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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椎心泣血
2022-01-02  作者:上官鼎  来源:上官鼎作品集  点击:

  晚霞照在树林上,红的更加红,紫的更加紫了。
  天空有一朵浮云,随着晚风倘佯着,最后聚集在山谷里,不再出来。
  迟归的鸟儿也投入了林巢。
  陆介在山径上奔着……
  他看了看天,轻声叹了一口气:“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但是异乡的游子啊,何处是你的家呢?”
  小径两旁全都是合抱以上的大树,巨大的根盘据在地上,像千百只臂膊牢牢地抱住地面,陆介带着羡慕的心情望着它们,喃喃地道:“你们至少是有根的啊……”
  晚风带着成熟的芬芳送来,陆介把腰间的长剑取下,反插在背上,让那黄色的穗丝在肩上拂动着。
  这个年轻的高手,一点也不知道,一个天大的危机已距他愈来愈近了!
  小径斜斜地弯转,一转过去,眼前升起一片迷蒙的大雾。
  陆介一点也没有觉得这片雾气的离奇,他的身形如行云流水一般飘进了雾中。
  四周的景象骤然像是失去了实在性,虚无飘渺地晃动着……
  陆介只道是大雾中应有的情景,他一面用敏锐的听觉帮助大雾中视力所受的影响,一面以上乘的轻功向前奔跃着。
  渐渐,他的身形越来越快了,就如一道模糊的影子一般,飞快地在大雾中闪过。他的心中仿佛闪过一丝不妥的预感,于是他只想快一点走完这一片大雾蒙蒙的林子。
  突然之间,他发出了一声轻越的啸声,他身形猛然一停,那原有的惊世骇俗的速度所造成的冲力使他的上驱猛然往前一俯——
  但是他一口真气突地下沉,一只脚尖牢牢支在原地,身子像一个陀螺一般迅速地旋转起来。
  转到第五圈上,他才算把势子缓下,定下身来!
  他低头看了看,脚尖距悬崖的边缘仅仅只有两寸!
  “真危险,我差一点就冲下绝壁了——”
  他暗自庆幸地挥了挥额上的冷汗!
  他凝目向前望,雾茫茫中依稀可辨对岸高峻的山影,他暗自忖道:“原来这是一个断崖,若是旁人到了这里,自然只有回头走,但是,我却不难纵过去哩——”
  正因为他想到这一点,他就想到那种神出鬼没的“蛇形令主”必然也能渡过此崖,于是他非纵过去看看不成了。
  他暗忖着:“这断崖宽约十丈,中央那凸出的孤岩正是大好落脚之地——”
  于是他暗中吸满一口真气,双足微微一抖,身形已腾空飞出。
  这种不必借势,不必纵跳的轻身功夫,正是全真武学的特色!陆介的身躯潇洒地飞出五丈,缓缓落下,断谷处由下向上的山风吹得他的衣衫振振然飘起……
  “哎呀!”
  那是令人魂飞的惊叫,是陆介的声音哩……
  白色的雾,愈来愈浓,一团团像海涛般在山岩峨崖之间汹涌着……

