬九妹道:“恐怕不是,八成是返魂叟,这个老坚巨猾的家伙在宫中呆了几十年,只有他从来安安稳稳过日子,哼,我最不相信这种人。”
  曹三哥道:“返魂叟靠他的神医绝技混日子,哪一位长老都不想为难他,虽说是神功在身,百病不侵,但有点不舒服的话,还得靠他……”
  邬九妹道:“我们走着瞧,返魂叟没那么简单。三哥,要不要去瞧瞧?”
  这两人终于走了,邝真真轻轻道:“家愁,我们怎么办?那莫长老手段非同小可,我们都见识过的。厉大姊一定受不了,免不得把我们之事供出。”
  万家愁道:“返魂叟出卖厉无双么?是不是他?”
  邝真真道:“难说得很,在这儿什么人都不可以信任,返魂叟能混了几十年,必有他的一套……”
  忽然一阵特别劲急的寒风刮到,啸号之声宛如万马奔腾。
  万家愁身子微微起伏摇摆,邝真真骇得心胆皆裂,冷汗直冒。好不容易挨到风势稍弱,邝真真不禁叫了声我的妈呀!道:“我们上得去么?”
  万家愁道:“下得来就上得去,瞧……”
  话声未歇,突然弹出去,全身离开崖壁。
  邝真真几乎骇得昏去,只觉两人身子在空中翻个筋斗,忽然稳住不动。
  万家愁的声音在她身边,道:“行啦!咦,你全身发抖,很冷是不是?”
  邝真真虽在极震惊中,但她终究不比凡夫俗子,迅即收摄心神,双脚一伸,果然碰到坚硬的石头地面。
  当下睁开眼睛,瞧瞧身在平坦的崖上,长长吁了一口气:“不是冷,是怕。唉,我的胆子差点骇破了。”
  现下虽是脱离险境,可是打死她也不敢向崖外面再瞧一眼。
  万家愁道:“都怪我没先告诉你,我这种筋斗云的身法专门在空中转变方向,似前实后,所以骇你一跳。”
  他一边说话,一边侧耳查听,不浪费一点时间。
  “走吧!里面没有入。”
  邝真真跟他疾行,双脚感到酸软无力,却咬牙忍住。
  连这一点惊骇也禁受不住,岂不教人家笑话。
  他们仍然从天花板上的秘路通行,不多时已来到那法坛大堂。
  四座法坛上幡旗林立,灯火点点,透出一片诡异景象,当中空地的圆石墩上,高高坐着瘦瘦莫长老,墩下十几二十个道装男女,一望而知乃是冥天宫魔教门人。
  稍远处面对着圆墩,站得有四五排的人。
  高矮俊丑、男女老少等各色人等,这几十人都是宫中奴隶,名为侍者而已。
  厉无双独自越众而前站在右边,显得甚是孤单可怜。
  她面上的神情为惊惧惶惑兼而有之。
  直到现在,她还不知发生何事,不过她心中有鬼,又久处魔教滢威之下,早就骇得魂飞魄散了。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只有魔教长老鞭师莫桓,冷漠的目光飘浮在空际,谁也不瞧,从外表上看,这位长老根本没有常人的喜怒哀乐等情绪。
  厉无双以及其他任何人的遭遇和宝贵的生命,有如粪土泥尘,哪里值得一顾。
  魔教弟子中,前天万家愁邝真真见过的矮胖子,一身华丽道服,手提皮鞭,缓步走到后无双前面。
  人人都屏住了呼吸,厉无双身子不由自主地采统发抖。
  这回眼看又逃不过被凌辱折磨的命运,真是生不如死。
  她心中发出阵阵哀凄绝望的尖叫,意志越来越沮丧消沉。
  那华丽道服男子乃是莫长老的得力心腹,姓叶名斌,排行第十。
  收拾待者是他的嗜好。
  厉无双越惊越验,叶十郎越得意,还特地延宕时间,好在她心中增加压力。
  “厉无双,你胆子不小啊!”
  厉无双双退抖得几乎支持不住自己的体重。
  果然是东窗事发了。
  唉,只不知万家愁邝真真还在不在洞窟内?
