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波谲云诡

　　向人谋与牟通都大吃一惊，向人谋问道：“现下情势有何变化？竟使得智慧国师要转过来对付咱们？”
　　俞百乾道：“因为朱涛、乔双玉已经败在他手底，目下以宇宙之大，人物之众，就只有愚兄堪作他的敌手。所以他非找上我不可。”
　　牟通笑道：“只要大哥肯忍气吞声，躲了起来，莫说是智慧国师，连我们也找不到你，怕他何来？”
　　俞百乾道：“你说错了，假如大厅内的冯不良，就是智慧国师的人假扮的话，他已有一些线索，可供追查我下落之用了。”
　　向人谋矍然道：“大哥留下了什么线索？”
　　俞百乾道：“我曾经出手，震退地女元丽，此举就是一个线索，人家不难从这一招的武功源流上，查究出我的出身。”
　　向人谋道：“若然如此，咱们把与会之人，全部杀死便是了。”
　　俞百乾道：“这事谈何容易，在厅内的人，个个都是当代高手，而且人人皆有一些绝技，隐藏在肚子里，从来都不曾拿出来过。等到咱们下手暗算之时，你们瞧吧！那时节千奇百怪的绝技一齐出笼，那才好看呢！”
　　牟通道：“这些人都留着一招，以备至为危急之时，才施展出来反击敌人，可是这个意思？”
　　俞百乾道：“不错，而且他们一旦联手合力的话，咱们亦无法收拾得了他们。当然啦！咱们若是下手，亦不会正面下手，必定是突然加以暗算，使他们措手不及，先除去两三个，剩下的方易收拾。但咱们现在倚靠他们，已多于他们倚靠我了，所以咱们决计不能激出变故。”
　　向人谋道：“听起来大哥已陷入左右为难的窘境中了。”
　　俞百乾道：“谁说不是，但你们也不必胆怯气馁。因为智慧国师，对付朱、乔两人之举，原是我一手促成的，我利用智慧国师，先消灭了咱们无法对付的朱涛和乔双玉。然后正式与智慧国师斗法，现在已是时候啦！”
　　牟通摇头道：“大哥，你这话好像有点不对。试想咱们连朱涛和乔双玉都对付不了，如何能对付赢过朱、乔他们之人呢？”
　　俞百乾道：“这不是数学上的公式，例如三之数既大于二，则必大于一。此是人与人之间的问题，我们对付不了朱、乔二人，但智慧国师有他独特长处，所以他行。反过来说，朱、乔二人对付不了智慧国师，但咱们有咱们的本事，所以咱们却赢得智慧国师。”
　　向人谋和牟通不管心中承不承认此一说法，但可不敢驳他。