×      ×      ×

  在这种时候,就能看出全真的精妙和陆介机变的敏捷了。
  当他脚尖落向那矗立谷中的孤岩时,那雾中的孤岩忽然像幻影一般失去了踪迹,陆介登时一脚踏空,重心陡失——
  只见他强抑住惊慌之情,双足如闪电一般在空中一荡,就借着这一荡之力,身形竟如一张薄纸一般向横处飘出数尺。
  他借着这一下翻腾,猛然换气,那本应急速下落的势子竟然变为旋转之势,倒像是一只巨鹰盘旋着缓缓下降一般!
  这一手轻功唤着“枯蒲残荷”,完全仗着一口真气,硬硬把那下落之势化为旋转之势,是以下落之速大减,但是一口真气不可持久,一经换气,立刻就得直栽而下。
  陆介身躯看来平稳异常地下降,实则他心中愈来愈急,只因他那一口真气逐渐告竭,而下面仍然是一片茫茫,深不见底。
  他用深厚的内力,强自闭住那口真气,支持着下坠的身形……
  但是,这样焉能久持?
  蓦然,陆介极端痛苦地吐出了一口真气,霎时他的身子急速地下落——
  大风把他的衣衫鼓得像个翼人,那下坠的势子愈来愈快。
  他向下看了一眼,忽然眼前像是出现了一堆堆磷磷白骨,那骷髅头,支离破碎……
  他下意识地忖道:“哼,又是些幻景,这雾好生古怪——”
  这回他看实在了,因为他已能看到地面。确实是的,一堆堆的白骨!
  “我立刻就要加入那一堆堆的阵容了。”
  在这生死之间的一瞬,他居然自嘲起来。
  这接近地面一刹那,速度之快实在令人咋舌,陆介感到一阵窒息的感觉,他意识到“死”接近了……
  脚下那一堆堆白骨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了,忽然一种奋发之情飞上陆介的心头,他挣扎似地大吼一声,猛然气聚双掌,奋力向下一拍,惊世骇人的先天气功已然发动!
  只见他眉发暴张,瞬眼之间,一连拍出七掌,每一掌都发出轰然大震,第七掌发出,已成了浑然一片狂飚!
  那令人难以想像的下坠速度竟被这势夺天威的先天气功缓慢了下来,陆介在着地之际,就地横着一滚,化去余势——
  满天的灰尘落叶渐渐停止飞落了下来,陆介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的衣裳和皮肤都擦破多处,但是毕竟他保得生命。
  他惊奇地回味着方才那一刻,那一刹那间,没有东西比他求生存的渴望更迫切的了,那地上的骷髅头像是排成“天下第一”四个字,对着他发出嘲弄的磷光。

×      ×      ×

  他记得,在那一刹那间,他曾因忖道:“陆介啊,你将是天下第一高手啊,怎能就此而死?”而感到雄心奋发,于是,他发出先天气功!
  现在他开始打量四周了,首先印入眼帘的,竟是一块竖立着的石碑,上面刻着两行字:
  “落此鬼谷,
  化为白骨。”
  陆介轻哼了一声。
  事实上,这两句话一点也不为过,当今武林中知名之辈,能幸免于这高崖的下坠不死的,只怕仅有陆介一人!
  这并不是说陆介已是无敌天下,而是说身具先天气功的,只有陆介一人!
  他抬头看了看那令他生出幻觉的怪雾,他立刻觉得这崖底比之崖上尤其阴森迷蒙而可怖。
  “我该设法上去——”
  但是立刻他想到,这山壁至少也有千丈以上,在这离奇的怪雾中,如何爬得上去?
  他踢开了脚旁的一个骷髅,暗叹道:“这些全是枉死鬼——嘿——枉死城!”
  蓦然,他怔住了!
  原来他看见一块小石碑,上面正刻着三个草字:“枉死城”。
  那三个字奇怪地竟令陆介生出一种冰凉的寒意。
  忽然他想道:“难道这里有人?否则,这些石碑是谁刻的?”
  他向走前了几步,忽闻淙淙流水声,不禁止步一看,果然前面竟是一弯清溪。
  最奇的是,那溪流上还跨着一座腐朽不堪的小木桥。
  陆介暂时被好奇代替了恐怖,他继续走前两步,那桥首又出现一方小石碑,上面刻着三字:“奈何桥。”
  陆介皱着眉喃喃自语道:“真是鬼地方——”
  “不错!”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把陆介吓了一大跳。
  他回头一看,却是不见人影。
  “什么人?”陆介大吼道。
  回答是一声阴沉的冷哼!
  那声音像是从大雾迷蒙的天上传下来的。
  陆介斜着眼望了两眼,把目光收了回来,却停在“奈何桥”三个字上。
  一阵寒意飞上陆介的心头,他猛然向后跑了几步,脚下一绊,低头一看,却是那块石碑,触目心惊的“枉死城”!
  他连忙移开目光,往右边一看,印入眼帘的却是一堆白骨!
  他为这恐怖的情景弄得有点慌乱了,他茫然喃喃道:“奈何桥……枉死城……难道,难道这是地狱鬼域?”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迎面一阵冷风吹了过来,他觉得脸颊上一阵痒痒的,伸手一摸,却是肩上的剑穗。
  “呛”一响,一道青光一闪,陆介抽出了长剑!他紧紧握着剑柄,生像是那剑子给了他无比的胆气。
  他让冰凉的剑身贴在烧烫的面颊上,霎时,他已恢复了镇定!
  他狂妄地笑了笑,暗道:“未来的天下第一高手怎能见畏于这等魍魉末技?我定要寻出究竟来!”
  于是他坦然跨上了“奈何桥”!
  奇怪的事又发生了,他一走完那座木桥,霎时形势大变,那层神秘怪雾陡然不见,眼前一亮,一切景物历历然。
  陆介惊异不已地四望了一眼,纵身一跃,上了一块巨石。
  他居高望了一下,却是什么也不见,正在这时,忽然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唉——”是一声长叹!
  陆介像一支箭一般往发声的地方斜纵上去,那边也是一片斜斜的崖壁,陆介纵到了边上,离崖顶尚距三尺,而上面却无借足之地。
  只见他力贯五指,噗的一声齐齐插入了崖石中,手上微一运劲,身躯像一片枯叶一般翻上了崖顶,姿势美妙已极。
  但是他才上了崖顶,却是猛然一震——
  原来他眼前出现了一幅怪景!

