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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事事堪嗟
2025-04-14  作者:上官鼎  来源:上官鼎作品集  点击:

  这下大势已定,老大咧嘴笑道:“当初打赌时怎么说的?”
  两人道:“谁先得宝回到原处,谁就是老大。”
  老五道:“好呀!便仍算你是老大,我可升了两级,是老二啦。”
  老四一拍石头道:“我只升了一级,是老三。”
  说着猛一摇头,仿佛心中老大不快的样子。
  老大哈哈大笑,笑声未止,忽然一扳脸道:“宝物在哪里?”
  老四听到宝物这二个字,右掌往自己后脑一拍,吐吐舌头,非常不好意思地忸忸怩怩道:“不提也罢,一提可真气死!”
  说着两道粗眉往下一塌,好像是受过无限委屈的样子。
  老五惊道:“你可遇上谁啦?”
  老四像是初受挫折的大姑娘似地,低头道:“还不是那个破裤剑客!”
  老大老五同时道:“哦?破裤剑客?”
  老四见他们一番苦思不解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道:“就是姓徐的那个死老头啦!”
  言下好像并不觉得自己也是个老头似地。
  老五恍然大悟道:“破竹剑客!”
  老大一提到他,劲头就来了,白眉乱舞。
  老四自己也忍不住大笑,指着老大道:“上次你把他的裤子都扯下来啦,可不是破裤剑客?”
  老五笑得打跌,一掌拍在巨石上,将一角拍个粉碎。
  老四笑声忽止,洋洋得意道:“我一和他朝相,便客客气气招呼他一声破裤大侠,哪料他狗咬吕洞宾,反而追得我满街乱跑。”
  老大笑道:“你太不争气,要是我,这次定要他光屁股。”
  老五也道:“这个徐老头最奸刁,上次还不是仗着全真杂毛,要不然凭他,恐怕早就光屁股啦!”
  老四摇摇头道:“不见得,不见得,这老不死可也真有两手,九十来岁,瘦得一把骨头,还像个小伙子,精力蛮足的,我和他一直跑到祁连山,他还不是跟在我后面吃屁。”
  老大晓得他一定是斗不过人家姓徐的,才被到处乱追,但也不说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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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五笑道:“那和龙皮套又有何干?”
  老四恨声道:“北海龙皮套!北海龙皮套,我被他这一搞,弄的我连北海都没见到,还说什么龙皮套,牛皮袍!”
  说着一顿口,反问老五道:“你呢?”
  老五玉面顿时变色道:“我的运气比你好。”
  老大一想自己灵芝草并未到手,不由心急道:“那么百蛊珠何在?”
  老五叹了口气道:“南疆放蛊的是不少,少说也有百种,但偏就没百蛊珠,就是有,也没用。”
  老四奇道:“岂有此理!你还说运气比我好!”
  老五笑道:“枉你活了百把年纪,且听我慢慢道来。”
  “据说百蛊珠有雌雄一对,是南疆一种奇蛇的灵珠,用巫术施蛊附之于上而成,但这种奇蛇百年一见,暂且不说,而且也要施巫术三十年方可大功告成,我算算,要再等个三五十年,恐怕我也有做老大的机会,珠子又有何用?”
  老大摸摸白胡子道:“你真是少不更事,抢他个现成的便可以了。”
  老五苦笑道:“你少多嘴。”
  “这玩意儿真是绝宝,辛辛苦苦练成了,却只能用一次,三两日功夫,便成了普通的珠子,但可以雌雄两珠分二次用,我辛辛苦苦学会了符语,却没有解药。偷他个珠子也没用,况且早有人捷足先登也。”
  老大耸耸肩膀道:“这下我们可栽到家啦!”
  老四不服气道:“你也太无用,人家可偷,你就不能黑吃黑不成?”
  老五怒道:“人家二十年前就偷去了,而且一并把解药的方子也带了走,我要再等下一个珠子,少说要五十多年,找以前那家伙,恐怕还更久些。”
  老大自我安慰道:“算了,反正这百蛊珠不值什么,咱们也不稀罕!”
  老五也叹口气道:“这玩意儿平常是不值什么,但一经施术,五天之后,方能生效,而有效期却为三天之内,此时,在其三丈之内,功力再好也难逃一死,而且又是无形无息,只有那施术的,须预服巫药才能无碍。”
  老大唔了一声道:“今后咱们五人还是隔得远些,不要给人家一网打尽才好。”
  老四打趣道:“只有老五不怕,他可见过那些已经被人用过的废珠,他只要在三丈之外发现了那种珠子他便能逃命了。”
  老五正颜道:“但愿如此,否则我做老大可没机会了。”
  老大念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老僧坐化之后,千万不要火葬,我最怕热,最好是沉在大海底,图他个永世清凉!”
  老五很伤心地说:“我死了之后,要葬于万花丛中,名山大刹之旁,来生定变个巧俏的娘子,却不要活得长久,二十来岁死去,就最是完美不过。”
  他们二老一吹一搭,言下十分唏嘘。
  老四仿佛以最长命者自居,慨然大笑道:“一切包在我身上。”
  他那慷慨激昂的笑声,哈哈地震耳欲聋。
  老大、老五也装出转忧如喜的样子,忽然,老大戟指向一株古松顶上骂道:“缩头的,还不给我下来。”
  应声便有一个尖嗓子叫道:“下来吧,下来吧!”
