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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3-20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点击:

  抱剑老人是当前武林最著名的剑术大家,武功已达出神入化的境界,可以说不论怎样贪心的人都不敢来太岁头上动土,然而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竟然发生了。这除了解释凶手是熟人之外,还有什么更合理的解释呢?
  柯俊良、施奋书、滕智峰三人当然并未完全认定柳千瑜是凶手,但是他们又觉得只有柳千瑜进入书房才不会引起师父的戒备之心;换句话说,全天下最有可能杀死抱剑老人的,只有柳千瑜一个!
  因此,他们三人投注到柳千瑜面上的眼色越来越冷峻锐利,六只眼睛就像六把利刃一样,对他逼视不瞬。
  柳千瑜又气又急,忍不住冲口道:“如果杀害师父的凶手是咱们庄中之人,那么你们也有嫌疑!”
  柯俊良从鼻孔中喷出了哼哼冷笑,道:“长福,你说我们三人有嫌疑么?”
  老管家翁长福便代替柯俊良回答柳千瑜的疑问,神色严肃地道:“你这三位师兄没有一点嫌疑,因为他们于吃过午饭后,便与我在一起玩牙牌,一直不曾走开,这事那几个下人都看见了!”
  柳千瑜道:“那么,此时肯定是外人所为,咱们应该立刻出庄缉凶,不该在此对自家嗯疑神疑鬼!”
  施奋书冷笑道:“此事绝不可能是外人所为,即使将武林中的顶尖高手叫来,他也没有能力这样轻易的杀害了师父!”
  滕智峰接口道:“千瑜师弟,你最好拿出良心来,这可是天理难容的滔天大罪啊!”
  柳千瑜激动得全身发抖,悲声大叫道:“不是我!不是我!我可以对天赌咒,我要是傻了师父,老天爷可以罚我绝子绝孙!”
  他掩面痛哭起来,又道:“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是你们的师弟啊!我要是杀害了师父,夺得剑谱和宝剑,我还留在这里干么?”
  柯俊良行事较为稳健,听了这句话,似觉有理,便说道:“你稍安毋躁,若无进一步的证据,我们也不会一口咬定你是弑师凶徒,这件事终归要查个水落石出的。”
  柳千瑜道:“大师兄,您再听小弟一言,小弟这条命也算不了什么,但是你们若错认小弟是弑师凶徒而让真凶逍遥法外,师父他老人家的英灵也不会安宁!”
  柯俊良正要说话,看见那四个仆人已回来,便转向他们问道:“找到了没有?”
  那四仆齐声答道:“没有,小人等踏遍全庄每一寸土地,硬是没有见到它的影子。”
  柯俊良道:“有无其他发现?”
  四仆摇头道:“没有。”
  柯俊良道:“好,你们四人一个立刻动身去桂林通知绮霞师姐,请她回家奔丧,其余三人准备办丧事,该怎么办,听老管家的指示便了。”
  四仆应是退了下去。
  柯俊良转对老管家翁长福道:“长福,此事就偏劳你了,最好先买一口上好棺木盛殓师父的遗体,莫叫师父这样躺着。”
  老管家点头称善,也走了。
  柳千瑜道:“大师兄,您该仔细看看师父胸上的那个伤口,看是被什么兵器所伤的。”
  柯俊良接受了他的意见,走去床榻前,开始动手解开老人的上衣,将老人的胸口擦拭干净,才见老人的致命伤就在心窝处,伤口约有两寸长,显系长剑或匕首之类的武器所造成的。
  施奋书在榻前跪下,抱头痛哭道:“师父啊!您死得好惨!是谁杀害了您?你可要显显灵,弟子即使拼掉这条命也要替您老人家报仇!”
  他这一哭,柯俊良和滕智峰也不禁悲从中来,抚尸大恸,伤心欲绝。
  柳千瑜也跪在一旁垂泪不止。
  那施奋书痛哭了一阵后,忽然跳了起来,戟指柳千瑜大骂道:“柳千瑜!你用不着猫哭老鼠假慈悲,师父必是你下手加害的!除了你外,再无一人能够杀死师父,你给我从实招来吧!”
