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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初战失利
2021-06-19  作者:上官鼎  来源:上官鼎作品集  点击:

  帐幕内,香川圣女的声音道:“他死了么?”
  黎馨摇摇头,道:“死不了,婢子遵从你的嘱咐,适才那一拍只用了三分力道,充其量他只是内脏受点轻伤而已。”
  赵子原挣扎着自地上爬起,对方一掌之力,几乎把他震得五腑内脏都移了位,而他初尝败绩,心中的难受更有甚于肉体的苦痛。
  他刚刚自草地上拾起长剑,自觉无颜再待下去,正欲举步离开,一忽之间,五个宫装女婢又围了上来。
  香川圣女的语声自帐幕里扬起。
  “别难为他,让他走罢——”
  当前一名宫装女婢娇躯一让,赵子原一转身,匆匆往树林掠去,须臾,便将灯火四射的帐幕抛在后面。
  白袍人仍然等在原地,笔直的身躯一动也不动,生像自始至终,不曾移动过一步身子似的。
  赵子原犹未开口,白袍人已自冷冷道:“甭多说,一切经过老夫都已收在眼里。”
  略一停歇,复道:“你败了,果然不出老夫所料。”
  赵子原没好气地道:“但是香川圣女居然没有下令杀死我,难道也在你预料之中么?”
  白袍人道:“她不杀你,自有她的理由,同时亦证实了一件事——”
  赵子原冲口问道:“证实了什么?”
  白袍人岔开话题,道:“萍风拍虽足以克制住扶风剑法,那只是因为你剑上火候未足,换了老夫上去,他们就无可奈何了。”冷笑数声,续道:“除非圣女另有其他专用来对付我的绝招秘技,否则老夫倒大可不必过于耿耿于心了,嘿!嘿!”
  赵子原忍不住插口道:“你说啥?圣女为何要对付你?”
  白袍人只是冷笑,半晌不发一语,赵子原见他避而不答,虽然疑团满腹,却也不好多问。
  良久,白袍人始道:“说与你听,你也不会懂的,你受伤不轻,还不尽快运功调息,再过三个时辰便无救了。”
  赵了原一凛,连忙将手中剑交还对方,就地盘膝坐下,运起师门吐纳口诀调气养伤。
  白袍人突地一伸手,按在赵子原天灵盖上。
  赵子原惊呼道:“你……你……”白袍人低喝道:“摒除杂念,运气冲向玄关——”
  手上一加劲,赵子原但觉一股一股火焰般热气,自对方掌心传下,立刻领悟到对方之意,忙屏息运功。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忽然赵子原身子一阵颤抖,他体内一股浊气在白袍人掌上真力的透导下,正逐渐向玄脉冲去。
  白袍人脸上较他身上的白袍犹要苍白,整件衣袂被汗水渗湿了,不时有丝丝白烟自他的顶门蒸出。
  一阵夜风呼啸而过,隐隐夹杂着轻微的步履声!
  白袍人神色一变,这刻赵子原运气已进入无相境界,人事不知,正是最紧要的关头,万万受不得外来的任何干扰。
  侧耳倾听,在夜风呻吟中,那跫音愈来愈近。
  白袍人暗忖:“此刻我真气仍未散完,不可能分手应敌,万望这人只是个路过的,若是个敌人,后果就不堪想像了。”
  林内一片黝黑,那足步声来到切近,停下了足。
  白袍人意识到那人正站在自己的背后,半晌未见有何动静,不知如何他竟有如芒在背的感觉。
  陡地那人仰天狂笑起来,笑声尖厉刺耳,中气之足令人咋舌,一道低沉的语声一字一字道:“鬼使神差教我在这等情况下碰着你,谢金印,你也有今天……”
  白袍人头也不回,道:“苏继飞,是你来了么。”
  那人道:“你的记性倒还不差,一听到我的声音就认出来了。”
  白袍人谢金印冷冷道:“咱们算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了,怎么认不出来,你想要某家这条性命,是也不是?”