  等会儿被修理得熬受不住时,定然把实情供出,他们很快就被魔教之人擒获,饱受无量酷刑。
  人丛中的返魂叟心头大震,幸而他几十年饱受折磨,经验极丰,面上不曾露出丝毫异状。
  当下趁大家惊疑震动之际,迅快查看各人表情。
  在他心目中,只有三四个有可能从厉无双或他本入的行踪查出窝藏万家愁的秘密。
  叶十郎手中鞭子“劈啪”一声,冷冷道:“厉无双,本宫的规矩你应该知道,若在莫长老的声音未响之前,供出一切,便可免了三十六种惨刑……”
  他的目光忽然移侍者群,扫瞥一匝,又道:“其他的人也一样,这又规矩必人人皆知。”
  厉无双先是发抖,心中变成一片浑饨,什么事都不会想,这种状态转瞬间消失了,她的心灵开始活动。
  若是在别的地方,可以用咬舌、撞壁等法子求死。
  但这一套在这儿都行不通,除非像玉无瑕一般发了疯,可是武功练得再高,也无法使自己发疯啊!
  冥天宫里的岁月,真是生而何欢,死如何惧?
  然而可悲可怕的是求生既难,求死也难。
  把一个人放在不生不死的夹缝中,这等遭遇的滋味世人焉能体会。
  厉无双的思潮忽然完全收起来,把心一横,这条性命反正豁出去了,有什么酷刑该受的让它来吧……
  叶十郎冷笑的声音像利剑一般刺耳,道:“好啊!你已有了决定,本来嘛拼死无大害,连性命也可以不要,还有什么可怕的?不过呢………你别忘了,这里是冥天宫,不是凡间俗世,你纵然不怕死,却有的是比死还难过的法子。”
  厉无双仍然没有做声,叶十郎泛起诡秘的不怀好意的笑容,徐徐道:“你仔细听着,我打算让所有的男侍者都恣意触摸你的身体,最后由两三个在这方面有点名气的人物,让你见识见识男人的威风。”
  只见厉无双倒怞一口冷气,面色变得比纸还白,身子摇摇晃晃。
  现在的情势她非疯不可,否则怎能忍受许多臭男人的侮辱?
  但可怜的是她越想发疯,却全无半点发疯之意。
  上一回她当众脱衣裸露,所受的打击已是不小,如今这等事可怕的凌辱,便是平日放荡惯的女人也受不了,何况是她。
  突然间一个人从侍者群中走也来,只见他须发皆白,面目清秀,正是神医返魂叟。
  “叶爷暂释雷霆之怒,待小老儿开导她几句,说不定厉谷主肯诚实供出一切内情。”
  这是前所未见的事,名为传者实系奴隶的人敢出来说话,即使是返魂叟有特殊本事也太过份了。
  叶十郎眼睛一瞪,便要发作。
  忽又改变主意,道:“对!也许你能开导她,大爷就给她一个机会。”
  返魂叟转眼望向厉无双,道:“厉谷主,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免得身受诸般刑辱,太不上算。”
  这几名活空泛无力,哪有不识轻重利害之理,叶十郎方自不满哼了一声.近魂叟已接着又追:“厉谷主,老朽猜一猜你何以不愿开口之故,好不好、厉无双恨很瞪他一眼,分明是你这个老坏蛋告密泄秘,我恨不得寝你的皮食作的肉,快滚蛋,不要演戏了,我决不上你的当。
  返魂叟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说道:“首先厉谷主心中必定有一个错觉,以为身为侍者,就算有道理,很清白也是欲辩无从。所以干脆不开口,任凭处置发落。对是不对?”
  厉无双觉得有点奇怪,如果是他告密加害,这些话说之何用.她抬头望了对方一眼,第一次显示有了反应。
  返魂叟道:“其实呢,你的想法错了,若有蒙混嫁祸之事,上头岂能不查个水落石出?
  故此你知道什么事的话,最好和盘托出……”
  厉无双叹口气,垂头不语。
  叶十郎冷冷道:“贱人,你先尝尝魔鞭滋味么?”
  只见鞭丝疾拂宛如灵蛇掣动,但鞭丝恰要拂到厉无双身上时,忽然歪开,险险拂中一边的返魂叟。
  叶十郎感到鞭消是被一股力量扯歪的,料是莫长老暗运神功阻止,也不惊讶,顺手收回鞭子。
  圆石墩顶的莫长老,灵浮的目光忽然聚拢,眼珠转动一下,柔声道:“返魂叟还有话说没有?”
  返瑰宝连忙躬身应道:“长老料事如神,小老儿果真还有话未说出来,”
  他险险被魔鞭拂中,骇了一跳,而最重要的一点是瞧出了叶十郎的鞭势不是改变方向对付他返魂叟,而是受阻不能拂中厉无双,若是莫长老不同意,他只须哼一声,以叶十郎的机灵和功力,必能及时煞住鞭势。
  因此,是叶十郎自己改变主意么,抑是另有别人暗中出手?