  柳千瑜闻言大怒,挺身起立,冷冷道:“二师兄,请你不要含血喷人!”
  施奋书听了这话,登时怒从心上起,跳去壁下取下一把古剑,拔剑便刺,怒骂道:“你这个小杂种,我早知道你不是好东西!今天我施奋书不杀你,我就不是人!”
  长剑猝吐猝抖,刹那间空中涌现一团刺目耀眼的光芒,飙然扑向柳千瑜的胸口!
  柳千瑜没有拔剑迎战,顿足纵退,又惊又怒道:“二师兄,你疯了?!”
  施奋书一向最不喜欢柳千瑜,心中早已认定柳千瑜八成是弑师凶手,这时一听他骂自己“疯了”,更是怒不可遏,立即抢步欺上,剑招迸发,一口气就是七招师门最凌厉的剑法!
  柳千瑜手无寸铁,不敢招架,一直倒退到书房外面,大叫道:“大师兄,你说一句话!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这个师弟,可是今天师父不幸被人杀害了,咱们师兄弟应该同心协力——”
  底下的话已被施奋书猛烈的进攻所打断了,施奋书似已失去理性,变成一头发了狂的野兽,不停的挥剑出击!
  柯俊良和滕智峰跟到书房外面,两人神色一片凝重,但没有开声喝止施奋书。
  柳千瑜痛心极了,一边躲避施奋书的攻击,一边又叫道:“你们不肯承认我这个师弟我绝不抱怨,你们不要我留在抱剑山庄我也可以走,但是你们不能栽我的赃,诬陷我——”
  剑光一闪!
  施奋书就在此时一剑刺中了柳千瑜的左臂膀,登时刺得他皮开肉绽,鲜血泉涌!
  柯俊良吃了一惊,忙道:“二弟,不可杀死他,师父的剑谱和‘百里宝剑’尚无着落呢!”
  施奋书一听此言,才没有继续痛下杀手,收剑转对柯俊良问道:“大师兄,咱们该怎么处置这弑师恶徒?”
  柯俊良皱眉沉吟道:“这个……我看先把他关起来,等所有亲友到齐之后,再来好好盘问他为是。”
  柳千瑜臂上伤口血流如注,但是他不觉得痛,他只感到伤心,听了柯俊良的话,更为悲愤,不禁冷笑道:“大师兄,你要关禁小弟,是不是已认定小弟是杀害师父的凶手?如果是的话,请你拿出证据来!”
  柯俊良表情严峻道:“从各种迹象来看,你涉嫌最重!”
  柳千瑜道:“好,这句话我不反驳,现在小弟提醒大师兄一个情况——刚才你们进入书房时师父的伤口还在流血,是不是?”
  柯俊良道:“那便怎样?”
  柳千瑜道:“这表示师父遇害未久,假定凶手是小弟的话,那么小弟根本没有充裕的时间,将万象剑谱和百里宝剑携出庄外然后再返回庄中!”
  柯俊良道:“你也可以暂时将那两件东西藏放在庄内。”
  柳千瑜道:“对,所以你们何不发动全庄之人彻底的搜索一下,要是能在庄内找到那两件东西,再来指责小弟还不为迟!”
  柯俊良道:“你的意思是,如果在庄内找到剑谱和宝剑,才肯承认你是凶手?”
  柳千瑜道:“不,那才能表示小弟确有嫌疑!”
  柯俊良想了一会,点点头道:“好,我会下令搜索全庄,现在你回房止血去吧!”
  柳千瑜转身回房而去。
  施奋书觉得不妥当,说道:“大师兄,你不怕他畏罪而逃?”
  柯俊良冷笑道:“不怕,他要是逃出去,便可证明他是凶手!”
