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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禅唱惊巨寇 娇喝镇飞狐
2025-05-28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点击:

  高天行缩回车厢,端着馄饨吃起来。
  他对三花仙子已无怀疑,连带着对云梦八逸亦无疑心,所以对他们送来的食物,放心就吃。
  吃完馄饨,他把空碗放在一边,复闭目打坐,可是一会之后,他忽然感到胃部不适,口中发淡,心中大惊,暗叫道:“不好,莫非馄饨有毒?”
  此念一生,再睁开双目时,便觉眼前天旋地转,神智顿时迷糊了!
  他的头勾下,昏迷过去!
  俄顷,刚才端馄饨来的伙计倏然在马车前出现,他撩开篷帘,看看业已昏迷的高天行,面上浮起一抹诡笑,然后以从容不迫的动作牵马套上车子,登车坐下,一抖缰绳,朝墙门驶去。
  “喂!客官,您何处去呀?”
  一个伙计追了出来。
  假伙计见他追上来,便摸出一锭银子往他手上一塞,低声说道:“不要惊动我那八位同伴,我有事要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客栈伙计一看银子重足五两,神智也登时迷糊,不觉停住脚,望着手上的银子发楞起来。
  假伙计于是直驶出门往东街上驰去。
  开到一处十字路口,他把车子拐入北面街道,驶过一段路,再拐入西面街道,立时催马疾驰。
  不久,已驶至西城门下。
  这时,城门尚未关闭,他很顺利的驱车通过城门,便顺着官道向前飞跑。
  约莫驰行半里,道旁突然跳出三条人影,一齐迅捷的跃上马车,其中一人开口笑道:“师弟,真有你的,果成功了!”
  假伙计没答腔,飞车直进。
  又一人问道:“有没有人追上来?”
  假伙计一摇头道:“没有。”
  那人笑道:“痛快,叫云梦八逸栽了一个大跟斗!”
  另一人在车中沉声道:“且慢高兴提防黄雀在后!”
  那两个人不敢再开口,假伙计亦默默的驾车猛驰,疾驶数里路,转入一条通往方岩山的小路,再行二十余里,已到方岩山下。
  这座方岩山,因绝巇壁立如城,故又名方城山,山有羊角洞,山上怪石嶙峋,形势颇为险恶,相传越王失国而保此。
  假伙计将马车开上一条入山的山路,绕岭曲折约行一刻多时来到一座山洞前。
  山洞形状很怪,洞口长而弯曲,乍见很像一只巨大无比的羊角嵌在山壁上。
  假伙计将车停住,跳了下来。
  那三人也跟着由车内跳出,月光照上他们的脸,只见他们年纪自三十到四十不等,个个体形雄壮,生相骠悍,一个背插双刀,一个背插铁鞭,另一个未佩带长兵器,但腰上挂着一只飞鱼袋,内插数把柳叶刀。
  他们下车之后,那年纪最长背插双刀的中年大汉便朝山洞大声道:“师父,我们回来了!”
  山洞中,随有一老人携杖而出。
  这老人,满头白发,颚下留着一撮山羊须,相貌瘦削,嘴巴尖尖,身穿一袭灰袍,一望之下,会使人连想到老山羊!
  他走出山洞,目注马车,口中发出一声山羊般的破嗓怪笑道:“很好,瞧不出你们师兄弟真有一套,把他拖出来吧!”
  原来,这老人名号叫“山羊公”左丘谷,乃是当今武林有数的高人之一,早年原是横行大江南北的独行大盗,老来便退隐于此,眼前四人是他的徒弟,大徒弟叫“双刀掩日”谌沛,二徒弟“铁鞭断流”石三才,三徒“飞星摘月”鹿瑞虎,四徒“雪上飞”单天雄,已克绍箕裘,成了浙境孺妇皆知的巨盗。
  这时,大徒弟“双刀掩日”谌沛闻言之下,立时将车中的高天行拖了出来。
  山羊公将高天行上下打量一番,含笑问道:“这小子便是神鹰帮‘十三鹰’之一的高天行?”
  谌沛答道:“不错,他于去年叛离盖云天,在沙漠上杀了十二鹰,盖云天重赏擒他治罪,不想此次竟被大杀侠海浪生看中,立他为继承人。”
  二徒弟“铁鞭断流”石三才接口道:“今早盖云天率领麾下高手在世雅镇上拦截他,不知怎的,盖云天正要开棺寻剑,忽然缩回了手,带着麾下高手,匆匆的走了。”
  山羊公目光一凝,道:“哦,有这等事?”