  那苏继飞道:“你何必明知故问,还记得那年你受人买雇,仗剑夜闯太昭堡,击毙赵堡主这档事么?赵门父亡女散,是后苏某曾欲寻你复仇,却是力有不逮,赵堡主的千金赵芷兰亦曾……”
  话未说完,白袍人谢金印打断道:“事情已过去很久很久了,那一年,你还是太昭堡的总管吧,听说赵飞星仁而下士,难怪在他死后,你还如斯忠心不二。”说着,微微叹息一声,苏继飞道:“以苏某的身法,原本万万无法与你匹敌,但眼下你显然绝无还手之力,命中注定你该死于苏某之手——”他一步跨上,一掌扬起,直劈下去。谢金印大吼一声,道:“且慢。”
  苏继飞闻言,掌势微窒道:“姓谢的,你还有何话要说?”
  谢金印道:“某家久闻苏某人慷慨任侠,岂是乘人危难之辈。”苏继飞哂道:“若不乘你之危,眼看此恨此仇,一辈子也休想得报了,苏某虽自问于心有愧,却是被迫出此,你这话不啻白说。”
  一掌重复扬起,谢金印适时喊道:“苏继飞,你容某家说了这一句,再动手不迟。”
  苏继飞道:“你莫要耍缓兵之计,苏某……”
  谢金印沉声道:“你知道这受伤的年轻人是谁么?”
  苏继飞道:“这少年么,苏某与他见过数面,得知他姓赵,是阳武的白雪斋孟老儿的传人,我正在奇怪你缘何要助他疗伤呢?”
  谢金印道:“有关他的身世,你回去问你的少女主人便可知晓了,此刻你一出掌势必祸殃池鱼,连姓赵的少年也一起毙了,当心你要因此后悔终生——”
  苏继飞呆了一呆,道:“你故作耸听之危言,其谁可信?”
  谢金印听出他语气之中,满含森森杀机,不禁暗暗感到不妙。
  这一霎间,谢金印猛然想起自己一生杀人无数,在自己的剑下,每次对方虽想还手,却是无能为力,那闭目等毙的滋味,原来便是这样的,一念及此,心子不由一颤,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脑际思潮翻涌,忖道:“天网恢恢,报应不爽,想不到我谢金印会毙命在这等场合之下。”
  等了许久,却未见苏继飞发掌下来,他不禁又是一怔。
  苏继飞缓缓道:“谢金印你所说的,苏某宁可信其有,为了赵姓少年的安全,说不得只有放弃今日这个千载难遇的机会了。”
  语声中,隐隐透出心中的矛盾与苦痛,谢金印心中登时一松。
  蓦地一道阴森的冷笑自近处亮起,三人头上枝叶簌簌一动,一条黑影自树梢上疾扑而下——
  那黑影下扑之势何等迅疾,一掌平吐,平空加重千钧,挟着呼呼风声,往谢金印顶门劈去!谢金印目眦欲裂,大吼一声。苏继飞脱口呼道:“留心——”
  他未及多虑,猛地一跃而前,恰恰赶上那条下降的黑影,左右双掌连扬,如山内力疾发而出。
  那人眼见偷袭即将得手,陡觉后体生凉,匆遽间再出顾不得伤敌,只有回身封掌自救。
  那人喝道:“姓苏的你不敢下手,我代你宰了谢金印,你怎反而帮起他来?”
  这当儿,谢金印手上的真力已然散尽,全身压力一轻,弓身一弹,好比弹簧一般即刻跃起。
  “呛”一响,长剑随之出鞘。
  刹时但见漫天寒光霍霍,一股剑气直迫出去,剑尖犹未击实,那狙击之人已应声翻倒!
  一条血口自眉心延至小腹,鲜血飞喷而出。
  苏继飞瞪目凝视了一会,发觉那人业已气绝毙命,内心不觉又惊又骇,期期艾艾说:“你——你那一剑并未触到敌身,而他身上的血口竟达寸许,莫非你剑上功夫已到了伤人于无形的境地?”
  谢金印冷然一笑,没有回话。
  苏继飞陡觉胸中窒闷,全身上下不舒服之极,恨不得纵身避开,离开此地愈远愈好。
  他发现自己所以会生出如是感觉,乃是谢金印提剑在手,自剑身锋芒上所透出的“杀气”之缘故。
  当下遂暗暗动功抗拒,但他发现自己的抗拒内力愈大,那无形的“杀气”亦随之增强,简直无法阻挡,他慢慢将自身功力提到八成左右,对方剑上的那股杀气方始减弱了一些。
  直至谢金印撒剑入鞘,“杀气”才完全消失。
  苏继飞的胸前如释重压,长长吁了一口大气。
  谢金印用脚踢翻尸身,道:“你可认得此人?”