  语声一顿,继道:“他说的也不错,如果他是凶手,不可能有充裕的时间将剑谱和宝剑携出庄外,现在咱们就来彻底的寻找一下!”

×      ×      ×

  柳千瑜回到自己的房间,取出师门治疗刀伤的药粉敷上伤口,找一块布绑紧,便在床上躺下来。
  直到现在,他的情绪仍然没有平静下来,他觉得这是一场可怕的恶梦,而自己仿佛仍在恶梦之中,每一寸肌肉都充满了恐怖。
  他同意大师兄柯俊良的看法,认定杀害师父的凶手必是师父熟识之人,甚至这“熟识之人”很可能正是本庄之人。
  但是,抱剑山庄一共只有十三人——这十三人是抱剑老人、柯俊良、施奋书、滕智峰、云九鸣、柳千瑜、老管家翁长福、四个仆人、两个老妈——而云九鸣已离开远赴中原,老管家翁长福和柯、施、滕三人则饭后在一起玩牙牌戏,那么剩下来有可疑的人只有四个家仆和两个老妈了,他们会是杀害师父的凶手么?
  他觉得四仆和二老妈绝不可能干这种事,因为他们都是头脑简单生活淳朴的人,绝无理由也绝无胆量去杀害主人,因此他便想到了四师兄云九鸣——
  莫非四师兄云九鸣偷偷返回抱剑山庄,潜入书房杀了师父,窃走了“万象十二式”和“百里宝剑”?
  此念一生,四师兄云九鸣的形像便在他脑海里映现出来……
  云九鸣,只比他大一岁,是他们五个师兄弟中长得最英俊的一个,也是较能与他柳千瑜和睦相处的一个,他的个性活泼好动,为人也相当热忱,没有不良嗜好,对师父一向极为孝敬;半个月前,他接到一封家书,得知哥哥要娶媳妇,便向师父告假一个月,回杭州老家喝哥哥的喜酒。罗浮山距杭州远达一千多里路,而以时间来推测,此刻云九鸣应已在杭州老家,除非他不参加哥哥的婚礼,绝不可能在今天赶回罗浮山来杀害师父,何况以他平日的为人来看,也绝不致于干出这种怒犯天条的弑师大罪。
  正在这样的时候——
  “救命!”
  “救命!”
  “救命呀!”
  忽然,那只八哥又在窗口上出现了!
  柳千瑜心弦一震,慢慢的坐了起来,望着那只八哥道:“八哥!八哥!这回你可别跑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杀害了师父?”
  那只八哥叫道:“救命!救命!救命呀!”
  柳千瑜很想过去捉住它,但知自己一动它便会再度飞去,故不敢下床走过去,便又说道:“八哥,你知道是谁杀害师傅的?”
  八哥学他的话道:“是谁……杀害师父……的!”
  柳千瑜知它只能学讲人话,不懂话的意思,不禁长叹一声:“唉,你一定看见那凶手,可惜你只是一只鸟……”
  八哥叫道:“你是……一只鸟!你是……一只鸟!”
  柳千瑜心想此鸟虽不能表达什么,但也应该叫大师兄过来看看,以证明自己确是听到它喊救命才赶去师父的书房的,当下提高嗓门叫道:“大师兄!大师兄!八哥在小弟这里!你快过来看看!”
  八哥受惊,噗的一声又飞走了!
  柳千瑜慌了,连忙靠上窗槛,看着八哥飞上老榕树,以央求的声音道:“八哥!八哥!求求你别跑,现在只有你能证明我确是听到你喊救命才赶去书房的,你千万别再飞跑啦!”
  那柯俊良、施奋书、滕智峰三人正在书房附近搜索,听到柳千瑜的呼唤,三人便一起赶过来,进入柳千瑜房中,问道:“八哥在哪里?”
  柳千瑜一脸死灰,指着窗外那株老榕树呐呐地道:“它刚刚在这窗上,小弟一叫嚷,它又飞上老榕树……”
  柯俊良趋前向窗外的老榕树张望,道:“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柳千瑜满面尴尬道:“它……又飞走了。”
  柯俊良很不高兴,对他怒目而视道:“你在寻我开心?”