×      ×      ×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卧在山石上,胸前的衣襟打开着,双手却用一根锈铁链系着,夜风吹过,白发和白髯齐飞。
  陆介一声不响地看着这幅怪景,忽然,呼的一声,一只硕大无比的巨鹰向老人扑了下来——
  陆介大吃一惊,伸手扬剑就往大鹰冲去,哪知冲了五六步,忽然一股无比强韧的劲道把自己身形硬生生阻住下来!
  陆介大吃一惊,连忙一看那老人,依稀眼角中瞥见老人系着铁链的手挥了一下,蓦然——
  那只巨鹰已扑至老人胸前,伸出铁铸般的勾齿啄在老人裸露的胸上——
  陆介大叫一声,狂急之下,竟然发出“玉玄归真”的内家真力,那无形的阻力霎时波的一声被穿破,陆介手中长剑如毒蛇穿洞一般刺向那巨鹰。
  陆介这一剑看似简单,实在暗含极厉害的杀手,那只巨鹰竟似识得厉害,惊鸣一声,奋翼闪避。
  陆介剑锋一抖,啪啪数声,扫下几根翎羽来,那鹰却一声长鸣,高飞冲天。
  陆介忙看那老人,只见他胸口上已被啄了一个伤口,鲜血汩汩而流——
  陆介正要开口,忽见那老人顶门上冒出一股蒸气,那胸口的鲜血立刻止住。
  陆介惊骇地忖道:“这老人分明身怀极上乘的武功,方才阻我之劲也必是他所发,但是他为什么要躺在这里让老鹰来啄?难道是那锈铁链在作祟?”
  他打量那老人,只见他皤皤白发下,密密麻麻的皱纹编织成一幅痛苦的表情,心中不禁油然生怜,伸手抓住那铁链,要想一把扯断——
  哪知手才一抓那铁链,那链儿竟如枯枝一般断成两截,洒了一地锈粉。
  陆介暗道:“这铁链分明锈得腐坏,不知这老人何以用它系着双手,像是动也不能动?”
  这时,那老人忽然睁开眼睛,冷然道:“少年人,你过来——”
  陆介忘却了一切恐惧之情,依言走了过去。
  哪知那老人忽然一翻手掌,疾逾闪电地向陆介脉门上抓来!
  陆介心中猛然大骇,暗忖:“这老人这一抓出手之快,只怕天下难有第二人办得到——”
  他手上也敏捷无比地猛然一缩,同时拇指食指小指向外一伸,一分不差地指着老人的掌心“品门三穴”。
  “品门三穴”位于掌心中,最是不易为人认准,陆介仓促之间拂出,竟是分毫不差,这等拂穴绝技实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了。
  那老人双掌一颤,五指巧妙无比地躲过陆介一拂,陆介知他下面必是攻招,单掌猛回护胸,忽觉右手一麻,“呛啷”一声,长剑落在地上,右手脉门已被制住。
  老人攻势原在左边,哪知一颤之间,已自扣住陆介右手脉,这等出手,难怪要令陆介大惊失色了。
  那老人平静地道:“小子你可是全真派的弟子?”
  陆介在脑海中苦思方才那一招,老人所云根本没有听入,老人大声道:“喂,我问你你听见没有?”
  陆介离师以来,从未遭此大败,他脑海中一时浮上千百妙招,但却似没有一招能破解老人方才那一抓,心中不禁又急又气……
  蓦然耳膜一震,是那老人的大喝声:“小子,你聋了么?”
  那个“聋”字使陆介心中陡然一凛,一个灵感一闪而过,他暗地里喜道:“对,我该用‘聋人三式’!”
  只见他左手猛然如戟点出,双脚腾空齐飞,同时大吼一声,右手已自挣出老人掌握!
  那老人须发俱张地一把抓出,劲风破空之声在左面一荡,他的五指却已闪电般抓向右边,正与方才那招如出一辙!
  只见陆介对那右面劲风直如不闻,双目精光凛然地注视着老人那闪电般的一抓,双掌如车轮般轮番切出五掌!
  那老人惊咦一声,抓出之掌一触即收。
  要知武学上乘之士,对敌之际,端的是耳听四方,眼观八路,出手之际常常看都不必看就能分毫不差,完全以听觉判断敌势,这老人所使招式正妙在能以出掌劲风扰人听觉,加之他出手快逾闪电,令人难以防守,而陆介所用的招式却是“聋人三式”中的招式,是以丝毫不受老人掌风劲气影响。
  那“聋人三式”乃是全真教第三十代掌门人天聋真人所创。天聋真人生下来不久耳朵就失去听觉,练武之际失去听觉的帮助,自然大感吃力,但是天聋真人仗着绝世奇才手创“聋人三式”,全以眼力判断一切,在终南山上大破黎山“天蚣毒针阵”,从此“聋人三式”名满天下。
  陆介被老人一句“聋子”提醒,想到这“聋人三式”正是破解老人怪招的唯一法门,果然一举成功。