×　　　　　　×　　　　　　×

　　俞百乾又道：“你们已有过不知多少次经验，那就是我时时会叫你们去查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而且不论你们从哪一方面查究，都找不出那些事情，与咱们有何相干，我这话可有说错？”
　　向人谋忙道：“大哥说得极是，到现在为止，小弟等肚子里还在纳闷呢！”
　　俞百乾道：“这是因为我所查之事，俱是与智慧门方始有关，与咱们实是毫不相干。”
　　牟通问道：“原来如此，只不知大哥有什么发现没有？”
　　俞百乾道：“当然大有收获，我从有关智慧门的种种行动上，对他们的情况，得以了如指掌。甚至智慧国师座下有多少弟子，是什么地方人氏，哪一个具有哪种专长，都知道得甚多。”
　　向人谋至此不禁佩服地道：“大哥的神机妙算，小弟敢说是天下无双了，连智慧国师亦变成浪得虚名之辈。”
　　俞百乾道：“不对，他的智谋才略，更在愚兄之上。但愚兄却有一样大占优势，那就是多年以来，行踪未为外人所知，天下亦无见过我的真面目的人。我全凭这一点，使智慧国师对我束手无策，一切计谋，都因找不到对象而落空。你们试看朱涛和乔双玉，他们武功何等高明，但一陷入了智慧门的天罗地网之后，就一直不能摆脱。”
　　向人谋瞠目道：“这样说来，把朱涛送来给咱们的，竟是智慧门的人么？”
　　俞百乾道：“不错，你们可知道我为何不许你们杀死朱涛，同时又下令通知乔双玉，来提取人犯么？”
　　向人谋和牟通面面相对，答不出一个字来。
　　俞百乾道：“这个答案，三弟早也提过了。那就是智慧国师，为了要证明朱涛，所以借咱们的‘双绝关’，以作试验。”
　　尚、牟二人起初只是恍然大悟，但接着便愤然作色，牟通冲口道：“他妈的，智慧门竟敢不把咱们的‘双绝关’放在眼中，难道朱涛应该逃得出去么？”
　　俞百乾倒是心平气和，说道：“不错，他应该逃得出去，当初我在设计之时，就预先留下了破绽。”
　　向人谋问道：“大哥为何不将计就计，利用此一破绽，诱朱涛入网呢？”
　　俞百乾道：“问得好，可惜人力有穷尽的时候……”
　　尚、牟二人一听他也承认智穷力竭，当然不便再说了。
　　俞百乾沉吟了一下，又道：“况且不论设计如何完善周密，但只要须得人类操纵参与，就会发生错误，此是无可避免的事。”
　　向人谋忙道：“这实是小弟思虑欠周，自恃过甚，才没有把那个书生搬开。”
　　俞百乾道：“没有关系，我的命令要你们一切如常，不必作特别的防范措施，料必是这道命令，使你打消了挪走那书生之念。”
　　牟通道：“的确是这样，但大哥刚才还提到乔双玉，但不知为何要通知她呢？”
　　俞百乾道：“这也是智慧国师打算验明正身之故，他想验的是乔双玉。如果乔双玉得知擒下朱涛的讯息，必定马上亲自赶来，查看是否属实。”
　　牟通道：“这样说来，乔双玉没有出现，便等如有问题啦！是不是那阮玉娇，即是乔双玉本人？”
　　俞百乾道：“现在还难说得很，我正追查这个问题，但以我测想，乔双玉一定已落在智慧门手中，所以智慧国师，方肯下手擒住朱涛，正如上面说的，验明他的正身。”
　　向人谋叹口气，道：“小弟向来自负才智谋略过人，可是听大哥这么一说，直是波谲云诡，教人为之眼花缭乱。”
　　牟通道：“大哥的话虽然合情合理，但小弟有一点还是不明白的，那就是这个验明朱涛正身的方法，未免太危险了一点。万一朱涛出了樊笼，心存警惕，霎时远走高飞，人海茫茫，却到何处寻他？”
　　俞百乾道：“三弟放心，朱涛跑不了，他早已成为智慧门的囊中之物。现在事实摆在眼前，那朱涛可曾离开京师地面么？”
　　牟通道：“是的，他果然不曾走开。”
　　向人谋接口道：“这个朱涛，决不会假。你瞧他多么机警，当日咱们倾力追捕之时，他居然躲起来，显然已测透了咱们，另有厉害杀手。”
　　俞百乾道：“照我的看法，智慧国师一来有把握可以擒下朱涛。二来他是特地留下朱涛，以便牵制于我，嘿！嘿！”
　　他冷笑二声，转眼向厅门望去。

×　　　　　　×　　　　　　×

　　厅内又已点起两盏灯烛，是以更为光亮。
　　向人谋道：“大哥已耽误了不少时间啦！”
　　俞百乾道：“我是故意给冯不良一个逃走的机会，如果他是冒牌货，一定利用这个机会。”
　　向人谋道：“假使冯不良没有利用这个机会逃走，岂不是证明他不是冒牌货？”
　　俞百乾点头未语，牟通忍不住插口问道：“究竟这个冯不良是不是冒牌货呢？”
　　俞百乾轻描淡写地道：“我们不是正在推究求证么？”
　　牟通摇摇头，大不以为然地道：“本来很简单的问题，给大哥你左插花右插花地那么几下，登时变得万分复杂，简直像一团乱丝，教人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俞百乾道：“如果你认为简单，那么请你说说看，咱们目下如何处理？”
　　牟通道：“大哥不是有各人的指模，可供核对么？若是如此，何不叫冯不良等人当场印下指模，加以核对？岂不是马上可以水落石出？”
　　俞百乾道：“万一冯不良是冒牌货，而核对指印，又非愚兄亲自小心验看不可。其时愚兄势必暂时离开，不能在场对付冯不良，试问谁能阻挡他逃走？”
　　牟通道：“咱们有这么多的人手，怕他何来？”
　　俞百乾只摇摇头，道：“哪有这么简单？第一点，众人在未曾亲自核验过指印之前，决不肯帮你及二弟合力对付冯不良。第二点，这些人之中，说不定尚有冒牌货，而且可能是冯不良的同路人。”
　　他突然停口不言，歇了顷刻，才又道：“这些理由，似是没有多大的说服力量。但愚兄却知道，如果采取像三弟所说的简捷手段，难免要发生严重问题的。”
　　向人谋和牟通都不作声，似是默认他的理由。事实上这两名秘寨的首脑，深心中都泛起了奇异的感觉。但觉这位创立秘寨，一跃而居于四大邪派之首的龙头大哥，今日在行事时的味道，与平时有点不同。
　　他们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假如眼前这位龙头大哥，竟然是一个冒牌货的话，如何是好？那将会发生怎样的混乱情势？换言之，若然俞百乾已被人假冒，则后果根本无法想象得出来。
　　只听俞百乾道：“愚兄进去了，你们可依原定计划，各率人手，分守东方和南方两处，准备截击漏网的朱涛。”
　　向人谋和牟通应一声“是”，各自带着一肚子疑云，迅即离去。