  柳千瑜忙道:“不,它刚才真的又飞到这窗上喊救命……”
  柯俊良不耐烦再听他述说,掉头便要出去,那施奋书忽然说道:“大师兄,他这间卧室似乎也该搜一搜吧?”
  滕智峰立刻接口道:“不错,应该搜一搜!”
  柯俊良停下脚步,扫视房间一眼,冷笑道:“我看不可能在这房中找到什么东西,如果是我,我绝不会笨到将窃得之物藏放在自己房中。”
  施奋书道:“顺便搜搜何妨?”
  柯俊良点头道:“好吧。”
  于是,三人便在柳千瑜的房中翻箱子掀床铺,柳千瑜一旁看着,心中暗暗叹道:“难怪师父不大喜欢他们,这三位师兄智慧有限,目光如豆,将来恐难成大器……”
  他房中的日常衣物并不多,总共也只能装一个箱子,施、滕二人略一检视过后,便把注意力集中在床下和衣橱后面等等几处可以藏放东西的地方,结果当然是什么也没找到。
  柯俊良道:“你们看,我早就说不可能藏放在房中……”
  施奋书抬头望望房上樑木,说道:“樑上也要搜一搜!”
  说着,轻轻一纵身,爬高两丈,伸出左手扳住一支横樑,让身子悬吊着,探头查看樑木上是否藏放东西。
  滕智峰仰望发问道:“有没有?”
  施奋书忽然面露喜色,扳着樑木飞荡到左边房墙上,伸手从上面取出一物,随即松手让身子落到地上。
  那件物品,形如一支木棒,却用布包着,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柯俊良面容一沉,目注柳千瑜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柳千瑜愕然道:“我……我不知道呀!”
  柯俊良从施奋书手上接过那东西,解开上面的包布,见是一轴画,当即与施奋书各持一端将画展开来看——
  竟是一幅古画,画中有许多山洞和人畜,表现着古老人类祖先生活的一种状况。
  左上有两行字,一行写着“敦煌壁画”四个字,另一行写着“幻城喻品图”五个字。
  从画布和颜料的剥落来判断,这是几百年前临摹自敦煌壁画的一幅作品!
  柳千瑜一见之下,顿时面色大变,因为他曾经在师父的书房中见过这轴画,而这轴画今天竟在自己的房中出现,这岂非“证明”自己偷窃了师父的东西?
  柯俊良、施奋书、滕智峰三人的表情也顿时变得很难看,施奋书冷笑道:“大师兄,这轴‘幻城喻品图’是师父仅次于‘百里宝剑’的心爱之物啊!”
  滕智峰也冷笑道:“这是元人的作品,据师父说价值绝不低于三万两银子!”
  柯俊良双目一抬,目光如刀盯在柳千瑜的面上,以一种严厉而痛心的声调道:“柳千瑜,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柳千瑜到了这时,竟已没有激动,态度出奇的平静,只微微苦笑一下道:“看来这是一项有计划的栽赃,小弟已百口莫辩,不过师父死后若是有灵,他老人家一定不同意我束手待毙!”
  话音一落,身形猛射而起,就从窗口飞掠出去!
  “好小子,你还想逃么?!”
  柯、施、滕三人怒叱声中,飞快的越窗出房,随后紧追!
  柳千瑜预料他们不会放过自己,他不愿含冤莫白死在他们手中,因此飞出书房后,便全力扑向庄后,打算逃入山中,暂时保住性命再作计较。
  他投入抱剑老人门下比四师兄云九鸣还晚了两年,但是在轻功提纵术方面的成就却高于四位师兄,这时全力飞纵之下,疾似一只飞燕,几个起落间便已越过庄后围墙,钻入庄后的山林中。
  柯、施、滕三人当然紧追不舍,可惜庄后的山林异常茂密,只要落后个二三丈,再要围捕就非常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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