  例如万家愁,此人功力深不可测。
  莫长老的声音柔和友善之极,道:“返魂叟,本长者素知你老成持重,不是随便开口的人。但本长老还是得提醒你一声,如果是空言泛论,那蛇神殿的黄泉井便是你们永居之地了。”
  运魂叟恭声道:“小老儿知道。”
  莫长老徐徐道:“你近十年来特准到蛇神殿观测了无数次,你医药上的造诣,可能已有了克制五行蛇阵之法。本长老届时还可以告诉你一桩秘密,对你定然助益不少。”
  他话声更然中止,但目光保持凝聚,不再是那副神游太空的样子。
  返魂叟遥向莫长老行了一礼,转过身子面向厉无双道:“厉谷主,老朽心中有数,因为有件秘密是老朽泄漏与你得知的。请你冷静回想一下,老朽是怎生将那对年轻男女潜入本宫之秘告诉你的?”
  法坛大堂之内,所有的人无不耸然动容。
  厉无双愣一下,这变化突如其来,明明是她把秘密告诉返魂叟的,何以反转过来,他包揽了这件事上身。
  难道不怕冥天宫三十六种酷刑?又莫非他当真有把握应付蛇神殿黄泉井的五行蛇阵?
  她的神智完全清醒,澄澈得有如一潮秋水。
  “我以为你有意陷害我!”她清晰地说道:“故意把秘密告诉我,带我去瞧过,稍后暗暗告发。我纵是辩说这是你告诉我的,上头一定以为我反咬一口,决不置信。”
  厉无双白素素的面上,浮现着一种奇异的艳丽。
  逝去的青春光彩忽然恢复,正如垂死之人回光返照,神智待别清明。
  “有人潜入本宫的秘密,乃是返魂叟你说的。还形容过他们的年纪样子和武功等等;现下何必忽然变成我厉无双的罪责,实是莫明其故。”
  叶十郎显然感到困惑,露出诧愕之色。
  返魂叟道:“这个正是老朽很想知道的。事情定须弄个水落石出,老朽只好问一问那个把秘密告诉我之人,只有他出面,才解得开此结。”
  叶十郎点道:“这也是办法。既然不是厉无双,那么正主是谁?”
  返魂叟向人丛中一指,对正他手指方向的几名侍者大惊失色。
  不管这件事有做没做,只要被他赖上,便吃不了兜着走。
  只有一人巍然不动,神色不变。
  但见他年约四旬上下,方面大耳,相貌堂堂,五官端正,瞧起来一团正气。
  叶十郎道:“谁?哈哈?那是江峰江大侠,你说的是他么?”
  江峰目光炯炯,平视着返魂叟,神情间甚是坦荡。
  他在冥天宫待者群,以正直无私著称,真是众偶一清,博得众人友谊和信任。
  没有人会诬赖江峰的,人人都这样想。
  返魂叟的手指只是巧合而已。
  返魂叟声音很坚定,道:“对,正是江峰。他把秘密告诉我,我去告诉厉无双。”所有的人都傻了,连江峰也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叶十郎沉吟一下,道:“好!江峰,出来讲话。”
  江峰应声大步行出来,先向莫长老和叶十郎等各施一礼,态度从容不迫。
  然后转眼望住返魂叟,道:“返魂叟前辈,江峰自问并无做过这等情事,只不知前辈为何有此错误?”
  返魂叟道:“明明是你亲口告诉我,我转告厉无双,我哪里说错了?”
  江峰摇摇头,道:“前辈一口咬定是江峰,换言之,若是当真有人潜入了本宫,便是江峰勾结的了,前辈知不知道江峰承担了这个罪名,有何后果?”
  返魂叟道:“形神俱灭是免不了的啦,至于要不要受别的活罪,那就非我所知了。”
  他们的对话暂时停顿,所有的人都在心中猜疑忖想。
  以江峰的为人和声誉,他说没有这事,那就一定是没有。
  可是返魂叟也向来不乱说话,而且在病痛方面时时帮忙众人,恩惠不浅,谁也不愿意相信他是诬告胡赖的小人。
  这件公案有越出越奇之势,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厉无双反而变成无足轻重的人了,叶十郎一时想不出办法,转身仰视墩顶上的莫长老。
  莫长老寻思一下,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叶十郎皱起眉头,哺哺道:“谁是系铃人呢?谁是系铃人呢?”