×      ×      ×

  那老人的脸上露出一种奇异无比的神色,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陆介,陆介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
  那老人忽然大笑道:“好小子,你是全真第——让我想一想,啊,第三十三代弟子,是不?”
  陆介傲然点了点头。
  老人脸上流过一丝紧张之色,大声道:“你的师父是青木还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陆介答道:“家师上青下木,晚辈陆介。”
  那老人白眉一掀,沉声道:“好,好!”
  陆介一怔,可不知道他“好”些什么。
  那老人抬起头来看了看天,喃喃自语:“他是说十年之后,现在才是春天,要年底才满十年哩,我可不能不守信用——”
  陆介听得一怔,忽然想起方才巨鹰之事,忍不住道:“老……老前辈,你为什么要让那只扁毛畜牲啄一口?……”
  那老人猛然全身一震,凝视着陆介,缓缓把胸前衣衫扯开,沉声道:“我每天让它在胸上啄一口……不过,嘿,一时可死不了——”
  陆介一看,果然老人胸上伤痕斑斑,心中不禁大奇,张口问道:“老前辈,那是何苦呢——”
  老人脸上松皱的皮肉痛苦地抽搐着,他喃喃自语:“何苦?何苦?”
  陆介大声接道:“是啊,您何苦呢?”
  老人右掌猛然一挥,那半截锈链发出呛啷一声,他手掌“噗”地拍在身边巨石上,那三尺见方的青色旋石登时被拍成粉碎。
  陆介心中一震,暗怔:“这老人好深的功力,只怕我用出先天气功也不见得能够如此——”
  那老人忽然怒叫道:“我不要人怜悯,老夫身负弥天之憾,要以肉体上之痛苦来冲淡心灵上之苦痛——”
  陆介吃了一惊,心想:“这算什么?每天让那畜牲啄一口?”
  老人瞧了陆介一眼,怒道:“小子你不以为然么?”
  陆介用力点了点头。
  老人大怒,却没有说什么,过了一会,独自坐下。
  只见老人捧着头苦思,那肮脏破烂的衣衫随风飘动着。
  过了半晌,那老人似乎越来越不高兴了,抬起眼来一脚把一块石头踢出老远,伸掌把一地石粉扫得满天都是,口中还不住地咒骂着。
  他身边没有什么东西了,他左右看了看,烦躁地抬起头来对着天空骂道:“讨厌的天,该死的天——”
  陆介觉得有些好笑,那老人已看到了,怒骂道:“妈的,我以为跑到这鬼谷里来总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了,那知道,哼——”
  陆介心道:“这老人原来一定是个十分急躁的人。”
  那老人发了一阵脾气,又缓缓坐了下来,万分痛苦的抓着白发。
  陆介忍不住问道:“敢问老前辈姓氏?”
  这句话倒像是提起了那老人的兴趣,他呆呆怔了半天,忽然目中精光暴射,漫声道:“算啦,老夫姓名久不为人所知,已经渐渐淡忘了,而且——”
  陆介看着他,静聆下文。
  老人缓缓道:“而且我的名字实在太长了——”他说的时候,脸上泛着一种奇异的光彩。