  苏继飞望了死者一眼,但见那人身上着一件银色大麾,面目却是十分陌生,他寻思一下,道:“这人十有八九是甄定远手下,银衣队之人……”
  谢金印皱眉道:“如此说,甄定远那头老狐狸也来到近处了。”
  说话间,举步朝苏继飞迫去。
  苏继飞不知不觉倒退了两步,愤然道:“方才苏某放过你来,而你现在竟反过来欲谋不利于我么?”
  谢金印冷然无语,身子一提,平空跃起,反手一抖一拔,长剑再度出匣击出。
  剑尖所指,却是苏继飞立身之处后面,但听一声惨号划破夜空,令人听了为之毛骨悚然。
  苏继飞一呆之下,霍地一个转身,五步前另一名银衣汉子倒卧在血泊中,死状与刻前那一个并无二致。
  他恍然悟出那银衣汉子敢情正欲向自己突施暗袭,却为谢金印发觉,及时击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谢金印挽起身上衣袂,揩去剑身沾染的血渍,喃喃自语道:“这剑子已有多年未曾染上鲜血,眼下杀戒一开,不知又要造下多少罪孽了,唉!”
  这刻他与苏继飞正面相对,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眼,道:“日前在安峪道上,我就怀疑那香川圣女的赶车人马铮就是你苏继飞所化装,事实果然不错,你几时易名为马铮的?”
  苏继飞道:“你能够借用司马道元之名,难道我便不能改名易姓么?”
  他俩谈话之间,赵子原业已苏醒过来,朦胧里听到了后面这两句话,睁开眼睛一瞧,只见白袍人面前立着一个车夫装束的中年人,正是为香川圣女御车的“马铮”。
  下他已从两人的话语中,得知“马铮”乃是苏继飞的化身,在此之前,他已先后见过苏继飞数面,而后来见到“马铮”时,竟然认不出他便是苏继飞所乔扮,可知他不但改了名字,连容貌都乔装过了。
  赵子原脑际思索着这些问题,仍然盘膝坐在地上,未尝移动身子,是以谢金印及苏继飞都未察觉他已醒转。
  谢金印道:“你改名易姓也罢,缘何却要取个马铮的名字,当然你已知晓水泊绿屋二主人‘女娲’的车夫,便叫做马骥,马铮,马骥,字音相去不远,颇有影射之嫌,连老夫都几乎被搞糊涂了。”
  语声一顿,又道:“抑且你化装后容貌,与马骥那般相像,香川圣女所坐的篷车,其大小形状也与‘女娲’的马车一般无二,显然你们是有意在武林中人的心目中,造成一种混乱和迷惑,至于用心如何,只有你们自己明白……”
  苏继飞道:“你呢?你化名做司马道元,敢说没有用心么?”
  谢金印冷笑数声,道:“在江湖上有喧赫地位的苏继飞,竟屈志降身当起香川圣女的车夫来,怕是没有多少人肯相信的了。”苏继飞眼色一变,似乎极为担心对方真会张扬这事。
  赵子原听到此处,可再也沉不住气了,呼地立身起来,冲着苏继飞躬身一揖,口上说道:“苏大叔可还认得小可?”
  前此苏继飞曾向赵子原提到他与其师孟坚石乃是旧识,故以赵子原口头上称呼他为大叔。
  苏继飞与谢金印齐地一怔,谢金印抢着问道:“你是几时醒来的?”赵子原怔道:“刚刚不久。”谢金印道:“然则你目击老夫击杀这两个汉子没有?”
  赵子原的视线落到地上横陈的两具尸身上,摇头道:“没有啊,阁下追问这个做啥?”谢金印不答,心想:“如果他此言不虚,那么他仍不知我的真正身分,因为苏继飞指认我是谢金印时,乃时我杀死那两个人之前,是后他便未曾再提及谢金印的名字,再说,他若知晓我是谢金印,态度势将大为改变,绝不会如此自在,看来似乎是我多虑了。”
  正忖间,陡闻前方旷地上传来一阵金铃声,在夜空中格外显得清脆响亮,诸人不觉吃了一惊。苏继飞失声呼道:“不好!”谢金印道:“什么事?”