  回转身子,目光转来去转,忽然凝定在厉无双身上,恍然道:“是了,此事由她身上发生,自应落在她身上。哼,三鞭之后,谅她再也说不出假话。”
  那魔鞭的威力非同小可,人人尽皆见识过,挨上一鞭已失去了半条性命,何况三鞭,想来必定痛得什么实话都不能不说了。
  返魂叟道:“叶爷,这顿鞭子打不得。”
  叶十即面色一沉,冷冷道:“谁说的?你么?”
  返魂叟道:“只因此鞭乃是天下诸般刑具中最残酷的一种,任是世上一等一的英雄汉子,也得屈服匍匐于此鞭之下,所以叶爷不可出手。”
  叶十郎知道那返魂叟这等盛赞魔鞭威力,莫长老心中必定甚喜,目下须是发作不得便道:“魔鞭威力越大,犯人越不敢作伪供词,这才是正理……”
  返魂叟道:“但犯人为了少挨一鞭,那假话是非说不可。只要能使您满意,任何罪责都敢担项。您本想榨出实情,却反而得到假话。不过,这假话必是您乐意听的,所以您会相信。”
  叶十郎一愣,道:“这话有理,好,待我弄清实情,看看这三鞭该当落在何人身上。”
  他说话之时,手中魔鞭抖得笔直,在历无双身前指指点点。
  许多人都感到失望,因为暂时还见不到有人满地打滚惨叫不已的景象。
  叶十郎冷冷喝道:“江峰……”
  江峰应道:“小人在!”
  应声未歇,厉无双忽然发出一声惨叫,一交跌倒,满地打滚。
  原来叶十郎突然一鞭怞扫她身上。
  叶十郎冷冷道:“江峰,这庞鞭的厉害,你自家瞧清楚了,你认为如何?”
  江峰耳边厉无双惨叫不停,不由得心胆皆寒,道:“小人瞧清楚啦,这宝鞭的威力实是天下无双,任是古今第一坚狡之人,在宝鞭神威之下,亦万万不敢有一字虚言。”
  叶十郎道:“你明白其中厉害就好……”
  他眼睛斜斜一溜,但见厉无双在地上滚来滚去,鬓发散乱,衣裳也撕裂了好几处,露出雪白的肌肤。
  她显然痛得心昏神乱,简直不曾听见这边的对话。
  当下移步过去,倒转魔鞭鞭柄,搁在她身上。
  那鞭柄只有两尺长,所以厉无双眼神一聚拢,便见到叶十郎的面孔近在咫尺。
  她身上原被那千百种难以形容的奇疼布满,连五腑六胜都有极痛的感觉传出来。
  尤其是她心中连半点咬牙熬忍的意念都没有,斗志全消。
  是以更感到加倍的可怕难受。
  那魔鞭鞭柄竟是“疼痛”的克星,一时已使她恢复如常。
  对于那张男人的面孔,她涌起唾吐的冲动。
  但使不得,厉无双竭力忍住这个动作。
  否则触怒了这个魔鬼,再来一鞭实在无法忍受。
  叶十郎从她眼中瞧出她内心恐惧和屈服意思,冷冷一笑,口气直喷到她面上,道:“如果你的话有一字虚假,老子叫你天天受这活罪,听见没有?”
  厉无双微微喘气,道:“听见了……”
  叶十郎这几下飘忽莫测的迫拱手法,实是高明不过。
  别说身在局中的厉无双、返魂叟和江峰他们,便其他的人也莫不感到透不过气来。
  叶十郎盯住厉无双,道:“说,是返魂叟告诉你?抑是你告诉他?”
  返魂叟一阵心悸,几乎想趁隙夺门逃走。
  自己想法子了断残生,总比尝遍了各种酷刑才死上算得多。
  厉无双的意志已崩溃,除了实话,别的她哪敢乱讲?
  但这法坛大堂当中有奖长老居高临下,四下还有魔教弟子多人。实是插翅难飞……”
  整座大堂寂静得出奇,因为厉无双居然出人意料之外没有立刻回答。
  叶十郎心中一怔,她竟敢不回答?
  难道魔鞭竟不足以粉碎了她的反抗意志?