×　　　　　　×　　　　　　×

　　俞百乾步入厅堂中，但见厅内的五人，虽是分散开，可是那“地女”元丽却是被围困在当中。
　　冯不良首先道：“俞老哥来得好。这个冒充敝师姐的贱人，大有觅机突围逃走之意，使小弟的处境，感到十分尴尬。”
　　俞百乾道：“冯兄可是认为放手截杀的话，又怕于令师姐有碍。如不全力施为，又怕被她逃掉么？”
　　冯不良欣然道：“正是，正是，只有跟俞老哥说话，最是省气力。请问小弟该怎样做才好呢？”
　　俞百乾道：“现在不要紧了，都交给兄弟处理。”
　　他转眼向地女元丽望去，接着道：“你此来自是经过百般安排，对于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都加以考虑过。所以我等不必多费时间，只须听听你的办法，如果我们能够接受，那就最好。如若不行，亦可从长计议。”
　　元丽那对媚波流盼的眼睛，四下一转，微笑道：“久闻俞兄雄才绝代，智谋盖世，今日一见，果然盛名无虚。妾身果然曾经作过最坏的打算，那就是万一假面目被识破了，妾身要用什么办法，使诸位认为满意，而不合力诛杀于我……”
　　她说到这要紧关头之时，忽然停下来，使全场之人，无不为之心痒难忍，恨不得开口催她快点说。
　　但在场之人，无一不是老谋深算，经验丰富的魔星，在这等情势之中，个个都极沉得住气，决不作声。
　　元丽等了一阵，见无人接腔，便又道：“说将出来，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一个‘利’字。也就是说，如果诸位答应不对付我，我自然要付出相当的代价给诸位。”
　　霹雳手方雷道：“你这话说得过去，只不知有没有人反对？”
　　冯不良道：“小弟不作主张，俞老哥怎么说，我就照做。”
　　俞百乾欣然一笑，目光向百邪派双妖望去。
　　莫问天道：“兄弟也学冯不良的样，唯俞兄马首是瞻。”
　　谢人愁道：“只要元姑娘付出的代价，可以抵得过我方的损失，兄弟没有话说。”
　　地女元丽道：“那么俞兄怎样说？”
　　俞百乾道：“兄弟须得先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蛇蝎美人林幽姑娘，目下是生是死？”
　　元丽道：“她安然无恙，妾身可以用性命担保。”
　　俞百乾道：“既然她尚未遭遇不测，咱们之间，方有谈判的余地。不过她如若功力尽失，那也等如死亡一般，只不知元姑娘所称的安好无恙，有没有包括功力在内？”
　　地女元丽道：“不敢相瞒，她略略受伤是有的，但并不严重，绝对可以复原到以前一样。”
　　俞百乾道：“很好，我等愿意听听你付出的代价。”
　　地女元丽道：“妾身付出的代价有二，一是林幽姑娘的自由。二是一件很有份量的秘密消息。”
　　所有的人都不作声，因为现下已面临决定关头，定须让最有份量的人，先表示意见。所以大家都望着俞百乾，等他开口。
　　俞百乾沉吟一下，道：“兄弟认为林幽姑娘的安危，应列入最优先考虑，所以必须将这件事办妥，再谈别的。”
　　谢人愁道：“元姑娘此来不会把林幽姑娘带在身边，咱们除非愿意等待，否则焉能马上解决？”
　　俞百乾道：“元姑娘大概会有办法。”
　　元丽妩媚地笑一笑，道：“不错，关于这一点，妾身已考虑过。由于诸位一定不肯放我回去释放林幽姑娘，所以我预作安排，只要送一个信去，就可以释回林幽姑娘。不过最快也要一天时间，林幽姑娘方能抵达此地。所以妾身留为人质，直到她安然抵达为止。”
　　她的眼波向方雷飘送过去，又道：“妾身让方兄禁制住武功，留在他身边，直到林姑娘抵达，方兄就把我放了，这样安排，诸位可满意么？”