  便从树顶跳下来一个方脸的老头儿,他那看似笨重的躯体,却似空中飞燕般地,轻飘飘地落到巨石上,他一落地,便装得一本正经,往老大风伦一躬到地道:“参见老大!”
  老大面色不变,吊着嗓子道:“孩儿免礼,一旁坐了。”
  老二唏唏地一咧嘴笑道:“你少托大,乖乖把宝座让我坐了。”
  老五一伸手道:“这也容易,你且把那千年参给拿出来。”
  老二道:“这当然——”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手掌大的犀皮盒子,用力往两旁一掀,那盒儿便分成两半,果然中间放了一支通灵宝参,而且须眉齐全,真是香气四溢,满山为之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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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老不料自己都扑了个空,而最木实的老二却马到成功,心中都暗暗嘀咕,尤其是老大最不服气,心中更迁怒到那伏波堡的张天行身上,老四也连声咒骂破竹剑客不已。
  倒是老五在年轻时便最为机灵,一手接过宝参道:“老二到底是利害,平时瞒得哥儿们好苦,哪知道你一肚子鬼,你先说说怎挖到此宝的咧?”
  老四打趣道:“我听说这种千年参满月之夜,便会出土迎月而舞,老二是不是也舞了一通?”
  老二右手连捻长须道:“你们也太小看我了,只有傻瓜才在泥土里挖人参啦!”
  老大灵机一动,忙拍掌笑道:“正与我意相合,我已知你这千年参是得自何处啦!”
  老二洋洋自得道:“少耍阴险,你我且写在石上对对看。”
  说着,两人便用袖子盖着手,各自写下了心中所思。
  老五、老四一看,竟都是“武当”二字。
  老四悟道:“你把蓝石老道的命根挖来啦!”
  老五也笑道:“当年为了这劳什子,我们五个大闹武当山,还惹得全真老杂毛和破竹剑客找上门来,哪料到老夫如今略施手脚,便马到成功啦。”
  老大眯着眼笑道:“蓝石老道自以为有了灵药,便可长命百岁,还不是早归道山!我们五个老不死不过好奇想见识见识,他就小气的紧,我们没闻到一丝一毫的宝气,倒比他还活的长,你说好笑不好笑!”
  老五也沉迷到往事的回忆之中,他哼哼地低笑了两声,玉面轻摇,长叹了一声,道:“唉!都老了。”
  老四见他那副丧气相,心中大不受用,忙高声道:“我说,老二,蓝石老道那些徒子徒孙怎么这般酒囊饭桶,被你将他镇山祖传之宝都给取走啦!”
  老二用巨掌拍拍胸脯道:“你少灭自家威风,我老儿自有妙计。那白柏老道虽刁得紧,我老儿便来个调虎离山,深更半夜在他正殿上放把火,把那些大小杂毛烧得个手忙脚乱,嗨嗨!老夫就不客气,来个顺手牵羊。”
  说着,几自得意地笑声不绝。
  老大冷声道:“你少得意,对不起,老大这位子你还坐不得。”
  三人都惊讶地望着他,尤其是老二更笑道:“风老头说话不算数不成?”
  老大道:“当年咱们打赌是要取辽东千年参,谁说武当山是在关外的咧?”
  老二一听倒真的怔住了,作声不得。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一言不发。
  忽然,老大以手撮口,长长地嘘了一声。
  应声而起的便是一个爽朗的笑声道:“闷煞我也。”
  便从林子里跳出来一个大汉,他那身架是何等硕伟,但早已白发皤皤,皱纹满面了,在他们中间,一比之下,他显得特别苍老,而事实上他比其他四人在心灵上所受的挫折也多得多。
  他是谁?
  他便是五雄中的老三——人屠任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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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远的离别,往往使人与人之间带来了隔膜。
  他们虽是生死与共,有近百年的交情,但他们也曾分离了一段漫长的时光。老人的岁月,更觉得分日如年。
  任厉瞪着昔日啸傲江湖的伙伴,而他们也无言地看着他,风伦是老大,而且也是他把任厉引到这儿来与大家见面的,因此他粗犷的笑了,这笑声如初春的和风,融化了他们心中的隔膜。
  任厉也苦笑道:“怎么啦?大伙儿都把我忘了不成?”
  老五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他们一直以为老三已经撤手人世,但多年来,他们彼此之间绝口不提,大家心照不宣,因为,他们还有一点希望。
  而现在,这曾经是极渺茫的幻思,却被证明并不是梦想,面对着这长远渴望的一刹那,又有谁能说些什么呢?
  老二强自笑道:“好小子,你倒在外面逍遥,害得我们想的好苦!”
  任厉忍不住眼中的泪珠,于是,他流泪了。
  那亮晶晶的泪珠,在他们白花花的胡子上滚动而下,先是几颗,终于越滚越多,他们彼此地望着,他们都觉得一如当年订交之时。
  少年时的豪气,又开始在心胸上盘旋,但老年人的心境,却因而更觉凄凉,他们似乎是为了久别重逢,而喜极流泪,但更像是为了一生事迹而悲喜交加。
  于是,山谷中传出了狂笑大哭的声音,在中气极足的声调中,孕育着千锤百炼过的感情!
  早起的猴子,惊疑失措地凝听这震耳的哭声,当它们觉察到其中的压力,是它们所不能负担的时候,它们便纷纷用前肢掩起耳朵,吱吱喳喳地往山下急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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