  铁鞭断流石三才道:“是的,弟子等因见云梦八逸寸步不离,未敢立刻下手,后来跟到磐安县城,四师弟心生一计,冒充客栈伙计,端一碗馄饨给他吃……”
  他将经过详述一遍,随即取出一条绳子,将高天行绑在洞右一棵枯树上。
  山羊公问道:“那一口‘无锋’宝剑呢?”
  雪上飞单天雄答道:“弟子一直未见他佩带,可能藏在车上。”
  山羊公道:“搜搜看!”
  雪上飞单天雄应声上车搜寻,但搜遍整个车厢,却未寻着宝剑,便向山羊公禀道:“师父,宝剑不在车上。”
  山羊公道:“那必是在棺中,把它抬下来。”
  飞星摘月鹿瑞虎走上前,帮着单天雄将棺材抬下,然后自飞鱼袋中抽出一支柳叶刀,插入棺盖缝隙,要将棺盖扳开。
  就在这时,他和单天雄突然同时“哎呀!”惊叫一声,一齐仓皇后退!
  山羊公吃了一惊,急问道:“怎么回事?”
  鹿瑞虎和单天雄各自抬起右手,目望手背,骇然大叫道:“暗青子!有人发出暗青子!”
  不错,他们的手背上,各中了一支暗器!
  但暗器竟是两支草茎!
  草茎长约七寸,却像长针一般贯穿了他们的手掌!
  山羊公一见之下,面色大变,一顿手中木杖瞋目厉声道:“何方鼠辈暗箭伤人,给我滚出来!”
  其实,他是色厉内荏,因为他知道能够发出草茎贯穿人的手掌的人,绝不是鼠辈,而是顶儿尖儿的人物。
  “阿弥陀佛!”
  一声清悦的佛颂未了,但见人影一晃,在他们面前已出现了一位老和尚!
  这老和尚非别,正是明空禅师!
  山羊公面色又是一变,干笑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明空禅师,久违!”
  明空禅师风度泱泱的微笑道:“左丘施主别来无恙。”
  山羊公神色一沉,道:“大师乃是一代武学宗师,今日竟然暗箭伤人,不怕折了你的名头?”
  明空禅师含笑道:“此为贫僧对付宵小略施薄惩的手段,算不得暗箭伤人。”
  一旁的双刀掩日谌沛和铁鞭断流石三才一听此言,勃然大怒,撤出兵器便要动手。
  山羊公喝住他们,回望明空禅师冷笑道:“敢问大师此来何意?”
  明空禅师道:“海浪生一世英雄,死后应受到尊敬,贫僧不容许有人侵犯他的遗体。”
  山羊公道:“老夫并无侵犯他遗体之意。”
  明空禅师道:“开棺便是侵犯。”
  山羊公面上浮起一抹讥嘲之笑,缓缓道:“大师之意,真在保护海浪生的遗体么?”
  明空禅师颔首道:“然!”
  山羊公“哼!”的一笑道:“只怕也在那口‘无锋’宝剑吧?”
  明空禅师微笑道:“贫僧若想要那口宝剑,早就拿了,何待此时!”
  山羊公仰天大笑道:“老夫久闻大师一直欲杀海浪生以为武林除害,而今海浪生业已死亡,大师却说要保护他的遗体,此言其谁能信!”
  明空禅师正色道:“海浪生生前虽然杀人无数,然尚不失为正派人物,贫僧虽有除他之意,却无嫌恶之心!”
  山羊公悍笑道:“老夫只想要他那口宝剑,亦绝无伤害他遗体之意。”
  明空禅师沉声道:“施主以为剑在棺中?”
  山羊公点头道:“不错!”
  明空禅师道:“就算剑在棺中,贫僧亦不容许施主取去,天下异宝,有德者居之,你们师徒可不配!”
  山羊公面容一狞,目中杀气迸射,道:“大师是要横加阻挠?”
  明空禅师颔首道:“正是。”
  山羊公一顿木杖道:“那只好领教领教了!”
  明空禅师忽然笑了起来,道:“施主已洗手退隐,今日为一口魔剑而损生,宁非太不值得?”
  山羊公不答,向四个徒弟使了个眼色之后,立即欺身进杖,喝道:“废话少说,接招!”
  木杖一抡,挟雷霆万钧之势,横扫而出!
  明空禅师手中禅杖略抬,以“登山进香”之式,垂直迎架来势。
  但闻“拍!”的一响,双杖已碰击一起。
  明空禅师身形稳若泰山,未曾晃动一下,山羊公则反被震退一步。
  在他来说,这并非意外,他早就知道不是明空禅师之敌,其所以仍要动手,目的在缠住明空禅师,好让徒弟们去夺剑而已。
  所以一退之后,随又变招再出,木杖倒抬而起,猛挑明空禅师下腹丹田!