  他猜错了,厉无双其实哪有丝毫斗志,只不过由于深心中对男人的憎恨,被叶十郎贴近的面孔,以及那寒有葱蒜味道的口气勾起来。
  这股憎恨虽然不足以使她恢复反抗意志,但神智却因而清明惊醒,忖道:“我若一口承认了,他信是不信?信了要再拷问,不行,我岂能让那告密者得意逍遥?”
  厉无双的声音终于打破死寂,声音不高,却传到大堂每一角落,因为四下实在太静了。
  “叶爷,贱妾想来想去,却测不透叶爷的意思要我怎么说?”
  她缓缓坐起身子,总算把双方的面孔距离拉开了一些。
  不过胸前衣襟却因布裂扣掉而略略敞开,露出雪白耸起的侞房,把叶十郎的目光吸引了去。
  厉无双发觉这一点,却不想也不敢举手遮掩。
  前天她被命令在众目睽睽之下裸露全身,比现在难堪百倍。
  有了那次的经验,现在已不算什么了。
  叶十郎的目光忽而转上她面部,忽而移到那甚富魅力的胸部,缓缓道:“我要你从实招来。”
  厉无双道:“贱妾只怕说出实话来,叶爷不信,又赏赐一鞭,贱妾实在吃不消。”
  叶十郎道:“你说,只要真是实话,没有什么好拍的。”
  许多人都不以为然,要是鞭子乃是打在他叶斌身上,瞧他还能不能说得这么轻松。
  厉无双道:“那么贱妾就说了,有人潜入本宫的秘密,的的确确是运魂叟告诉我的。”
  返魂叟吊在半天的心登时回到腔子里,对于厉无权还能坚持下去的勇气暗暗佩服不已。
  另一方面很惊异她的勇气不知竟是从何而来?
  叶十郎一手按刀,一手提着魔鞭走开,面上露出沉吟忖想的神情。
  照理说厉无双尝过魔鞭滋味,反抗意志已荡然无存。
  定必极怕假话被查出的后果,她断断不敢说假话了。
  然而江峰何必告密呢?
  既然那对青年是江峰勾结混入来的,他干嘛告这个密?
  何不直截了当报告说有这么回事,犯不着诬栽在厉无双身上啊?
  动机,对了,这件事瞧不出动机何在,使人甚感讶感。
  叶十郎一时理不出头绪,转眼四望。
  江峰相当担心,虽然目前只是厉无双挨鞭子,但若还能坚持,情势便忽然转变了。
  他的目光虽然落在厉无双身上,其实已是视而不见,暗中迅快检讨整个局势。
  叶十郎但见人人都注视自己,这是理所当然的,都等着聆听宣判啊。
  突然灵机一触,忖道:“动机找到了,哼,瞧那江峰,他不看我,死命盯住厉无双的侞房。这叫做色脸包天,什么事都敢做出来。这厮必是垂涎厉无双美色,但得不到手因爱而生恨,所以嫁祸于她……”
  他得到结论,心里便不急了。
  目光转到返魂叟面上,道:“返魂叟,你该有个最后的机会。如果你现在改口,供出实情,以往的便不追究。”
  他明明认定江峰有嫁祸之嫌,外表上却故意不动声色,这原是魔教之人最爱玩的手法。
  返魂叟坚决地道:“小老儿岂敢乱说,这件事实是江峰告诉我的。”
  叶十郎冷哼一声,突然转移目,斜盼着厉无双,道:“你和返魂叟的话,有个大大的破绽,你知道不知道?”
  厉无双战战兢兢地道:“贱妾不知道。”
  叶十郎道:“好,你还嘴硬,待我瞧瞧先用什么刑……有了,你平生不喜欢男人,我偏偏叫你先尝尝男人快活的滋味,江峰……”
  江峰应道:“小人在。”
  声音中不禁微露兴奋之意。
  只要有机会跟厉无双在一起,享受她肉体还在其次,最妙的是有法子探出那返魂叟何以挺身而出,使我江峰险险遭了杀身之祸!
  叶十郎听出了他声音中的兴奋,不禁暗暗冷笑。
  这厮死在临头还不知道,还以为当真得偿大愿,可以得到厉无双。
  真是做他娘的千秋大梦,我叶十郎岂是如此轻易给你骗倒的!
  大堂中的寂静被叶十郎的声音打破:“江峰,我打算请你辛苦一趟,让厉无双尝尝男人的滋味,怎样一个辛苦法,相信不必我指点了吧?”
  厉无双越听越怕,连打几个寒噤,那些魔教弟子们发出哄笑声,只听江峰一本正经郑而重之地道:“小人懂得,叶爷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