  苏继飞急促地道:“圣女预言今夜必有事故发生,目下警铃骤响,看来他们已经发动了!”
  他道了一声“少陪”,横身移出数丈,往帐幕疾掠而去。
  少时,从四周丛林内突然涌出数以百计的银衣人,个个手上俱都提着兵刃,震声高喝,一时之间,杀声直冲霄汉!
  那百余个银衣汉子自四面八方涌将上去,霎那将旷地中央的帐幕,围在核心。
  谢金印睹状道:“这一队人马都是甄定远的手下,他竟择于今夜向香川圣女发起攻击,看似有赶尽杀绝的决心,咱们时间凑巧,恰好赶上了这场好戏。”
  赵子原心子一颤,道:“甄定远与香川圣女有何深仇大恨,非要将她消灭不可?”
  谢金印道:“你忘了在安峪石亭附近,甄定远曾拦过圣女的篷车么,其时甄老狐狸便有杀她之意,无奈情势不许罢了。”
  停歇一下,续道:“小伙你必须记住,人与人间之所以会相互残杀,往往不是为了有何仇恨过节,彼此间的利害关系更能导致人们的敌对,甄定远千方百计欲除去香川圣女,即为此中例证……”
  放眼望去,那苏继飞奔到帐幕前不及十丈处时,已被十数名提刀的银衣汉子赶上,但见刀光旋飞,当前银衣人数刀齐出,向苏继飞后背及腿腰砍到。
  苏继飞双手连扬,倏地“嗤”“嗤”连响数声,竟在对方刀身未递到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发出暗器。
  当先数人乍不及防,被暗器击中,仰身翻跌于地。
  苏继飞身形毫不停滞,俄顷已赶到了帐幕前面。
  同一忽里,帐幕内闪出宫装女婢,以黎馨为首,为数约莫有四十人左右,与甄定远这一大队人马相形之下,便显得人少势弱。
  那四十名宫装女婢各以五人为一组,排开在帐幕篷车的四周,欲接近帐幕,则首先必得通过她们的拦阻。
  谢金印注目察看那边的形势,颔首若有所悟。
  侧首朝赵子原道:“敢情那些女婢乃是摆出了进可以联手合击,退可各自为战的阵法,银衣人为数虽多,要闯过这一失,倒颇为不易呢。”赵子原道:“双方主事者怎么还未见露面?”
  谢金印“噫”了一声,道:“老夫也正怀疑及此,揣摩情形,这一阵不过是先头攻击而已,双方都还有隐藏的杀着及厉害手段犹未使出,咱们等着瞧吧。”
  赵子原打量自己与白袍人立身的地方,正是这一带丛林最为偏僻隐秘之处,是以不虑会被交战的任何一方发觉。
  旷野中厮杀声愈趋响亮,银衣人与宫装女婢们已成短兵相接的状态,战况激烈异常。
  但见刀光与掌影齐飞,两方都在舍命苦斗,战况发展一如谢金印所料,银衣人为数虽多,却始终攻不破宫装女婢的防御圈子,眨眼工夫,最前面的银衣汉子已接二连三倒下数人。
  那苏继飞伫立在帐门当口,没有加入厮杀。
  银衣汉子猛攻许久,无法占得优势,开始身后撤退,宫装女婢则依旧守在原位,未曾趁机追击。谢金印叹道:“这些妮子平日训练有素,临危不乱,竟能挡得住大队人马的攻击,圣女能训练出这一批人来,真是良难了。”
  言下大有对香川圣女之能敬佩有加的意思,这是赵子原首次听到他对某一人如许推崇,不禁睁大眼睛,讶异的望着他。
  那些银衣汉子退到了五丈开外,陡然停住身子,不再倒退。
  赵子原道:“他们正在重整阵容,莫非竟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谢金印颔首道:“他们自然不会就此退走了,再攻之后,从左右二面向中内夹击,另分出一小股人来攻向侧背。”
  双方交手之后,形势果然大为改观,银衣人这一方战术运用已占上风,不多时已确砍倒了对方女婢多人。
  宫装女婢愈战愈形不利,就在欲告溃败的当儿,立在帐门当口的苏继飞突然侧身一让,美艳绝世的香川圣女缓缓走将出来。
  赵子原情不自禁呼道:“瞧!香川圣女现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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