  明空禅师微微一笑,禅杖突地舞了一圈,很轻易的便将他的木杖碰开,然后乘势点出,也攻击他的丹田大穴、
  山羊公不及招架,慌忙再退一步。
  明空禅师举步直欺,禅杖连发三招,又将他迫退数步,笑道:“施主成名不易,莫如就此罢手?”
  山羊公暴吼一声道:“放屁!”
  木杖一紧,抢招疾攻。
  他一生为盗,能够活到七八十岁而不死,亦足证明一身武功非比寻常,此刻发横进招,攻势之凌厉,亦令人目悚心惊。
  明空禅师见招破招,冷静而从容,好像与他“儿戏”似的。
  但虽然如此,他一时也无法将山羊公摆平下来。
  双刀掩日谌沛和铁鞭断流石三才亦知师父非明空之敌,而刚才师父那一眼色,他们也已了然其意,故一见师父发动猛攻之后,立时双双跳进棺边,动手便要开棺取剑。
  哪知他们刚刚跳进棺侧,忽似被毒蛇咬了一口,也“哎呀!”大叫一声,仓皇暴退。
  山羊公闻声大吃一惊,当即一掠飞开数丈,落足于一颗巨石之上,惊问道:“怎么了?”
  谌沛和石三才也举起右手,震骇欲绝的瞪着手背,颤声道:“师父您看!”
  与鹿瑞虎和单天雄的情形如出一辙,他们的手背上也各被一支草茎贯穿了!
  这等功夫,名叫“摘叶飞花”,非有一甲子功力之人,是绝难办到的。
  山羊公这才知道强敌环伺,自己师徒对于海浪生的宝剑,已无染指之望,当下一挥木杖,大喝道:“点子扎手,咱们走吧!”
  身形破空飞起,望山中疾遁而去。
  谌沛、石三才、鹿瑞虎、单天雄见师父逃了,哪敢逞强,也一齐拔步便跑,师徒五人一眨眼便处失于山中深处。
  明空禅师目送他们逃走之后,即走到洞右那棵枯树下,解去高天行身上的绳子,再走入羊角洞中,端出一盆清水,往高天行脸上泼下,随手扔掉盘子,笑了笑道:“牛鼻子,咱们走吧!”
  禅杖往肩上一荷,飘然而去。
  附近一座山岩之后,纵起一条黑影,如鹰飞旋,跟着他下山去了。
  而高天行,脸上经凉水一泼之下,不久便悠悠苏醒,当他发觉自己躺在一处陌生的山上时,不禁大吃一惊,忙的一翻身跳了起来。
  他吃惊的环望周遭的一切,暗忖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这里?”
  视线瞥及被抬出车厢的那口棺材,他的心头陡然一跳,连忙上前察看,发现棺材未被破坏,于是很自然的又想到藏在车座下的那口宝剑,又急逐忙的跳到车前,抬起车座,伸手摸入。
  他顿时放心了。
  因为,宝剑尚在!
  他取出宝剑看了看,又将它藏入车座下,皱起眉头困惑地道:“这是怎么回事?宝剑未失,棺材亦安然无恙,对方要的是什么呢?”
  想起自己是在吃了那碗馄饨之后,突然昏迷不省人事的,顿时有所领悟,又自言自语道:“是了,那伙计必是贼子冒充的,他迷倒我后,即将马车开到此处,他可能以为宝剑藏在棺中,故要开棺搜索,而就在那时候,突有一人出现击退了那贼子,泼冷水把我救醒……可是,救我之人是谁?他哪里去了呢?”
  他转头望着那座山洞,心思救命恩人可能就在洞中,于是举步走入。
  洞中很黑,但隐约可见里面有不少日用器具,他不敢太深入,住足开声道:“喂,有人在么?”
  “救命!”
  洞内深处,突有一女人呼救!
  高天行为之一愕,运目望入,却不见那女人在何处,乃又开声发问道:“你是谁?”
  “我……我是严员外的女儿,请救救我!”
  高天行甚为惊疑,再问道:“姑娘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那女子哭道:“我是被‘雪上飞单天雄’那贼子劫来的,他要向我父亲勒索十万两银子……”
  高天行讶然道:“雪上飞单天雄何许人?”
  那女子哭哭啼啼道:“他是‘山羊公左丘谷’的徒弟横行江浙一带的强盗!”
  高天行一听“山羊公左丘谷”六个字,暗吃一惊,忖道:“原来我是落在‘山羊公左丘谷’的手里,这样看来,刚才击退‘山羊公’之人,必是‘三花仙子’了,但她为何不救洞中这位姑娘?”