×　　　　　　×　　　　　　×

　　莫问天道：“为什么你选上方兄？”
　　元丽道：“没有什么，我只是感到可以信任他。”
　　方雷拍拍胸膛，道：“元姑娘可以放心，方某定必主持公道。”
　　冯不良道：“假如家师姐不能安然回来，方兄会不会过份袒护她，不肯把她交出处决？”
　　方雷凶睛一睁，道：“冯兄的意思竟是信不过兄弟，是也不是？”
　　冯不良道：“有些话还是事先讲明的好。”
　　方雷怒哼一声，道：“冯兄认为兄弟到时交不交出元姑娘呢？”
　　冯不良还未开口，俞百乾已打圆场，道：“方兄终是咱们这一方之人，虽然冯兄为了同门之谊，特别关心。但如果两人在言语上发生了意见，那就太不值得了。”
　　此人的是老奸巨滑，这话对两方都没有刺激，事实上也没有说出任何内容，却能使弩张剑拔的两大高手，为之缓和下来。
　　只听他接着道：“好，现在先做第一步，元姑娘请背转身，退到方兄那边。”
　　元丽还未举步，俞百乾又沉声道：“我说是背转身子，退到方兄那边。”
　　她怔了一下，这才依言背转身，倒退而行，当她移动之时，俞百乾发出警告，道：“方兄最好小心点，宁可失之于过虑，不可大意疏忽。”
　　方雷因他说的话是为自己着想，所以不好反驳，还得应道：“好，俞兄放心。”
　　地女元丽退到他前面数尺时，方雷迅即跨步挥指点去，点中元丽背上穴道。元丽这才停止后退，说道：“方兄手底太重啦！”
　　方雷忙道：“对不起，但你将不至于体能亏损……”
　　俞百乾冷笑道：“方兄不妨查看一下她双手或者双袖，以我想来，一定有某种毒器，觑机使用。如若刚才你不小心，她大概已从你身上踏过，逃出此地了。”
　　他说得那么肯定，方雷当真就上去检查。元丽右手赶快缩入囊中，一面道：“别听他的诬陷之言，我怎会暗算你呢？”
　　方雷中止了检查的动作，皱起眉头，亦不言语。
　　俞百乾道：“现在请元姑娘送一个信出去，好教大家安心。”
　　元丽道：“俞兄似乎对大毒门特别关心，我这儿有一件信物，你们随便哪一位，送到居庸关去就行啦！”
　　俞百乾道：“此去居庸关，若是加急赶路，来回最快也须两天时间。”
　　冯不良道：“但她说过，只要一天时间就够了。”
　　谢人愁道：“她的确这样说过，况且咱们岂能等候两天之久？”
　　俞百乾道：“以兄弟想来，林幽定是在京畿附近，这件信物送到，那边传令过来，就在这边释放她。所以一天时间，若果是以飞鸽传令，仍然来得及。”
　　地女元丽不得不承认此人的确有过人的才智，点头道：“正是如此。”
　　俞百乾道：“但这么一来，我等就一定要等足一天，方知林幽能不能回来了。”
　　元丽道：“一定来得及的，俞兄何须过虑？”
　　俞百乾道：“不是我过虑，而是在事实上，你的信物，并非命令，仅只是向上面报告而已。假如你的上司决定依计进行，林幽自然能及时回来。如果上面改变计划，决定牺牲你的话，那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元丽听了，面上果然掠过一丝忧虑恐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