×      ×      ×

  陆介奇道:“太长?”
  老人正经地点了点头,头顶上的白发随着上下荡着。
  陆介忍不住道:“那么,是什么?”显然陆介有些迷惑了。
  老人看了看他,沉声道:“宇内第一剑!”
  陆介叫道:“这是名字?”
  那老人正色地点头,目光中透着凛然的神情。
  忽然,老人怒吼道:“怎么?你不服么?”他的长髯籁然,像是真怒了。
  陆介毫不退缩地答道:“有一点儿。”
  老人一跃而起,指着陆介大声叫道:“咱们比划比划。”
  陆介坐着不动,暗道:“这老儿极是好动易怒,我慢慢总要把他心中之事套将出来——”
  口中却应道:“就是我,不是你老的对手,天下自有别人能胜过你,岂能妄称‘宇内第一剑’?”
  老人怪叫道:“虽则老夫是十年前才开始练刻,但是自信天下绝难有人能用剑把老夫打败——除非——”
  陆介急道:“除非谁?”
  老人望了他一眼道:“除非你师父重复功力,或许——”
  陆介抢道:“你怎么知道我师父功力全失?”
  老人脸上一阵激动,大声道:“怎么我知?哈,就是我——”
  说到这里,连忙住口,陆介怔了一怔,暗道:“这老人究竟是谁?”
  那老人忽然一伸手,虚空向对面一棵大树一拍,那大树一阵摇晃,落下三四个大果子,老人双手一撑,身子离地不及一尺地平平飞将过去,正好接住那几个果子,伸手一撑,又飞了回来。
  他拣了两只较熟的放在自己怀里,把两只较生的丢给陆介,张嘴就吃了起来。
  陆介也咬了一口,也不知那是什么果子,味道却是甚佳,他吃了两只,腹中已饱,看那老人时,已一言不发地静坐在那里,双目紧闭。
  陆介暗道:“这可怜的老人为他心中的恨事日夜折磨着,瞧他只一静下来,脸上立刻露出极端的痛苦。”
  天黑了。
  陆介拾起地上的长剑,猛然想道:“我倒是设法回去的好——”
  一看那老人,似乎睡着一般,那皱纹密布的脸上,竟流露出一股难言的威严,陆介竟然不敢开口相问。
  他抬头看了看天,星星已经出来了,他心一横,把剑子插在背上,也盘坐着运功起来,事实上,他一连施用先天气功,真力的确损耗过半。
  忽闻身边老人颤声道:“不……不是我……我的错,我……先前不知道啊……小眉,我不知道啊……”
  陆介吃了一惊,回首一看,老人是睡着的,只是脸上肌肉抽动着。
  陆介心想:“嗯,他在梦呓。”
  忽然灵机一动,他忖道:“也许能从他的梦呓中知道他的秘密——”
  于是他仔细聆听着,但是老人不再出声,呼吸声愈来愈均匀,想是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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