  他一边思索,一边运目四顾,发现右方洞壁上挂着一盏油灯,当即摸出身上的火摺子,将油灯点亮起来。
  灯光一亮,洞中情形更为清晰,只见洞窟颇为宽大,正前方摆着一张石床,床左有一扇铁门,通入洞中深处。
  高天行取下壁上油灯,走近铁门,推开门闩,开门走入,发现洞道弯弯曲曲,不知其深几许,他边入边问道:“姑娘你在何处?”
  那女子的声音从七八丈深的洞内传出,道:“我在这里,请快来救我!”
  高天行循声走入数丈,见到了几间洞室,他打开每间洞室察看,发现都是供人睡卧的房间,忖度必是山羊公师徒睡卧之室,当打开最后一间洞室时,才发现那姑娘瑟缩于洞室的一角,正在那里饮泣。
  看到她的情形,他不禁面上发红,大为尴尬。
  她年约二十出头,容貌颇为俏丽,体态更是婀娜迷人,但是全身只穿一件亵衣,露出一身雪白的胴体!
  高天行连忙放下油灯,脱下自己外衣扔给她,说道:“快穿上去。”
  那姑娘又是羞急又是感激,匆匆忙忙的穿上他的外衣,掩遮了半裸的娇躯,这才屈膝一福道:“壮士救命之恩,难女没齿不忘……”
  高天行打量她问道:“姑娘被劫几天了?”
  那姑娘低首悲泣道:“已有三天。”
  高天行道:“他们有没有伤害你?”
  那姑娘不答,只是哭着。
  高天行“唉”的一叹道:“碰上山羊公师徒,姑娘能捡回一命,已可说是叨天之幸了!”
  那姑娘哭道:“可是,我……我怎么有脸回去见人?不如死了的好!”
  说毕,便欲撞壁自尽。
  高天行身形一闪,挡在壁前,正色道:“姑娘若要死,刚才就不该求救,如今我救了你,你却反要自尽,这不是开玩笑么!”
  那姑娘见自杀不成,不禁掩面大哭起来。
  高天行问道:“你家在何处?”
  那姑娘哭着道:“在磐安县城……”
  高天行道:“令尊知道你被劫么?”
  那姑娘点头道:“知道,只不知我在这里。”
  高天行道:“山羊公师徒要勒索十万两银子,令尊答应了没有?”
  那姑娘道:“答应了,据那姓单的贼子说,我父亲正在到处筹款,大概后天就可凑足十万两银子。”
  高天行转身走出,道:“走,我送你回去。”
  那姑娘移步跟出,问道:“请问你……贵姓大名?”
  高天行道:“你不必知道。”
  那姑娘道:“救命之恩,岂敕报,还请恩公留下尊名,以便来日报答。”
  高天行不答,一直走到洞外,将棺材拾上马车,才向她说道:“上车,在下这就送姑娘回去。”
  那姑娘看到那口棺材,面上露出恐布之色,问道:“那死者是谁?”
  高天行道:“是我一位亲戚,姑娘不必怕,这世上最不可怕的就是死人!”
  那姑娘举目四望,又问道:“那位和尚哪里去了?”
  高天行一怔道:“和尚?”
  那姑娘道:“不是有位和尚么?我听见他打败了山羊公师徒五人……”
  高天行心中暗惊,追问道:“姑娘怎知他是个和尚?”
  那姑娘道:“我听见他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后来,山羊公又称他为明……明……”
  高天行道:“明空禅师?”
  那姑娘道:“对了,是明空禅师!他好像很厉害,三两下就将山羊公师徒打跑了。”
  高天行暗暗吸了一口气,暗忖道:“他们果然在跟踪我……”
  那姑娘见他皱着眉头,忍不住问道:“你跟那位明空禅师不是一道的?”
  高天行摇摇头。
  那姑娘又问道:“那么,你是怎么到这地方来的?”
  高天行不作解释,一指马车道:“你上车吧,我送你到城门口,然后你得自己回家去,因为我不想再入磐安县城,我有事待办。”
  那姑娘忽然一噘樱唇,放刁道:“你不告诉我姓名,我不上车!”
  高天行皱眉道:“你知道我的姓名没用,今生今世,你我不可能再有见面的机会。”
  那姑娘执拗道:“我一定要知道!”
  高天行不禁苦笑道:“好吧,我姓高名叫天行,过去曾是个比山羊公师徒更可怕的人物!”
  那姑娘忽然笑道:“原来你就是高天行!”
  高天行一愕道:“姑娘也听过我这个人?”
  那姑娘举手一指他身后,含笑道:“是他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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